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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阵-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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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穆九在沙盘上布下了和实地一模一样的法阵,任凭吴青一方想尽办法,也无法突破法阵进入斩风关。紧接着又是吴青,只见他以石块作子,如排兵布阵般,按照奇门原理,密密麻麻在斩风关摆下一个类似于八卦阵的图形。
  陵洵起初还没有太上心,然而等到这石阵渐渐成形,他却看得入了神,因为他竟从中看到一些阵术原理。陵洵也忘了和穆九之间存的芥蒂,习惯性去拉他袖子,低声问:“怀风不觉得此阵与阵术相似?”
  “阵术本就包括奇门一支,只是因为奇门遁甲之术更容易被没有阵法潜能的凡人掌握,传播较为广泛,主公觉得吴大人所设石阵似曾相识,也没有什么奇怪。”
  “是么?可是我也曾看过奇门遁甲之术的书籍,却不曾见过与阵术如此相像的。”
  说话间,吴青已经将微缩的石阵在沙盘中布置好,穆九之看了一眼,便道:“无需试了,吴大人此石阵布局精巧,守城效力与穆某所设法阵不相上下。”
  吴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穆九一眼,“空口无凭,倒不能让人以为是穆先生让着我,还是按照事先设计好的规矩来吧。”
  
  第83章 
  
  于是陵洵只好命人去攻打沙盘中的“斩风关”,也是奇怪了,吴青布下的石阵看上去稀松平常,似乎处处有漏洞,可是按着奇门遁甲之术排布的石子,居然可以彼此照拂呼应,其中一个倒下去,立时又会有另一个补上,一旦企图强行闯入,便会被石阵牢牢困住,逃脱不得。
  就连陵洵也觉得那石阵十分高妙,更别说对阵法之道一窍不通的普通人。
  吴青见自己的石阵牢不可破,不由露出得意之色,直至那在沙盘上模拟攻城之人别无他法,再也想不出别的破解之术,才对穆九道:“看来穆先生的确是无法破开我这石阵。”
  钟离山道:“你的石阵无法被攻破,穆先生的法阵也不能被攻破,这算是打了个平手吧?”
  “大当家的,这样判断可未免有失公允。虽然明面上石阵与法阵不相上下,可是我的石阵只要建成,便可一劳永逸,而穆先生的法阵,则需要每月由他加固。这样看来,岂不是我的法阵要胜上一筹?”
  一些阵法书院的学生正要反驳,穆九却对吴青拱手道:“这次是穆九输了,愿将铜柱撤换,为石阵让位。”
  “穆先生,你本不必如此……”钟离山还想说话,却被穆九打断。
  “钟离将军,吴大人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我与主公毕竟只是客居于清平山,不可长期滞留,一旦我离开,山中并没有其他能够支持此阵的阵法师,这里的护城阵就不能用了,若是以吴大人的石阵取代,则更为妥帖。”
  事已至此,便无需再踌躇,斩风关处终是换上了吴青的巨石阵,近百块两三人高的巨石屹立于斩风关关口,远远看去犹如神兵天降,石阵的内部机关完全由吴青亲自督造,最终的机关开关所在,除了吴青和钟离山,谁也不曾知道。
  陵洵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对吴青的怀疑,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去找钟离山,将对吴青的种种怀疑说出。
  “虽然我知道钟离大哥与吴二当家感情一向很好,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可是当年大哥困于京中,吴二当家并没有依照计划派出援手来营救。若不是大哥碰巧与我撞上,也许早已成刽子手的刀下亡魂。”
  陵洵说着,便将曾派人暗中搜罗的证据拿出,放到钟离山面前,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想到岳清将穆九可疑的证据交给自己时的情景,不由觉得,这画面竟是惊人的相似。
  钟离山坐在烛火边,那一豆火光摇曳,晃得他脸半明半暗,他不说话,也不去看陵洵交给他的那些证据,只是静坐着,也看不出情绪。
  “还有,我曾怀疑钟离大哥前些日子犯的头疼病也是人为所致。”陵洵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本簿册,“这是我从厨房和采买处找来的账簿,上面记载了校尉以上级别的人每天饮食花费,我发现钟离大哥自从不再饮酒,便经常服用吴二当家送来的醒酒药膳,也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钟离大哥经常觉得头疼难忍……”
  “好了,无歌,你不用说了。”钟离山忽然打断陵洵。
  陵洵看了看钟离山,只好闭口不言。
  钟离山扶着额头,闭上眼长叹一声,才道:“你还记得不久之前,我是如何向你提出对穆先生的怀疑?你当时又是如何回答我的?”
  陵洵沉默,他那时刚知道穆九与恩公为同一人,两人是五行相配的阵法师,自然容不得别人说穆九半个不字。
  “其实我对吴青也是一样的,尽管别人怀疑他,可只要我信他就好了。这种感情旁人无法明白,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想要我死,也唯有他不会。这些事以后不必再提了。”
  陵洵见钟离山态度如此坚定,便不好再说什么,唯有告辞离开,只是心中却在想,他当初那么信任穆九,最后不也证明是自己错了么。
  但愿钟离山比他眼光好点,不要被情感蒙蔽。
  待吴青的巨石阵落成,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在这期间,陵洵曾向钟离山建议,不如趁清平山已经积蓄了一点力量,来个先下手为强,出兵援助汉中,以免陈冰攻下汉中后直接将战火燃上清平山。
  可是这个想法一经提出,便遭到以吴青为首的一干清平山老人强烈反对。许多人认为,既然清平山终须与陈冰一战,为何不以逸待劳,熬个三五月,等着汉中城破,凉州兵与汉中兵两败俱伤,再出师来个渔翁得利。
  最终这提议也便不了了之,可是陵洵不知道为什么,常常站立于清平山西麓栈道,向汉中方向遥望,心底生出隐隐不安。
  这一日,陵洵又站在栈道上,只向斩风关巨石阵看去,蹙眉静立良久。
  山中本就清凉,即便是三伏天,也要比外面凉爽些,更何况如今已经进了九月底,晚上还是有点冷。
  站岗的士兵换了一个又一个,不时有人上前询问,风爷是否有什么事要交代,陵洵却只是摇头让他们离去,说自己只是深夜无眠,在这里随便走一走。
  到底为什么心事重重,无法安眠?
  恐怕陵洵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那渐行渐近的婚期,让他不知以何种态度对待穆九,又或许是担心汉中生变,清平山短暂的平静安逸被打破,更或许,是因为再有一个时辰,过了子夜,便是他真正的生辰。
  当初为了掩藏身份,他除了改名换姓,连生辰八字也一并更改,活了十九年,自从经营起锦绣楼,他每年生日都是大操大办,邀请一票狐朋狗友,真正的生辰却只有自己度过,悄悄给故去的父母亲人磕个头,便算了事,连碗长寿面都不敢吃。
  平时倒也没什么,可是今年恰好是他二十岁生辰。
  弱冠之年,然而他上无长辈加冠,下无兄弟引入太庙,不得祭拜祖宗,不得祭告天地,难免心生萧索。心中荒凉,便更觉身体寒冷,山风拂过,陵洵忽然打了个寒战。
  便在这时,有人将一件斗篷在他身后披上。
  陵洵无需回头,也知道这人是谁,只因这是世上唯一能让他有所感应的人。
  “你怎么来了?”陵洵淡淡地问,也不转身去看。
  “我来陪主公。”穆九回答得也坦荡。
  “陪我做什么?”
  “陪主公庆生。”
  陵洵身形微顿,终于回过头看向穆九,点点头对自己说:“是了,你应该是知道我真正生辰的。”
  穆九这时走上前,陵洵才发现他手中竟然提着一个食盒,他将食盒放在栈道内侧,便又退后,在稍远的位置站定。
  陵洵忍不住嗅了嗅鼻子,“那是什么?”
  “寿面。”
  陵洵心中微动,竟觉得冷冰冰的身体暖了起来,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咸不淡道:“还有一个时辰,你这寿面准备得未免太早,恐怕时间到了,面也就凉了。”
  穆九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陵洵淡淡地笑。
  陵洵觉得别扭,转身欲走,“好了,我要回去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主公这便回去,该如何行冠礼?”
  陵洵停下脚步,“你这是何意?”
  穆九这才缓缓上前,自宽袖中取出一只木匣,递给陵洵。陵洵狐疑地接过,打开之后竟发现里面躺着一根成色极好的白玉簪。
  “此乃将军遗物,为历代镇南世子行冠礼时所用。”
  陵洵拿着木匣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低头盯着玉簪,眼中酸涩,啪的一声将木匣关上,哽咽道:“所以这又有什么意思?人都没了,只留下一个物件,以为我会感激你吗!若不是你父亲……”
  “当年要害将军的人很多,贪狼王廷,朝中权贵,甚至是皇帝本人,我父亲也只是其中一枚棋子而已。”
  “所以你觉得你父亲是无辜的?”
  穆九拂开衣摆在陵洵面前跪下,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并非无辜,而我也并非有罪。我是主公仇人之子,所以我也只能是仇人?我又何其无辜?”
  这正是陵洵无法面对自己的问题,穆九的父亲害死他满门,可是这又与穆九何关?但若是让他完全心无芥蒂地与他相处,他又做不到。
  “你起来吧,我并不怨你。”
  穆九起身,沉默片刻,又对陵洵道:“我知主公心结难解,因而今日前来,一是为将玉簪奉还原主,二是为辞别。”
  陵洵心中猛地一抽,“辞别?你要去哪里?”
  “既然主公每次看到我便会激起心中隐痛,莫说婚事,即便只是维持主臣关系,想必也十分艰难。我想既然这样,不如就此各奔东西,永不复见。”
  陵洵瞪着穆九,见他不似作假,忽然将心一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也好,那你就走吧!不送!”
  站了许久,他知道那人还在那里,心里的火气未免消解了几分,用余光偷偷往后瞥,喝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既然要走,你我以后便不再是主臣,看在我曾为你启蒙,也可算是半个老师。”
  “要走就走,你唠叨这些屁话作甚!”陵洵忍不下去,连粗话都爆出来,转身对穆九怒目而视,却见穆九正深深凝视着他。
  “少期,明日你便成人,我想为你加冠。”
  
  第84章 
  
  午夜子时,呼啸的山风停止,原本暗无星辰的天空忽然云开雾散,现出一轮皎白皓月。寂静山林中升起万点荧光,好像夏天的萤火虫漫天飞舞,将大半山麓照亮。
  陵洵跪坐于烽火台之上,穆九站在他身后,将他发髻缓缓拆开。陵洵的头发养得极好,满头青丝又顺又软,发簪一经取下,便没有任何阻隔地披落下来。穆九拿一把玉梳,一下一下替他梳头,从发根至发尾,动作温柔,完全不会弄疼他。
  穆九梳得很慢,可陵洵心跳得却很快,眼睛里也映着那如碎星的点点荧光。
  “弄这些做什么,也没甚意思。”他故作嫌弃,可是目光却无法移开,经常追着一点星火,看它从生到灭,由草木土地里来,到云端苍穹中去。扶摇直入九天的过程,似超出轮回的解脱,也似飞蛾扑火的湮灭。
  穆九道:“将军世子行冠礼,本应高朋满座,鼓乐齐鸣。然而因情势所迫,世子无法将身份揭开,以致寒夜行礼,只你我二人。因而唯有以天地为宾,山间万物生灵为客,共贺世子加冠,才不会委屈慢待。”
  天地为宾,万物为客,才不会委屈慢待。
  陵洵不禁抬起头,仿佛置身于星雨之中。他微微闭上眼,想到这些年所经历种种,本是天潢贵胄,将门之子,却沦落到绣坊给人做衣织布,幼时受打骂,少时为赚钱铤而走险,常常朝不保夕,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被人识破身份,招来灭顶之灾。他曾立誓要复仇,要将陷害他陵家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斩尽,然而到头来,却发现那个离他最近的与家仇相关的人,既是他所爱之人,也是他要结草衔环之人。
  他的确很委屈!
  他怎能不委屈呢?
  然而若没有身后这个人,他的委屈要远比这更多,甚至能否活到今日都是未知。
  陵洵眼眶发酸,感觉心里像堵着什么,因为怕眼泪流出,也不敢睁开眼。
  穆九这时已经将他的头发重新束好,为他穿上事先准备好的礼服,手执发冠,轻声道:“非常之时,只得一切从简。陵氏子,洵,即日起,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敬尔威仪,淑慎尔德,惟愿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说罢,为陵洵加冠,再以那根白玉簪固定住。
  “礼成。”
  最后这两个字,像是敲进陵洵心里,好像在那闷堵淤塞的泥沼中开出一个洞,周身的温度迅速从那个洞流出去。
  “我走了,还望世子保重。”穆九的声音比平日要沙哑几分。
  原本静止的风再次流动起来,熟悉的兰香越来越疏淡,陵洵终于睁开眼,却刚好看见穆九背对着他,沿着栈道越走越远,在他身前不远处,一个传送法阵浮现于半空,不知通往何处。
  陵洵就那样看着穆九进入传送阵,连同法阵一起消失,却没有追上去,更没有出声叫住他。万点星辰重归于寂灭,月光隐去,火把重新摇曳跳动,一直不见踪影的巡逻卫士也走过来,他们见陵洵呆呆地坐在烽火台上,想上去说话,却又不敢,最后只好继续向前面去巡视。他们好像并没有看见方才的漫天荧光,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陵洵一个人的幻梦。
  然而陵洵面前的食盒还在,提醒着他刚才所发生的事都是真实的。
  陵洵觉得身体快要冻僵了,才回过神,去揭食盒的盖子,只见里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食盒底部有灵光流动,待陵洵将面碗取出,才认出那是个极为简单的,能够保存温度的法阵。
  还有点微微发烫的面碗熨着陵洵冰凉的双手,他突然想起刚才曾质疑面会冷掉时,穆九唇边的浅笑,终于忍不住,一边大口将长寿面塞进嘴里一边哭出声来。
  他起先也不知道为何会答应穆九,让他为自己行冠礼。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只是想有个人相陪,庆祝一次真正的生辰,后来又觉得若是不趁此机会行礼,会有愧于祖宗门楣。然而直到此时此刻,吃着混着泪水的长寿面,想着那人方才为自己梳头的样子,他才意识到,其实挖空心思找出那么多理由,不过是舍不得他离开。
  他舍不得,即便要对不起枉死的父母族人,他也还是不想他离开。
  “怀风,怀风……你回来吧,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你回来我们成婚吧!”陵洵一边说一边哭,到最后竟像是被人欺负狠的小孩子一样,坐在空无一人的千里栈道上,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手里还拿着个面碗。
  为什么直到人走了,他才想通?
  老子做的事和儿子又有什么关系?他对他那么好,这世界上,双亲死了,姐姐死了,他到哪里再去找一个能对他这么好的人?
  陵洵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懊悔,可是如今已经不知道人去了哪里,叫他追悔莫及。如果他从此隐姓埋名怎么办?如果他再也见不到他了怎么办?
  畅畅快快痛哭一场,陵洵将几个月来的郁结尽情发泄,直把一双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到最后眼泪流干了,还是懊悔不叠,一下一下锤着胸口,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揪住一样,又疼又没着落。
  也不知道在这风口处吹了多久,陵洵哭没力气,靠着山壁睡过去,却在迷糊中觉得有人靠近他。
  “怎么把眼睛哭成这样?”
  陵洵听见声音,一个机灵醒过来,见了面前的人,瞪大眼睛,立刻不管不顾扑上去狠狠抱住,“别走!”
  穆九想要将陵洵扶起来,却被他牢牢挂在身上,只好就这样将他抱起来。
  陵洵似乎觉得光是两只胳膊不太保险,等穆九将他抱起,他连两条腿也一并盘在他身上,这下算是将人抓牢了。
  “你答应我,以后只为我筹谋,只为我盘算,辅佐我,服从我,不得对我生出二心,不得背叛我,欺骗我,助我重振家门,手刃秦超老贼,让我治下百姓有衣穿有饭吃,阵法师不必再担心被捕杀,你答应我,我就既往不咎,让你留在我身边!”如此霸道强横又自作多情不要脸的话,却被陵洵说得理直气壮,他就这样目光熠熠地盯着穆九的眼睛,看似蛮不讲理,实在心有不安,似乎生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回避。
  然而穆九却只是微愣了一下,便缓缓扬起唇角,“好,我答应你。”
  “当真?你真的愿意?”陵洵舔了舔嘴唇,有些不敢置信。
  “我愿意。”穆九认真地点头,似许下郑重诺言。
  陵洵顿时觉得天地间繁花齐放,流星满天,到处都在炸开烟火,心中的欢喜几乎要冲破身体,他狠狠吻住穆九的唇,胡乱地撕扯他衣服,像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然而很快他就被穆九反客为主,抱着抵在墙上。
  两人热烈地亲吻,他们就像压抑许久终于得以宣泄的野兽,衣服一件一件被对方剥下,裸露出的锁骨处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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