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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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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侧山坡冲下来的红军将士,先用手榴弹砸,随后是冰冷闪亮的枪刺,挑开了一片立脚之地。一、三两个连队汇合之后,一连即刻追着敌人的马队,排成数列,挺起刺刀前冲。三连则迅速转换成射击队形,哗……一排排枪声过后,在又是几颗手榴弹炸起的烟雾掩护下,三连在身后一连已经杀开的通道内,重新恢复谷口阵地。前面一个排射击,后面两个排装弹,密集连续的枪弹打得尾随上来的黄淳熙的三营连滚带爬。

    不容临近身边的对手举起手里的大刀,已经满身被血污和汗水浸透的蒋云翔狠狠的一刀,砍断对手胯下坐骑的一只马脚。他看都懒的看身后马上掉下来的敌兵一眼,大吼着,血淋淋的战刀又砍向了前面那匹正就地不停腾挪着两只后蹄的马屁股。

    烟尘中,被断了腿的坐骑颠下马背,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正咬着牙要翻身爬起来的忠义救国军士兵,屁股刚刚翘起来,后背就恰好迎上了一阵凄厉刺骨的冷风。

    “噗哧……”,“啊……”利刃扎进肉体和惨叫的声音之后,忠义救国军士兵的腰一塌,不得不又重新趴在了地上。

    还是那个头部裹着看不出是白色绷带的红军士兵,一脚踏在敌人的脊背上,双手奋力拔出枪刺,一股喷溅的血液顿时扑满他的前胸。

    “营长,再送俺一个……”他那年轻的脸上惬意地微笑着,用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沙哑微弱的声音“喊”了一嗓子,踉踉跄跄地追着营长又“跑”了两步。忽然,他的双腿一软,嗓子眼儿一阵的发腥、发咸。他用力把枪托撑在地上,想让自己站直身子,可不听话的双腿却还在慢慢地弯曲。他的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地上,但他死死地搂抱住胸前的长枪,仍然执拗地坚持半屈着,不叫自己的另外的一只膝盖落地。他使劲睁大一双曾经是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望着前方,包含着渴望,“为了天朝……”他喃喃着,“扑……”一口热滚滚的鲜血从这颗年轻的心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脚下的大地……

    看着督战队都已经开始很难阻挡住三营的败势,黄淳熙终于明白自己完全错了。精锐的马队没了,生力军没了,除去自己的百来个人的卫队,再没有一支完整的人马。他不由得看了看身后,望着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片,曾经是威风凛凛,如今却是已经被惊恐和不安完全笼罩的人群,他犹豫了,是不是应该激流勇退了?

    妈的,就是退,也不能这么轻易地便宜了嚣张的“赤匪们”。黄淳熙当即传令,放三营退下来,被打得半残了的一营就地准备防止太平红军得理不饶人的尾追,后面的二营改作前队,保护辎重先迅速撤回大营。另外,为了宣泄他心中难以遏制的怒火,他带着卫队要亲自监督,炮队必须把全部随身携带来的炮弹都打光之后,才准启程。



………【第三七七章逐鹿(十九)】………

    葫芦形山谷的腰部前出一些,黄淳熙的后卫部队在加紧做着转入防御前的各种准备。“葫芦腰”两侧,勉强可以攀爬上人的山坡上,曾经为了以防万一而抢占上去的少数警戒人马,也开始下山。

    一支在对手身上占了便宜的军队,不管接下去是要继续进攻,还是马上后撤,自然都是顺畅的很。而对于一支刚刚遭受了重大挫折,谈虎色变甚至草木皆兵的心灵传染病不断蔓延的军队来讲,如果勉强撑着继续进攻,兴许好说些,而要立即转入后撤,如果不是一个意志十分顽强的整体,一般都很难摆脱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军队即刻形成一盘散沙的悲惨命运。

    不过,眼下黄淳熙的人马却似乎像是个例外。

    也许是由于官兵们感觉到立即就能脱离残酷的战场了,心理上的强大压力得到了一丝慰籍的缘故,也许是生怕几十丈外的太平红军听到自己这里的声音,会突发奇招扯住自己的后腿,刚才还是嘈杂一片的山谷,如今竟然一下子安静了许多。除去纷杂的脚步,没有了更多的喊叫。官兵们尽管呼吸急促,偶尔还有的脚下拌蒜,但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克制着。为了“跑”的更顺利,在快速的集结当中,此时开始担负前卫任务、虽然习惯了“大爷”生活的官兵们,不少人还会默默地、自觉自愿地帮着辎重队中的慌乱的手足无措的夫役们牵驴带马,一切看上去还真相当地有序。

    在黄淳熙扭曲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一些满意的笑。

    汇聚成一股股人流的前卫队伍,已经向着宽阔的“葫芦底”蛹动了,不久,还小跑起来。井然有序的长长队列,开始穿过手忙脚乱还在为着最后一次猛烈发射做着准备的炮队阵地,穿过一个个正枪口支着下巴,眼睛里无不带着羡慕的目光,本来是压在最后,现在看来注定还要再次压在最后的专司炮队护卫任务的一队人马。

    刚刚撤下来,一个个浑身泥土,满脸污垢,正逮个地方就一屁股坐下去,张着一张张大嘴只剩下了喘气的份的三营,一听说可以马上尾随着二营撤出这个要命的地方,居然就像是吃了鸦片的“瘾君子”一样,顿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一股子力量,有的干脆就爬起来直接朝着二营的队伍里面钻。这一轮攻击下来,可真是把他们打得寒了心了。如果不是标统大人大发慈悲,前面有太平红军的“大炮”、枪弹和刺刀,后面还有那帮亲娘老子都不认的督战队,只怕他们都得与冲出去的骑兵队一样,变成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

    乱哄哄的三营败兵,立即搅乱了二营的后队。前面还是好好的两路纵队,到了后面,却变成了黑压压的一大坨。随着这一大坨人粥的涌动,又冲动了炮队列好的阵式。一下子,稍稍才平静了一会的山谷里,人喊、马嘶加驴鸣,好不热闹。

    半边脸满是血污,正半躺在一个角落里,接受营医处置额头伤口的苟管带,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手下竟会这么的不争气。他明白标统大人的脾气,顿时也不管伤口裹没裹好,腾地跳起身,正要跑去制止手下们的胆大妄为。不料,仅仅跑了几步,大张着的嘴一个字还没喊出来,满是血污的那半边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这一巴掌,直打得他头上还没裹好的白布带子也飘了起来,受到撕扯的伤口里咕嘟又窜出一股的血,顿时糊住了他的一只眼。

    “狗娘养的,老子是叫你们撤退,不是溃逃!”黄淳熙扬起沾了一手污血的手掌,看着疼得几欲昏死、差点儿跌倒的苟管带,吐沫星子四溅,毫无怜悯地恶狠狠咒骂着,“叫你的那些狗杂种立即都老子滚开,要不老子就地就处置了他们!”

    “轰、轰、轰……”仿佛就是为了要回答黄淳熙的,突然,一片片火光闪烁、紧跟着是响雷阵阵。

    歇斯底里的黄淳熙刚刚来得及寻声看了眼如今已成为他回老家的必由之路的谷口,他随即听到的就是那种已经熟悉了的令对手振奋,却叫他感到刺耳难忍的尖利号角声,还有比雷鸣似乎更震撼的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黄淳熙此时一定不愿意,却又不得不面对着已经小跑出谷口的前卫,眼下虎跳狗窜似的狼狈而回的凄惨场面。

    历经两个时辰,黑夜里强行军三十余里的红九十师一团一出现在战场,就牢牢扎紧了“葫芦底”。一团官兵先是迎头拦住,继而紧紧追着仓皇溃败的忠义救国军,杀进山谷、贴身肉搏,不给对手的洋枪以发射的机会。

    宽阔的谷口,此时敞开胸怀迎接着在“为了,天朝前进”的呼啸中,越来越多汹涌涌入的天朝红军。

    如同大海里的波涛似的白惨惨凄厉刀浪,前浪未落,后浪又起,失去了遮拦的忠义救国军炮阵,也成了任天朝红军驰骋的坦途……

    刚刚收拾完黄淳熙赖以自豪的两百马队,看着本来疯疯癫癫、不顾死活猛扑三连恢复了的谷口阵地,突然却又呼啦啦退潮般消隐在山谷里的忠义救国军,赶紧收拢部队,准备再次规避对手炮火疯狂报复的习秉勋和蒋云翔,此刻全然忘记了疲劳。

    “为了天朝,前进!”他们冲出阵地,再次呼喊着,再次迈开壮实的双腿。成排的闪亮枪刺,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如同强劲的疾风扑进“葫芦”的肚腹……

    诺大的“葫芦”肚腹中,双方士兵缠在了一起。有规矩的枪阵没有了市场。无论是哪一方,凡是能打出自己枪膛里子弹的士兵,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去装填下一颗子弹,只有最原始的肉搏才是唯一决定双方生死的关键。

    最原始的肉搏也是最残酷的。看到后面一营还没构筑好的石垒防御线,被犀利的天朝红军在瞬间撕裂。看到跑出去的二营又夹着尾巴风驰电掣地从前面逃窜回来,夹在中间三营的脆弱神经马上就断了。既然入地无门,那就得上天。

    一溃而散的三营不会听任何人的喊叫和阻拦,手脚一起并用,顺着“葫芦腰”的山坡猛爬。

    自以为从离开娘胎开始精明了好几十年的黄淳熙,现在傻眼了。真是千呼万唤出不来,蓦然回首,自己竟在灯火阑珊处。

    不少见过黄淳熙当时形象的手下,在他们后来的日子里,还对自己从前的那位标统大人赞不绝口。因为,他们都亲眼看到过,面对两面压上来的太平红军,一动都不动,堪称是泰山压顶都脸不变色的标统大人。他们看到了在卫队的“挟持”下,尽管不得不加入到爬山行列里的标统大人,最初曾是那么的百般挣扎,高声怒骂。当然,可以原谅的是,他们不是黄淳熙肚子里的蛔虫,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标统大人其实与他们一样,是被天朝红军诡异战术及凶悍的气势给吓傻了,吓呆了。他们更不会知道,加入卫队没有人搭理他,他就会一直那么痴呆呆的继续站下去,直到成为天朝红军刀下鬼的一霎那,才会恍然大悟。对卫队所谓“挟持”的挣扎和怒骂其实假的,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已。当然,那些赞美他们的标统大人的人,还有一个目的是不敢公开说的,那就是他们多少年后,还有人依然对天朝红军恨之入骨,在他们心中,黄淳熙若是不高大,难道叫天朝红军高大不成?当然,凡是赞美他们的标统大人的人,还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谁都不说他们的标统大人的死亡真相,只说他们的标统大人是自裁了。

    事实的真相呢?

    不能说黄淳熙的卫队不顽强。可是,面对着惊涛骇浪一般前后夹击而来的大批天朝红军,既然已经失去了继续缠斗下去的意义,就不如先把标统大人就出去了。留得青山在,才会不怕没柴烧,这是他们的义务所在。

    于是,山下的谷地里杀声震天,不间断的钢铁相交刺人神经的尖利声响,叫人禁不住双股发紧。山坡上,奋力攀登的包括黄淳熙在内的忠义救国军们,就像是一大片的壁虎,即便已经感到了手脚酸软,却依旧在咬牙坚持,而且不甘落后,一刻不停地向上、向上……

    黄淳熙清醒了,清醒之后的黄淳熙不再顾及刚才的面子,却要考虑现在风采。在攀岩的“赛事”中,自然不能于其他人。他是飞快地爬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之一。就要接近山丘顶部的时候,胸腔燥热的几乎要炸裂的黄淳熙缓了下手脚,撅着屁股,脑袋顶在一颗小树上,扭着一张惨白的像是厉鬼的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意间,他看到了屁股后面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苟管带!

    不是半边脸,而已经是满脸都被污血糊满了的苟管带,能坚持着爬到这个份上,绝对是精疲力尽了。他突然烂泥一样瘫爬在黄淳熙的脚下,狗一样的大张着嘴,出气多多,进气可怜。

    黄淳熙咬了下牙,双手抱住面前的小树,冲着脚下的苟管带鼓励着,“再……再坚持一下,自古……自古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说着话,他双膀一叫力,终于攀上了最后一块山岩。

    他用一种近乎是胜利者的姿态,回头看了看还在厮杀的热火朝天的谷底,娘的,老子早晚还会……



………【第三七八章逐鹿(二十)】………

    “哈哈,兄弟可真是厉害,如果咱们要是在路上耽误上那么一点点,还就和你交臂而过了,不得了、实在是不得了……”

    正冲着山下发着狠的黄淳熙猛地听到身背后响起一声带有嘲弄口吻的笑,甚至还能感觉到一股粗大的气流,热辣辣地直袭自己的后脖颈。他浑身一抖,赶紧嗖地一转脸。

    啊……顿时,他大眼茫然,几乎失声喊起来。

    一个脸上的眉毛粗得就像是挂在一双大眼珠子上的两个大扫把,正弯着腰、咧着大嘴,很是有些愉快地脸对着脸在望着他的汉子,正用他手里的那把寒意浓浓的大刀片子,生怕吓着他似的,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下巴朝着身后一甩,“你累了,去吧,赶紧把你的手高高地举起来,乖乖地到那边去,叫我的兄弟们捆你的时候也好少费点劲儿。唉,大家摸着黑爬来爬去的,都不容易。”

    不知道是由于肩膀上的大刀片子是不是挨上了他皮肤还很细腻的脖子,或者是被对方头上那颗刚好正对着自己的眼睛,月光映照下更显得灿烂炫目的小星星给刺激的,大脑一片空白的黄淳熙,大瞪的眼睛不由得一眯,一条胳膊下意识地向脸上一挡,随着屁股底下用劲,似乎想改变一下当前这种无意间形成的那不雅的跪姿。

    “哗啦……”全身一直就是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的黄淳熙,没有把握好右脚的劲头,也忘记了自己跪着的地方本来就很危险,应该看清楚了再去蹬脚。这一颤抖抖的一脚蹬下去,恰恰蹬翻了仅仅能容纳的下他的这块大山石比邻的,早已松动的石块。石块离开了山尖,而正想立起身躯的他,一个栽歪,也紧紧跟在石块的后面,轱辘辘地朝着山下翻滚。

    山势太陡峭了,如同脱缰的野马似的黄淳熙以及石块,都是嘭地一会狠狠地撞击在山岩上,或者是砸在仍然奋勇向上攀登的忠义救国军兵将身上,紧接着一撞之下,他和它又会再次的弹起,而在他们的后面,新的翻滚者又融入了他们的行列。就这么一直摔到了就快到了山根,终于有块凹地容留了这位可怜的大人。

    凹地宽容,可标统大人对于那些正通过凹地希冀大山能够解救他们的忠义救国军士兵来说,却是极不宽容。势若千钧的标统大人重重地一摔之下,好几个士兵被砸的当场咽了气。不知道哪位也许是憎恶手里的腰刀耽误了自己前进速度的士兵,一甩手,刚巧把锋利的腰刀直直地就插在了早已被摔得浑身绝对不会有一根完整的骨头,死去多时的黄淳熙的肚子里。

    在山谷里被霸气冲天的天朝红军杀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的忠义救国军,还在蚂蚁般密集地涌进凹地,扑上山岩。可不久,随着上面的人又在向下面跳,忠义救国军的兵士们,或是仰头上看,或是回首下望,蛹动的人流渐渐地静止了。也就在这个时候,聚集在凹地处,已经没有机会再上爬的兵士们,终于分辨出了那具头破血流、满身血污、仰面朝天,肚子上颤动着一把明晃晃的凄厉钢刀,静静地躺在他们中间的尸首,原来是他们的标统大人。

    半个时辰之后,山谷里你死我活的格杀呐喊声消失了,取代它们的是“缴械不杀”和此起彼伏的哀告、求饶声。

    “营长……”身上再次受伤,不得不爬在医护队的抢救人员背上,却似乎还想挣扎着下来的二连长,一见正在急着指挥收拢部队的蒋云翔,大声地、还有些哭咧咧地叫着,“好几十门大炮啊,咱们拼死拼活打了半宿,不都叫九十师他们都独吞了啊……”

    蒋云翔脸色铁青,不耐烦地冲着医护队的救护员摆了摆手。每当战斗接近尾声,就是各部大发其财的好机会,刀矛剑戟、粮枪火药,除去还穿在僵死地上的那些清妖死尸们身上的破鞋烂袜子,样样都是好东西,更不要说摆在眼前的数十门令人馋涎欲滴的俄国火炮了。自从一踏上渡船的那时刻起,哪个官兵比知道,下面还有一场比一场更坚硬的恶战要经历,谁不想先把自己好好地武装起来?

    于是,第一家冲进并最后完全占据了有利地势的红九十师一团,自然是到手就是我的。而连跑带颠苦战了半夜的特务营,又哪里肯把看在眼里的肥肉轻易给了他人。两边山坡子上等待“受降”的忠义救国军们还没收拾完,黄淳熙倒霉的炮兵阵地上就闹得不亦乐乎。等到习秉勋那些聪明的手下们再一加入,几十门大炮是你抱我拉,你挡位抢,几乎动起手来。

    “老弟啊,你手下的这位兄弟可是太不够意思了,他居然动手打我的兄弟,要不是他受了伤,我的兄弟还指不定会被他打成什么样子了!不就是几门破炮吗,何至于呢?”

    作为一营之长的蒋云翔,何尝不想把那些并不算笨重的大炮都揽到自己的怀里,这有了大家伙的缴获的东西,不仅能显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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