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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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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他连吴玉莲都要防。高棣信不过任何人,在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前,没有一夜安稳觉可睡。
  晚上两人安静躺下,高棣里,冯陵意外,背对背。高棣白天折腾累了,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当儿,突然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很规律:“笃、笃、笃。笃、笃、笃。”
  大半夜的是谁啊?高棣闭着眼睛要爬起来开门,脑内突然一个闪念:莫不是查出来他毒死父皇,派人来抓了?
  这个念头一下把他吓醒了,竟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候敲门声又响起来了:“笃、笃、笃。”仍然是不紧不慢的三声,仿佛在告诉他这不是做梦。高棣干咽了口唾沫,要硬着头皮起来,旁边冯陵意淡淡道:“你躺着吧。”
  不等高棣推让,他已经起来披上衣裳,趿着鞋去开门了。高棣坐在床上,竖起耳朵听动静,门开,风响,冯陵意似乎和来人交谈了几句,然后是关门声。静了一会,应该是在堵门缝,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冯陵意推门回来,手上多了个匣子。
  高棣已经下床点上灯,站得远远地瞧着他,既惊且疑:“老师,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来送东西。”冯陵意把匣子放在桌子上,慢慢打开,看了一眼。高棣还是远远站着,警惕地观察他的神色:“是什么?”
  冯陵意面色如常,但高棣却嗅到一丝阴冷的气息。
  他慢慢抬起眼,看着高棣,声音平稳:“人头。”
  高棣心里咯噔一下:“谁的?”
  “不认识。”
  高棣手心有点冒汗,嗓子眼发紧:“说不定我认识。”他深吸口气,慢慢向匣子走过去,他看到头发,然后是额头,眼鼻嘴,最后是颈子上狰狞的伤口。也速齐闭着眼睛,他死了。
  高棣双腿发软,踉跄后退了几步。冯陵意看着他,高棣喉结滚动一下,干涩地开口:“是那天……来送信的人之一。”
  冯陵意点点头道:“这是给了个交待。”
  高棣咀嚼着话里的意思,小心地问:“通风报信的人是他?”
  冯陵意合上匣子:“他们说是就是吧。”
  两人再躺回去,但这回高棣睡不着了。也速齐的脑袋把深埋的恐惧全勾了出来,他第一次如此近地面对死亡:就在昨天,这个人还说话,挥刀,健壮结实,今天就变成了一颗人头,一个“交待”。权力呼啸地碾压过一个生命,连哀嚎都听不见,一旦我落败,不,一旦我失去利用价值,也会被这样毫不留情地碾过!
  高棣太怕了,又怕又悔。不该毒死父皇的!本来我可以好好地做我的太子,他崩了后皇位自然是我的,现在呢?不仅背上弑父的罪名,还得罪了叔叔,更给了高欢和皇后以可乘之机。若是不被发现也罢了,吴玉莲至今未归,十有八九是被捉住了,万一事情败露我该如何自处?
  除非杀了姆妈!高棣一直知道自己狠毒,但此刻心脏仍然像被揪住一样的疼。她把我养大,那么信任我,为了我出生入死,我却为了自保杀掉她?
  可是我好害怕——我没办法!
  高棣再次感到了要淹没他的无助感。我知道我蠢,我坏,我活该,可是我还有什么办法?我是做了错事,可没人站在我这边,没人商量提点,母妃早逝,父皇冷落,亲叔叔虎视眈眈,高欢和其母族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全世界都在跟我对着干!而我有什么?我只有一个吴玉莲,如今还生死不明,这场仗根本就不公平!
  凭什么高欢什么都有?凭什么我就要受这么多罪?高棣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别人家十九岁还是个大孩子,而我已经要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惶惶不可终日地熬着日子。我不想死,不想认输,可我已经快要熬不下去了,真的好苦啊。
  他怕吵到冯陵意,捂住嘴不出声地哭,但还是漏了几丝吸鼻子的声音。他听见旁边叹了口气,心里一惊,连忙屏住呼吸,手却被握住了,安慰地攥了攥。冯陵意轻声道:“哭吧。”
  高棣抽泣两声,哽咽道:“老师,我能搂着你吗?”
  冯陵意像是有点意外,沉默片刻,道:“嗯。”
  下一秒他的腰就被死死搂住了。高棣抱着他的救命稻草,像受尽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冯陵意睫毛微微颤抖,犹豫一下,手臂轻轻搭在了高棣胳膊上,跟他十指交扣。高棣看不见,那双眼里狠戾和痛苦交杂,嘴唇却紧抿着,克制着表情。
  即使是背对着,也生怕被人看清了那颗心。


第十一章 。
  端王接到信就往宫里狂赶,拉车的马四个蹄子都踩飞了。风风火火冲到清宁宫,国舅爷也刚巧从车里下来,俩人对视一眼,空气里噼里啪啦直冒火星子,末了还是假笑着揖让一番进了殿。
  入了内室,皇帝在榻上昏迷,下了帘子,看不清具体情形。屋里宫女太监正六神无主,看见二人像得了救星一样急忙迎上前,端王低声问:“还成吗?”宫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开口,端王脸一沉,径直过去挑起了帘子:老皇帝了无生气地躺着,面上肌肉时不时抽搐一下,已经在倒气了。
  端王叫了他一声,也不见应,看样是连回光返照都指望不上,过不多久就要咽气。这下高棣稳了,端王脸上悲痛,心头却暗喜。那边国舅爷也凑过来,一见老皇帝要完,心头登时一沉。国舅爷已届知天命之年,但平素保养得当,看着就像四十出头,风度卓然,他对下人一贯好声气,虽然极不悦也只是微微皱眉:“怎会这样快,不曾宣国师么?”
  宫人垂首道:“早就派人了,太常寺回报说、说国师正在闭关……派了两位贞人过来,瞧了瞧说救不得,又回去了……”
  国舅爷压着火道:“还在闭关?”
  宫人嗫嚅道:“国师前段时候卜出陛下不久将殡天,奴婢私心想着,怕是冥冥已定,国师也无能为力吧。”
  “冥冥?”国舅爷面上掠过一丝冷笑,却忍着没说什么。他烦躁地来回踱了几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皇后呢?”
  宫人有点慌张,连忙道:“已经去叫了。”
  皇上巴巴地跑来清宁宫,结果冷衾冷褥地被晾了一宿;现在都快不行了,皇后居然还在外头浪!国舅爷被妹妹气得手直哆嗦,终于克制不住,甩袖怒道:“胡闹!”
  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端王安坐看戏,国舅爷咬了咬牙,忍气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喝。一杯水喝完,国舅爷感觉心气平了不少,突然听见远处隐隐马蹄声。那蹄声密如疾雨,转瞬就奔到殿前,显然来人根本不顾忌这是在宫里,鲜衣怒马恣意疾驰。马是好马,跑得快却平稳,行至殿前,骑手一拉缰绳,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她朗笑一声,随手拍拍马脑袋:“好大威风。”
  马得意地放下前蹄,骑手翻身下马,奖励地喂了一粒糖,自有下人来牵走。国舅爷听见外头响动,猜到是谁,绷起一张脸,而来人已经一把推开内室的门。
  云莅扫视一圈,摘下手套随手扔给侍女,拢了一把短发,挑眉笑道:“热闹啊。”
  见过云莅的人都不会疑惑高欢为什么长成了那样,他就像个仿制品,模样神态都像足了原版,那股疯劲儿也像。云莅原来有一头得意的长发,人见人夸,她也极宝贝,特意配了个侍女打理,养得丝滑柔顺,缠绵逶迤。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就厌了,抄起剪刀来了个一刀平,如练长发说剪就剪,眼都不眨。身边人自然炸了锅,但云莅说:“我要骑马,长发麻烦。”
  你贵为皇后,不好生在宫里待着,骑什么马?头发剪那么短,野人一样,成何体统?可云莅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爱怎样就怎样,谁也休想管。她咔嚓剪掉头发时才成婚没几年,高欢刚会走,皇上还以为自己能降住她,放话说她不把头发养回去就不进清宁宫。云莅背对着他用手指梳马的鬃毛,闲闲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
  高承没当回事,搂住她的腰,亲昵地亲亲她耳朵:“什么说好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就得服我管。”
  云莅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的脸。这女人讥诮地勾起嘴角,比常人略浅的琥珀色瞳孔似笑非笑盯着他,刻薄极了也漂亮极了:“我怎样关你屁事?”
  高承被骂得一愣,云莅已甩开他的手翻身上马:“让开!”
  高承恼了,伸手拦住,厉声道:“你敢!朕以后夜夜宿在昭妃处,看你不怕!”
  云莅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他冷笑,风吹得一头短发纷飞:“好啊,各玩各的,多快活。”高承气得要把她拖下马,云莅脸一沉,兜头就是一鞭!鞭梢擦着高承的脸炸在耳边,惊雷一样,吓得高承一松手坐在了地上,云莅已经风一样从他身边掠过,扔下一句:“你有空多盯着点端王,少管我的闲事!”
  这是高承第一次窥见这女人的真面目。大吵一架之后,两人很快和好了——云莅脸蛋漂亮嘴又甜,娇宝贝一样,没人能一直生她的气——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云莅一点一点地把底细透给他,她大半夜骑马去荒原吹风,她喜欢男人围着她献殷勤,她毫不避忌地与人幽会,她那烂到了骨子里的过去。高承快被这女人搞疯了,他曾经失控地咆哮着质问云莅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而云莅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笑:“你管这叫折磨么?”
  高承嘶声道:“这等丑事还不叫折磨?!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你这个婊子!”
  云莅指间一支细长烟管,她深吸了一口,呼出的烟气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娶了是幻灭,没娶是求不得,怎样都苦,怪我做什么。”她完全不着恼的模样,云淡风轻地道:“你觉得不公平,尽可以寻欢作乐,我又不曾拦你。”
  高承窒了一下,已不如刚才理直气壮:“朕就好奇你图什么?朕为国主,你要什么我不能给?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宠,你竟不知珍惜!”
  云莅晃着腿,脸上的神情既天真又残忍:“图什么?图乐子啊。”她盯着高承,笑嘻嘻道:“哇,帝后背地里竟如此不堪,谁能想得到呢?他们只会以为我们是神仙眷侣,天生一对!我们装出道貌岸然的模样,蠢货们对我们顶礼膜拜,不好玩吗高承?”
  云莅兴奋起来,那双浅色眼瞳里透出十足的疯狂和神经质:“等我们玩够了,就一把砸碎他们的幻想!”她抄起床头玉件猛地掷向高承,他闪身一躲,摆件在墙上砸得粉身碎骨。这个疯子“哈”地笑了一声跳下床,踩着碎玉走到毛骨悚然的高承面前,语气冷静得出奇:“然后我们一起跌得粉碎,直接去死。”
  她眼睛直勾勾剜着他:“我希望是三十岁之前。如果我怕死了,麻烦你杀掉我。”
  高承没撑到那天就已经死了,云莅眼里毫无怜悯。国舅爷瞪着她道:“疯驹子,你不去看看!”
  云莅笑道:“我看了就能活过来么?”
  她平素惯会哄人,极少用这种语气讲话,国舅爷心里有火,和端王商量正事时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国师这会该肯出关了。皇上说没就没,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先让国师看看,也好做法事超度一下,宫里再加排查。这么安排,王爷意下如何?”
  端王抚须笑道:“本王自然没意见。”他眯起眼睛,拿眼角打量着云莅,意味深长地道:“就是不知皇后肯不肯哪。”
  国舅爷脸色一变,望向云莅,她却一时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最终弯了弯嘴角:“随意。”
  另一头,太常寺上下已经焦头烂额。自古巫医不分家,太常寺主业是祭祀占卜,也管抢救皇上,皇上眼看要崩了国师还八风不动地安坐闭关,可能吗?太常寺架子端这么高,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交不出人,国师不在,总不能变一个出来吧?
  太祝手忙脚乱地点了两个将送去,勉强算是应付过一波,下一波难题又在路上了:老皇帝挂了,要国师去验尸加超度。验尸还好说,超度是非国师不可的,国师不超度老皇帝的灵魂就不得安宁,就不能和祖神肩并肩,就不能下葬。好歹是个皇上,冻起来自然不妥,可暖室里停几天老皇帝都臭了,这成什么样子?说来说去,还是得要国师,而且是现在立刻马上。
  太祝都快急出眼泪了,一叠声地问下面人:“国师到哪了?”下面人掏出地图,从嶷山到邺城的路线已经被用朱笔勾出,邺城远郊处画了个圈:“前天飞讯已经到这儿了,昨天夜里下雪也许耽误脚程,今日总该到了。”
  太祝心下稍安,一边绞尽脑汁地编借口糊弄清宁宫的人,一边把情况之危急大加渲染地写在信里传给国师。我们要扛不住了,祖神保佑,您可赶紧回来主持大局吧。
  太常寺不知道的是,收到飞讯那天,一支队伍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入了邺城。彼时已近黄昏,风冷而硬,刀子一样割着脸,人们呼出白气,飘远变成霜。风掀起雪沫子往人脸上撞,空气闻起来像铁和灰尘。城前卫士像往常一样盘查着过往行人,这是邺城最偏的一个门,城墙爬着枯死的藤蔓,斑斑驳驳。已经快要到落锁的时候了,行人稀稀拉拉,卫士们跺一跺冻麻了的脚,小声讨论着过会去哪里喝酒,一切都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远处隐约的黑影。那抹黑影转眼近了,是十余个骑手护送着一辆马车,骑手皆着黑袍,宽大的衣角在风中猎猎翻飞,远望如同飘来一片黑云。
  卫士们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对视一眼,为首者踏前一步,高声道:“什么人,可有文牒?”
  最前面的骑手听见勒了勒缰绳,打个手势示意后头放慢速度,黑袍一掀露出头脸:眉目干净还带点羞涩,文文静静姑娘一样。卫士警惕稍松,只道;“进城做什么,文牒拿出来。”
  骑手手伸到怀里,笑道:“太常寺的人也要文牒么?”
  卫士上下打量他一遍,讶然道:“你?太常——”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消失在了风里,而刀比风还快。他的血一流出就冻成了冰。卫士看到最后的画面是天地倒转,旭日东升,浩茫天域直直撞到他眼前,那颗头颅跌落雪中,却误以为自己是升天。
  杀人者连头都未偏,收刀回鞘,双腿一夹马腹,一骑当先;身后一行骑手紧随,亦无声无息。天地寂寂,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有马蹄在雪地上印出点点落红。


第十二章 。
  也许是不惯被搂着,冯陵意做梦了。
  他梦见潮湿闷热的夏天,地上像着了火,吸口气都觉得又闷又浊。周围黄蒙蒙一片,他什么都看不清,但知道自己要跑。太热了,动一动就一身汗,他跑不几步就汗流浃背了,刚打算歇口气,斜刺里竟窜出条狗,一口咬住他的腿死命撕扯。冯陵意痛得眼前发黑,不意竟被兜头套了个竹环,男人的声音兴奋地响起:“哇,我套中了!”
  冯陵意循声望去,说话者作帝王打扮,该生着面孔的地方却是平滑一片。他身边还有许多无脸男女,衣着妖艳,手持竹环跃跃欲试:“臣也来!”
  皇帝大笑道:“你们玩赖,他都不动弹,这也太好套了吧!”他说着招呼冯陵意,“快跑啊老师!他们都要套你,我要输了!”
  那恶犬疯了似的扑他,冯陵意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狠劲,一脚踹在它鼻子上。狗鼻子最为娇弱,那狗被踢得呜咽一声松了口,冯陵意拖着伤腿掉头就跑。见他开始跑动,那群人狂呼乱叫起来,赛着劲儿地用竹环丢他,偶尔套中就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狗还在身后紧追,冯陵意疲于奔命越跑越慢,皇上大声抱怨道:“老东西,倒是快跑啊,磨磨蹭蹭做什么!”
  男女们娇声道:“他定然是犯懒,存心不给我们快活!皇上再放几条狗咬他,看他敢不跑!”
  冯陵意脑子昏昏沉沉就要晕倒,腿上冷不丁被狗狠咬了一口,生生撕下一块肉来。他要故技重施踢它鼻子,另一条腿也被扑住了,然后是腰,背。数不清的狗涌上来撕咬他,狗脸狞厉,气势汹汹。冯陵意很快被狗拖倒,一条狗扑上来咬他的喉咙,他要认命地闭上眼,狗头突然诡异地拧了一百八十度,露出后脑勺上的人脸来。那人脸他熟悉极了,俏皮地笑着:“老师今日真好看。”
  冯陵意心头一软,狗头已拧回来,在他胸膛上狠狠一口。人脸兀自笑道:“老师最疼我了,是不是?”
  所有狗头后的人脸都开口附和,成百上千张脸对他撒娇:“老师你明明就喜欢我。”狗头狂吠着撕咬,而人脸深情款款地说着情话,皇帝和那群男女不知何时已经公然交媾起来,淫声浪语不绝于耳,狗吠和人声重重交叠,声浪越来越高,竟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老师……老师?……老师!”
  冯陵意骤然睁眼,厉声道:“别叫我老师!”
  梦魇景象如潮水般褪去,眼前日光清明,高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冯陵意知道自己吓着他了,闭眼缓了缓,低声道:“不是说你。”
  高棣眨眨眼,懂事地跳过这茬,殷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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