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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山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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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见他还是一身庄重的大红华服,这会节日过了,又换回惯常的玄黑便服。袖口金色丝龙纹在暗牢里微微闪光。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行礼,自称什么呢?臣?哪还有资格。
  这么一犹豫,便错失了先机,再行礼似乎又太生硬,再说他还没有解决上面的问题……
  殷长焕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负手站在外面,隔着重重栏槛看他。
  大势已去的一代权臣盘腿坐在简陋的床上,腰背笔直,一身素朴的白色囚衣罩在略显瘦削的身上,并无一朝落魄之感,反而像是褪去重重加身的荣誉权势,显现出自身原原本本的那一层读书人淡然的气质来。
  乌发散下,披在衣上。黑白分明,殷长焕仿佛从未看过这人如此素淡的模样。
  即便是最初他还会偶尔穿穿简单的青衫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这样,那时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圣宠在握,再简陋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威压和肃然,而今两手空空,下陷牢狱之中,不过是个势单力薄的阶下囚。
  皇帝也是在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原来也是会老的。
  他早已不再年轻。面容虽然不改,周身气度却迈过了那名为年少轻狂载酒买花的岁月,同样的青衫,再穿出来也只是雨中平添萧索。
  “腿寒,可有再犯?”半晌,却是先问出这一句。
  荀未抬头看他一眼,心里叹一口气。折寿,太折寿了,早已经不用再装作兄友弟恭,尊师重道,可皇帝还是这幅关爱老年人的感觉,这让他一个罪大恶极之人怎么受的住。
  他摇了摇头,想想还是道:“无碍,多谢陛下。”
  光线从高高的窗外透进来,像是被整齐切割过,洒在他身上,逆光看来,轮廓都微微发亮。殷长焕总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只要在他身边,就像被什么攥住一般,挣也挣不脱,简直是魔怔。
  他常常感到年少时光拉长放缓,熟识如已这般度过很久了。只是不想,那些心境竟然能留存至今,时不时出现,被水浸过一般,迟缓却幽深。
  荀未就在这样的光线里垂眸,问了一句:“陛下,可否告知刑期何日?”


第20章 牢狱(二)
  殷长焕有时不由纳闷,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还是说,他这个人本身看起来就十分凶神恶煞,总会给人造成一种滥杀无忌的感觉?
  但他纳闷也闷得十分隐晦,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基本看不出他心底偶尔蹦出来的只言片语。荀未只见他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垂着眼睛思考了一会,接着抬起眼来轻描淡写道:“明日。”
  荀未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不是说还要再审么?殷长焕改变主意了?
  ……罢了,他转念一想,早晚的事,争一时苟且又有什么用?从他拒绝晏离相助那时起,便已经放弃了这个任务,此后两国争锋,谁输谁赢,背后天意昭彰,翻云弄雨,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褪去仙籍,堕入畜生道又如何,大不了从头再来,忍过几次天劫,也不比从前做神仙时差多少。荀未唯一希望,别当个鸡鸭猪狗之流,直接被人果腹就好。
  他听闻自己的死期,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殷长焕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不由浮现了一个疑问。
  他是一心求死吗?
  明日之说自然是随口一说。但荀未一定会信以为真。可从刚才到现在,皇帝只看到一个穷途末路之人的生死无忌。连性命都可以置之度外,权力钱财,果真可以打动这个人?
  荀未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有个念头起了又落,强压不下。好容易才鼓足勇气,问道:“陛下,臣……府上作何处置?”
  整个太傅府那么多人,若是为他所牵累,这罪过可真是大了去了。毕竟亡国对他来说尚是个缥缈的泡沫,无论怎么提醒自己都显得太遥远和朦胧,连警醒都透露着无力。而府上那些人却不同,是活生生地,就摆在面前,一朝眼睁睁见他们通通人头落地,血流成河,也实在太过残忍。
  殷长焕面不改色:“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荀未想了想,觉得还行,幸好他没有家眷,只是院子里那些娈童若是充军,那军队风景真是要靓丽不少……
  他咳了咳,觉得还是得劝一下皇帝:“陛下,臣内院那些……咳,少年,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另选去处吧。”
  殷长焕被他一提醒,才想起另一件需要算账的事。
  他不答,只是又道:“太傅多年不娶,原来是爱好与众不同。”
  荀未:“……”
  他决定在临死前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
  “陛下误会了。”荀未叹口气,作远目状,语气沉重道:“臣不娶,是因为年少时早已心有所属,曾经沧海难为水,多年来,仍是念念不忘,是以无法再移情他人。”
  他发觉自己真是越临近死期越浪,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没脸没皮感。眼角瞥到殷长焕可疑地沉默下来,睁眼说瞎话越发起劲。
  “她是县里教书先生的女儿,我们少时私定终生,我曾许诺带她周游四海,江湖浪迹,可惜……”他顿了一顿,绷着脸回忆了片刻话本里的内容,才悲痛地继续道:“她被逼嫁给县里权贵之子,苦苦抗争无果,被逼无奈,三尺白绫,了却一生。”
  “陛下,”他突兀笑了笑,看向皇帝的神色却又有片刻悲哀:“您是天子,生来尊贵,高坐庙堂,何曾有过求而不得,得而复失之感,又怎会知道普通人,究竟有多渺小无力。”
  他没说错,前世殷长焕执掌天规戒律,神的命运都在手中翻覆,今世他是人间帝王,一言便可改换天下。始终高高在上,哪知道他们这些一不留神就要沦为牲畜的小人物的艰辛。
  如果是殷长焕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段话,估计都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荀未最终成为一个追逐权力贪心不足的奸臣的隐秘的推手,年少时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在无能为力的逼迫下,一步步走到如今,怎么想都太合理了!
  但殷长焕不是任何人。
  皇帝认真地听了他的故事,端详了他恰到好处的眼含泪光后,一针见血道:“那女子自尽时,太傅又在何处?”
  荀未回想话本,女主人公死的时候,男主人公……压根不知道啊。
  他沉着道:“我不知情。”
  殷长焕又问:“她可曾请求过你二人私奔?”
  荀未被自己的口水一呛,猛地咳了起来。
  不妙啊!皇帝怎么回事,他也看过这本话本?
  正想着,眼前一花,就见了那片玄黑靠近过来。
  怎…怎么还进来了?
  “臣……无碍。”荀未连忙摆手道,“牢中脏污,陛下还是站在外面的好。”
  殷长焕见他咳得断断续续,但好歹还是停下来了,于是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两人对面无语片刻,还是荀未先开口,他放弃了话本,自己想了一个理由。
  “家中尚有亲眷在,怎能一走了之。”荀未无奈道。
  “正如陛下您若是哪日心有所爱,却身份有碍,不为太后和臣子接受,难道又能任意妄为?”
  殷长焕定定看着他片刻,眸中幽幽变换,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勾起嘴角一笑,这破天荒地的,直叫荀未瞬间一呆。
  “朕若心有所爱,不为世人所容,便把他囚于宫中,不准再惹出任何事,只为我一人所有。太傅觉得,这可算是任意妄为?”
  荀未尚未从他那一笑中回过神来,他先是想,原来当年九天之上设宴,司法天神一眼虏获花神芳心,惹得后者不得不历经情劫轮回,这事原来不是道听途说,毫无可能。又回过神来想,岂止任意妄为,简直相当任意妄为,人又不是东西,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
  但他怂得很,尤其是现在和皇帝中间没有任何相隔开的东西,十分没有安全感,于是只好含糊道:“皇帝自己定夺罢,臣这把年纪,说些情情爱爱,实在是力不从心。”
  说着,又忍不住絮絮咳了几声。
  牢里阴冷,就算采光不错,到这里也毕竟单薄,地里日积月累寒气甚重,荀未囚衣单薄,睡一晚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沉重了,骨头咔咔作响。
  他肩头蓦然一沉,大氅还带着未尽的体温披在身上,长长垂下的乌发被微微流动的空气掀得晃了一晃,被一只手捉住,轻轻挽到他耳后。
  荀未只觉得那指尖划过肌肤,似有若无的触感几乎差点让他惊得跳起来。
  他愣怔了片刻,难得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什么。只是没等他想出来,皇帝又收回了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道:“明日刑期,太傅最后,可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荀未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从前他只在那上面看过一种表情,那便是没有表情,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丝毫动容。如今,虽不明显,他也是会喜会怒,会哀会乐的,拥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凡人。纵然人世烦忧难免,苦痛深重,挣扎陷落,一日也没有停止过。可是,这方是叫做活着罢。
  也是另一种人生啊。皇帝这一劫,真的不算太糟。
  荀未忽然笑了笑。
  在卸下一身伪饰权势后,就像重新第一次遇见那样。只是在九重天云烟缭绕的宫殿擦肩而过,那般随意的,一个温和又缓慢的笑容。
  却是殷长焕第一次以“殷长焕”这个身份见到他毫无芥蒂的微微一笑。
  他不由微怔。却听那人这般微笑道:
  “我希望,陛下青史有载,千秋百代,万世圣君。”


第21章 牢狱(三)
  荀未没有等到“明日”的刑期,反而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完全不像之前几位一样,来得悄无声息,自从荀未进来以后,还是第一次这般被守卫大张旗鼓地叫醒。
  “大人,有人探视。”
  荀未听了一路动静,却不知还能有谁来,正好奇不已,闻声抬起眼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竟然是小茴。
  “你……你怎么能来这里?”
  皇帝陛下亲口说的充军呢?君无戏言啊!
  “有人让我来。”
  少年声音生涩却毫无波澜。像是在刻板地念着什么。
  他穿了件袖口宽大的银白长袍,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毛茸茸的领子里把下巴都遮住了,只露出玉白的皮肤和一双澄然的眼睛。
  那目光开始时还是呆滞的,微微一动,转到荀未身上时,却突然变了。
  就好像一直以来平静得半点波澜起伏也没有的湖泊,忽然掀起了涟漪。
  荀未能从那双露出来的眼睛辨认出来,他竟然在笑。
  眼角微微弯起,才认出桃花眼的雏形,瞳孔幽黑清澈得恍如初生儿。
  这一笑本来是很美的,可荀未却看得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完全是另一个人的笑容。
  要么那少年从一开始就在装疯卖傻,要么,现在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小茴。
  少年几乎是神情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像是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一样。接着那尚未低沉的声线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把门打开。”他道。
  荀未心头一跳,他不确定少年是在跟他说话,毕竟牢门开关完全就不在他掌控下。只是,如果不是在对他说,那他还能命令谁?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方才领他来的那两个守卫中,有一人拿了一串钥匙,十分听话地上前一步,几下咔咔声,牢门吱呀一声,就在荀未眼前打开了。
  宫中御书房,皇帝翻了翻面前的上书,随意数数,都是有大半强烈要求不日处死荀未的。左边高高堆了一打,右边却只有薄薄一本。
  是沈崇仪的。
  朝野上下,竟然只有他为荀未求情。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大页以后署名,却只有程奉愿意签。两个名字单单薄薄地挂在那,看着就知道成不了什么气候。
  想必已经有不少人觉得荀未必死无疑,皇帝想,可若他不听朝野民声,又会怎样呢?
  他很少这么想,一来众人很少有这么统一的时候,二来,听归听,该办的事还是全凭自己想法,出了效果,自然没人再置喙。
  但这一次不一样,皇帝亲自包庇权臣,正如他那时若杀了殷长煊一样,是不占任何道理,绝对会被悠悠众口戳死脊梁骨的。
  殷长焕皱着眉,把两堆文书都推到一边,捏了捏眉心,向台阶下跪着的人道:“你说那夜事变,另有一支兵力,在从中调转?”
  禁军统领垂首,定如磐石般跪着,笃定道:“回陛下,的确如此。”
  “目的为何?隶属于谁?”
  统领微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半晌,才更深地伏下去,闷声道:“是……太傅大人。”
  殷长焕瞳孔微缩,面色凝重起来。
  也可说是意料之中,但证实时,还是被一脑门子疑问压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正要开口,忽然听得外头急报,甚至到没有通报便闯进来的地步。
  传信的太监跪扑在地,尖者嗓子,哆哆嗦嗦语无伦次道:“陛,陛下,贤王他,他不见了!”
  “你是谁?”荀未警惕地退后,打量面前这个不费吹灰之力走进天牢的少年。
  这个问题似乎触发了奇怪的反应,那孩子愣怔了片刻,忽然依旧是神色呆滞,语气平板喃喃道:“小茴。”
  他这一问一变脸的,荀未差点就绷不住撕一撕他的脸看看是不是底下藏着一张。
  “你真是小茴?”荀未疑惑道,“你怎么让他们给你开的门?”
  那两个人现在还拎着钥匙,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站在远处,不说话,活脱脱另两个二愣子。
  少年不答,目光缓缓在四处转了一圈,回到荀未身上,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意味不明的那一笑的状态。
  “大人,”少年弯弯眼睛,含笑看着他。“为什么不跟离火走,却要留在这里?”
  “离火……是谁?”荀未话方问出口,自己就忽然恍然大悟过来了。
  是晏离。
  离火,是神的名字。他一直不记得的,那个在其他人面前言笑晏晏,在他面前却脾气极差的家伙。
  这个自称是小茴的人,必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荀未耐心周旋:“你知道我是谁?”
  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警惕的神情,“我自然知道。”
  荀未:“那我是谁?”
  “小茴”笑了出来,他揣着袖子,好整以暇道:“本朝太傅,谁人不知,也要问我?”
  兜了半天又兜回来了,什么也没问出来。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他正要另起一个突破口,却听那少年接着问道:“大人还未回答我,您为什么不走?难道宁愿投为牲畜,也不愿背叛殷长焕?”
  他果然知道很多!
  荀未感觉话题的主动已经完全掌握在对方的手里,对己方十分不利。他不想显得太大惊小怪,于是侧过身,慢吞吞掸掸袖子,才道:“我乐意,与你何关?”
  对方听得若有所思,想了想才挠着下巴道:“你莫不是喜欢他了?”
  荀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彻底绷不住深沉的神情,一副雷劈了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道:“你说什么玩意儿?”
  “嗯?”少年看了看他的反应,语气居然有那么一点失落:“不是?”
  荀未怒道:“当然不是了!还有,你那失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小小年纪,不要老想太多有的没的行不!”
  少年刚想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动,整个人气场都变了。
  他眯起眼睛,道:“有人来了。”
  荀未不知道他是真有猫的听力还是怎么回事,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收了笑,一脸肃然地看着他。
  “大人问我是谁,”他低声道,“我名茴,姓李。不知大人是否可还记得?”
  “记得什么?”荀未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闪而过的银光,像是一条蛇从少年的袖口窜出来,电光石火间,他瞥见他的神情,目光是木然的,方才意味深长的微笑或是肃然,全都不见踪影,倒是找回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小茴?”荀未惊讶道,接着他感到胸口一凉,面前划过少年毫无表情的脸,仿佛过了许久,疼痛才接踵而至。
  名叫李茴的少年站着,冷眼看他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了几步,鲜血喷薄而出,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囚衣,神色一如既往毫无波澜。像是一个牵线木偶,只知道在他人牵引下动作,连语气也是平板得没有起伏。
  “八年前,李甫一案,太傅大人,可还记得,斩草未除根?”
  荀未瞪大了眼睛,“你居然……”
  李甫的幼子,竟然还活着!怎么会从贤王到他身边来?难道是为了复仇,早有谋划?
  但这些他此刻都无暇思考,那一刀正中心口,没有法力护体,血液流失得急速而汹涌,这具与凡人无异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重的伤害。
  不过片刻,他便感到手脚冰冷麻木,触感迟钝,连一点支撑的力气也没有,耳边嗡嗡作响,嘈杂不堪,仿佛有什么浪潮一般一阵一阵冲击着脑袋,失去意识前最后想的是,怎么可能,凡铁完全不可能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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