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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鞘-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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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雁迟一哽:“……王爷放心,我……知道的。”
  这是一条充满荆棘与血的道路,这条路不管成功与否,都孤独无比,如果你都不站在他身后,那他又该如何正视自己?


第71章 出泥不染
  枯草霜花白,寒窗夜新影。不知不觉已经过去月余,窗外明月高亮,窗前烛火飘摇,陈韫玉伏在案上正提笔,不料却被一点莹白闪了眼睛,走到窗边一看,确实几点白霜嵌在窗框缝隙处。
  原来已是十一月了。
  不知何时,朝中突然传出景帝病重的消息,太医也诊治不出原由,只说皇上浑身无力,思虑倦怠,不能久站,渐渐的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陈韫玉觉得稀奇,怎会这么快?
  他曾去宫中探望过景帝几次,那时只远远的看了会,景帝就抬手让他出去了,没由来的,他想到了美人迟暮,哂然一笑。
  前日那晚和着月光的信,他是写给王勉的,可怜这位老尚书远在千里之外还忧心朝廷,信中只恨不得字字诛心,心心念念的都是太子尚在,二皇子如此堂而皇之越俎代庖又是想干什么?对此,他的回信言简意赅:尽人事,听天命。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再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干不出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事——不厚道。
  说起来,若说应天那位太子身体抱恙与二皇子无关他是不信的,只是这个事情没法查,一来应天山高皇帝远,一去一来就去了月余,二来应天官员原本就尸位素餐,得过且过,办事的还没有和稀泥的人多,就算查也只能查出一个上头想听的结果。宫里景帝病重,时而忧心而醒,念的都是这位太子的名字,宫人只得好生宽慰一句:“回皇上,好着呢,前日里还下地走了两步。”
  景帝放松点头,而后又昏沉沉的睡去,寝宫里檀香味袅袅,于是这一天就过了。都这个时候了,他想听什么,众人就给他听什么了,将死之人,难不成真有人能万岁万岁万万岁么?做梦罢了。
  这些天陈韫玉一直冷眼旁观,突然觉得是帝王又如何,荣华富贵还不是都是过眼云烟,有什么人是真正心疼他的么?若有,为什么这金贵的龙床前却空空如也?他又想到了凌雁迟,想着若他真的起势成功,这个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会讨厌自己满手血腥而转身离开么?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连着几天风很大,吹的人脸面生疼,大街上出行的妇人脸上都裹了层厚厚的纱巾,而这天夜里一封信却穿过巍峨宫墙到了陈韫玉手里——陈景帝驾崩了。
  这件事既在他意料之外,又在他意料之中,他知道他可能活不长了,可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快,陈韫玉趁夜叫醒施暮雪,将她送出城,只是在路上他碰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凌雁迟一身青黛,发丝凌乱,正骑马疾行,丝毫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马车,而陈韫玉却是早早的就发现了他,这骑马的样子,这熟悉的黛色,这就是他的心上人啊……
  “雁迟!”他站在马车前大喊了声。
  “吁……”凌雁迟猛的一拉僵绳,马蹄子顿时仰了老高,几乎要将他甩下。
  “韫玉,是你么?”他有些不确定。
  陈韫玉运起轻功朝他扑去,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头舒展仿似三九冬雪初融,于浓浓水汽中见到了初阳,一颗心雀跃的都要飞起来,紧接着他的心上人就搂住了他。
  “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陈韫玉死死的扑在他的怀里,几乎不敢睁眼。
  “嗯……我来了。”凌雁迟轻声应道,直到此时他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这个人,还好好的……半晌他才笑着说道,“你别搂我这么紧,我都喘不过气啦~”
  原本陈韫玉满心酸楚,眼泪都在眼里打转,这会却笑了,贴着他的胸口说道:“让你不长点肉呢……”
  “这不是想着过来后和你一起吃肉嘛~行啦,别搂啦,都被人姑娘瞧去了,世子你羞不羞……”凌雁迟一早就发现了那道略带好奇的打量的眼神。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正事,拉着凌雁迟就往马车上跑,边朝他解释道:“景帝驾崩,现在整个内宫都在二皇子的掌控之中。”
  哪怕凌雁迟早已料到京城会有变故,也没想到竟变的这么快,一时抓着他的手道:“你有从中做什么吗?”
  他问的直接,陈韫玉低头神色晦暗,可还是摇了摇头,不料下一刻凌雁迟却将他搂住了,不住地哄道:“还好,还好,还好你没有动手……”
  “我若是动手了呢?”贴着他的胸口,他低声问道。
  “没关系,我来了,就不会让你一个人。”他耐心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
  陈韫玉靠着他不说话,心有些凉,这时里头施暮雪咳嗽了声,说道:“那个,我能讲话了么?”
  凌雁迟顿时笑了,打趣她:“姑娘方才不是凝神屏气看的一脸认真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征询起我们的意见来了。”
  天黑看不清面容,可她只觉他分外爱笑,与这位世子可谓是天壤之别,于是仰头冲他道:“麻烦你帮我问问你这位相好的,这是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韫玉,听着没,问你呢?”凌雁迟拍了拍他的背。
  “不管去哪,左右死不了……”陈韫玉语气不善。
  施暮雪凉凉地看了眼这位顿时来的气性的世子说道:“说是世子妃,我看我这地位还不如你府上一个看门的,起码出门时人和你打招呼你还应了两声。”
  陈韫玉果然转身皱眉道:“说什么呢!谁是世子妃!”
  眼看这俩就要犟上,凌雁迟忙将他掰直哄道:“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姑娘你也别气他,他脾气不好,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
  施暮雪狐疑的看他,“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都不在京城。”
  “人比你聪明多了!”陈韫玉插了句嘴。
  “嘿!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欠呢!”施暮雪撸起袖子就想打人。
  凌雁迟忙隔在二人中间,说道:“此时此刻宫内巨变,他将姑娘带出来肯定是想保全姑娘性命,而越是危险的地方也越安全,想来他也不会将姑娘带到什么深山老林,多半会给你安排一个假身份让你在一户人家住下。”
  陈韫玉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施暮雪一看就知道都被他说准了,惊叹于他的聪明,忍不住酸了陈韫玉一句:“我说世子,你这是上辈子当了乞丐才修来的福分吧!”
  “这位公主你话有点多。”
  听着他突然生动的言语,她觉得之前那个冷漠狡诈的世子好像变了,他变的像个人了……原来他冲下去时马车的那一震不是假象……恐怕给予他力量的就是这位一直浅笑着的人吧?无端的她有些羡慕。
  安置好施暮雪后天已经蒙蒙亮,二人就这么牵手走在悠远静谧的官道上,天还早,却已有行脚商人挑着担子往进城的方向去了,道路两旁的杨树是他们唯一的伙伴,一眼望不到边的算是光溜溜的树干,于烟灰色的晨曦中高傲地立着,它们用最深情的目光看着每一位来往的人,为他们送行。
  扯了扯他的手,凌雁迟轻声问他:“都这个时候了,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吧。”
  想起他昨晚紧张的神色,陈韫玉低头轻摇。
  “好神秘啊,竟是连我都不能说么?”他故意拦住他的路,牵着他的手倒着走。
  他有些迟疑,便说:“没什么好说的,世间阴谋不都是那几样么。”
  “怎么,这么怕我嫌弃你么?”
  陈韫玉心一跳,偏头道:“不是的。”
  见他这样凌雁迟又是一笑,说道:“你既不肯说,那我也不勉强你,反正现在藩王虎符尽在我手,想变天也就是我一声令下的事情,嘿嘿,到了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还得叫我皇帝陛下?”
  他的心蓦地重跳一下,忙扯着他的胳膊道:“你说什么?我皇叔的虎符为什么会在你那,他们又怎会平白无故给你!”
  “别担心~”凌雁迟凑近他的耳朵道,“我假借王爷之意,先是谋了个统一战线,而后又提出一条计策……为防止你那几位皇叔在背后互相捅刀,命他们相互照看对方虎符,又从中间李代桃僵……是以他们现在好生护着的宝贝都是假了,真货都在我这里,你也知道我擅临摹,刻些虎符自是不在话下,啊……对了,这个事你爹都不知道,他以为我是用了什么计策才让他们交出的虎符……”
  “你……你这个人怎么,怎么如此胆大,你就不怕穿帮……你,这个世上还有你不敢干的事么?”陈韫玉一颗心狂跳不止,里头装的全是劫后余生。
  “别说那么多啦,天就快亮了,你快回去吧。”
  他一愣,说道:“那你呢,你不和我回去么?”
  凌雁迟摸着他的脸摇头:“不了,我趁夜入城就想看看你,京城百里外埋伏着肃王的五万兵马,我得过去看着……”
  “你疯了么?你这样子置辽王府于何地 !置自己于何地!”陈韫玉瞪他。
  “韫玉放心,我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上月兰州闹了整整一个月的旱灾,今日又连日下雨,导致虫咬疾病横生,百姓食不果腹,苦不堪言,肃王想趁这个时候捞个好名声,于是派了兵马带着粮草接济灾民,我是中途去的,直接将这些士兵给截胡过来……我原想顾及百姓的,可一想到你,我就等不及了……”
  一时陈韫玉百感交集,亲了他干燥的唇道:“我……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好好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就好。”
  “嗯……会的,回去吧,我等着你凯旋后来接我。”
  “好。”
  于是陈韫玉转身,带着一身的抱负与憧憬。
  凌雁迟却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开,真是个傻子啊……哪怕你愿将这世界都送予我,我也不愿你手染鲜血啊……
  毕竟从泥潭里走出来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第72章 兵临城下
  景帝的大丧礼置办的迅速又盛大,整个内宫一夜之间就从碧瓦飞薨变成了白茫茫一片,放眼望去仿似寒冬,而陈韫玉一整个早晨都跪在冰冷的朝堂上无悲无喜——他在等一个机会。
  朝堂上在争吵。
  “先皇驾崩前并未留下遗诏,国不能一日无君,此时应该急召太子回朝继承大统,好稳固朝政。”工部尚书郝功鸿拱手朝着身后诸臣说道。
  “郝尚书怕不是糊涂了,是当真不知道太子病危的消息么,应天距离此地路途遥远,殿下如何能来,尚书此言只怕别有居心呐!”右副都御史王中勤说道。
  “你……血口喷人!”郝功鸿这辈子鲜少与人冲突,而这个时候却急红了眼。
  “何必要舍近求远,现太子病危,二皇子孝心德行均数上层,何不代为监国?”这时跪在门口的一个小小的御史却插话了。
  陈韫玉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此人的名字,有些茫然,若说这位是二皇子的人也太蠢了点。
  这时却是李密之跳出来了:“此事万万不可,还看往昔,由监国引发的惨案不胜枚举,我们又何苦走这步险棋?”
  “那李尚书觉得此时还有何人能当的起如此重任?”
  李密之痛苦道:“太子虽病重,可太子的嫡长子如今已有七岁……”
  陈韫玉的心顿时透亮,斩草除根,这一招,可真毒啊……
  这时陈韫玉终于出声了:“我以为不妥……”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诧异的,不屑的,茫然的,希冀的……
  就在他准备再度发言时一声高昂的吼声传进殿中。
  “报!”
  这时落在陈韫玉脸上的这些目光再度转移,众人茫然地望向殿外,白茫茫的宫道上传出一位士兵急冲冲的脚步声,下一瞬间他就到了殿前,浑身是血,直接扑倒在地说道:“启禀二皇子,京城外十里,有夏军大举进犯!”
  一直闷头不语的二皇子终于抬起头,白着一张脸道:“你说什么?怎会有夏军突然在此?”
  陈韫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不对,不该是现在……现在陈玄璁还没有身败名裂,太子还在应天苟延残喘……
  那个人,他想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一旦被人识破就会被当成反贼么?
  他不允许这个人自掘坟墓,绝不!
  他迅速起身道:“我去应战!”
  陈玄璁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陈韫玉想也不想直接答道:“臣弟的意思是,我也赞成皇兄监国……当务之急是尽快料理城外夏贼,还望皇兄派我出兵!”他要去阻止他,哪怕前功尽弃,哪怕尸骨无存。
  这一瞬间陈韫玉清晰的感觉到不少人眼里的火光灭了。
  陈玄璁阴沉地打量了他一会,道:“李尚书,御敌之事,就交给尚书和世子了。”
  “微臣领命!”
  这一路陈韫玉过得心惊肉跳,他的身旁是心怀鬼胎的李密之,身后是仓促间召集的一万人马,虽是行在马上,可他还是觉得自己举步维艰。
  变故发生在半路中间,心神不定间陈韫玉总觉得身后的一抹眼神有些热烈,扭头看时,却惊诧的发现前去皇宫报信的那位士兵是凌雁迟易容所扮,这双眼,他不会认错……
  他顿时眼神犀利地扫了眼李密之,李密之察觉,正待动作,不料陈韫玉直接挥剑将他头颅砍下,对着目瞪口呆的士兵举剑说道:“都不要动,有奸细!有人易容混进了军中!”
  这一声吼传了老远,凌雁迟没想到他竟会先发制人,这下他的计划也被打乱,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兵行险着,直接弃马将人打晕抱走,而后将一身轻功运用到极致,剩下这群将士们便疯狂地朝二人追去……
  朦胧间陈韫玉觉得有些吵,还有些头晕,隐隐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将士们,此地距离京城尚远,而宫内已有奸人说我们是意图谋反了,你们相信你们的王爷会谋反吗?信吗?之前兰州赈灾,肃王爷很早就派我们去了,后来又说皇上病重,恐声哗变,一封信,白字黑字里写的都是让我们尽快前去京城,而现在,我们到了,他们偏偏又说我们是想意图谋反……亏我辽王府还费尽心思和肃王等五位王爷定立盟约,不反,不动……想不到有的人还是安不得我们……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
  五万人一声吼响彻云霄,而陈韫玉终于在他怀里转醒,下一刻凌雁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在我手上的这位,是宫里派来围剿我们的辽东世子,看在辽王的份上,我饶他一条命,只是可惜辽王却生了位鼠胆世子……”
  陈韫玉猛然扭动,刚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被凌雁迟捂住了的,一颗药就被喂进了他的口中……
  远处追来的禁军已经到了,两方人马瞬间厮杀在一处,陈韫玉闭着眼心如死灰——凌雁迟,你究竟要干什么?
  肃王五万人马,皆是精兵,在边防多有历练,且战且勇,而京城禁军在这软玉温香里待久了竟还有晕血的,胜败已成定局,这五万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赢了个彻底。
  雄赳赳,气昂昂,吼声震天,凌雁迟带着浩荡队伍直逼宫墙,入城后又将人马分成两批,分别走安定门和德胜门,他们的动静很快,宫内接到通报时他们已经抵达皇城门口……
  这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暖意融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登高的好日子,只可惜……战马似铁,无坚不摧,撞翻了无数行脚商人的摊子,士兵各个虎目圆瞪,吓哭了街头巷尾的小孩,有警觉的百姓早已躲进屋里,从狭小的门缝朝外看……
  “咚咚……”是粗木撞城门的声音。
  “城楼上的,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们不是叛军,我们是肃王之兵,既然你们先污蔑我们,那就休要怪我们不客气!劝你们的箭不要乱射,刀剑无眼,你们胆敢射一箭,我就在你们世子身上划一刀!说到做到!”
  楼上士兵面面相觑果然不敢行动,有粗心者不小心放了一箭顿时脸都吓白,凌雁迟冷哼着长剑一挥,一道细长的血丝就飞了出去,下一刻陈韫玉的右肩处就红了一大片。
  “还来么?”凌雁迟冷冷地说道。
  这下城楼上再无一人敢射箭,有人小跑者朝下,显然是去通报军情了,凌雁迟知自己时间不多,左手举箭高声道:“给我撞!今日就让他们看一看,什么叫真正的谋反!”
  他右手稳稳的搂着陈韫玉,仔仔细细的瞧着昏昏沉沉的人,在心里说道:“你等着,快了,快了。”
  终于,安定门率先被突破,凌雁迟放下决定改道,随即五万人马从安定门进城,京师被破。
  宫内禁军和锦衣卫均属祁驸马的管辖,而这一天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因为凌雁迟早前已给他们带了一点礼物——一壶加了料的酒和一封老王爷的“亲笔信”。
  宫内没了禁军调配,又处于帝位空虚状态,异常混乱,几位老臣除了蒋长平和合郝功鸿外,其他几位胡子都快颤掉了,不住地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到底孰真孰假啊!”
  陈玄璁简直不能更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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