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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晚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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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六哥。
生在皇家,凡事都不由己。这段无妄的爱恋,如同他对沈云的情感一样。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能做些什么,只能安静地陪着他,看着他…爱着他。
十月初十很快也就到了。太子大婚,举朝庆贺。沈云见到璟泽的时候,璟泽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袍,红的刺目。他跟在其他五位尚书之后,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储君大喜,热闹非凡。举朝上下,皆来祝福。热闹的喜堂里,祝福之语此起彼伏。祝太子殿下早生贵子,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百年好合…他的心冷的刺骨。在这样的热闹里,他的咳喘声是那么微弱,几不可闻。一桌的同僚,热闹地谈论着些什么,他听不到。他从怀里摸出布巾,淡然地擦去了手里咳出来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远目,等包子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夜阑灯火,烛光通明。满堂的红,给所有的情绪披上了喜庆的外衣,掩饰了一切的苦悲。佛家说,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是为七大苦。那日的午后,读到这句时,沈云昏昏欲睡地想世人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他曾以为自己是豁达的,是能看轻看淡世间种种爱恨因果。到头来,是他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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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浮尘,游弋世间,聚散依依,是因为情。情,能爱人,能忧人,能伤人。
他茫然的随着众人举杯,喝下一杯杯浓烈的苦。桌上陈着红烧肘子、时蔬杂脍、白玉丸子、煎酿三宝、竹荪鸡汤…他看了这一桌子的菜,捡了两筷子笋丝和青菜吃,艰难地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放不下,剪不断。爱不得,恨不得。他想着以后璟泽的身侧永远有一个女子伴着,他的心像被锥子锥了无数下。他可以一世不娶,可是璟泽不行。璟泽注定会有三妻四妾,会有三宫六院。缘悭分浅,奈何奈何。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或许他本该坚卧烟霞,何苦来京城走一遭,受这一身的情殇。或许他本不该言明心迹,否则如何会落得此种难堪的境地。匆匆又喝了两杯酒就悄悄离了场,独自去解那万斛愁肠。那样欢庆的气氛却不打算放过他,他走出门外,十里长街上还铺着迎亲时耀目的红毯。
严煜追了出来。璟泽和沈云的感情严煜知道一些,如今的局面谁都料想不到。他见沈云悄然离场,又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出什么意外。
“子逸,你要紧么?”
“我没事,承安,你…陪我去喝酒吧。”一醉方能解千愁,身体什么的顾不得了。
“。。。好。”
严煜的院子里,沈云一杯接一杯的灌。好像他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你慢些。如今你身体不好,我本不该让你喝酒。”
“你知道?”
“恩,那日你淋雨回府昏迷,璟泽很担心,叫了我去看看。我发觉你脉象虚浮无力,身体受过重创。”
“那你有没有和他说?”沈云一下激动起来,抓着严煜的手臂,急切地问道。这一刻都忘记自己借酒浇愁的缘由。
“没有。我试探了他两句,发现他并不知晓。我猜是你有意隐瞒于他,就没有多言,只说你需要休息。”
沈云这才松开了手。
“到底怎么回事?我听璟泽说过,你应该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到底在西南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救回璟泽的?”
沈云抬头看了看,月色皎洁,夜空明亮,不久又将月圆。月圆月缺,周而复始。终于没有了刺目的红。今日是他二十岁的生辰,他却被迫永远记得自己爱的人在这一天迎娶了另外一位女子。方才的一刻,他担心的竟还是璟泽知道了。情爱啊,让人卑微的如同蝼蚁。
严煜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沈云。那日回去后,他查过西南战役的医疗案录,沈云写医情医案都是巨细靡遗。唯独对救璟泽一事一笔带过:宁王身中毒箭,吾以数十种解毒之药草解其毒。他原本翻看时,没注意到。如今再想想那一段必然是沈云有意而为之。
“承安,那日璟泽中的不是毒箭,是毒蛊。”
“什么”严煜霎时站了起来。他自学成才,旁门左道也懂不少,但与沈云一样,对苗疆蛊虫之事了解不多,但他知道的一点是——蛊毒无药可解。苗疆隐秘,巫蛊之术盛行,又为不外传之术,才使苗疆部落始终在版图上占有一席之地。
“恩,那是一种见血即溶的蛊,毒性霸道狠辣。中的人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蛊毒无药可解。你。。。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严煜骇然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蛊毒无药可解,那就以蛊解蛊。”沈云自嘲般笑了笑;掸了掸身上落下的桂花。他素来风雅,以往看到这些落花都不会拂去。此一时的心境,彼一时。
“我曾因缘际会得到过一条傀儡蛊。”
傀儡蛊,人为傀儡,以身替之,一命换一命。多被苗疆部落贵族用于奴隶之身,以防自身不测。这是严煜来了汴京以后,在太医院的书库里读到过的极少的一段关于傀儡蛊的记载。
“不过我命好,原以为会死,没想到只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沈云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着,眼睛里却氤氲着一层雾气。
“什么只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奇经八脉堵塞,血脉不通,肝、脾、胃俱受损。你这,你这。”严煜忍不住激动地数落起来。
“那能怎么办,放着不救。我倒希望那会阎王收了我才好。何必留我到现在受苦。”沈云也拔高了声音回道,说完咳了一阵。
严煜听得心惊,软了口气。“那你受此大苦,为何不告诉璟泽。”
“为何要告诉他。我难道要说,我为你牺牲至此,你不要娶别的女人。”沈云笑了笑,“他爱我,我知道。可是他的图谋,他的身份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横亘在我们之间。我说了,徒增他的无力和难过。承安,你也是识过情爱的,你应该知道我的立场。替我保密吧。”
“我…”严煜定定的看着沈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问做不到如此,沈云近乎无我的付出,又断然的不求回报。他的眼神里,有坚定有无奈,却没有一丝丝的后悔。即使今日是他这个师弟的大婚,他都不悔自己过往的付出。他的情,坚贞纯粹,如涤尽一切的雨雪,澄澈冲融。
璟泽和沈云年少时的偶遇他并不知晓多少,但他想着能拿出三粒内阳丹给璟泽吃,交情定然深厚。他知道璟泽和沈云感情的那一日,有些震惊。但是转念想到,璟泽每每提到年少相交的那段经历都会露出怀念故人的表情,这份感情是早已注定了的。
“好,皇天在上,我严煜在此发誓,今日之事,绝不向第三人透露半字,若违此誓就。。。”
“剩下的不用说了。喝酒吧。”
酒入愁肠,化作离人泪。他喝得酩酊大醉,大病一场,才开始消停下来。
这段时间,他夜未暗就闭门就寝,借着月光,几次看到门外踟躇的身影,深怕那人会敲门或是破门而入。还好,他的担心并未发生。门外之人,只是夜夜流连驻足在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偶有江郎才尽之感。。。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
璟泽迄今为止走的每一步都走的天衣无缝,算无错漏。从他有所图谋,到织起一张庞大而严密的网,用了六年。他前进的每一步动力,是内心错综复杂的情绪,这当中有幼时所受的凌虐之苦,又糅杂着沈云对他的柔情。冰与火的两头,轮着熬他冻他,最后使得他越来越冷漠而腹黑。
西南之事,一直是他父皇心上好了又发的伤,只需在原来的伤口上再轻轻切下那么一刀,这一刀不足以致命,却能让人感受到深深的焦虑。西南的粮草,因着戚家的威望,朝中从未有人敢动。
小心谨慎的安王,以贤王出名的王爷,竟然冒着大风险动了,还做的如此明显。他不过是给安王一党制造了些小麻烦,账面上出现了一两百万银两的亏空,这样安王就不得不对着巨额的粮草出手。
那黎,是他暗结了五年的一颗棋子。小人之交甘若醴,利益使得两人一拍即合。只不过,他在宫中这些年,早已学的小心谨慎,每一份信都动了手脚,最后变得无迹可查。
扶持那黎,兵不血刃收复失地,斗倒安王,笼络了戚家这一代神威侯戚正的心意。西南之行,一箭三雕。
回朝后,他依旧表现平平无奇,不染手任何朝政,“全凭父皇和皇兄做主”成了他应对一切试探的对辞。对于急着表态的朝臣,一律拒之门外。这让他那个做了一辈子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梦的父皇,十分满意。
瑞王收到周庸江南道水患消息之时,差不多时间他亦收到了。他的大皇兄常年把控着江南道,此时必定急着要去表现邀功。他只是很好奇,沈云到底是怎么猜到近两年江南道会出事。他的心上人,对政事的预测把握,对人心的洞悉实在是令他汗颜。
瑞王是好大喜功之人,他便料到瑞王会糊弄。当初先斗安王,亦是因为瑞王的背后盘根错节,关系复杂。相比之下,安王的党群要不稳定的多。他从中小小的推了一把,就像一捆干柴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燎着。告御状,他到底谋划了很久。如何把握好当日的每一步,让他的父皇亲口把调查之职交于他,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同样是贪墨之罪,他的父皇明偏心的如此明显。十根手指都有长短,何况是儿子呢。从小泰安帝就喜欢极了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这个让他享受到初为人父喜悦的长子。这个大哥,占着皇长子的名分,有端庄贤淑的母妃深得宠爱,外祖又是几位重臣座师,这样的显赫足以让这个贪墨之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样的喜爱未必不能利用,他料到他性喜奢靡铺张的大哥不会好好闭门思过。那么只需使些小小的手段,就能让皇帝对这个儿子彻底的失望。他叫邓全寻个时机给皇帝提个醒。自己则不紧不慢的渗透到政事里去。
瑞王被加罚一年。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他的大哥乱了阵脚。他决定为乱了阵脚的瑞王再添一把火,他叫人暗中与瑞王的几位门客说,泰安帝病重,大限将至。
他这外强中干的哥哥,愚蠢至极的想到走政变之路。病急乱投医,他急切的心里促使他只相信身边那些馋臣。在他的眼里,他与那宝座只是一道圣旨的距离。不,只是一个玉玺印章的距离。京畿营的线人告诉他,政变定在九月初九。
璟泽自然早已部署好一切等这出戏的上演。他拉上了三朝元老严正,让他见证这一切。那么,即使他的父皇再有心包庇,依然敌不过这位曾做过二十多年严御史的笔和嘴。一切都如他所料的在进展着。
未曾想到,他父皇如此震怒,直接下令处死瑞王,废了端妃。瑞王一败涂地,他去狱中见这位大哥之时,他大哥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他没有料到败在了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弟弟手里。没有母家的扶持,没有自己的势力,没有出色的才能,瑟瑟缩缩,是卑微的存在。
午夜梦回之时,那细细竹鞭抽在身上的疼,那来自兄长的恶意戏弄,无数的梦魇积在心里化成了他心里最深的恨。他快意地告诉瑞王,安王亦是栽在他这个卑微下贱的弟弟手里。
他活到二十岁,见他父皇的面甚至都没有超过二十面。他卑微的甚至比不得那些宠妃宫里的一株宫草。如果不是沈云的出现,他仍是宫里那个任人欺凌的六皇子。
他从死牢里出来径直去找了沈云。只有在沈云身边,他才会有安全感。他迫切的压着沈云做了一通,他听见他心爱之人一遍遍地重复着你有我,我在,我一直都在,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终于,诏书来了。与此同时,出来了他的第一个意料之外,他的父皇给他封了一位太子妃。他能做些什么?诏书下来后,他心急如焚想去找他的父皇收回成命,可是入主东宫繁琐冗长的仪式让他抽不开身。
再见到皇帝,已是诏书下来后的第三日。
“父皇,儿臣求父皇收回太子妃诰封的成命。”
“太子对朕封的太子妃有何不满?”
“儿臣。。。儿臣不爱柳姑娘。”
“菱儿会是一个值得爱的太子妃和皇后。”
“儿臣。。。儿臣不能娶柳姑娘。”
“这件事没有商量。”
“父皇,若不收回成命,儿臣便在此跪到父皇同意为之。”
“放肆,太子注意你自己说的话。”
“儿臣说到做到。”
“反了这是,给我滚回去,好好面壁思过,想清楚再来见我。邓全,这几日你去给我看着太子,他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你什么时候来给我回话。”
皇帝风烛残年的身体,因着这一阵动气,又不得不召了太医院会诊。
璟泽一进东宫,就有人来报,沈云三日前昏倒在路上。他闻言急转出门,邓全拦住了他。“殿下,我不是要阻你,但请您记得慌则乱,大局初定,万事小心为上。”
只是他现下一刻也等不得,换了身下人衣服,装作小厮的样子,混出了门。他不知如何向沈云解释,见到烧的昏沉的沈云,迷迷糊糊地呓语,说着的还是——我在。他一阵阵的心疼,唯有这个人牵动的是他全部的柔软。他急急忙忙叫了严煜来看,严煜又说没甚大碍,只是普通的风寒,休息几日就好。
他如此急于想和沈云讲讲话,不管说什么都好。他焦急地坐在沈云的床前,希望他早点醒来。
他看着床上无甚生气之人,觉得人清减了许多。摸着他的眉眼,才发现已经瘦的棱角分明。
他想到他义无反顾地陪他去西南,为他衣不解带的解决难题。想到他和他在汤县的第一次,初识□□的味道。害得他一连发了几日的烧,他又对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他想到他每次对弈都要耍赖,想到他为他认真谋划的样子,想到他们是如此的相依为命,想到。。。不知何时泪盈于睫。
几日后,皇帝病危的消息传到了东宫。邓全急急忙忙回宫随侍,他亦不得不出现在病重的父皇面前侍奉汤药。他的父皇终日都不再清醒,反复念着的两个字是“艳秋”,那是当朝大学士柳元正妻当年在梨园中的名字。
他在静王府里找到了沈云,这个躲了他十几日的人。他这时才明白,沈云并非不知道那些在暗处的暗卫,他只是刻意表现出了让他放心的不知。璟清问的对,追上去后,要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却又那么地无从讲起。
这是父皇的心意,不是我的,我不想娶,却不能抗旨。这些矫饰的话,如此的虚伪,他说不出口。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开了沈云,他看着沈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他感受到了不受控制的无力。
他麻木地奔波于朝政和大婚的事宜。上朝之时,他清晰地从众人跪安的声音里听到了沈云的,下了朝沈云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夜夜徘徊在沈云的门外,看着一室昏暗,想进却不敢进。是他,先破了誓言。
这年的年末,泰安帝驾崩。他以谨小慎微的名声在北离的历史上留下了一笔。太子继位,改年号启明。
启明初年,当了二十六年丞相的沈复当朝请辞,满堂哗然。很多人都说,沈相此举保全晚节。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时急流勇退正是时机。也有人说,沈复这是在给沈云让位。沈云是新帝心腹之事不知何时,在朝中不胫而走。也因此,有人感慨,沈家两代人都目光狠辣。
沈云回相府看沈复时,沈复正命下人整理扫除。他打算到洛阳的祖宅去养老。沈氏一族因着沈复在朝为相的关系,成了洛阳的名门望族。不知何故,却在一年年的人丁凋敝。
“父亲。”沈云恭敬地作了一揖。
“坐。”沈复客气地招呼了一下。
“父亲此番回族,车马劳顿,注意安全。”
“其实我早有隐退之意,只是陛下待我恩重如山。”
“孩儿知道的。”
沈复此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云。
“我儿,为父此生做的一大错事就是误信谗言,将尚在襁褓中的你托给晞朴。待我明白这整件事是有人刻意引之,已是为时已晚。是我对你娘亲不住,对你不住,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孩儿无怨,父亲宽心。”他早已过了怨怼之年纪。
“你比你大哥聪慧隐忍识大局。你大哥总是恃才傲物,自以为有惊世的才能,妄自尊大。也兴许是我太纵着他,该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父亲言重。”
“往后我离了京城,望你多多照拂你哥哥,他如今也只得在京城的一间小书院里当个教书先生。他毕竟是你的大哥,我犯的错,错不及他。”
“父亲放心,我记得了。”
沈复欲言又止,沈云并不着急催他开口。过了一会,沈复说了八个字,字字珠玑。“宦海风波,实难久恋。”
沈云了然一笑,“多谢父亲提点,孩儿都明白的。”
“哎,好好好。得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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