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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绪-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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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昨天忘了传今天多更一点^^】


第六十四章 十四岁的探花郎
  虫声透过新绿的窗纱隐约传过来,屋子里满是暖意,而气氛却是肃穆且冷清的。
  赵绪心下了然师傅所说那人是谁,天意弄人,上一辈的恩怨和下一辈巧妙地重合。
  赵绪没问下去关于那人的事情,他觉得师傅对那个人定是深恶痛绝,自己又何必勾起他的情绪。裕溪。
  而江云涯淡淡地叙述了下去:“那人武功很好,即使是为朝廷所用,也不失为一个可敬的对手。”
  “徒儿知道。”赵绪回道,既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便道:“徒儿也对他有些了解,你说的应该是沈淮。昔日沈淮为宫中秘卫总督,训练了十六名死士,其中一名如今在我身边,待我义重……是他杀了沈淮。”
  江云涯面上讶然,“哦?他的徒弟那么恨他?”
  赵绪不语,微微摇了摇头。无论与何人,他都不想说出千山那个秘密。
  江云涯看他神情了然,不问下去,只是道:“既是你所接纳的人,便好好相待便是。”
  赵绪点头,道:“徒儿也如此想,只是,昔日十六卫中的另一人,却为了沈淮,来向他寻仇。”
  江清枫道:“施南月?”
  “师傅,您知道他?”赵绪纳罕师傅竟也知道施南月。
  江清枫漠然道:“你在朝中,我总不至于两耳不闻。”
  赵绪苦笑:“徒儿愚钝,一时竟也想不起什么法子解了这心头之患。”
  睨他一眼,江清枫冷然道:“你的心头之患在东宫,在太尉府,而不在那监栏院。”
  一时无法应答,赵绪觉得自己在师傅面前,从来都是如稚子一般,被看得清清楚楚。
  “莫要以为如今你与太子同为监国便是与他有了一争之力。记得,如今东宫稳固,只要太子不犯下无法饶恕的重罪,将来的皇位,就绝不会是你的。”
  如金石敲击,振聋发聩。
  赵绪忽然感觉自己回一趟岐山是在恰当的时间做了一件最恰当的事,他之前还担心自己不在长安会生出事端,但现在觉得,即使有什么麻烦事儿也是值得的了。他这几年来韬光养晦,但始终无法再进一步,究竟碰到了什么瓶颈,自己却始终无法探到。
  连日来江清枫对他要求甚严,自兵法,剑术,再到谋略,无一不挑剔,而赵绪却觉得自己似乎慢慢摸到了那层阻碍的铁壁。
  赵绪默然静思,随后认真道:“徒儿受教了,今后定当居安思危,不敢一日高枕。”
  顿了,又小心问道:“师傅您这些年也在关注朝政么?”
  赵绪自以为是知晓江清枫的性子的,他心头有些不解——师傅不是最厌恶这些庙堂之事么?以往赵绪给他写信时,都是刻意不提朝廷的事的。
  那…师傅又怎会对朝中形势掌握的那么清楚?
  目光落在了那尾古琴之上,修竹在蓦然柔下的眼波里,似模糊了些。江清枫叹道:“不这么的话,怎么报仇……苓…你娘不该枉死。”
  赵绪心头一动。
  “师傅……这些年,是您在暗中帮我么?”他早就察觉有人在默默助他,但却总是无从找寻。
  江清枫微微颔首。
  赵绪忍不住追问,直奔主题:“您,难道已经查出是谁陷害我母族了吗?”
  江清枫眸子变得愈加幽深,唤他走近一些,
  他俯下去在赵绪耳畔低语,慢慢道出那个答案。
  心陡然落入千丈深渊,即使早有猜测,但也敌不过事实的残酷。
  尽管压抑着,但赵绪仍是从心底里感到发冷,他就说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人敢怀疑。
  是啊,怎么能有人会怀疑呢?
  ……………………
  赵绪走出门的时候,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白,失了血色,像上好的丝绸,柔顺纤巧,却没有生机。
  山上层层叠叠的枝桠遮住了惨淡的日色,投出一大片阴影,江云涯正在树下耐心地擦拭他的刀。那柄刀,通身漆黑,与他的主人一样是沉寂的,看着冷淡到无情。
  刀剑无情,人却是有感情的。
  江云涯抬头,陡然见他神色,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起身,有些慌乱了,去揽着那个苍白的人。有风吹过,携起枝头上几片树叶,落在静静拥着的人头上,如木雕一般,谁都没动。
  心情明明暗暗,像天际的云,不知要飘到哪里去。没有着落点,没有安慰,总是感到心慌,江云涯很久没见赵绪这样子,上一次大概是在十年前,赵绪下山,去接受本属于他的命运。
  肩头传来湿润而温暖的感觉,涩涩的,江云涯轻轻地将他的头抬起来,见两道未干的泪痕。
  他哭了。
  竟然…怎会…
  赵绪像是野林里受伤的小兽,本无拘无虑,即使有着忧愁,也知道一切终将开朗。而现在一切的坚持都被瓦解,过往似乎成了笑话,冰冷的,嘲笑着他。
  他不说,江云涯便不问。
  怀中人哽咽着,在男人宽阔有力的胸膛上,肆意流着本不该他流下的泪水。他受够了伪装出百毒不侵的样子,不是没有事情能够把他打垮,只是被击倒之后的谈笑风生,若无其事最让人疲倦。
  累了。
  一切的委屈,如洪水般宣泄出来,便雁过无声。被江云涯的怀里遮住的脆弱,转瞬间就消逝了,唯有眼角的红痕昭示着,这并不是虚幻,刚才一切确实是真实的。
  “大了还是喜欢哭鼻子呀。”江云涯在他耳边低语,轻抚着他冰凉的发丝。
  赵绪已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但声音还是闷闷的,小声道:“我没忍住,以后才不这样。”
  江云涯道:“不必忍——以后,都不必。”他看着他,眼神如圣徒般虔诚而温柔。
  心头似轻羽拂过,温温柔柔的,驱赶着原本的悲伤。
  赵绪回身抱住他,把头继续埋在他怀里。
  “咚”地一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循声望去,是秦衡。秦衡此时手忙脚乱地,在他的药箧,里面的药有的洒在了地上,虽然包着纸包,但也让人心疼。
  微妙地,有点尴尬。秦衡不过是来找江云涯试药,就看见树下抱着的两人。
  青天白日的,真是——有伤风化!秦衡手一抖,随身的药箧便掉在了地上。
  “你们,继续继续…就当我不在哈。”秦衡一壁捡着,一壁道。
  而两人早就松开了,赵绪赧然一笑,道:“秦师兄,我来帮你。”
  很快的,三人一同,就将药箧里的药材都理好了。
  秦衡让江云涯坐着,自己拿出了一个银盒,打开,里面是青山興绿色的几近透明的膏体。
  “也许会有些疼,涯哥你忍一下。”秦衡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那药膏抹在江云涯的眼睛上。
  “嘶——”极轻的,吸了一口气。
  江云涯只觉眼上初是清凉舒服的感觉,陡然像点起了一把火,火辣辣的烧了起来。而他向来心性坚忍,只是刚开始猝不及防的一下,让他发出了些许声音,之后,便是一片寂静了。
  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他们都紧绷着神经,生怕下一秒便宣告他们的前功尽弃。
  待药膏都涂抹完,赵绪竟发现自己额上已是一片细汗,再看,江云涯也是一头的冷汗。他拿了一方帕子,给江云涯拭去额上的汗水,因男人还不能睁开眼睛。
  “秦师兄,要等多久?”赵绪问。
  “一个时辰罢,今日每日都要涂上,并熬两副药,早晚服用。”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但对于只能干坐着什么都不能做的人倒像是种折磨。赵绪怕他闷,就拉着他说话,秦衡也在旁边,磨着他的药粉,时不时接上他俩的话。
  聊着,谈到了一件算是重要些的事情。徐敬言来信说徐昭去参加了今科的科考,竟是一举得了探花,令天下瞩目。
  赵绪叹着,道自己当初十四岁时,还想着怎么偷山下老伯家的枣儿呢,怎么人家就都成了探花了。
  江云涯嘴角勾着笑,但不语,倒是秦衡替他说了:“你从小就一肚子坏水,那点聪明才智就用到调皮捣蛋上了,哪干正事?”
  赵绪本黯沉的心情,被这一闹,也慢慢掩藏在深处了,与他说笑。
  徐敬言信中虽是报喜,但颇有不平之意,字迹都写的有些潦草。他道本来徐昭应是状元郎的,硬是因为年纪太小被压到了探花。施南月当时恰在圣上身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徐小公子如此好相貌,不做探花可惜,便圆了所有人的场儿,让徐昭的名次定了下来。
  那状元郎是周家的远房亲戚,都以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还和小孩儿抢状元,真是老不羞。赵绪看着他泄愤似的不平之语,一笑置之。
  也不是人家要争,而是他身后的背景让他不得不争。
  人,总是向前看的,谁不想攀个高枝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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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回京
  山中无岁月,转眼间,两人已回岐山将近两月了。
  远离京都的喧嚣,每日听松涛声,置身云海间,自有一番超脱的怡然乐趣。而他们终将还是要回去的,继续走完未竟的路。
  江清枫和往常一般,像他们未曾离开,也不会离去,只是独自做自己的事。三人不敢打扰。
  秦衡和他们本就熟识,就算相隔多年未见,这些时日也让彼此重新熟稔起来。并且,秦衡见惯了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不复当初那般惊讶了。
  其实这也不是他二人不收敛,只是,许多动作都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下意识地便做了,没想太多。赵绪觉得自己和师兄完全没有秦衡想的那般开放嘛……,他们都好久没做那档子事了。
  想着,赵绪不禁心中郁闷,长叹一声。
  师兄体内的毒素还未清除,秦衡也直言道让他们这段时日不要做那事,以免让赵绪也染上毒素,说着,他倒是不担心江云涯忍不住,只是看着赵绪若有所思。赵绪气恼,拂袖就不理他二人了。
  自己难道有表现出来吗?
  就算想,……那不是还怕被你们听见么!
  日子就这样既难熬又开怀地过了下去,赵绪这几月被江清枫训得浑身都感觉轻快了不少,一摸身上,硬邦邦的,小腹上码的整齐结实的六块肌肉。刚发现时,喜不自禁,夜里就窜到江云涯房里让他摸,又惹了不少火,只得大半夜的舀了凉水来泼,暂且不表。
  江云涯自那日见赵绪失魂落魄的模样之后,就再无见过他那般了,俊朗的青年眉眼间云舒风清,似从没阴翳遮盖,只是夜间常偷跑到他这边,总要紧紧搂着自己才能安睡。
  这日,三人整顿行装,已是打算下山,前往长安。
  江云涯身上的毒已清的七七八八,只要再服一段时间的药,便可以恢复了,而赵绪已离京两月,断不可再拖下去,只得回去处理积压的事务。秦衡出了平遥,自是打算云游四方行医的,便提出与他们作伴,打算先去长安得一个名头。
  因此,三人选定了五月初五,端午这日下山。
  山上飘着沾衣欲湿的细雨,绵绵如线,谁都没有打伞。眼前雾蒙蒙一片,分不清是雨丝还是眼底的水气,江,赵二人频频回首,看着远处身着灰色道袍的人,渐渐缩成了一个点。
  他们下山前,江清枫只是淡淡道—去吧,便没再说什么了。
  山遥路远,一别不知又是几年,两人心中萧索,但面上仍微笑着,道自己将会保重,断不让他失望。
  与他们不同,秦衡心情是很雀跃的,他老早就想去繁华热闹的长安城玩玩,但他师傅管的严,未学成之前都不许他踏出平遥半步,因此只得作罢。两人路上,倒是因为他,冲淡了不少离愁。
  不同于山上桃花绿柳的清秀景色,长安城的美是恢弘的,城墙上的落日将砖瓦染成金色,昭告着这个古城的骄傲。
  江云涯与他们不是一路进城,因此,便由赵绪带秦衡回府。
  秦衡面上淡然,但心中却是惊叹,一壁看着星罗密布的市坊街道,一壁心中默默感慨。
  而等他到了晋王府,不由得觉得方才真是感慨的有点早了。
  “小绪,你这…,够有钱的啊。”秦衡目光落在晋王府大门上悬挂着的两盏灯笼上,他目测,这灯笼的边,是金子无疑了。
  赵绪道:“必要的排场罢了,金玉其外。”
  顿了,他有些迟疑,但还是轻声道:“秦师兄,…到了长安就莫这般唤我了,在王府内可以的。”
  秦衡也不愚钝,当即明白,摇着折扇,轻笑道:“秦某知晓,谢殿下提醒。”
  赵绪微微颔首,便带他进去了。
  甫一进门,便见君殊正在院中练武,他今日习的是飞镖,柳叶一般的刀片,却硬是被穆千山逼着要射中百步之外被丝线悬着的红豆。
  少年身上衣衫俱被汗水浸透,连扔了三四次,都没有瞄中目标。
  穆千山冷着脸走过去,在他腰侧拔出一枚飞刀,信手一掷,带着风声,在空中划破一道弧线。
  远远地有侍卫一路小跑着把飞刀捡了回来,待定睛细看,那刀尖上正滴着一粒红豆,如血一般,不差分毫。
  君殊面色一赧,还未说话,便听有人拊掌称好。
  “好功夫!”
  秦衡赞道,笑意盈盈。
  君殊循声看去,这才发觉赵绪已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面生的人。
  而他正恍神时,穆千山早已走过去,拿了白狐氅予赵绪披上了—这也是习惯了,即使他现今不在晋王府当值,也如此行事。
  赵绪附在他耳畔低声问了几句,穆千山微微摇首,面色无波。
  风又吹凉了汗,带了些寒气。
  夜,将至了。
  …………
  一同用过晚饭之后,赵绪便着管家给秦衡安排了住处,自己则唤了穆千山侍立在书房,问他这几月的事情。
  穆千山道朝中诸事如同往常,只是,有一个不利的趋势——施南月和东宫走的越发近了。施南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掌管着宫中禁卫军和一队训练有素的暗卫,如今晋王府与东宫两相对峙,东宫若是有了施南月的助力,这天平,却是要慢慢倾斜了。
  向来不苟言笑的人双眉微微拧着,赵绪却是早预料到了,并不惊讶,道:“他们会联手的,不过是时日问题。”
  静默了许久。
  蓦然,穆千山上前一步,跪倒在旁,缓缓道:“属下不敢再拖累殿下,求殿下让我出府。”
  “哦?”赵绪捧起案上茶盏,细抿一口,不置可否。
  他问:“出了晋王府,再和前几年一样四处漂泊?”他不置可否。
  “至少…,施南月会去找我,而不再把矛头对准您。”
  烛火如豆,朦胧的照在他的侧脸上,向来都是冷硬如冰。
  赵绪陡地把茶杯放下,溅出了些微凉的茶水。
  气氛,蓦然变得紧张。
  他蹲下身去,让穆千山看着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千山,你还是不信我。”
  目光猛地一缩,穆千山轻声道:“不——”
  赵绪道:“你若是真的信我,现在就不该想着怎么一走了之,而是——想着怎么一同解决。”
  放轻了声音,他柔声道:“如若,被寻仇的是我,你定也会这么选择——风雨同舟,生死不计。”
  嘴角动了动,他本就寡言少语,此时更是喉中干涩,穆千山只是郑重地点下了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绪道:“起来吧。”
  地上冰凉,他不喜欢被人跪着。
  京中局势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变的了的,赵绪并不担忧这一段日子自己的离开会埋下多大的隐患。
  除却施南月之事,要紧些的就是徐昭此次中第探花了。穆千山道圣上龙颜大悦,赏了徐昭一处宅子,就挨近翰林院。他此番被遣先在翰林院当值,因向来科举的前三甲都是在翰林院任职之后,方被派往各部的。
  赵绪在回京途中就在听路边说书人夸徐家的小公子怎么惊才绝艳,风姿俊雅。他在心中打着璇儿——他和徐敬言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说,但与徐昭,却只是表面上的亲近而已。
  换句话说,徐昭虽是对谁都是谦逊有礼的样子,但其实很少有人能被他放在眼里,这一方面和赵绪自己是挺像的。
  赵绪想着,能让徐昭放在心里的就只有敬言了吧。他小小年纪,却思虑深沉,已经让人看不穿了,赵绪一点也不觉得,他以后也会和徐敬言一样,甘愿在自己手下。
  金鳞绝非池中物,再过几年,便不可小觑了。
  赵绪心念电转,极快地理清了种种事务纠葛,又啧了口冷掉的茶水_—如今重要的是眼前,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灯火昏黄,光线晦暗,穆千山向来习惯隐在暗处,静立着,如同雕塑。
  “千山,你近来可好?”赵绪忽然问道。
  穆千山顿了顿,微微颔首,道:“天策的人都很好。”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赵绪紧紧地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附离可汗,可还来寻你?”
  夜风吹过,卷起了衣角的布帛,但不知主人心思是否也被风吹扰。
  穆千山回道:“是。”
  附离一直没走,留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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