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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撒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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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慎起身踏入雪中,低头问她:“那带你过来的人呢?”
  小姑娘指指院外。明慎一瞧,只瞧见了低垂天幕下的落雪。
  他找来一把伞,抱起小姑娘,出去寻带她的乳娘,走了不出百步就寻到了。他与乳娘攀谈了片刻,得知这小公主与玉旻并非一母所出,她是玉旻生父与一个侧妃生下的孩子,险些折损在老皇帝手中,早早地便送出了宫,今年玉旻登基,才将她寻回。
  这件事明慎也不知道,玉旻也不曾向他提起。
  明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心中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或许他将要迎娶的新娘便是这个小丫头。
  公主出嫁,要把人从宫中接去驸马府,但如若公主年岁尚小,便会让驸马入宫陪伴,婚典的制式也会有些许不同,与他现在的情况是吻合的。
  简言之,就是带孩子。
  玉玟年纪小,朝中多有居心叵测的人,未必不会觊觎驸马之位。玉旻连他都瞒着还有个妹妹的事情,想必十分心疼这个小丫头;他又知晓他的为人,找他来照顾她似乎也合情合理。一个傀儡驸马,什么时候都是能用的。
  明慎心下已经有了八成推测。他撑伞立在雪中看着她们消失在远处,确认了小姑娘的安全后,踢着碎雪慢腾腾地回去了。
  *
  百尺之隔的地方,眼力好的人亦由太监撑伞立在大殿前,远远地看着雪地里的人。周围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有个小丫头片子踽踽而行,像个雪团子一样滚过来,远远地叫了一声:“皇兄!”
  玉旻弯腰把她抱起来,问道:“药给他喝了吗?”
  小丫头道:“明哥哥送我回来了,还没喝,不过我感觉他会喝的,皇兄,你为什么不直接送给他?”
  玉旻又看了一眼远处雪地中的人影,勾了勾唇,眼里却看不出喜怒:“他怕朕。”
  片刻后,又补了一句:“——朕怕他跑了。”
  玉玟说:“这样不可以的,皇兄,他越是怕你,你越是要去见他。”
  玉旻眼中这才带上些许笑意:“朕也想,可是玟玟,成亲前未婚夫妻不能见面,这是规矩。”
  *
  明慎回了回廊中,安静地坐下,将那碗已经微温的药端起来慢慢饮尽。
  他喝完药后又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会儿瞌睡,刚闭眼没多久,就磕在了另一旁凸起有棱角的横木上,疼得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明慎看了看天色,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听见里面的人叫他,说是衣裳已经改好了,吉时已到。
  他回到了大殿中,低头让人为他戴上沉重的冠冕。珠玉翡翠坠下来,果然砸得有些脸疼,明慎想摸摸自己的鼻子,双手却都被神官握住了,只能任凭自己由他们带着前行。
  起初,他还能透过珠玉的缝隙看见路,等出门上了轿子,又有人往他头顶盖了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这下他是完全找不着方向了,权当自己是个瞎子。
  风声呜呜地从轿边过去,明慎手中握着一根神官交给他的白虎尾巴,刺啦啦的有些僵硬,很沉,据说是辟邪用的。
  他差点又在轿子里睡过去,被叫下来时连腿都时软的。但他迅速地恢复了清醒,被神官牵着去了殿内。脚下很柔软,阵阵熏香袭来,带着金兽炉火蒸腾的热气,明慎隐约感觉到这里面的人不多,仿佛这是一场秘密的大婚似的。
  他来不及多想,方听见有人在高处叽里呱啦念诵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咒文,手里又被塞了一盏微烫的酒。
  神官在他耳边道:“共有三杯,您都喝下便罢了。”
  明慎也小声道:“我沾酒就倒。”
  神官:“……”
  三杯酒下肚后,明慎除了想睡觉,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想法。
  仪式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漫长,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人半扶着肩膀,又带上了轿子,最后停下来时,他还记得目标明确地找宫女要床。
  带着鼻音,软软糯糯地,就说:“这里没有江南好,我要回江南睡觉。你们跟旻哥哥说一声,我回去了。”
  宫女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带他去内室卧房里,还哄他:“好好好,明大人,这里是江南了,你去睡。”明慎便信以为真,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到半途,他隐约知道似乎有什么人走了进来,立在床前看了他一会儿后,又扶他起来,给他用热巾帕擦脸,替他宽衣。
  衣裳剥下来的时候很冷,那人怀中又很暖和,明慎下意识的往里头挤了挤,随后手腕便被握住了。
  玉旻低头看着他,暂时停下了动作。
  明慎在他怀里睡熟了,呼吸缓缓地拂在他颈间,带着淡淡的药香。玉旻僵了一会儿后,接着替他宽衣,把人用被子裹好之后,又伸手拿来了两杯酒盏。
  一杯倒满,另一杯只是浅浅没个底。他握着明慎的手指拿起其中一个,命令道:“拿着。”
  明慎迷迷糊糊的,拿不住,仅有的那点酒液也洒了出来。玉旻也不管这么多,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腕穿过明慎的臂弯,送着酒盏喝了一口,又用手指蘸了一点清凉的酒液,擦在明慎红润的唇间。
  “不异爵饮,即为共牢。共牢有同尊卑之义。体合则尊卑同,同尊卑,则相亲而不相离矣……”
  他俯身将杯盏扣在地面上,按照习俗,一正一反。
  “宛陵明氏,明家独子,从此与朕同尊卑,同生同命。明慎,这是合卺酒,你要记得。”


第3章 
  明慎做了个旧时的梦。梦中有淡淡的金盏草的香气,他隐约觉得玉旻可能来过,有点畏惧的想跑,可惜他挣扎了一会儿后,未能如愿,反而松懈一般的睡得更沉了。
  以前他们住的地方无人问津,送来的饭是夹生的,衣裳也次,更不可能有香囊这种东西。可礼典中说皇子需要身佩兰芝,挂五色缀玉,明慎就去拔光了后院中的草,手脸被划破了许多道口子,花一下午时间找到了这样生长着细小绒毛的芬芳草叶,开出花来时,是团如圆盘般的深黄偏黄的,像一个小太阳。
  明慎用这金盏草给玉旻做香囊,此后未曾变过。他对这种清静好闻的气息十分熟悉,如同夏日挟裹着清凉微风的雨夜,能驱散他梦中的鬼魂。
  他看见五六岁的自己被人带到一个荒芜的庭院前,跌跌撞撞地往前扑着,快要站不稳,抬头看见了一个沉默孤绝的少年,那少年的眼神冷得像冬天的寒星,扎得人生疼。明明年纪不比他大上多少,但就是透出一股令人生畏的老成气息。
  老太监对玉旻介绍他:“这是明家的孩子,殿下,您大约还不知道,明家本来是伶官世家,唱木偶戏的,可偏偏霍家大小姐瞧上了他们当家的,霍老将军跟着提携了一把,明家这才得以光耀门楣。富贵来得快去的也快,这孩子在殿前说错了一句话,被陛下寻了个由头满门抄斩。”
  玉旻面无表情地道:“哪里送过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老太监赔笑道:“殿下,这个孩子没地方去,若是您不要他,他就要被送过去当净军了,长得这么漂亮,恐怕不出几年就要被人玩死。再说了,您今年也已经十岁,该有个伴读伺候您,不然成何体统?
  玉旻还想说话,打发走这个看起来娇气兮兮的小娃娃。不等他开口,明慎却抢在他前面出了声,紧赶慢赶地迈着小短腿过来,抓住他的袖子:“哥哥,旻哥哥,我的名字叫明慎,你可以叫我阿慎。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哥哥,你的名字是万民拥君的民,还是岷峨群山,江山永寿的岷?”
  这小马屁精到是挺会说。
  玉旻低头看了他,小小的一个团子,吓得指尖都在发抖,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但就是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家伙,竟然还坚持着与他对视,抓着他衣角的手也没有放开。
  玉旻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放在自己身边,而后告诉他:“是秋天的那个旻。”
  明慎楞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去瞧他,居然看见了玉旻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
  那梦中始终有金盏草的香气。明慎自个儿也还记得纳闷:这么多年来了,若来人真是玉旻,大约也已经换上了更名贵的香料用来当香囊。他所在的,大约仍然是两年前自己久居不醒的幻梦罢了。
  *
  明慎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方深红色的床上,床褥柔软深陷,无比温暖,连枕头都是他最喜欢的干绒花枕,软软的不硌人,而后他翻了个身——
  与玉旻直接来了个脸贴脸。
  明慎闭上眼,又睁开眼,眨巴了几下,神情逐渐惊恐。
  他身边躺着的不是他等着的新娘子,而是他侍奉了十年的君主!
  明慎自己被扒了个干净,身上仅剩一件单薄的里衣,盘扣散开,基本也挡不了什么。他再抬头看了一眼,望见玉旻面朝他这边侧睡着,冬日里被子盖得严实,但也能从玉旻陷落在阴影中的锁骨判断出,玉旻也不着寸缕,或是仅仅穿了十分松散的里衣。
  他们同吃同住了十年,十年里的每个冬天都是这样,彼此脱得只剩下薄薄的一件,而后相拥取暖,这事倒是不奇怪。只是两年后再见到这个场景,明慎还是觉得无比恍惚:玉旻为什么会挑了昨夜跑到他床上来?
  他掀起一点床帘,轻手轻脚地越过玉旻的身体,撑起来往外看了看。大殿中是洞房花烛夜的布置,金银喜烛,大红喜字,还有散落一地的金箔与彩纸。他们二人的衣裳不知去了哪里,大约是被宫人收走了换洗。
  这儿没有公主来过的痕迹。他凭着他昨夜微茫的记忆,也知道只有玉旻一人进出过这里,想到此,他重新躺回去,翻了个身,懵然地看着着玉旻。
  玉旻很安稳地睡着。男人英挺俊俏的眉眼与他昨晚在屏风外见到的人影重合,比两年前更成熟稳重,眉宇添了几分他以前隐藏起来的阴戾与倨傲。
  明慎乖乖地窝在被子里,睡是不敢睡了。窗户太远,室内又点着蜡烛,他看不清外边的天色,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便打算轻手轻脚地下床,出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缓慢地腾挪着,扭动着,悄悄地挪出了被子边缘,在昏暗的光里扣好里衣的扣子,想越过玉旻的身体爬下去。
  爬了没一半,床上的人呼吸声变了变,紧跟着 ,明慎便感到一只手扣住了自己的腰,直接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力量将他拖了回去——塞回了被子中。
  玉旻睁眼看他。
  明慎:“……”
  他小心翼翼地向他打了声招呼:“您好。”
  玉旻看了他一眼,把被子带了带,翻身继续睡了——这一翻身,还带着明慎也翻了个身,被玉旻严严实实扣在了怀里。
  明慎吓了一跳,轻声唤:“陛下。”
  玉旻又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明慎小声问道:“陛下,您若是喜欢睡在这里,微臣便不挤占您的位置,出去另寻地方住。”
  “你就在这里睡。”玉旻道,“还不到卯时。”
  明慎又道:“小公主她……”
  “提她作甚?你睡你的。”玉旻看了他一眼,扬扬下巴,示意他看床头燃着的喜烛,“睡到这蜡烛燃尽时。”
  明慎无法,只能揣着满腹疑问,听他的话闭上眼。
  片刻后,他感到玉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睡不着?”
  明慎没敢吭声,假装自己已经睡了。玉旻也不再出声。
  晨光熹微之时,明慎半梦半醒,知道玉旻起身下床了。君主醒了,他也没有再睡下去的理由,于是也跟着坐起身来,兔子似的飞快地穿好了衣裳。
  玉旻却没动,仍坐在床边,正看着他。
  他怔了一瞬,以为他是在这儿等着,正想要走过去要为他穿衣时,却被玉旻挡开了:“你去洗漱。”转头又叫宫人把老太监找过来。
  明慎就乖乖走去另一边洗漱了。
  玉旻一向厌恶下人接触自己的身体,从小到大,替他穿衣的这件事只有两个人做过,一个是老太监,一个是明慎。
  明慎将手浸在盛着温水的银盆中,细细擦洗,偶尔往玉旻那边一瞥,却发现玉旻一直在看他。
  明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隐约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被玉旻逮到偷偷回看他第三次时,他自暴自弃地偏过头去,干脆伸了个懒腰,四处看了起来。
  明慎此时才发现,这个寝宫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处宫殿都要阔大敞亮,除了里间的床榻,镂空的金色雕龙的缝隙中透出外边青天白日的影子,有龙椅和书案,堂正富丽的华表。
  这里似乎是……玉旻办事的正殿,他陡然警觉了起来。。
  哪个驸马的洞房花烛夜会在帝王的正殿中举办?
  明慎深吸一口气。他只往外看了一眼,擦净手后,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直接往玉旻面前扑通一跪。
  玉旻端着杯茶,见他跪下了,把茶往床头一放,安静地注视着他,幽幽问道:“爱卿,为何行此大礼?”
  明慎背书似的乖乖检讨:“臣,臣有罪,与君阔别两年,非但不思进取,反而贪财重权,唯利是图,为您丢了颜面,这是一大罪;
  “臣在江南时不务正业,成日嬉游玩闹,不查民情,未能为陛下分忧,这是第二大罪;
  “臣身在江南心在京中,然身不能至,亦是于事无补,为第三大罪。从前您说,要我当您的贤臣,治世之能臣,然而臣未曾做到,这是最大的罪过。”
  玉旻挑眉:“所以我听人说,你身为在朝官员去逛窑子,火烧了我的圣旨,惹公主大雪天不辞辛苦为你送药,这些事你打算蒙混过关?”
  明慎硬着头皮,试图洗白自己:“我不是逛窑子,我是乔装打扮,替陛下您监督那些个违法乱纪的官员。”
  玉旻问:“火烧圣旨呢?玟玟都看到了。”
  明慎一紧张就开始胡说八道:“手指皮肤过于滑嫩细腻,导致您的圣旨不小心掉了出去,刚好就掉在了炭盆中。简言之,是微臣手滑。”
  玉旻:“手滑是这个意思?”
  明慎吓得手都在抖,可声音就是不由自主地飘了出来,让他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是的,陛下。肤如凝脂,您看凝脂滑不滑?”他还伸出手来晃了晃,力证他的手的确很滑。
  玉旻:“……嗯。”
  明慎又说:“至于公主……”
  这点他还真没想好怎么解释,谁知道那样小的一个小丫头会跑过来给一个陌生人送药呢?
  玉旻笑了笑,声音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你说得对,阿慎,你现在嘴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从前朕要你当能臣,现在此话不做事,从今以后你我也不必再称君臣。”
  明慎呆呆地看着他很久,小声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
  玉旻说:“你是我的皇后了,阿慎。”


第4章 
  “你是我的皇后了。”
  随着这句话音落地,大殿中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陛下,是我想的那个……”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明慎感到自己又遭了个晴天霹雳。
  他千算万算,连带孩子的准备都做好了,没想到他自己没等到新娘,自己居然成了那个新娘?!
  他低头看着膝下柔软的白狐皮的地毯,玉旻看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这……陛下,我是男子,以后还要光复明家,为您做牛做马的。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古来男后之事多为人诟病,太祖与其男皇后伉俪情深,那也是在储君已定、朝中稳固的情况下立的,何况太祖那个情况是感情深厚,他心匪石不可转也,您如今刚刚登基,即便要立男皇后,那也不该是现在,更不该是我——”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见到玉旻没动,冷不丁地就楞了一下,仍是那样跪着。“呆若木鸡”形容的恐怕就是此时的他了。
  还是明慎挣扎了一番后,试探着问道:“陛下,您是什么时候盯上,我是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子的?”
  原来霍冰告诉他的“保护好脑袋和屁股”中的“屁股”,是这个意思么?
  他以为这种平静的生活可以一直保持下去,没想到生活终于还是对他这个遵纪守法的小官员动手了。
  玉旻重新把那杯茶端起来:“阿慎,你问这话,是不要命了么?”
  明慎赶紧摇头:“我要的。”想了想之后又点了点头,啪叽一声整个人都伏在地面上:“我的意思是,是人都惜命,为了陛下江山稳固,微臣送一条命也没什么,只求陛下不要误入歧途。”
  “歧途。”玉旻俯身扣住他的肩膀,淡淡地道,“他心匪石,不可转也,你又如何知道朕心亦不可转。”
  他单手扣着明慎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看明慎像一只看见了狼的兔子一样,只差浑身的软毛都要炸起来似的。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平静地道:“朕骗你的,先吃饭罢。阿慎,莫要自作多情。”
  门外时刻注意着情况的老太监大手一挥,让早就等在一边的人传菜上来,飞快地摆满了一桌子,玉旻先在案几边坐下,而后看了一眼明慎,要他一并过来。
  明慎于是过去了。坐得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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