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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_公子于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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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牧还在往前走,这下他心里更气了:“我问你呢,我要是忍不住啃你怎么办?”
  结果他话音刚落,地上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行尸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腿,李牧眼疾手快,一剑便砍断了那行尸的胳膊,似乎犹不解恨,又一剑砍掉了那行尸的头颅。头颅滚落在地上,留下一滩黑血。饶是这两天见惯了血腥场面,容探还是胃里一阵翻滚。
  “咱们还是尽量别弄出动静,看看能不能混过行尸群到钟楼上去,不然你一个一个地杀,也杀不完啊。”他说着伸手扯了扯李牧的衣裳,李牧说:“你跟在我后头。”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有两个护卫躺在地上,已经被啃食的面目全非了,容探捡起一把剑握在手里。越往里走行尸越多,有些并没有往钟楼去,而是呆呆地在庙门口晃荡。
  容探拉住李牧,将剑鞘往水里一抛。那剑鞘极沉,“噗通”一声溅起很大的水花,那些庙门口的行尸果然闻声跑了过去,有几个还掉进了水里面。他们趁机穿过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结果他们到了院子里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群行尸,全都聚集在了钟楼下面。李渭也看到了他们,挥着手喊道:“大哥,大哥,我们在这里!”
  他的喊声让行尸往上冲的劲头更大了。容探对李牧说:“我记得这钟楼有两个入口,一个在背面,你看看那边是不是行尸少一点。这行尸太多了,吓人,我要躲起来。”
  “跟在我后头。”李牧一边说一边绕着钟楼往后面走,却发现那后面并没有所谓的入口,他心下一惊,就听容探的声音在薄雾里分外刺心。
  “小爷在这里呢,快来吃我呀!”
  那些行尸听见动静立即朝容探扑了过去,容探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来追我,来追我!”
  这第二句“来追我”刚出口,他竟然自己被自己感动到噎了一下!他这简直是舍身取义啊!那些行尸虽然愚蠢,但移动的速度却极快,一大半都不再往楼梯上涌,全都往容探而去,却在半路上被李牧拦了下来。容探回头看,追自己的行尸已经少了十之七八,全都去围攻李牧去了。他早晚都要死,李牧可不能死。
  他看到前面一棵老槐树,纵身一跃就抱住了树身,得益于这些年的纨绔和不知礼法,他练得一手爬树功夫,蹬蹬蹬几下就爬到高处去了,到了高处他就又喊了起来,这一回不是喊来追我了,而是扯着嗓子尖叫,直叫的脸红脖子粗,果然引了不少行尸过来,只是那些行尸却不懂往上爬,只往树身上撞,撞落片片枯黄树叶。而钟楼那边,一身肌肉的陆广野一手将李渭夹在腋下抱着,一手拎着唐刀,踩着那些行尸的尸体冲下楼来。
  “你们别管我,先跑,我在树上,他们够不着我!”容探喊。
  “你闭嘴!”李牧忽然朝他大吼一声。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容探抱着树干往外看:“是苏翎和范行之!”
  苏翎和范行之加入之后,战况立即发生了变化,他们骑马冲进了行尸群,被马蹄重撞踩到的行尸无数。他们四个人都功夫了得,浴血奋战了一场,都杀红了眼。等到最后一个行尸倒下的时候,范行之也脱力瘫倒在地上,其他三人也是满身血污,简直成了血人。
  而他们之所以能赢了这一场,也多亏了两匹马,一匹马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从追逐它的那群行尸手里逃脱,另外一匹,早已经被啃的不成形状,最后还是陆广野一刀解决了它的痛苦。
  他们都是爱马之人,如今却要以马为诱饵,那匹马的嘶鸣声似乎还在耳边,他们一个个立在院子里,仿佛都因杀戮而失了魂。
  “你还不下来?”苏翎抬头说。
  容探从树上滑下来,落到地上,说:“别愣着了,出去再说。老师傅他们人呢?”
  “我们放心不下你们,把他们放下就过来了,有两个护卫守着他们呢。”
  苏翎说着将范行之搀扶了起来,一行人出了寺庙,缓缓朝外走。这些行尸全凭听觉行动,打杀的时候很难中止,可一旦中止,等到一切都归于寂静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了攻击的能力,找不到目标,只痴痴呆呆地晃荡着,漫无目的地走。
  他们穿过长廊里的行尸,没有人再去杀行尸,他们都没有力气了。也没有人说话,只寂寂前行。容探扭头,就看见李牧走在最后,盯着自己看,眼睛里似有恨意。他心虚,停下来咧开嘴笑了笑,但心下不知道为何特别哀伤,便不再笑了,只低头走路。
  也不知道走了几步,李牧忽然走到与他并肩而行的位置,伸手出来,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口。容探吃痛抖了一下,将手缩了回来,掩藏在袖子里。
  “以后别这样了。”李牧说。
  容探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觉得他这人就这么个人,别的世家子弟都喊他容二,并不只是因为他是容氏第二子,也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他这个纨绔子弟不止不学无术,心性还二,有些蠢。
  “你总是不听。”李牧说着便不再管他,走到他前面去了,那架势,好像再不离他远一点,就要一脚踹过来了一般。


第13章 
  容探心想,他会变成行尸么,变成刚刚围攻他们的那一群人中的一个,毫无人性地啃食着嘶鸣的马,比虎狼猛兽还要可怖,好像猎物叫的越惨烈,他们就越兴奋。
  他们在山林里与老师傅他们汇合了,容探抬头看,发现老师傅他们都在树上坐着。
  “有生之年能看到老师傅爬树,死了也值了啊。”容探笑道。
  老师傅老脸微红,却难得没言语。容探又看向朱笄,发现朱笄怀里竟然抱着他的大将军。大将军的嘴巴还被绑着,一看见他就扑棱了一下翅膀,差点从朱笄的怀里飞出来。
  “刚才来了几个行尸,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招惹更多的行尸过来,所以就把李大人他们托到树上去了。”其中的一个护卫说。
  “做得好,这些行尸笨的很,不会爬树,只靠耳朵听,听觉还不大灵敏。”
  “这些行尸的听觉会越来越敏锐,过不了多久,即便是寻常的脚步声恐怕他们也听得见。他们的鼻子也会越来越擅长分辨人的气味。”身后的陆广野突然说。
  容探他们都愣了一下,回头看陆广野。陆广野说:“这附近的行尸都是刚变的,所以车轱辘声和寻常的脚步声他们也听不清。再等一段时间,能存活下来的行尸,听觉会更敏锐,鼻子也是。”
  苏翎往地上一坐:“那还让人活不活了。”
  他说着抓了一把野草,擦拭着他捡回来的沾满血污的箭头。范行之也坐了下来,对从树上下来的朱笄问:“你们出来的时候,带包袱了么?”
  “只带了衣裳,其他的都落在寺庙里了。”
  “也罢了,别的带着也是累赘。你把大家伙的衣服都拿出来,换一下,这满身是血的可不行。”
  朱笄点点头,把衣服都拿了出来,然后和刘惠儿便双双背过身去。李渭忽然看着容探道:“少主,你的手……”
  容探扯了扯嘴角,想要笑,看见众人都看过来,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将衣袍披上,说:“我可能被咬了。”
  “这可不是儿戏,你别开玩笑!”苏翎道。
  “就算不是被咬,也和被咬差不多了。”容探说着扭头问陆广野:“一般被咬的,多久会变行尸?”
  陆广野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这一行就是为了保护容探回去,容探被咬了,他们回去该如何交代?
  “你不会也砍了我脑袋吧?”容探问陆广野。
  “谁敢。”李牧说着便冷冷地看了陆广野他们一眼,又看向老师傅他们。老师傅动了动嘴唇,扭头问:“你真被咬了?”
  容探点点头:“伤口也沾了行尸的血。”
  他说罢就笑:“不过不要紧,你们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少主……”朱笄爬起来跑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颤抖着几乎要掉泪:“就这一点小伤,肯定不要紧的,对不对,陆统领?”
  陆广野张了张嘴,脸色已经惨白。
  东河刚发生行尸之祸的时候,他们也都不懂这怪病因何而起,有何危害,又该如何防治,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东河容氏的一个宗亲被咬,他们也并未隔离或者杀死他,而是将他养在家里,结果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那人变成了行尸,咬死了全家上下十几口人。从此以后凡是被咬的,容氏当家容英下了死命令,一律格杀勿论。就是容英自己,在被咬伤的几日之后,也选择了自尽而亡。后来行尸之祸大乱,死伤不计其数,人人谈之色变,就算跟行尸接触过的人都避之不及,更何况是被咬过的人?许多被咬但侥幸没被咬死的人,都自己选择了死亡。
  因为当见识了行尸的可怖,没有人愿意自己也变成那样。
  但是眼前被咬的是容探,他们的少主,容氏独子。他们军队里出来的,最讲究一个忠字,要他杀其他人,他或许不会手软,可要他砍下容探的头颅,他却下不去手。
  容探问:“陆统领,你从东河过来,杀过许多行尸,肯定也见过有些被咬的人,身边的人舍不得杀他,都是如何处置的?”
  他的语气轻松的有些刻意,眼睛也没有正视陆广野。
  陆广野点头:“我有一个结拜兄弟,当时陪容大人去给流民施粥,容大人被咬的时候,他也被咬伤了,但我实在下不去手杀他,所以将他偷偷养在了家里,只堵住了他的嘴。”
  “那我也堵住我的嘴巴,”容探说:“如此,我也放心了。”
  他说着嘻嘻一笑,弯腰将大将军抱在怀里:“跟我的大将军一样,给它做个伴!”
  众人都是刚从血战中幸存下来,那些行尸有多恐怖血腥,他们都亲眼见识过,听他如此说,便都没有言语。只有李牧说:“你还好好的,堵什么嘴。”
  “现在是好好的,说不定突然就性情大变了呢,其实我已经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堵上了,不是为你们,是为了叫我自己安心,我可不想咬了你们任何一个。”
  他说着将大将军放下,捡了一件衣裳,用匕首划开了,窝成了一团,就要往嘴巴里塞。李牧却拦住他,说:“我来。”
  容探心里倒是有几分感激,他相信大概没人会愿意塞他的嘴,要么不敢,要么不忍心,如果他自己塞自己,那也太可怜可笑了,实在是没面子。
  他怕李牧心里也不好受,于是玩笑说:“绑在我脑后,打个死结,打好看点。”
  等到塞住嘴巴之后,他呜呜呜地乱叫了一通,倒是显得有些滑稽,但是朱笄只是哭,坐在他身边一直掉眼泪。苏翎说:“你别堵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你想咬也咬不了人。”
  容探却只摇头,苏翎伸手就用箭头挑开了那个结。容探吐了嘴里的布团子,问:“你干什么啊。”
  “你要实在想堵,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堵也不迟。”
  容探被咬,所有人似乎都一下子蔫了一般,尤其是陆广野。一路上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容探自己心里也沉沉的,他心里窘迫尴尬远胜过对死亡的恐惧。他想自己真该当时就偷偷溜走,不该留在这里受罪。
  他虽然从不讲礼法,在召庭的时候也和苏翎他们不分主仆,但下意识里依然知道自己是个主子,所以他即便是个人人看不起的纨绔,心里却也有一分自傲在,不怕召庭的人看不起他。可是如今他被咬了,好像为人的尊严都快要消失殆尽了,即便他们不嫌弃他,他心里也觉得不自在。被人可怜,或许那可怜里还有一份畏惧,这比死了还叫他难受百倍。这些都是他至亲之人。
  尤其一下想到自己要在老师傅他们面前变成一个畜生都不如的毫无人性的嗜血怪物,他就更受不了了。对于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来说,杀他都是很痛苦的事,他不该让这些人承受杀他的痛苦。
  容探决定趁夜悄悄离开。
  他被堵着嘴巴,看着天上的星星。树林里很安静,他们今夜宿在山林里。篝火已经微弱了下来,经过了浴血奋战和一整天的徒步跋涉,大家都累了,连守夜的苏翎和范行之也都开始打盹了。
  他身上有些热,大概离变行尸也不远了。趁着还清醒,他偷偷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朝山林深处走,走的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突然一酸,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很对的,他宁愿做一个山林里狂奔的行尸,也不要去攻击自己身边的人,再被自己身边的人杀死。
  他踩着薄薄的月光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前面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几步,就看见一身墨蓝衣裳的李牧背着个包袱,手里拎着七星剑,立在月光下。
  “你怎么知道我会跑出来?”他问李牧。
  李牧在月光下幽幽地说:“我就是知道。”
  容探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他大概也早就觉得李牧会跟他出来,至于为什么,说不清楚。
  “你跟着我,我要是变成了行尸……”
  “咬就咬,”李牧说:“你救了我两次,命早就是你的了。”
  容探想,他也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安慰自己良心不必愧疚的理由而已,如今李牧找的这个理由,甚好。


第14章 
  “你自告奋勇塞我嘴巴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了吧?”容探问。
  李牧却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感觉要变身了。”
  “……”
  两个人沿着小路往前走,李牧说:“大家都是刚见识了行尸的可怖,心下都有些不知所措,所以白日你说堵住自己的嘴巴,他们才没阻止你,你不要埋怨他们。”
  “没有埋怨他们,他们不把我撵走,我就很感动啦。”容探扭头说:“说真的,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天,等我变成行尸了,你也不用杀我,就拿绳子将我绑在一棵树上,由着我自生自灭就行了……我这交代后事,很重要,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李牧说:“真该堵住你的嘴,耳根子才能清净一会。”
  容探一听便老实了,心下竟有几分自卑,心想李牧肯陪着自己,真是自己天大的福气,可千万不能叫李牧讨厌了,或者后悔了,要夹起尾巴好好做人才行。
  他们走了大半夜,容探便有些走不动了,天还黑着,他觉得在地上睡不安全,于是就对李牧说:“咱们俩爬到树上去吧,在树上睡安全,不然还得有个人守夜,咱俩都累了,都该歇歇。”
  他说着便抱着一棵歪把子树,手脚并用,没几下就爬上去了,爬上去之后抱着树干往下看:“你也上来呀。”
  李牧说:“我不困。”
  “你不用不好意思,又不是平白无故让你爬树,这不是特殊时期嘛,狗急了还跳墙呢,君子急了就不能爬树了?”
  “……”
  “你是不是不会爬树啊……”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见李牧爬过树:“我拉你一把。”
  李牧却在树下坐了下来,没理他。容探叹了口气:“死要面子。”
  “你躺好了,别睡着了掉下来。”
  “我能把树当床睡!”容探语气不无自豪:“这是我多年修炼的本领!”
  他应该多学学拳脚功夫,耍耍刀舞舞剑,不过好在这爬树的本领如今也有了用武之地,他打不过那些行尸,躲得过也算本事。
  这一天真是极其疲惫,喘口气都是累的。只是他虽然累,却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心想他们俩就这样不告而别,不知道老师傅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担心。尤其李牧,他可是老师傅的心头宝,一向是最长进的,如今却跟着最不长进的他走了,老师傅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吐血。
  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了,他都要死了,想想最大的遗憾,是到底还是没能回到东河去。
  东河,他只在老师傅的房里见过东河的模样。老师傅的房里有一幅丹青,画的就是东河最有名的“十里桃花临水开”,而桃花掩映之下商铺林立,人来船往,热闹繁华不输都城。那丹青是他父亲容英所画,人物精细,构图复杂,李牧他们都说是当世珍宝。桃花曾是他们容家的标识,只是许多年前,容氏当政,觉得桃花浮艳有余而庄重不足,所以舍桃而选了牡丹。老师傅常说东河的桃花美,每年春天桃花灿烂,是天下有名的盛景。东河盛产的桃花酒,他还记得那桃花滋味。
  容探如此想着,便是一声叹息,因为夜色安静,所以那叹息也落入李牧耳朵里。李牧在树下看着容探垂下来的头发和袍角,在夜风里轻轻飘荡。
  容探在树上眯了一会眼,便觉得冷了起来。如今已经是深秋,露水重,沾染在人身上,更显得凄冷。他打了个冷战醒过来,天色已经蒙蒙亮,一片红叶从树顶上飘落下来,落到了他的胸膛上。他捏着那片红叶坐起来,扭头往下看,就看见李牧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山林里一片静谧,薄薄的雾气浮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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