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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鸣绵想着，眼泪就无意识地一滴接着一滴。夏齐修转过了身，见人泪流满面不由得笑出了声。一抬手自己就意识到，这左手大概是骨折了，就只能用右手弯着食指接了一滴眼泪，又温柔地用拇指揩拭了一下白鸣绵的脸：“哎，小撒谎精，我这么疼都没哭呢，怎么你先哭上了？嗯？”


第16章　坦白
　　白鸣绵听到夏齐修这样说，立马抬起手三两下抹了自己眼泪，手臂紧紧搂着夏齐修的衣服和书包，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谢谢你，对不起···”
　　说完没等夏齐修给自己答复，打了个哭嗝又接着说：“去···去医院···”
　　夏齐修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腿也没有受伤，就安静地走在一旁。他不知道白鸣绵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委屈，这不像是害怕的泪水。
　　白鸣绵伸手拦了车，小心翼翼地护着夏齐修上车，为了不让他挪动扯到伤口，自己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麻烦您，市中心医院。”
　　夏齐修在后座心里满是疑云，身上又确实很疼，一直闭着眼睛把眉头皱着，睡不着也养不了神，总不安稳。白鸣绵坐在前面从后视镜里看他，见他总皱着眉头自己也无意识地跟着蹙眉，攥着对方校服外套的手捏得更紧，他不再哭了，不想弄出一点声音。
　　夏齐修现在需要自己安静一点。
　　收音机里的音乐结束，传来了温柔的女声，她在说：“本周运势，为您解说金牛座。金牛宝宝最近可能会与重要的人产生一些误会，可能是家人，爱人或是朋友，建议金牛宝宝们好好沟通，坦诚相待哦。幸运物是桔子···”
　　白鸣绵小声跟司机说：“可以关一下收音机么，我朋友在休息···”
　　“哦哦，好的好的。”说完司机大叔就顺手关上了收音机。
　　出租车里变得更加安静，工作日的夜晚，街道上的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路灯变成流光，可他还是嫌司机开得不够快。白鸣绵开了一点车窗好散去车内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这气味萦绕在他鼻尖让他的心像是针扎一样疼，又想哭，可是忍住了。
　　好在路况好，医院也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白鸣绵多给了两百块，说是不好意思弄脏了师傅的车。下了车打开后门，把脑袋探进车内，看着夏齐修嘴角的红色，又是一声哽咽，语气里的温柔和歉疚多得像是要溢出来：“我们到医院了。”
　　他生怕碰到了夏齐修的伤，手只悬空在他肩上，语气里全是不忍：“还疼么，能走么？”
　　夏齐修半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着白鸣绵脸贴近着自己，声音和他的呼吸一样轻，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是只要稍稍坐直就可以吻上的距离。这距离太暧昧了，白鸣绵的声音像是在牵引着他靠近。他眨了眨眼睛，往前凑近了像是奖励自己一样直到四瓣嘴唇将碰未碰才停下来。
　　“疼。”
　　夏齐修一说完，就看见白鸣绵的眼睛在路灯可见的范围里红得更深了，夏齐修说话时若有似无的血腥让他愈发自责：“那我扶你，我小心一点。疼就跟我说。”
　　“嗯。”
　　说完夏齐修把右手臂搭到了白鸣绵的肩上，大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走进了急诊。
　　“你坐在这里等我，我去缴费，然后我们去拍片子。”白鸣绵把夏齐修安顿好了坐在医院的椅子上。
　　“嗯。”夏齐修坐着，第一次抬头看白鸣绵。
　　白鸣绵本准备转身跑去缴费，被这么看了一眼又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顺着夏齐修的头发抚摸了两下：“我很快就回来，马上就不疼了。”
　　说完白鸣绵就转身跑远了，手上抓着一把医生刚开的单子。夏齐修就一直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见。
　　上次自己发烧的时候也是，渴醒了准备起身去打水，朦朦胧胧的就看见他这样着急的背影。
　　真是的，怎么现在连背影也这样可爱。
　　夏齐修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自己妈妈给打了好几个电话，就回了一个过去。没响两声就被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了女人着急的声音：“你去哪里了祖宗，还不回家？”
　　“我今天住庄南毓家了妈。”夏齐修想着刚才医生说今天可能要留院观察一晚，这么说道。
　　“哦，南南家啊，为啥啊，这么近不回来？”
　　“一起写会儿题，之后还有事情要商量，太晚了不想回来，没接你电话对不起啊···”
　　“哎，没事儿，还不是担心你，那你去吧，我接着收拾东西去了。”
　　“您要出差么？”
　　“嗯，明天走，但是最近也正好在收拾以前的东西。”说着电话那头传来一些纸箱在地上滑行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收呢？”
　　“是啊，你不会也行，灰特大。不说了，你跟你爸这两天好好在家呆着哈。”
　　“知道了妈，你早点儿休息，别太累了。”
　　说完挂了电话，又给庄南毓发了个微信：
　　【我妈问起来，今天就住你家了】
　　【好的，没问题】
　　【那你真实的行踪是？】
　　【医院，小事，英雄救美来着】
　　【好，祝你和你美幸福】
　　夏齐修看着这条微信苦笑了一下，就抬头看到白鸣绵跑了回来。他不在的时候好像更疼一些，现在回来了感觉又好了。
　　控制变量法证明，眼前这个人，就是最好的止疼药。
　　最后的结果就是，伤口可能发炎，消炎针今晚一次明天晚上一次。在医院观察一天明天晚上如果没有其他特殊情况再出院。左手手臂是轻微骨裂，医生为了保险还是上了夹板，说一周以后来拆。
　　等白鸣绵从一楼拿药去拿好了各种药膏回到病床边的时候，夏齐修已经靠坐在病床上，右手打着点滴。
　　白鸣绵怕夏齐修受罪，特地多花了一些钱把让医院安排到了单人病房，以至于现在安静得仿佛是连药水一滴一滴落下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到。
　　白鸣绵这才坐在了夏齐修床边的椅子上，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老李找我过去帮忙收拾卷子，誊成绩，结束的时候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夏齐修缓缓开口，望着白鸣绵不徐不疾地往下说：“我看见你出了校门，就想追上前去，又见你走的方向和平时不同，就担心你。”
　　他顿了顿，见白鸣绵不抬头，又接着说：“跟着过去看看，只想着确认你的安全。后来，见到那个人，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韩问···”白鸣绵低着头小声回答道。
　　“嗯，看见你跟韩问一起，往更里面走。我跟在后面，最后躲在进死胡同前的第一个拐角观察。”
　　他稍稍挪了挪身子，有疼得嘶了口气，听得白鸣绵连忙抬起头来，站起身来问他：“疼么？”
　　没等夏齐修回答自己又小声接了句：“当然疼啊，怎么可能不疼呢···”说完眼泪又开始掉。
　　“别哭了···是我来晚了。我看对方应该是五个人，手上又都有家伙，就想着叫人来帮忙，可是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孙岸那小子都不接，最后我只能给他发消息。”
　　他眼里有深情似海上月。
　　最后冲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把握的，因为他还没有和孙岸取得上联系。
　　“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就别哭了。”夏齐修真的是怕了白鸣绵眼泪像是被剪断的珍珠项链，一颗一颗落得他心疼。
　　“没事了，你回家吧，叫个车，路上跟我保持联系，或者叫你爸妈开车来接你吧。”
　　夏齐修现在满腹疑问，但着实觉得白鸣绵这种害怕的样子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又怕自己忍不住，只能先放人走，之后再从长计议。
　　“我不走，我不回去，我爸妈今天都不在。”他见夏齐修不说话，又加了句：“你让我陪着你吧，有个人帮着，都怪我···”
　　夏齐修想，我都给你机会走了，你不走···
　　“我手冷···”白鸣绵听了便轻轻地用手碰了碰夏齐修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果然是冰冷的。他忙站起身来把点滴的速度调的慢了一些。
　　“还冷么，滴慢一点会好些，要不我去弄个热毛巾？”
　　“还是冷，你握一下它吧。”夏齐修说着把手微微抬起来了一些，白鸣绵顺从地把一只手掌心向上伸进去，另一只手小心谨慎地附在大手的手背上。
　　塑料输液管里的药物凉凉的，但自己的手稍稍温暖一下应该会好一些。夏齐修微微曲了四指使其松松地沿着白鸣绵的食指边缘扣着。
　　“这下跑不了了。”夏齐修流了些血，这时嘴唇颜色有些泛白，但还是看着白鸣绵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白鸣绵被人握着手，并没有打算抽开，只一脸不解地看向夏齐修。
　　“我解释完了，换你解释。”说完四指微微用力碰了碰白鸣绵的手，“是不是我不审，小骗子就什么都不准备说？”
　　“不是的，我···我想说，可是又害怕，如果我说了，你···”
　　夏齐修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会这么严重，又开口一个字一个字放慢了说道：“你是我的温暖来源，我不会放手的。”
　　这话说得界定不清，让白鸣绵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看着夏齐修的时候，又见对方的眼神往他们相握的手一瞟，就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你真的想知道么？”
　　“请务必，一五一十。”
　　夏齐修一直想知道，而又一直碍于周围有旁人便三缄其口，就听着白鸣绵深吸了一口气。
　　“我和庄南毓一样，喜欢男孩子。”


第17章　灰色噩梦（一）
　　白鸣绵初中的时候，个子比现在还稍矮一点，到了初三也刚一米七出头。他在学校是很出名的人物，因为他不仅长相可爱，而且是稳稳的年级第一，从来没有失过手。
　　那时候他还有一点婴儿肥，脸颊比现在圆润，皮肤雪白，总是笑得很甜。有同学来问他不懂的题目他会细心地给别人讲解，女孩子来问题可能是藏了别的心思，但他从不戳破，只就事论事地说题，讲完了总会看着对方的眼睛温和地问：“听懂了么？”
　　不摆架子，又是老师摆在心尖上的人，各科老师都指望着他给自己提些绩效，班主任张老师更是不用说，若是自己班上出了市里的中考前十，可怕是校长要给自己提成主任。
　　性格上，也有一些不同。
　　最突出的一点区别大概就是他更加敢于分享，乐于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例子有很多，诸如思想品德课说起梦想，点到他的时候他会说自己想成为医生，眼神里带着向往而骄傲的微光；又或是同学聚在一起讨论的时候说自己最喜欢的歌手之类的。
　　“秦畅！我们今天去吃麻辣烫吧！最后一节课不是体育么，我们可以第一波出校门，就不用排那么久的队了！”
　　他原来是不用家里人送饭的，而他正在商量着吃饭的这个人，是他的同桌，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好啊，那一会儿你到篮球场来找我吧。”秦畅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白鸣绵不爱打球，应该是会去旁边打一会儿乒乓球。
　　“嗯！”
　　秦畅家里挺困难的，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只剩他爸爸。偏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只能在学校旁边的菜场里租个摊位来卖菜。秦畅学习努力，算是争气，父亲做生意得闲时总是会忍不住说起自己的儿子多么优秀。
　　两人的友谊也是从这菜场开始的，是初一刚开学的时候。
　　那天白鸣绵妈妈嘱咐他放学了去菜场带些卤菜回家，在结账的时候，他就听到旁边有人在说：
　　“你爸居然真的是这里卖菜的？”
　　没有人回应，那人又接着说：“你说你一买菜的人的儿子，读书那么努力干嘛？以后还不是接着卖菜？”
　　白鸣绵转身看到被羞辱的男孩的背影清瘦又高大，微微佝偻着背，气势上显得弱了很多。
　　“你说什么呢？人家爸妈也是努力工作供他读书的，别这样说。”白鸣绵上前阻止了那人。
　　那人没有挑事的意思，见自己言语上已经得逞了，没有再多纠缠的心思就转身走了。
　　“谢谢你。”
　　白鸣绵听着转了头友好地笑了一下：“没事，应该的，我叫白鸣绵。”看清了那人的脸之后又说：“诶？同学我们是不是一个班的？”
　　“嗯，我叫秦畅。”
　　“不好意思啊，我记人名记得比较慢。”白鸣绵挠了挠头。
　　“没事，谢谢你。”秦畅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刘海垂下来有一点挡住了眼睛。
　　“真的没事，我有一次也被欺负过，也有人这样对我恶言相向。”
　　“那然后呢？”他看着白鸣绵的眼睛问。
　　秦畅不是第一次被这种事开玩笑了，小的时候他还会哭着回来跟父亲诉苦，可后来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父亲的不易，而且听了太多次，他都已经麻木了。只要自己不回应，这些人满意了自然就会走。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他想了解面前这个笑容温柔的人。
　　“然后就有一个，”白鸣绵顿了顿，像是有点害羞，“有一个哥哥，过来帮我说话。他还告诉我，世界上总会有坏人，但还是好人多，要勇敢一点。”
　　白鸣绵见秦畅不说话，伸手拍了拍秦畅的背：“别老拖着背啦，还是好人多，要勇敢一点。”
　　“我想跟你做朋友。”秦畅脱口而出，他只觉得这个人太温暖了，不自觉地就想靠近。
　　“当然啊！已经是朋友了！那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
　　从那以后，秦畅申请成为白鸣绵的同桌，二人就形影不离。因为是学校风云人物的朋友，秦畅听到的恶意也更少了。
　　白鸣绵从来没有想过要救赎秦畅，朋友就是朋友，没有谁比谁高贵，他只知道真心付出。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直到初三那年的十一月。
　　白鸣绵正和秦畅一起走回家，手上拿着一份盒子蛋糕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明天班上聚会你去么？”
　　“你去么？”
　　“去啊，为什么不去，反正这刚考完也没作业。”
　　“那我也一起吧。集合时间和地点你晚上QQ发给我吧，明天见！”
　　两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菜场，每天都在这里分别，秦畅会去帮父亲收拾摊位。白鸣绵挥了挥手应了声好。
　　第二天的聚会来了二十多个人，吃完饭几个爱热闹的边嚷嚷着说要去唱歌，一行人就来到了商圈的KTV。
　　一群初中生也没人喝酒，是认认真真在唱歌，旁边的人闲着无聊了，不是看手机就是玩游戏。
　　一个女孩子正唱着七里香，他们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了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韩问，长得清秀，眼神里却全是戾气。再看身后两个人，不说打扮，那种走路就是别人欠了自己一百万的架势，稍微有点眼力见就知道这是外面混的。
　　包间里站起来一个男生，走到韩问身边：“韩哥你真来了！”然后又转过身朝着大家说：“大家，这是韩哥，韩问，八班的，我哥们儿。”
　　韩问没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刚在唱歌的女孩见有不认识的人来早就禁了声，这会儿只有伴奏在响着。
　　他视线落在白鸣绵身上，径直走上前去：“你是白鸣绵？”
　　“对。”白鸣绵说不上来的有一点畏惧，，只觉得这人笑意不善。
　　“我叫韩问。”说完就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跟着的二人也落座，隔开了白鸣绵和韩问。
　　秦畅坐在白鸣绵旁边微微皱了眉头，露出了一丝担忧。
　　“不喝酒干唱歌？”说完就让身边的人去KTV的酒水超市拿了两打啤酒，班上又有一些想认识韩问的男生女生坐了过来，一时间显得有些拥挤。
　　他们想认识韩问，人总是对传言故事的主人公，很感兴趣。
　　“你不喝？”韩问拿着酒瓶身子向前探出脑袋问白鸣绵，见对方只是摆手摇头又勾了勾嘴角继续喝了起来。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接着韩问左边的跟班用很大的声音说：“六班那个像闷瓜的丑女，叫什么来着？”
　　另一个跟班搭上了话：“张雯晶。”
　　“对，就是那个丑女，居然跑过来跟老子表白你知道么？无语死了！”
　　这句话之后，周围的人笑声此起彼伏，白鸣绵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身旁的秦畅也就安静地坐着。
　　“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那么厚的镜片，还是个钢牙妹，还说什么，可以帮我学习？老子要她帮？”说着又拿起了面前的酒瓶。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嘲笑阴暗水沟里的老鼠。怎么会真心遭人厌恶到如此程度？
　　白鸣绵像反驳，可是又碍于和对方完全不认识而稍微犹豫了一下。说八卦的嘴却争先恐后：“你这算什么，一点新意都没有。”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往后一靠，像是掌握着什么绝密文件。
　　一旁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听别人的故事，总是越劲爆越好。
　　“也是六班的，六班那个陈超凡，你们知道么？”
　　“哦哦哦，知道，就是那个被韩哥在厕所打得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