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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不容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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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仗着胸中有剧本,一向不爱动脑,事态一旦复杂就顿感头疼,理不清头绪,想问问瑞文的看法,却见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若不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真怀疑你的脑子被驴踢过。”
  我正色道:“保不准半夜被你踢过。”
  他在我脸皮上用力一捏:“你的脸是城墙筑的吧。”
  我吃疼,嘴上讨饶,他好容易放开了手,脸上却重新笼上了郁色。
  “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的萧府,詹廷芳却能瞒过萧翎的眼睛,躲过他安排的看守来找你,是谁默许的,你难道想不出来吗?”
  我道:“石天门?”
  他道:“何止,我身中软骨散,你又负伤,上好良机岂能浪费。我问你,倘若我受困在府,或者进一步说,被当真凶处决,而众人以为报仇之日,凶手再度犯案,证明了什么。”
  “证明他们被耍了?”
  “证明了萧翎是一个和你一样蠢的呆子,杀害了无辜不说,还让真凶逍遥法外。你说这样一个蠢材,有什么资格继续坐镇武林盟。萧怀离一死,号令群雄的依旧是萧翎,借此机会既能除了我,又能去了他的势,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好嘛,一口气嘲笑了两个人。
  我搔搔脸颊,不自在地咳了几声。
  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我的身上,闻声有一瞬的紧张:“觉得如何?”
  我道:“萧盟主下手虽重,但及不上瑞文的神丹妙药,不出两日定能痊愈。”
  “很好,”他点点头,“现在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与谁定了终身?”
  我眨眨眼:“两者有关系吗?”
  他面不改色道:“有。”
  我迟疑片刻,决定如实告之:“詹姑娘。”这三个字一经出口,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我与她一见倾心,情投意合,是注定要成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瑞文起初的表情是暴怒,听着听着转为了担忧,到我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已经二话不说拉起了我的手。
  “走,我带你去药王谷解毒,如果老神医解不了,我再带你去苗疆找他们的圣女。”
  “你、你胡说什么?”我震惊地看他在我身上套上一件又一件外衣,顾及我身上的伤甚至抓上了软垫强行塞进包袱里。
  “你得了失心疯,”瑞文一本正经道,“不能拖了。”
  我抽回手,颇为羞恼:“我一没失忆,二没失态,何来失心疯一说。”
  “错了,大错特错。”
  瑞文拧起眉头,丢下手里的物件,牢牢箍住我的肩膀,一双漆黑的眼眸仿若深不见底的墨潭。
  “你弄错了人,你一见钟情的人是我,情投意合的人是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也是我。”
  我被他的话砸地两眼一黑,我定是受了重伤耳中出现幻听,否则他怎会言之凿凿地说出一番荒谬之语。
  无论如何,我们两人之间一定有人出了问题,不是我失智就是他得了失心疯!
  瑞文不容推拒地拉起我,我稍作抗拒,他眼一横,沉沉的压迫感立时坠在我的胸口,无边的内疚之情顿生,好像我在把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索性身子一仰,死死扒住床沿,反正他没了武功奈我不得。
  “心病不急,你先让我养养身上的伤啊,你忍心拖着一个伤残奔走吗?”
  “忍心,”瑞文道,“我会雇马车的,况且你皮糙肉厚一时三刻死不了。”
  “也不知道刚才紧张兮兮的人是谁。”我嘟囔。
  他叹道:“我本以为你说好听的话是为了讨好我,如今想来不过是埋下隐线,找个机会再狠狠抽出来,刮得我心如火烧才甘心。”
  我闻言抬眼,心如火烧,果然得了心病的人是他。
  这般想着,我一抬手,在他的胸口上摸了一把。
  “心疼,我给你揉揉。”
  他俊脸一红,说出那句我听了无数次的话。
  “你啊你,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握住他微凉的指尖,拿起床头药膏,在他伤痕斑驳的手掌上慢慢涂抹。
  “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大门,去的时候更不能改道偏门,平白无故的污名你不在乎,我不行。”
  我没有再看他,一字一句地往下说下去。
  “如果一次你无所谓,次次人都把罪推到你的头上,久而久之你成了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到了那个时候你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他微微垂下头,一缕发丝顺着他的肩膀滑下,落在了我的手边。
  “从以前我就觉得,你很怕我变成魔头?”
  我心下一突,我是怕吗?
  他玩笑似的说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坏?”
  “大坏蛋都是看不出来的。”
  我抹完药,使劲在他身上蹭了蹭手,把沾上的药膏擦在他的精贵的衣服上。
  “你还嫩着呢。”
  他道:“当好人便是救人,当坏人便是杀人,一条路走到黑,自然成事,最难的是做个普通人,夹缝求生。”
  如果真是这样简单就好了……
  我打了个呵欠:“休息吧,今日我们都累了。”
  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雨滴稀稀落落地敲打在窗沿,有人轻叩门扉一般。
  我点了瑞文的睡穴,披衣下床,正真自己走两步才能明白萧翎的功力有多深厚,我苦笑两声,按住额角,甩了甩头,甩掉眼里黑影,一步深一步浅地往外走去。
  詹廷芳举着一把暗红的油纸伞立于潇潇雨下,好似故事里迷惑书生的妖精,迎着月光盈盈地望着我。
  “晚来风凉,进屋说话。”
  我脱下外衣,想为她罩上,她摇摇头,躲过了。
  “你会怪我吗?”
  我放轻了声音道:“詹门主做的事怎能怪到你头上呢?你是尽力了……”
  詹廷芳打断我:“倘若我说我知道呢?”她猛地握住我的手:“你跟颜瑞文二十余年形影不离已经够了,难道我们日后成亲身边还要陪着一个他吗?”
  我道:“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你们两个哪件不是一回事?你非要和他同生共死吗?你能不能放弃他,好好跟我在一起。”她的语气愈发急促,到最后已然是逼迫了。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陌生,下意识道了句:“詹姑娘?”
  她被我一声问问得回过了神,对我歉意一笑,道:“爷爷会处理好一切的,你什么都不用管,用不了几日我八抬大轿地坐上你府可好?”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我一向居无定所,没有府邸。”
  “没关系,”她柔柔软软地倚上我的肩膀,“以后飞刀门是你的了,你亦属于飞刀门。”  
  我忙摆手:“使不得,我闲散惯了,做不了事。”
  我的声音显然没有传进詹廷芳的耳朵里,她正歪着头愣愣出神。
  “我父亲英年早逝只留下我一个女儿,算是彻底断了烟火,詹家可以后继无人但是飞刀门不行。”
  她不知是说给谁听,眼里仿佛蒙着一层水雾,对着沉静的夜阑低语。
  “你会将飞刀门发扬光大,会护我一辈子,你是最好的人选,最合适的夫婿……” 
    2
  “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是你们问过我了吗?”
  我差异地抬起头,对上瑞文受伤的目光,心口兀地发痛。
  “我、我以为你睡了。”
  瑞文冷笑着走过来,纷纷扬扬的雨丝落在他的脸上,好似一颗颗珠泪顺着眼角滑下。
  “我是失了武功,不是失了警觉性,更不是……”
  他一手按住詹廷芳的肩膀,将她推开。
  “失了心智。”
  詹廷芳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伸手勾住我的衣角。
  “段郎……”
  我被一声“段郎”叫得胸腔一热,一个反手攥住了瑞文的手腕。
  “放开她,此事与詹姑娘无关。”
  瑞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笑意,说出的话更是森冷无比。
  “段颖你受了蛊惑,待我先解决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再带你去医治。”
  詹廷芳登时惊惶地睁大了眼睛,秀丽的脸上血色全褪,无助地叫唤我的名字。
  “够了,”我加重了语气道,“我看患了失心疯的是你。”
  瑞文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不与你计较。”
  “是你不明白,”我道,“詹姑娘是我心爱的女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为何不能容忍她?”
  “呵。”
  瑞文倏地松开手,一把拽过我的衣领,高大的身躯顺势压了下来。
  “因为你心爱的人只能是我。”
  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耳边传来詹廷芳的一声惊呼,我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推开眼前的人。
  一丝血滴从我咬出伤口上渗了出来,他不甚在意地一舔唇,将那嫣红的血滴勾进唇瓣间。
  “你果然……”
  詹廷芳怒不可遏地提掌拍向瑞文,我来不及沉浸在惊愕中,情急之下飞快地当住她的手,反手回击。
  掌心碰到湿润的衣料,再听得一道闷哼,我才反应过来瑞文没了武功根本不可能应击。
  我瞬间慌了神,左边的詹廷芳,右边的颜瑞文,方才的破格之举,汇在眼前成了瑞文捂着胸口踉跄难立的模样。
  他身中软骨散,纵使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亦透着无力,我一向最为羡慕的青丝黏着湿透的衣衫,我想看他恣意妄为想让他永远不失风采,可是我自己亲手把他变成了最狼狈的样子。
  我愣愣地收回手,无措地摩挲掌心。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比夜还深沉的眸子,此刻看不见半点温度。
  “你当真要护着她?”
  我慢慢攥紧了拳头,闭上眼,昔日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
  ——我与她一见倾心,情投意合,是注定要成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待此事了结,我必第一时间上门提亲。
  “当真。”
  漫长而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雨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月光突破层层乌云泻下一地银华。
  瑞文忽然笑了:“段颖你根本不懂爱,谈什么心爱,若是爱一个人又怎么会选择逃避,留下被爱的人活在痛苦之中。”
  他在说什么?我茫然地看着他翕动的红唇。
  “你是不是要跟我一样,失去了才会醒悟?”
  寒芒乍露,薄如冰刃的青素在月色下泛着凌冽的光。
  “你不是想杀我,”瑞文道,“今日便成全了你。”
  他手一送,青素递在了詹廷芳的手边。
  “你、你疯了!”
  我伸手按住他,却被推开了。
  “段颖你总是心软,但凡狠下心一次,又能叫人痛彻心扉。”
  我六神无主,只是道:“你说过绝不会让青素沾血。”
  他垂下眼:“是的,我说过……”
  我们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这时詹廷芳对我柔柔一笑。
  “是我来的时机不好,”她的视线在青素上停顿了一瞬,想拍拍我的手,顾及瑞文又缩了回去,“我今夜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解释一番。”
  瑞文发出一声嗤笑。
  詹廷芳神色一僵,勉强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我颔首:“也好,你身子弱万一受寒就不好了。”
  她收起暗红的油纸伞,锋利的伞顶和摺叠的伞页如同一把染血的棱刀,在她手中拖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我眨眨眼,两道截然不同的杀气消散在了月色中。
  院中亮起了灯,林朗睡眼惺忪地走过来,问道:“师父你在同谁说话?”
  瑞文见到他紧绷神色终于缓了缓,甚至抬起手按在了他的头上。
  “没事,继续睡吧。”
  可怜林朗受欺压太久,享受不来这突如其来的容恩,“惊悚”的成分远远大于“受宠”,当即攥紧了他的衣袖。
  “颜师父,我师父最近脑子不好使,你不要再生他的气了。”
  瑞文自嘲道:“除了你怕是全武林都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吧。”
  林朗问:“为什么啊?”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瑞文说得没错,我和他本该是极与极,光与影,剧本中人哪怕没见过我们,但只要听到我们的名字都会本能的亲近我而畏惧他,这便是设定,是我们无力改变的,是我们被创造出来时已融入血肉里的。
  我以前常常羡慕瑞文作为一个反派角色不用背负那么多责任,从没想过如果他不愿意做一个反派角色呢,如果他……
    3
  瑞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淡淡道:“因为我们是离经叛道的存在。”
  林朗不解:“你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瑞文道:“既然没做过,为何人人避我如蛇蝎?”
  他这句话似在问林朗,目光却是看向我的,我被盯得一蛰,低下了头。
  林朗不假思索道:“颜师父太厉害了,所以他们忌惮你。”
  瑞文问:“你听谁说的?”
  林朗挠挠头:“我做乞丐的时候,老乞丐们讲故事说来路不明又武功高强的十之八九是危险人物,若不能用之,最好除之。”说着,他好奇地看了一眼我们:“师父传闻你们一个是逍遥真人的传人,一个是广泽真人的闭门弟子,真的吗?还有,还有,两位真人真的飞升成仙了吗?”
  “不是,不知道。”我道,“天都快亮了,你不是最爱睡觉吗,还不快回屋。”
  他小声抱怨道:“早清醒了,哪还睡得着。”
  瑞文道:“醒了就去练功。”
  林朗闻言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夸张地说“好困,好困”,而后怪模怪样地摸回了房。
  瑞文摇头:“不求上进。”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不多久又敛住了笑意。
  “我有时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轻声道,“我想帮他茁壮成长,但是挡住风雨的同时,我也挡住了他的阳光,在我的羽翼下他永远长不大。”
  “长不大就长不大吧,”瑞文接住我的话头,“有我们两个,谁能动得了他。”
  “可是……”
  瑞文在我额上一弹:“你有时头脑空空,有时又顾虑太多,世上的事岂能处处如你所想。”
  我低喃:“但愿如此。”
  但愿事事不同我所料,但愿偏离的剧情永远不要回到正轨。
  我胡思乱想着,身旁的瑞文忽然吸了口气,道了句“疼”。
  我下意识地抬头:“哪里疼?”
  他抿了抿唇,暧昧地看着我,答案不言而喻。
  我脸腾地红了,只觉他一向淡色的薄唇变得红艳无比,颇有几分诱人的滋味,心里一会儿怪他旧事重提,一会儿怪月色太好,方才还夜色蒙蒙,怎么这会儿连他小小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想必我红透的脸皮亦逃不过他的眼睛,否则他怎会一扫方才的怒气,温柔地牵起我的手,压下身子凑近我的耳边。
  “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努力让自己硬气一些:“明明是你不对。”
  他道:“如此说来,你亲完就不认账了?”
  我结巴道:“是你、你主动亲我的。”
  他不为所动:“比起你醉酒后对我做的事,我不过是还一部分回去。”
  醉酒?
  我忆起前几日的那一场畅饮,不由失神片刻。
  “原来真的不是春梦吗?”
  “春梦?”
  瑞文反复咀嚼我这两个字,握着我的手一紧。
  我暗道不好,便见他眉目舒展,背后几乎长出了一条狐狸尾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唔,看来我得好好了解一下梦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慌张地做出身体不适的模样,踉跄了几步,道:“太累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吧。”
  瑞文负手道:“明日我的软骨散也该解了。”
  我摸摸脖子,能欺负他只剩现在了,可惜我有贼心没贼胆。
  我们两个慢吞吞地回了房,折腾一番,身上又是薄汗,又是雨水,腻腻地黏在身上,深夜又不好叫人烧热水,只得就着冷水草草擦拭。
  “等等。”
  瑞文按下我拧毛巾的手,转身出门,不多久,就提溜小鸡似的拎着林朗走了回来。
  林朗在空中无力地踢脚:“我真的困了,不信你们听我打呼噜。”
  瑞文不理他,把脸盆放到他的双手上,道:“你跟了我们这些日子,纵使资质浅薄,也该有点进步了。”
  林朗惊喜道:“颜师父你是说……”
  瑞文打断他:“促动内力,聚于掌心。”
  林朗下意识地憋住一口气,涨红了脸,奋力发功。
  瑞文伸出他白皙修长的食指,在盆中探了探:“不是让你用蛮力,你如果能把凉水捂热了,或许有资格学我的功法。”
  林朗道:“师父放心,弟子绝不辱使命。”
  瑞文纠正他:“颜师父。”
  我无奈地瞧着他们,觉得今晚是睡不成了。
  瑞文拍拍我的肩,轻声说:“不要洗凉水,容易受寒。”转而对林朗命令道:“最多给你办个时辰的功夫,热完这盆,再打一桶水来。”
  林朗当他是在练绝世武功,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水面还真的冒起了热气。
  我开始怀疑是我教徒弟的方法不对了。
  林朗利索地完成了小厮的职责,怀揣着学习绝世武功的美梦再度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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