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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上位之路-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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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不见嘶声厉吼,看不见血流喷涌,便是如此,方能求得片刻自欺欺人的安稳。
  星河垂空,七月的夜黑的不尽彻底,带着深沉浓酽的幽蓝。
  身旁被一堆凌乱的布条围着,何清动了动眼皮,终于睁开了眼睛。
  太疼了,甚至不能长久地躲避在昏厥中。
  何清眨了眨眼,见自己是是在营帐里,一颗心先落回了肚里,可脖子像被人掐着,喉咙干涸的厉害,张嘴喊了两声,却发不出声音,只好又把眼闭上,听天由命。
  孤身趴在床上,身下烘着热气的玩意儿捂的他难受,何清斜向下看了一眼,狠狠骂了句脏话——明明暑气正盛,却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给他垫了三层厚褥子。
  “快些快些,大夫,在这边!”
  营帐口忽然一阵闹哄哄的声响,接着就有人掀了帘子进来,何清想张开眼看看是谁,却觉得连抬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顾至诚搀着个须发花白的老军医,一声声的催:“大夫,快给他看看吧,刚刚他都快没进气儿了!”
  何清塌着眼皮,声如蚊蚋:“我没死。。。”
  可惜老军医是顾至诚能找来的唯一一个,然年纪太大了点,耳不聪目不明,现下看到床上的人浑身血污伤势极重,面色惨白死气沉沉,肩上还插着支没□□的箭,伸手探了探鼻息便摇了摇头道:“都伤成这样了,也受不了几时的苦了。”
  顾至诚本站在远处,听见这话突然垮了脸色,上前半蹲下去,伸手碰了碰何清的脸:“倒霉鬼,”顿了一顿,又将他眼上的灰土擦净一点:“大不了等我回了京城多烧些纸给你。”
  何清被他咒的哭笑不得,动了动眼皮蹭过他的手指,第二次呐喊:“我还没死。”
  顾至诚叫他睫毛搔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竟见何清又睁了眼,吓得猛缩回手失声道:“你还活着!”
  何清想点头,顾至诚却快速起身跑了出去,留下老军医跟半死的何清面面相觑。
  不多会,一群人抱着各式各样的药瓶药罐鱼贯而入,围在何清床前排好了队伍。顾至诚最后进来,将老军医请出去后,指着何清道:“就是他,你们快给他上药,一处伤五两银子,大的小的都算,赶紧救治!”
  那些进来的士兵闻声而动,拿着铜盆打好满盆的水,细致的揭下何清身上烂布片似的衣裳,清理上药,行云流水。等到背上的血窟窿都快包扎好了,有个小兵指着何清背上的箭问:“这个也值五两银子吗?怕是一瓶伤药都不够呢。”
  最刺眼的一处伤,再不处理可就要炎了,顾至诚大手一挥,豪迈道:“这个五十两!”
  折腾半天,那些士兵领了银票欢欢喜喜的走了,何清早就疼晕过去,赤着上身趴在床上,像个打满补丁的破布娃娃,可怜兮兮。
  顾至诚伸过手去,又戳了戳他的左脸,试着人还有呼吸,长声一叹,也走了出去。
  不怪他独出心裁折腾他,只是军医都在忙着救治身负重伤的三哥,何清偏赶在这时半死不活的,又不好将他扔到伤病营里统一等着,只得这般救治。
  顾至诚走到季绍景的军帐外候着,等到军医都出来了,才敢通报进去。
  季绍景拧着眉躺在床上,腹上缠着厚厚的布条,几乎看不到渗出的血迹,只有先前一盆盆换掉的血水方能证明他伤的多重。
  “三哥。”顾至诚踌躇的喊了一声,他知道季绍景的隐忍,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晋阳又败了,他能送来短缺的粮草,却阻止不了士气的低迷。
  主将负伤,连败三场,十五万将士伤亡过半,只余七万。
  三而竭。
  季绍景额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转脸望向顾至诚时,却问道:“粮草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晋阳军断粮三日,朝廷六军不发,毫无增援之意。前些日的战报只言败军或请求增援之事,按理说京城知前线伤亡不奇怪,奇怪的是,顾至诚居然知道补给短缺,算着时间赶来的。他尚无官职,而这些本是在朝堂秘而不宣的事,他不该如此了解。
  “是宁大人,”顾至诚毫无隐瞒,“是宁大人与我说的,买粮的钱里大半也是宁大人出的。”
  季绍景闻见一怔,接着冷笑出声:“宁裴卿,他何故表现的如此热络。”
  “三哥,你们不是旧识吗?而且宁大人不像是做表面功夫的人,倒是真心实意的忧心三哥呢。”
  季绍景的手不自觉握起,牵扯到了伤口,更是疼痛难忍,见顾至诚歪头不解的样子,强自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道:“确是旧识。”
  旧到若不是刻意牢记,便要斑驳在记忆里了。
  顾至诚见他又合上眼,猜他疲惫,便准备往外走去,手触上帘子,突然想起件事来,低声道:“三哥,何清在右边帐子里,伤的挺重的,而且。。。脸好像毁了。”
  说完,又是久久的沉默,顾至诚回身望了一眼,快步而出。
  边疆的月夜与京城二致,但到底哪处不同,何清也说不上来,他在煎熬的苦海里头顶虚恍月色翻腾了几日,也没登上舒坦的岸。猛然被海水呛了一口,何清咳嗽两声,呕出一大口血来,睁眼看时,却是两个小兵拿着碗勺给他喂水。
  何清急喘了口气,被嘴里弥漫的血腥气冲的难受,舐了舐唇边,要求道:“水,再给我一点水。”
  声音一出,却是破碎沙哑。其中一个小兵听了飞一样的跑了出去,另一个则连忙将勺子递到他唇边,问道:“你很疼吗”
  。。。废话,他又不是铁打的,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罪,哪能这么快就不疼。
  何清趴的难受,咽了两口水,突然想起季绍景来,急切道:“将军、王爷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将军他。。。”
  “三哥已无大碍,倒是你,三四天了都不睁眼,我还以为你又死了。”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冷嘲热讽,何清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顾至诚穿着身粗布衣裳走进来,自顾自的说:“我今日回京。”
  何清内心蠢蠢欲动,奈何灵魂想跟随,身体扯后腿。顾至诚看着他萎黄的面色,忽然矮下身笑了笑:“你就等三哥一起回去吧。”
  “啊?”何清猛转过脸,脖子撕裂一样的感觉疼的他呲牙咧嘴,与季绍景一起回去,岂不是要等到战争结束?万一他再被个什么人赶上战场,还能有命回去吗!
  顾至诚看他惶恐,好心解释道:“就当在这里养伤了,反正也拖不了多久。”


第18章 十八
  何清不太懂顾至诚那句“拖不了太久〃有何寓意,直到半死不活地躺了好几天,忽闻擂擂战鼓、震天杀声,如梦方醒——
  历八月,晋阳皇帝亲征,率王城守卫军十八万,大败崇梁,解瑞安王之困。
  又十日,破崇梁都城。大势已去,崇梁王递降书求和,帝不顾,屠崇梁王室,崇梁王后不堪其辱,携太子自尽于西宫,尸首尽毁,森然可怖。
  至此,晋阳一统崇梁,版图北扩,后得众小国依附,霸业不可挡。
  百日的战事放佛一场血腥的梦,一场历经旷日持久的酣战、伤亡枕藉的残酷后,由御驾亲征的胜利亲手打碎的噩梦。
  大军得了圣令,先行整顿,班师回朝。
  一朝得解甲,年轻的士兵们无不欢欣雀跃,又逢八月天气渐入凉,一到晚上,不少人生起火,三五成群围坐一起,讨论着有什么乐子可寻,不时有人被勾的起兴,激动地摩拳擦掌,平日死气沉沉的北塞,此时倒在黛色的夜幕里描绘出红亮的喜气。
  然而这份自由却总有人享受不到,比如何清。
  拖了月余,皮肉伤好的七七八八,可肩膀上被一箭戳出来的大窟窿却久未愈合,还一不小心便扯着,本就倒霉,再听着帐外笑语欢言声声不歇,更显得他一人越发凄凄惨惨。
  何况军队不比深宅内院,都是铁血儿郎,细心周到的能有几个?这些拿了顾至诚的钱,名义上自愿来照顾他的大块头们,除了带来一星半点偷听来的季绍景的消息,更多的,却是跟他大眼瞪小眼打发时间。除却最开始的几天自己实在疼的下不来床,剩下的日子,左右无事可做,吃饭穿衣,都是何清自己一点一点磨蹭下来的。
  本就伤的重,少了照顾的,愈合更慢。
  愈合慢也就罢了,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让他失去了见季绍景的机会。这滋味就像一盘最爱的佳肴摆在十丈外,自己却寸步难行——摸不着更吃不到的难受。
  一个人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叫外头的吵闹挠的心痒痒,何清耐不下性子,气的拱下床去,草草披上袍子趿上鞋,准备去凑凑热闹。
  正待出门,迎面望见一个身影,何清直腰看去,心下一喜:“王爷。”
  这还是他受伤后的头一次见到季绍景。
  见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何清在他右侧站定,殷切地斟完茶,双手捧着茶盏正望他跟前送,恰逢季绍景抬头看过来,眼神交汇时,本是面上带笑的人却猛的一惊,右手下意识往脸上遮去,动作快了,扯着肩上的伤,疼的嘶嘶抽气。
  明明是疼痛难忍,却固执的非要遮住脸上的痕,这样的倔强,又不知像极了谁。
  季绍景移开视线,声音毫无波澜:“本王知道,不必遮。”
  何清讪讪的垂下手,绕到他另一旁,随口搭话道:“王爷,顾公子顺利到京城了吗。”
  “嗯,早便到了。”
  何清又道:“那王爷的伤好了吗?”
  “已无大碍。”
  “。。。。。。”
  季绍景回答的不咸不淡,叫何清有点尴尬,这样压抑的气氛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适合的俏皮话逗乐,正好听外头纷乱一阵脚步声,来的快去的也快,多是正在兴头上的兵卒玩闹间无意路过,何清脱口问道:“王爷不去外面吗?”
  “你想去?”季绍景反问,他腹下的伤也没好全,即便去了坐在将士中间也饮不得酒,还多惹得那些脸皮薄胆子小的不自在,因而只在第一晚时与众人坐了坐,以后却是未再参与。
  总归是放松,叫底下的人敞开了玩也不是坏事,所以他在帐中烦闷,便突然想起了何清。
  想起了要来看看这个差点儿为他死了的男宠。
  何清当然想去,晶亮亮的眼神早就暴露了心思,天天憋在营帐里,再不疏通,怕是心里都要躁出病。季绍景看着他掩在烛影中的侧脸,依稀如故,沉吟道:“既然想去,你陪本王一起吧。”
  由军中头子领着,何清出来时三分扬眉吐气,七分乐不可支,恨不得横着从旁人面前走过去。
  军中无战事,几个副将松懈下来,凑在一起言谈,何清跟着季绍景穿过人群走到主帐前,就听对面席地而坐的几人中几人高喊一声:“走路的那个,你,去再拿壶酒来。”
  将领们坐的地方,往来兵卒甚少,往这方向走的,也只何清并季绍景二人。
  何清一愣,这得有多大的胆子,还敢使唤王爷,莫不是没认出来?下意识朝季绍景看去,果然见他已面露不悦,忙靠着他轻声道:“王爷别生气,许是天黑光弱的,隔的太远,他们没看清是你呢。。。不如我先过去告诉一声,别坏了心情。”
  季绍景果真停下了脚步,等在原地。紧接着对面又是一通催,何清心道这些人不知好歹又气焰凌人,干脆叫王爷罚了了事,便也不再说话,诚心想看热闹,不料其中有个副将喝多了酒,见他走近了也不回个话,上了脾气,抱着酒坛起身朝众人道:“你们且喝着,我去给这小子立立军规,不能一不打仗,本将的威严也不在了!”
  接着身形一转,已晃悠着来到何清面前,将酒坛塞进他怀里道:“今日本将喝的高兴,不与你计较,赶紧去再拿酒来!”
  有东西塞来,何清下意识伸手抱住,却扯的肩上的伤处又一阵火燎般的疼,何清十分委屈,瞪了那人一眼,竟是意料之外的熟悉,何清惊讶道:“你是那天。。。那天逼我去打仗的那个!”
  可不正是那日赶他上战场的方脸副将。
  这副将也是一愣,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何清是谁,却是抬脚怒踹过去,凶巴巴道:“又是你这兵蛋子,你还有脸说本将逼你?你是谁手下的兵,临阵脱逃又没规矩,你倒是说说你上一趟战场,砍了几个!”
  何清被踹歪了身子,疼的呲牙咧嘴。
  惹不起就得躲,要躲到王爷身边去!何清瞅着那人眼神并不清明,猛的回身就要跑,却正撞进一人怀里,又扯动了伤口,何清疼的皱着脸,故作委屈道:“王爷,有人打我。。。”
  “嗯。”季绍景伸手将他拉在身后,不顾张副将行的礼,冷声问道:“他是本王一手教出来的,张副将可是嫌不好,想替本王教训,立立规矩?”
  刚才听了何清的话,在一旁等着,却是将那副将和他的对话尽数听去,这才知道,明明该走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替自己挡住刀剑。
  何清叫他身子一挡,听他将“本王”二字咬的极重,示威感十足,索性叫手里的酒坛子也扔了,伸出头朝那张姓副将高高扬了扬下巴。
  可怜张副将喝蒙了头脑,瞧着何清躲在王爷身后的身形,想起近日偶听的轶闻,立马联想到什么,仔细揉了揉眼盯着何清看,还真看出几分弱不禁风的俊秀,当下了悟,忙拍着自己的嘴后悔不迭,连连道“末将不敢”。
  “你当然不敢。”何清心里想,带着几分狐假虎威的意思,却声音颤颤道:“王爷,张副将还等着我去拿酒呢。”
  “不必不必,末将自己去便可,自己去便可。”副将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去,一溜烟跑就到别处去了,生怕惹着季绍景生气。
  都怪他大老粗,现在才看出来——这小兄弟的身形长相,一看就不是打仗的苗子!
  总算出了一小口恶气,何清咧着嘴正笑,见季绍景回头,惊觉不可太过嘚瑟,忙低下头忍住,收势太急,却显出几分狰狞来,季绍景看着他,突然将他的脸抬起来问:“很疼?”
  夜已经很深了,西边天脚墨色浓重,幽暗无光,凉风一起,接着火光四望,远处缓缓归帐的人群,都在沉沉的夜色中扬起衣襟和发梢。
  何清被迫着仰着脸,横空星斗下,季绍景看起来神情莫测,放佛要融进漆然夜色中。
  明明是看惯了的清冷神色、看惯了的穿着打扮,但在此刻,他脑海里却只剩两个字:风姿。
  何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呆楞着摇摇头,听季绍景又道:“你肩上的伤似是裂开了。”
  何止是裂开了,渗出的血更透了衣裳。
  可当事人放佛浑然不知,痴痴盯着季绍景一张一合的唇,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凑了过去。。。
  怪今晚的夜色太温柔,怪此时的凉风太放肆,四下旷如荒野,静谧无声,连心底仅存的几丝顾虑也消弭无踪。
  心里藏着一个人,便总想着能与他再近点。有什么在心头百转千回,有什么在耳畔久久回荡,何清如是想:
  ——若是以后都像这样该有多好,彼此相互,万般柔情为我。
  ——来的晚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能来就好。


第19章 十九
  九月望,晋阳大军班师回朝。王城百姓夹道而迎,欢呼雀跃,盛景繁华。
  何清站在门前,看着熟悉的院子和迎上来的小奴才,长叹一声,五日前季绍景差人将他送回,自己却依旧留在北地,整军点兵,今日方归。
  往日在锦绣馆好不容易将养出来出来的滑腻皮肉,才丢到黄沙狼烟中数日,就已然糙了不少,何清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当真陪下一场大战来,会变成何等鬼样子。
  王爷有心,特地将尚琪从临州召来照顾他,这必须是变相的恩宠。何清默默安慰着自己,领着尚琪走了进去。
  尚琪刚从锦州赶来,见到何清本是乐颠颠的,待看清他的脸时,却是撇了嘴,“公子的脸怎么花了!”
  。。。。。。
  要说尚琪伺候的好是好,就是这脑袋太木,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所以卖力伺候了一阵子,得到的只是脑门上挨敲。
  “用得着你来说,还不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何清凶着脸吩咐,他当然知道自己脸什么样子,只是季绍景不说什么,而且自那日。。。自那晚强亲了他,瑞安王将他扒拉下来后斥了一句“不正经”后,对他依旧如常。
  合着那些伤都白受了,连个吻都讨不到。
  何清进了屋子,灌下两口茶水,等着大夫来开些祛疤的方子,可不能因为破了相就动摇他求爱的立场。
  京城已经入秋,比之战前,别院的景致染上几分秋凉,顾至诚踩过数朵落花,吊儿郎当的推开房门时,猝不及防被口水呛的猛咳起来。
  “咳、咳咳,何清!大白天怎么也不穿衣裳!”
  床上的人只穿着亵裤,上半身赤条条地露在外头,背上还不知抹着什么东西。
  感情他一得了消息就跑过来,却看到这种“脏东西”!顾公子活了十八年,最忌讳这个,立马觉得污了眼睛,大叫道:“来人!这像什么样子!”
  何清正睡的迷迷糊糊,叫他的鬼吼鬼叫吵的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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