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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君不悟-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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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视半晌,南宫若尘忽然蹲下身去,望着尸体手背上那些细小的伤痕,神情微变。
  
  左麒从侍卫手里扯过一把长剑,蹲到自家师兄身边,试探着在尸体上划了一道,皮肉破开,却已经没有血液流出,他歪头询问:“这是什么蛊?”
  
  “是双生血蛊!”
  
  南宫若尘未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左麒一惊,下意识回头。
  
  他竟丝毫没有发现这人是何时到了自己身后!
  
  苍翊剑眉微蹙,见南宫若尘神色不对,他本就心存疑虑,此刻听归冉出声,不禁问道:“归副统领知道此蛊?”
  
  “略知一二。”归冉应道:“双生血蛊,是雌雄成对而生,一般蛊虫进入人体,啃食肺腑令人生不如死,然此蛊却食人血肉,大抵是为血蛊所支配。”
  
  他顿了顿,继续道:“双生血蛊为天下剧毒之首,可若是控制得当,却是能解天下万毒。”
  
  他意有所指,苍翊听的明白,下意识看向蹲在面前一直不曾出声的人,若有所思。
  
  院中的纷争尘埃落定,侍卫取来火油,将少年引至院墙角落的蛊虫躯壳焚烧,火光冲天,映入人眼倒映出诡异的光芒。
  
  南宫若尘抬头,看向府外,周围嘈杂的声响传入人耳,无人再开口说话,徒留少年一人懵懂。
  
  翊王府往东不远处的街道上,几道黑影于民房屋檐上飞速窜过,似是瞧着无人追上来,警惕渐松,却在越过一条巷道时,背后破风声起,为首之人来不及回头,闪动着避开近至身前的暗器,躲避匆忙,脚下不稳,落入了巷道之中。
  
  肩头不慎被暗器划伤,有些轻微刺痛,待她稳住身形,原本紧跟在她身后的几名黑衣人接连落地,只是已然没了气息,巷道口多出一人,她愤然抬头:“你杀了他们!”
  
  暗夜之下连身形都很模糊,那人静立于巷道口,漠然开口:“不过受蛊虫操控的傀儡,杀与不杀于他们而言,并无二致。”
  
  霓落冷笑:“最起码他们还能活着,不是吗?”
  
  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巷道内,冰冷地让人心底发颤。
  
  左彦盯着她良久,似是无奈地叹息一声:“跟我回去。”
  
  “回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霓落冷哼道:“回去何处?回那个早已破败成墟的家,还是你的爱徒如今安居的翊王府?”
  
  毫不掩饰的嘲讽,左彦听得皱眉,耐着性子道:“颐都城已经戒严,怡月阁也已被禁军围困,你杀了数名朝廷命官,如今只身一人,你无处可去!”
  
  “所以兄长此行,是要拿小妹归案的?”
  
  “……”
  
  久违了的亲昵的称谓,此时却只余化不开的疏离,他躲了这人十多年,却从未遗落她的一丝消息,她恨自己入骨,此番结局,他早该想到的。
  
  他良久不语,霓落不由得蹙眉,片刻之前,肩头被划伤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麻,她意识到左彦在暗器上做了手脚,此时强撑着站立已是不易,却仍是咬着牙道:“过了这十数年,兄长这多管闲事的性子,倒仍是没变,如今,可是想着要大义灭亲了?”
  
  “……”
  
  “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只要你告诉我……站住!”
  
  她故作轻松的神情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须臾的功夫,肩头的麻木已经蔓及全身,此时见那人朝他靠近,她竟已是一步都挪动不得。
  
  自己研制的药,药效几何,左彦最是清楚不过,霓落此时的境况他了如指掌,却还是依她所言,顿住了脚步。
  
  头脑开始晕眩,霓落执意不肯认输,她看向近在眼前的人:“你告诉我……那孩子……到底是……是不是……不然我死都不会……不会……”
  
  视线已然模糊,眼帘闭上,她终究未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摇晃的身体倒入一人怀中,迷蒙间听到有人低语。
  
  左彦轻轻将人拥住,望着空无一人的巷道,柔声道:“你不会死。”
  
  “也不能死……”
  
  瞥了眼已经变得干枯的尸身,左彦将怀中之人打横抱起,消失在了巷道之内。
  
  ……
  
  王府偏院内的火光经久不熄,屋中燃上了沉香,熏得人心神欲醉,一人静静地站在窗前,一袭织锦白衣,显得有些单薄,未曾束起的长发随着窗台边的烛火一同摇曳,背对着房门看不清神情。
  
  苍翊自外室走进,取了件厚重的披风走向窗边,将其裹在了那人肩头。
  
  南宫若尘微惊,笼罩住周身的暖意,让他紧绷的身形放松下来,将肩头的披风拢紧了些。
  
  苍翊并未同往常一般拥人入怀,只是同样站在窗前,与他并肩而立,院中的热浪影响不了窗前的温度,涌入的夜风寒冷刺骨。
  
  似是不习惯这般沉默,苍翊轻声开口:“院前那片相思竹,损毁了些,待开春了,我再命人移植些回来。”
  
  “嗯。”
  
  “只是可惜了这满院的花花草草,怕是寻不回来了。”
  
  “……无妨。”
  
  他紧靠在旁,没话找话,却始终不肯看自己一眼,南宫若尘侧头,见他目无焦点,忍不住叹息道:“有话便说吧。”
  
  ……

☆、真相

  苍翊凤眸微闪,侧头看他,刚欲出口的话却在瞧见他满脸疲惫的面孔时化作满腔心疼,微笑着摇了摇头。
  
  窗门被人叩响,凌云在外唤道:“王爷。”
  
  苍翊颔首应了,伸手将窗门掩上,挡去一夜寒风,旋即转身将人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南宫若尘惊了一跳,刚一回神背部已然靠上了柔软的锦被,下意识抬头,对上那人打趣的笑颜。
  
  苍翊道:“夜深了,你先歇着,我去去便回。”
  
  言语在喉未来得及出口,那人已经披上外袍出了内室,南宫若尘轻叹一声,手边有些异样,低头才发现那白色的毛团不知何时也钻上了榻,正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背,他将灵狐抱起,目光却仍留在门口的方向。
  
  苍翊踏出房门,凌云早已侯着,低头恭敬道:“那位前辈将霓落姑娘送到了王府,已暂时关押在了密室之中。”
  
  “其他人呢?”
  
  “留了两个活口,已被禁军带走,其他的已尽数诛杀,这是归副统领临走前说要交给王爷的东西。”
  
  那是一方锦帕,包裹着某样东西,苍翊翻开来看,不禁剑眉微挑。
  
  看了眼已经不剩几处好地儿的院落,苍翊走出院门朝着暗室的方向而去。
  
  王府暗室中,霓落半靠在冰冷的墙壁之上,垂首不语,虽已服了解药,药效却还未消,浑身乏力得紧,她双目无神地盯着漆黑的地面,听着暗室外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暗室门开,走进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微微抬首,复又低下头去,勾唇冷笑:“事已至此,你还来做什么?”
  
  来人一身黑袍,垂散的长发遮去了面容,一双漆黑的瞳孔如一汪幽潭,深邃的视线落在墙角之人身上。
  
  左彦应道:“来看看你。”
  
  霓落不屑地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左彦也不在意,径自在她身旁蹲下,从衣袍之内取出银针搁置一旁,伸手欲与她拿脉,却被她执拗避了开去。
  
  “你若还想见他,总得把自己的命留着。”
  
  轻描淡写的话,霓落眼中一亮,骤然抬头,那人再伸手时,她没有闪躲。
  
  左彦指尖搭上她的手腕,掩于长袖下的暗纹暴露出来,让人看的心惊,这是蛊虫反噬的征兆。
  
  “双生血蛊,雌雄相伴而生,若是形单影只没了另一半压制,要控制它已是不易,你强行催动其他蛊虫,极易被其反噬。”
  
  左彦一边施针一边低头言语,霓落静静听着,不作应答。
  
  她并不意外这人会知晓她体内只有一只蛊虫,十多年前,双生血蛊培育成功,引来江湖人百般忌惮,千般觊觎,麒瞑山一役,纵使是打着讨伐魔宫的旗号,又有哪个不是怀着自身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这双生血蛊,便是其中大多数人的目标。
  
  雌雄双蛊,分别饲养于魔宫宫主夫妇二人体内,那日她侥幸活命,雌蛊留存于她身上,食她精血生存,而那只雄蛊,却随着魔宫的陨灭,消失无踪,她能感觉到雄蛊尚存世间,却无法追寻它到了何处。
  
  眼见着她皮肤上的暗纹逐渐变淡,左彦又道:“你只知我在你临盆之日将你的孩子从你身边带走,却不知,我若留他在你身边,那孩子,活不过三个时辰。”
  
  霓落骤然抬头,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左彦抬头看她一眼:“血蛊毒性之强,你比我更清楚,当年你一个内力全无的女子,饲养蛊虫何其危险?又恰逢孕事,蛊虫的毒性已然蔓延到了胎儿身上,能出生已是奇迹,你那夫君用蛊多年,这样的结局他又岂会不知?你当真以为他对你的心思会是……”
  
  “够了!”
  
  霓落厉声将其打断,神情却是动摇不已。
  
  不是没有想过,她只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为了复仇,她苦心钻研蛊毒之术,其中利害她比任何人都看得分明,双生血蛊毒性极强,她或许只是那人用来温养蛊虫的一方容器,但她也问过自己,若早知如此,她又会如何抉择?
  
  或许……会是一样的决定。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那数年来的耳鬓厮磨,温柔以待,只是那人为了欺瞒利用自己的逢场作戏。
  
  她这般顽固的姿态十多年前就已经见识过,多说无用,左彦也不再劝解,将扎在她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
  
  “小麒的确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但我不会把他交给你。”
  
  霓落闻言浑身一震,不禁攥紧了双拳。
  
  左彦起身,居高临下凝视她半晌,转身朝着暗室门口走去。
  
  “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骤然响起的怒吼,霓落强撑着站起:“我是他的母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还活着,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瞒着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左彦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以你当时的心境,就算我告诉你了,你又会怎样待他?”
  
  霓落面色一滞,哑口无言。
  
  当年魔宫初毁,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惨死,她满心满腹的仇恨,若是有了这个孩子,她会……
  
  左彦道:“十五年前的是非对错,现在再来争辩毫无意义,但他的性命,是我用了两条人命换回来的,我绝不会让他,成为你报仇雪恨的工具!”
  
  说完这话,左彦毅然离去,留霓落一人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走出暗室,门外站着一人,似是在等他出来,瞥了眼不远处匆忙离去的身影,左彦问道:“他听到了?”
  
  苍翊点头:“一清二楚。”
  
  他本是想来追问解蛊的法子,却被人捷足先登,便只能在这外面侯着,左麒先他一步到此,光明正大的偷听,少年不过一时好奇,若是早知是这般结果,只怕是有再多的心思,他也不会来此了。
  
  望着少年身影消失的方向,左彦心中暗叹。
  
  十五年前,他将人从魔宫里带出,续得一时性命,却解不了体内蛊毒,于是他寻了一家山野猎户,把孩子交由猎户夫妇抚养,他夫妇二人成婚十几载一无所出,对这个天降的福音自然是喜不胜收,七八年来,他们待这孩子视如己出,得知孩子命不久矣,为替他续命,付出一切也都心甘。
  
  左彦找到猎户夫妇,利用了人性纯善,以血引蛊,将孩子体内的蛊毒转移到了猎户夫妇二人身上,残害了两条无辜的人命。
  
  他虽被世人誉为医圣,行医济世,救人无数,可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
  
  少年虽然懵懂,却并不无知,只怕是已经猜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不知如何面对,才这般匆忙地逃开。
  
  躲了十多年,瞒了十多年,在今日全然揭开,又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藏不住。
  
  左彦神思恍惚,眼前忽然多出一物,他微微一怔,瞬间回神,面露疑惑。
  
  苍翊淡笑:“前辈的东西,物归原主。”
  
  微弱的光亮下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左彦却是再熟悉不过。
  
  在数日前左麒身上被盗的玉牌,不知为何辗转到了归冉的手上,想来与那偷盗之人脱不了干系。
  
  左彦将玉牌收回,却并未道谢,顿了半晌道:“王爷此行,就只是为了归还此物?”
  
  苍翊凤眸微沉,“本王的目的,我想前辈心里最清楚不过。”
  
  他追寻左麒而来,藏于颐都城内,这城中数月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尽收眼底,能悄无声息潜入王府,在左麒炼药时取血入药,而自己对瑾竹的那些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左彦道:“你为何救他?”
  
  苍翊一愣,随即恍然。
  
  这人所问的,是数月前,自己将人从三皇子府中救出的事。
  
  那时他一心救人,从未想过自己的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有多么突兀,对上左彦审视的视线,苍翊唯有苦笑。
  
  他不信自己,心怀戒备,都是情理之中,思虑片刻,苍翊道:“此事……本王无可奉告,望前辈见谅。”
  
  他说的认真,眼神坚定丝毫不肯退让,左彦盯了他半晌,终是妥协了。
  
  ……
  
  风波平息后的王府,比之之前更显沉重,损伤固然不重,但毕竟是一同当差的兄弟,刺杀朝廷命官的刺客落网纵然是大功一件,却无人为此感到欣喜。
  
  苍翊回到清芷榭时,火光尽熄,院中还残留着焚烧之后的古怪味道,屋中烛光微弱,印在窗前的剪影一闪一闪,想来他再晚些回来,就得摸黑回房了。
  
  轻声踏入内室,榻上的人已经入眠,房中回响着他轻微均匀的呼吸声,苍翊一步一步靠近,在床沿坐下,卧在枕边的灵狐顿时惊醒,瞥了眼床边的人,闭上眼继续睡了。
  
  苍翊贪念地描摹着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容,却又怕惊醒他似的不敢触碰,凝视半晌,无奈叹道:“瑾竹,你可知道,若是你想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无论什么事,我总会依着你的,缘何你总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呢?”
  
  ……

☆、醉酒

  时辰渐晚,各处民房里的烛光都已灭了,黑灯瞎火的街道上,有人提着油灯,手中握着铜锣,“咚咚”的打更声伴随着打更人的高喊传遍皇城的大街小巷。
  
  三更敲罢,空中洒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逐渐化为虚无,屋内若燃了碳火,本是最适合入眠的时候,偏偏有人睡意全无,要与这雪雨作伴。
  
  翊王府外靠近街道的高大院墙之上,两道身影一坐一立,望着敲更路过的人渐行渐远,直到连那一点火光也消失在视线之内。
  
  “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侧身仰头,看着恭敬站在自己身旁的某人,面露不满。
  
  凌云道:“王爷让属下跟着。”
  
  “他是担心我寻仇还是担心我自尽啊?”少年在暗夜中撇了撇嘴。
  
  他不过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
  
  “有酒吗?”
  
  呆坐了半晌,少年突发奇想,本以为会被推拒,却见凌云只是怔了片刻,低头应了声“是”。
  
  凌云离开此处去取酒,留少年一人坐在原地,继续望着黑夜发呆。
  
  他自小在山野长大,记忆中的爹娘只有那山间小茅屋里的猎户夫妇,他二人归土这么多年,如今连记忆都很模糊,但儿时所感受到的那些温暖,却至今犹存,他一直以为他就是山林里的野小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别的身份。
  
  年少遇上左彦,他想他是幸运的,父母双亡之际,孤苦无依之时,恰逢这样一个人带自己脱离困境,却未曾料到,林间巧遇,根本就是早已注定好的。
  
  雪下得愈发大了,落在身上的雪花越来越多,一点一滴将体表的温度带走,撑在身侧的双手变得冰凉,少年不由得将手缩回袖中,改放到身前。
  
  凌云很快取了酒回来,还用滚水温过,左麒接过酒壶,暖暖地握在手里,竟一时不舍得入口,肩头多出了一件狐裘,是这人方才一道拿来的,厚重的披在身上,被寒夜剥夺的温暖渐渐回笼。
  
  少年道了一声:“多谢。”
  
  “……”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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