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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鞘-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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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内没了禁军调配,又处于帝位空虚状态,异常混乱,几位老臣除了蒋长平和合郝功鸿外,其他几位胡子都快颤掉了,不住地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到底孰真孰假啊!”
  陈玄璁简直不能更糟心,不耐地吼道:“管他真假,都做假的处理,来多少就杀多少!我父皇尸骨未寒,他们就来这一出,为人子,难不成还能让这些人在宫里跳舞不成!”
  蒋长平忍不住说道:“殿下切勿莽撞,听那回报之人的意思,外头那些人并非夏军,而是肃王之兵,既是这样不如查清楚在做打算——”
  “蒋大人莫非真是年纪大了么?肃王之兵?肃王远在西北,现下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不是夏军,那这顶谋反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总是没错的!”
  “那——”之前进来说有夏军的那位,岂不正是问题的根源么?
  后面的话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二皇子已经套上一身戎装走了出去,留下一群老家伙在朝堂之上面面相觑。
  带着宫内仅有的一万不到的士兵,他朝北安门冲去,而凌雁迟骑马搂着陈韫玉面色从容,一行人已经进了内宫,两方人马很快在尚衣监门口的玉桥上狭路相逢。
  凌雁迟不疾不徐,驱马朝前,走道二皇子面前停下歪头看他,天真地问他:“你想怎么死?听说抹脖子是最痛快的死法?”
  陈玄璁是把蒋尚书的话听进去了的,原本是想了解下其中渊源的,而凌雁迟一句话就将他的平静搅的烟消云散,火气上涨,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凌雁迟串了糖葫芦当下就没了生气。
  “那样就太便宜你了啊……”他接着把话说完,毕竟光死一个李密之,不够啊。
  这时凌雁迟身后的士兵皆有些惶惶然,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怎么就突然到了皇宫,还杀了皇子……来不及多想,让他们始料不及的一幕出现了,二皇子所带的一万士兵瞬间丢盔弃甲,仓皇逃窜,眨眼间皇宫里就只剩下他们这群乱臣贼子……
  而玄武门就在眼前。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做?”
  “死守奉天殿,我等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难道还会怕么!”郝功鸿气愤地说道。
  “可是,郝大人,外头的百姓可怎么办呐……”
  郝功鸿迷茫地看向蒋长平,蒋长平苦笑一声道:“郝大人这个时候怎么看起我来了,都闯进宫了,还能指望他是什么正主不成,郝大人倒不如回去拜拜香……”
  “噗……”不知道是谁突然笑出了声。
  半晌竟有过半的大臣都开始苦笑起来,除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这百年大陈,怕是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第73章 背水和谈
  带着人,凌雁迟终于下马,是时候了。
  他垂了垂左手,一枚透亮的小药丸就出现在他手心,隐隐还泛着草香味,撬开陈韫玉的嘴,这粒药就被送入他口中。
  “咳咳……”陈韫玉终于恢复知觉,却察觉到一柄匕首出现在他手心,而凌雁迟看着他脸色温柔。
  这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神色,可一看到这个神色陈韫玉就心口发紧,上一次出现这个神色,是两军对战前,那时他还不知晓这人身份,而后二人一夜温存……可几天后他们却落得个誓死决裂,两败俱伤的下场……
  那这一次呢?
  “你——”
  凌雁迟打断他:“想不到竟醒的这么早,世子现在拿着刀,是想捉拿我这乱臣贼子么?”说着他低头轻笑了声,又说,“他们都说我是你的脔丨宠,却不知道我是真的心慕你的,你这样拿刀指着我,我其实还有些伤心……罢了,既然是你的话,也就无所谓了,只是这些兵,还望世子不要责罚,他们都是被我骗来的,肃王没有造反,是我伪造文书让他们跟着我的……只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到那奉天殿里走一遭啊……”说完他直接掷剑于地。
  “哐当”一声巨响,陈韫玉在他怀里猛然一震,蓦地明白了他的动机与想法,一双眼直恨不能将人洞穿——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让我来不好吗!
  而这时那群朝臣也闻讯朝桥头赶来,血腥味令人作呕,而二皇子陈尸于地,血几乎留入河里……
  气恼之间,陈韫玉站直身体,拿刀直抵他的下颚说道:“从来没有哪一刻我像现在这么后悔将你带回了辽东……”
  “不要生气,不要抹去过去的美好……至少此刻之前,你还是爱我的对吗?”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意,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摇了摇头,说:“你总是仗着我对你的纵容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来人,拿下这乱臣贼子,众将听令,不知者无罪,念在你们是被奸人蒙蔽才糊涂至此,先放下兵器者从轻发落,赏金千两,抗命者就地处决!”
  他出言掷地有声,一行人面面相觑,瞬间跪倒一片,这时一旁的蒋长平却走上前来问道:“世子这人……”
  陈韫玉面无表情道:“我的人,我自己动手,不劳各位费心……”
  “……”蒋长平一时无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半会也不知是该诧异这俩竟有私情还有该诧异那位竟敢谋反,最后索性把眼一别望向二皇子,沉痛道:“先将二皇子收殓了吧。”
  至此叛乱之事以凌雁迟的下狱和二皇子的死亡落下帷幕。
  叛乱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只是影响深远,除了老百姓们忐忑不安外朝堂也是一日乱过一日,讨论的主题只有一个——该立谁为君……于是五皇子和太子嫡子陈敏这两个半大的孩子被推到了幕前。
  情况不止于此,在一堆男人的讨论声中偶有时候会听见妇人的嚎哭,先是丧夫复又丧子,端贵妃承受不住,连着三日都会寻到朝堂上嚎哭一阵,逮谁骂谁,两天就搜脱了形,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从端庄妇人变成了枯槁老树。
  而这几日陈韫玉一言不发,仿若一具空壳,不远处的钟声一直不停,他的心里也是一派澎湃,就差临门一脚,这个帝位他就能坐实,可他却想放弃了。
  那个人已经在地底呆了五天。
  “诶,你们说隔壁那位小兄弟是不是死了,我怎么瞧他今日一动未动?”一位身穿灰色衣裳的瘦弱青年趴在牢门上望着隔壁的人,这人靠墙睡着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另一位身材壮实的小伙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疑惑道:“不能吧,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还给二柱讲过故事,怎么会死呢?”
  二人身后一个小男孩眨巴着机灵的眼,脆生生说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来时他胳膊上有伤……”
  “有伤?我怎么没发现,那他怎么不喊疼?哎呀!莫不是伤口烂了,这样不行啊,得找人治治才行!”灰衣青年拍着大腿说道。
  高个子撇了他一眼就回了原处,看在墙角道:“嗨~就你闲,他若是能出去就不会进到这里来,你以为牢房是谁想来就能来的么?”
  “可我总觉得他不一样,他这么爱笑的人,应该会有人来救他的吧?”
  “嘁~”
  凌雁迟朦朦胧胧间觉得身上热的厉害,就像被人架在火上在烤,突然就想到了和陈韫玉一起吃过的兔子。
  “韫玉……”
  听见他呢喃,瘦小伙一下就蹦到了牢门边,头卡在缝隙里冲他道:“小兄弟,你醒了没?醒了动动手指我看看,我这里还有两个隔夜馒头,我扔给你吃啊!”
  他果然动了动手指,下一刻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就砸中了他的脑门,还怪准。凌雁迟睁眼,觉得肚子难受的厉害,确实饿极,那起那馒头时却闻到馊味,于是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了,缓缓放下手道:“我……没有胃口。”呼吸间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体温,不由上仰头往墙壁贴近了点。
  三天还是五天,记不清了,这几日都在下雨,牢房里唯一的一个天窗透进来的光都十分微弱,他睡的又多,醒来时常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不知道这些时间够不够那个人控制这一切……
  “小兄弟,你可别嫌弃,到了这里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能吃的都叫外头那些黑心鬼吃了,剩下的才会送进来……对了,看你讲话谈吐,不像是普通人,你又是犯了什么事才进来的,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凌雁迟想笑却有些无力,只翘了翘嘴角,说:“不好说……”
  正说着外头却传出开锁的声音,一声声翠响无比悦耳,很快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世子哥哥,你可要替漂亮哥哥多说几句好话,你不是喜欢他么,自然能保的住他的吧……”话说完他就冲到了牢房门口,冲狱卒嚷道,“快给本殿下把门打开!”
  凌雁迟偏头,这才注意到远远的站在门口的陈韫玉。
  狱卒将门打开,很快陈嘉上就朝他扑了过去,头埋在他怀里激动地说道:“漂亮哥哥,你就是我哥哥,嘉上终于又有亲人了,放心,嘉上定不会让你死,马上就让人放你出去!”
  凌雁迟眨了眨眼,隔着木质牢笼,二人眼神相触。
  “你说的,这是何意?”他问的是嘉上,眼神却是望着世子的。
  “世子表哥都告诉我了,你是嘉上的兄长,我会救你的!”
  至此凌雁迟的眼神变了,淡淡的朝他说道:“世子哥哥说谎,他是哄嘉上的,我虽和你母妃长相相似,可和你并无血亲关系。”
  “不是的,”陈嘉上不停的摇头,坚定道,“我相信的并非是世子哥哥,而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很想靠近,你若不是我兄长那又是谁呢?”
  “可我娘……早在我六岁那年就死了啊……”
  这句话他是在心里说的,他复杂的看着陈韫玉,这个人为了他,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做,什么慌都敢扯……他原本以为自己提前行动,会赶在他之前阻止这一切,想不到他竟早就埋好了伏笔。
  “值得吗?为了一个我。”他用口型问陈韫玉。
  他并不看他,只对陈嘉上道:“走吧。”
  嘈杂过后,牢房重新上锁,隔壁屋子三人却目瞪口呆,道:“我就说吧,他不简单的,你看他的衣裳就不一样,精细的,衣角还有银纹,还有那头上的发簪,那个手艺可不是一般匠人能打造出来的,那是京城手艺第一人马师傅的手艺,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只。”
  高个子睨了他一眼:“怎么这个时候能说会道了,方才尽说些屁话!”
  “我这不是怕我眼花么,现在皇子都来了,那还能有假么!呀!刚才一紧张我忘了说了,他还发着烧呢,应该吼一声的!”
  “……你这辈子是成不了事了。”
  等到第七日,景帝发妻慧娴皇后做主将景帝梓宫和二皇子棺椁入殓,一切法事和吊唁活动从简,只在回宫时说了一句话:“稚子尚小,诸多不易,又何苦为难那一众宫人提心吊胆呢。”
  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陈韫玉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早前出战大夏的有他,而后伐吴的是他,二次打退北吴的是他,最后护京迎战的还是他,大臣们吵闹时他不言不语,不慌不忙……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几度忽略了他,现在再看,原来他们要早的人一直近在眼前。
  以蒋长平和郝功鸿的两位老臣为首,率先称臣。
  望着一个个头顶陈韫玉内心平静,这是那个人为了他千方百计谋来的,如果不能让他平安,那这一切要来有何用?
  “我有几句话,想说与诸位听……地牢里关着的人,他叫凌雁迟,早前是位大夏将军,人称‘大夏鬼魅’,是和我有过结发盟约的意中人,不管诸位怎么想他,我是决计不会杀他的,要么你们把我和他一起杀了,要么我现在就放他出来……他身体不好,原本就有喘疾,后又因为我的原因遭人暗算,勉强捡回一条命后又伤了胃,现在估计只剩半条命……他重伤至此,哪怕是他谋反,这也已经是我能给得起的最大的妥协了……
  想必蒋大人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周大人又是怎么死的,应该也有人清楚,和大夏的那一战,我们被人断了粮食……这里头有没有诸位的功劳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更不想追究……我想说的是,他此次带兵前来,只是为了给我报仇,从头到尾他没有伤过一位百姓,如果不是他,大陈不可能和大夏结盟,五年之约,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幌子……周将军当时是被他抓住了的,后被毫发无伤的放了,哪怕回朝后也只落了个削职为民,害了他的,是诸位,是你们的冷眼旁观,你们不为他辩解,你们不护他周全,这才导致周将军殒命……而现在,也是你们在求我坐这个位子……
  我只有一个要求,放了他,从此以后我会看着他,这偌大皇宫就是我们的牢笼,我愿意为了他从此兢兢业业,为百姓日夜操劳,为大陈鞠躬精粹……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第74章 情有独钟
  这次的谈判没有悬念,陈韫玉将在月后登基,皇宫叛乱终于尘埃落定。
  地牢里是一如既往的潮湿,只是这一切与凌雁迟再无关系,他被陈韫玉抱出牢房,天气难得放晴,外头阳光直射,照的他眼睛生疼,头脑昏涨,直往陈韫玉怀里蹭,陈韫玉便挪出一只手护在他的眼上。
  “别怕,我们回去了……”
  途径一片竹林,放眼望去都是翠绿,一堆花草从两旁簇拥着他们,漂浮的花香朦朦胧胧,凌雁迟茫然眨眼,感觉像是到了山上,不由问道:“我是在山上了么?”
  “没有,还是在皇宫,”望着烧的有些糊涂的人陈韫玉又道,“若是以后都不能再回山上,你还愿意吗?”
  凌雁迟半晌没有声音,而后才吐出模糊的一句话:“胡说什么,你在哪我就在哪……”
  “……这是你说的。”可不要反悔。
  陈韫玉带着凌雁迟去了乾清宫,这个历经几代君王生老病死的宫殿。宫人们动作迅速,早在这位新帝下牢接人时就将全部装点用度换新,就连御塌上的锦帐都换成了陈韫玉交代的深紫色,宫里头正弥漫着淡淡水汽,龙涎香张扬四溢,于是他就抱着人站在外头,掌事的太监见状吓的顿时跪下了,冷汗连连道:“是老奴处事不周,请……皇上责罚!”
  原本陈韫玉想说,还是叫我世子,后来一想自己这样反倒有些大尾巴狼,在心底一哂,只说了句“无碍”就算完。
  他低着头神色莫测,倒叫地上阅人无数的太监摸不清头脑,干脆把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人身上,机灵道:“这人病成这样,是否请了太医?”
  陈韫玉正望着眼前广阔御阶走神,闻言恍然想道:“他是病了么?就说为什么身上这么烫……”
  “那宣吧,让他们速度快些。”
  “老奴遵命。”
  很快一位白胡子太医就拎着药箱到了,他是这月初五才调到御前当差的,想不到板凳还没坐热皇帝就换了一波,他也摇身一变成了两朝老臣,老太医心里明镜似的,觉得这位新皇才上任就宣他,铁定然是位病秧子,可进去之后这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眼前的人穿的只是一身普通的长衫,没有半点皇帝架子,不仅不丑还怪好看,只是眼神略显空洞,古井无波似的只望榻上昏睡不醒的人,这样看起来他不像帝王,倒像一位寻常人家的多情郎君。
  注意到他的存在陈韫玉淡淡开口:“过来看看,莫要拘谨。”说完他就站起身,还给老太医挪了个位置。
  老太医受宠若惊,拘谨地应声走上台阶,这才发现床上的人实在是过于消瘦了,一张脸原本形貌姣好,现在两颊却生生地凹了进去,苍白着脸满面病容,诊了诊脉,于是他皱眉道:“这位公子身上可是有伤,脉象急促,高热不退,不似急症……”
  陈韫玉蓦地变了脸色,吼道:“让开!”
  一掀锦被,消瘦的人就暴露在他眼前,“退下,没我吩咐别上来。”
  老太医急急忙忙退下。
  床边顿时安静如初,只听的到凌雁迟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是那个时候在城门口伤的么,就说明明说要砍他一刀,却原来是砍到自己身上了么?这个人还真是天生就懂得该怎么激怒他啊……
  “斯拉”几声,是衣衫碎裂的声音,老太医听的惊心动魄,看新帝的神色,他一时有些摸不准这位究竟是生气还是心疼,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可不想首当其冲撞在刀上。
  陈韫玉很快将人剥光,于是他右侧胳膊上的剑伤便无所遁形——明显因为化脓而肿了一圈的胳膊上是外翻的皮肉,深可见骨,更是烫的厉害……
  “凌雁迟,你当真是个傻子么,就这么没轻没重的,你是想让我心疼死好再来一次苦肉计让我原谅你么!”他在心里把人骂了千千万万遍,可最终还是替他盖好被子,唤了声太医,“劳烦卿家再上来看看……”
  太医才抬头就被地上支离破碎的布匹吓的够呛。
  “应该就是胳膊上的这处伤口,卿家看着治,治不好脑袋是不会掉的,可这一辈子的行医生涯也就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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