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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伊一拍桌子，双目圆睁，心中的火苗不断向上冒，不过他又想到对面教训自己的是自己家长，怒气终究还是压了下去，他尽量用平缓的口气解释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不过，你不一定能理解未来的世界。打个比如，我要跟一个人交朋友，那肯定要相互帮忙才能建立信任，对吧？这种互惠或是帮朋友搬家，或是帮忙找工作，或是帮他出谋划策……

　　　　“这也就意味着，我为了将来有人会帮我，看见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也应该去帮忙。

　　　　“你肯定要说，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相互帮助，哪有那么多算计啊？！

　　　　“也许，或者说至少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一种理性行为，是为了未来能依靠别人，做一个人情储备。

　　　　“不过对高收入者的话，那就完全没必要了，因为任何困难都可以用钱去解决，根本没必要处心积虑的积累什么人脉资源。”

　　　　范晓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的孩子现在变化的如此之大，和之前她的熟悉样子判若两人。她恼怒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一条道走到黑吗？！不顾及人情理论，这么乖张下去？！钱在你心中就是万能的吗？”

　　　　罗伊踢开凳子站了起来，双眼直直的盯着对方，面对范晓咄咄逼人的姿态，即使是亲人，他也忍不住怒气勃发，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已经不打算继续无休止的忍让下去了，“我最后给你解释一遍，你听清楚了，过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之所以那么近，是因为那是一种互助的关系。未来将是一个陌生人合作的社会，‘人脉’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是弱者意淫出来的幻想！

　　　　“我能与陌生人合作、能够迅速建立互信的关系，靠的不是人脉，而是某件事对双方都有利。我根本不需要人脉的积累，以前不认识的人，现在认识也不迟，只要是合作互利的生意，谁又会拒绝呢？！

　　　　“什么人脉，什么人情账户，其实是没有明确权益的账，不但不利于良好合作，还污染了真诚的友情。表面上温情脉脉，背后却是可耻的算计。

　　　　“商业上追求的是公平的合作，实在不行干脆就是**裸的交易！搞什么人脉？玩什么人情？呵呵！事业成功时反目成仇，狼狈苦熬时情深不寿，哼，结局不过是一帘幽梦，深夜人静之时，在角落里慨叹自己遇人不淑罢了。”

　　　　罗伊懒的再听范晓说教，直接按下电话分机键，说道：“爱丽丝，进来把人送走。”

　　　　情绪起伏的看着满含怨愤的范晓离开这里，罗伊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今天一天肯定没有心情投入工作了，这大概就是观念争执的恶果吧。

　　　　虽然罗伊坚信自己的理念，不过脑中还是不自觉想起范晓的警示，他不禁想，这种自我价值的观念，未来真的会形单影只，孤身一人吗？

　　　　……

　　　　多伊尔来到办公室门口，问道：“爱丽丝，罗伊在吗？”

　　　　“在，不过……你要当心了，他心情可不太好。”爱丽丝低声提醒道。

　　　　“嗯……怪不得给他打电话都不接，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你知道的，最近他要的操心的事情特别多。”

　　　　“我早就听说他两个新公司已经开张发展了，可是为什么第三个公司迟迟没有动向呢？”多伊尔这些天很着急，她的竞争对手戴维、维拉两人早已开始招兵买马，筹建团队了，但是给她指派的第三个公司却一直没有动静，甚至连明确的用人需求都没给出。

　　　　她既然已经选择仍旧留下来工作，那就一定要做成最好，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她心中知道这是罗伊引入的竞争机制，想让员工自发主动的更努力的工作，但是她并不反感，就算是不工作的人也需要面对生活的竞争——她不怕竞争，她讨厌的是不公平。

　　　　现在就是不公平，至少她和另外两人已经不在同一起跑线了。

　　　　爱丽丝摇了摇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偷听，她才压低声音猜测道：“罗伊好像有点害怕。”

　　　　“害怕？！”多伊尔对于这个解释简直无法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对爱丽丝极为了解，她都会觉得对方是在挑逗自己。“他怎么可能害怕呢？他已经成功经营了那么多公司了，又迅雷不及掩耳开了两家新公司，怎么会因为害怕而犹豫停滞呢？”

　　　　别说多伊尔感觉不可思议，爱丽丝也有点怀疑自己的结论，这也太反常识了，但是她与罗伊朝夕相处，明明看的出来，罗伊对第三个要开的公司非常犹豫，有点不自信，有点茫然，还有点想要退缩的意思。虽然罗伊下意识的掩饰着，但是作为有专业素养的贴身秘书，爱丽丝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

　　　　“也可能……这又是一个背水一战的大项目吧。”

　　　　大项目啊？！听爱丽丝这样一提醒，多伊尔心安了不少，罗伊愿意把最难的那一环托付于自己，这是信赖自己的能力的表现。

　　　　不过，这个大项目到底会有多大呢？




第199章　我是一个胆小鬼

　　　　罗伊拿出一份资料，这是实习助理苏小洁给他汇总的，柯利弗新公司的信息。

　　　　他一边快速的翻阅着，一边拿起笔划出自己想要的重点信息，不到十分钟，一份将近8页的资料，翻看完毕。他接着在有疑问的地方做了备注，有启发的地方做下重点标记，又在行文最后写下还需要再收集的情报。

　　　　结束了这个任务。他把资料整理进文件夹，站立出门去。

　　　　“咦？多伊尔。”罗伊无语了，怎么又是她啊，自从引入了竞争机制，这妹子的工作狂特性越发凸显，每天雷打不动的三封邮件催促自己的工作进度，不时的还打电话确认新公司进展，把本就纠结的内心搞的不胜其烦。

　　　　“罗伊，不用紧张，我过来只是看看你是否需要帮助。”多伊尔笑的就像一个慈祥的圣母，大概也知道自己很烦，所以说话格外温和。

　　　　罗伊真想把这个圣母亵渎个一百遍，真要被烦死了。“求你了，别催我，再给我一周的时间。”

　　　　多伊尔眼眸变幻成亲切的弧形，略带嗔怨的撒娇道：“上周你也是这么说的。”

　　　　罗伊对多伊尔这个人精翻了个白眼，径直往外走去，轻微摆了个手，算是再见。

　　　　爱丽丝快速上前两步，跟了过来。

　　　　“不用跟着我，你忙你的，有急事打电话。”罗伊头也不回的说道。

　　　　爱丽丝回头给了多伊尔一个无奈的眼神，“你看吧，他也许根本就没有考虑清楚，或者遇到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嘻嘻，你再催下去担心自己被炒鱿鱼啊。”

　　　　多伊尔颇有深意的笑道：“你怎么不知道，我正是担心被炒鱿鱼，才故意在老板面前表现出积极工作的样子呢？”

　　　　两人会心一笑，尽在不言中。

　　　　……

　　　　罗伊来到楼下，看到一个红色的福特轿车，走过去开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的女司机靓丽脱俗，一身红色小风衣把胸前事业线衬托的充满诱惑，她蓝色的大眼睛溢满喜悦，脸庞的酒窝若隐若现。她挂挡踩油门，兴奋道：“罗伊，我们出发喽。”

　　　　“哦。”

　　　　“我们去哪？”

　　　　“……去前面的工业园区……不，算了，开车随便转转吧……嗯，这样吧，还是去超市看看吧。”罗伊脑袋乱糟糟的，本想先去柯利弗的公司侦查下，但是又一想还是改变了主意。

　　　　“嘻嘻，我们要去购物吗？”

　　　　“可以顺便购物。”

　　　　“嗯……你工作不顺利吗？”黛布拉明显感觉到罗伊有心事，但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说呢……好吧，我就随便说说，反正你也听不懂。”

　　　　黛布拉心中一喜，原来笨笨的还有这个好处，能让人敞开心扉的倾诉啊，“嗯嗯，我听着呢。”

　　　　“……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我是一个胆小鬼……在去年，我来到加州的第一次创业，是迫不得已的抉择。当时我身无分文，连买汉堡的钱都没了，还欠下银行50万贷款，几乎是走投无路了，如果我不选择创业背水一战的话，很可能这辈子要在监狱度过了。”

　　　　黛布拉瞥了眼后视镜，看到罗伊落寞神伤的样子，心儿都碎了，这就是铁汉柔情吗？她确实一点也理解不了，罗伊为什么会说自己的胆小鬼。

　　　　“我开创红珊瑚公司的时候，企业人数始终都控制在了100人以内，就是这样，我也隐隐感觉公司有种要失控的倾向，公司里很多员工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甚至一些中层管理者的喜好我都搞不清楚，我只能带着业务部门不断向前冲，借以业绩的优势来弥补其余部门管理的短板。

　　　　“在最后一次融资成功后，公司有了充足的现金流，不得不开始大肆的扩张。分公司办事处、邮储仓库在全美遍地开花，曾经没钱购买的电影版权，现在也大量引入，总公司更是在极短时间内扩容了将近一倍。所有人都在击掌相庆，眼中迸发着自豪和骄傲，亲眼见证着一个伟大公司的诞生。那一刻，大家满怀希望，期盼明天。不过……

　　　　“——我例外！我感受的到公司这架马车已经失去了控制，我只能尝试微调方向，却无法制止它的惯性前行，在那一个月，我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公司越来越大，组织越来越复杂，无处下手。

　　　　“当红珊瑚收购网飞，哈斯廷斯当上了新的ceo。那一刻，我不是骄傲离场，而是逃出生天！”

　　　　黛布拉感觉自己灵魂都受到了激荡，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听懂，但是故事中的绝望、无奈，她曾经深切感受过，那是一种人力不可为的辛酸，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不过，她更加不明白的是，罗伊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为什么还会如此自卑、失落呢？如果自己也有罗伊一半的才能，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吧，生活中任何烦恼也许都不是烦恼了。

　　　　在黛布拉心中百转千回时，罗伊开始了他第二段故事。

　　　　“有过这一次恐惧的经历，我彻底退缩了，既然我的能力不足以管理大公司，那自己就所幸开一个小公司，了却残生吧。后来，仅仅只有2个员工的二维马公司，就这样诞生了，当时为了轻松管理，我甚至把销售业务都外包了出去，嘿，那个迷你公司，真令人怀念啊。

　　　　“美人榻，英雄冢。想想当时的自己真的可笑，竟然还萌生出为别人打工的念头。去瞻仰业界大神也许是假，逃避复杂的世界，可能才是真的。但是更可悲的结果是，自己巴巴送上门，人家还拒收了。这不可谓不是一个讽刺。

　　　　“后来阴错阳差、逼迫无奈，自己又开了一个新公司——无忧支付。不过潜意识中对大公司管理的恐惧，还是又让我选择找一个挡箭牌的想法，很幸运，诺亚救了我，我打心底很感激他，没有他对公司全局的把握，我必然不能专心做产品，并在最后险胜竞争对手。

　　　　“当无忧支付与paypal合并以后，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做无忧支付的ceo，哪怕是后来把诺亚逼走，我也没想过要承担起无忧支付未来发展的责任。

　　　　“——我再次退缩了！”

　　　　黛布拉把车速放的很慢，真的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撞上反向的车辆。只因为罗伊倾诉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她从来就没意识到还有这个原因，而且即使别人告诉她可能是逃避、退缩这种原因，她也会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她真的迷糊了，在公司威风八面、唯我独尊，执行工作时雷厉风行，被媒体称为“神奇小子”的罗伊，竟然还有如此脆弱，逃避现实的一面，这颠覆了她心中那个高不可攀、光芒万丈的巨人。

　　　　她感觉自己整个大脑都凝固了，一句回应的话也说不出来，相比较自己天天想买奢侈品的那点小烦恼，跟罗伊比着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她心脏揪得越来越紧，恨不得大声吼叫：罗伊，你不像自己说的那么差，你非常优秀，非常非常优秀，你要振作起来，你是我的——唯一的骄傲！

　　　　黛布拉心中狂风肆虐，心神紊乱之时，罗伊也有些歇斯底里，想要突破牢笼般的渴望。

　　　　“我是一个胆小鬼，我是一个胆小鬼。基金和风投公司我都没有自信，我全部委托给了别人管理。在我一时冲动，做出和干林纸业裸空对赌的时候，我甚至失眠了好几天。如今自己的**越来越强烈，想要得到东西的越来越多，对世界最高权力的追求更是日间做梦……我停不下来了，真的停不下来了。

　　　　“如今我又开了两个公司，全部委托了专人管理，但是只有第三个将创造传奇的公司，让我无法推脱，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胆怯的事实——我已无路可走！”

　　　　黛布拉脑中生出一个无解的疑惑，为什么第三个公司不能托管出去呢？




第200章　低价之谜

　　　　罗伊、黛布拉两人下了车，沿着开阔的广场，走向郊区的一家超级市场——沃尔玛。

　　　　一路无话，罗伊刚刚沉重的倾诉，让黛布拉也心情纠结，无数个问号在她脑中转啊转、晃啊晃，她很想逐一问问罗伊，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也知道，罗伊如果不想说，即使自己问了，得到的不过是鄙视的白眼而已。

　　　　她又一想，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完全听不懂，所以罗伊才给我说的吧？

　　　　想到了这个理由，她心中的郁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就像大部分的沃尔玛超市一样，这个超市也是上下两层，每层至少足球场一般的大小，商品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陈列在货架上，琳琅满目，数不胜数，每个走进超市的人都感觉的到，现代商品经济带来的物质资源的巨大爆发。

　　　　黛布拉跟在罗伊旁边，左瞅瞅，右看看，日用、零食、电器、水果……她都想买，可是苦于罗伊根本没有驻足的意思，只是在那自顾自的瞎逛。

　　　　“罗伊，要买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你找找。”

　　　　罗伊从茫然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答非所问道：“你知道这属于什么行业吗？”

　　　　“超市呀。卖东西的。”

　　　　“在商业上，这被称之为‘零售’行业。”

　　　　黛布拉乖巧的点了点头，虽然她根本不关心零售和超市之间有什么关系。

　　　　罗伊自顾自的回忆道：“其实在不久之前，世界各个地方都是以夫妻店这种零售方式为主了，但是现在……只要沃尔玛把店开到哪里，哪里的普通超市、夫妻商店全部要会关门大吉。你知道为什么吗？”

　　　　黛布拉想了想，貌似确实如罗伊所说，沃尔玛几乎统一天下了，除了好市多（costco）这一家小型超市以外，在街道上很难见过小时候的那种夫妻商店或是其他平价超市了。可是，为什么呢？她瞎猜道：“很多原因吧，可能是人们喜欢逛大的超市，而且沃尔玛东西齐全，价格便宜，更重要的是有很大的停车场，购物非常方便。”

　　　　她感觉自己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脑细胞已经死亡了十万个。因为经常逛超市的原因，她自认为回答相当全面了。她眼巴巴的看向罗伊，等待对方的评判。

　　　　“答案是：极致便宜。”罗伊一声长叹，沃尔玛被业界成为“价格屠夫”，店铺所到之处，周围的零售业都会血崩，有这座大山在前，网络购物真的能做起来吗？他难以想象，亚马逊的贝佐斯到底是怎么在低价市场中杀出重围的。

　　　　他想要打造一个不可逾越的电商平台，它的封锁、垄断、独裁的护城河就是——低价。

　　　　什么网络效应，什么先发优势，什么品种丰富，什么服务到位……都是能够被模仿，被超越，被消灭的存在。

　　　　低价，持续的低价，这才是能锁住顾客的核心城墙。

　　　　千万不要小觑低收入群体的消费能力，历史上大多数富豪都是靠做平价产品起家的。比如日本的首富是做平价衣服优衣库的老板，德国首富是开廉价超市的老板；西班牙是首富是做平价衣服zara的老板。而未来贝佐斯这个开低价电商的老板最终也成为了世界首富。

　　　　可见，价格是多么多么重要。

　　　　很多创业者把市场瞄准高收入群体，以为富人的钱好赚，穷人的钱不好赚，这个观念其实是有问题的。

　　　　关键不在于谁的钱好不好赚，而在于你真的能够赚到某阶级群体的钱吗？

　　　　罗伊现在就十分迷茫，他见柯利弗开了一个电商公司，他觉得自己也要开一个，但是他的对手不是柯利弗，而是“价格屠夫”沃尔玛。

　　　　这个公司注定是一个超级复杂的公司，未来也会发展成为一个大的公司。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够成功盈利，更别说请一个ceo帮他管理了。

　　　　所以，这一次，他不得不亲自上阵，克服内心对复杂管理的恐惧，找到电商公司核心破局的关键，一步步成为有资格挑战沃尔玛这个巨头，才可能在大浪淘沙中有一线生机。

　　　　但是，罗伊前期的调研结果是：他多数商品的进价比沃尔玛的卖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