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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舞风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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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延恒愣了一愣,追问:“为什么?尉迟你什么意思?”
  “为了这个。”尉迟秋指着怀中的那个从刚才的地方取出来的小包袱,“听着,小安,这个东西很重要,你必须把他带出这里,去京城,亲手交给辰王。”
  “我?”
  安延恒怔怔地接过包袱,想要解开,尉迟秋阻止道:“不必看了,刚才我们去的是宁悟的书房,我带出来的东西,是他谋反的罪证和他的印鉴。”他负手而立,仰望着外面灯火辉煌却是龙潭虎穴的多桑皇城,“只要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指证那位大皇子还有……兰绪皇族。”
  “你……”安延恒悚然,惊得几乎把包袱掉到地上,蓦地凑近尉迟秋揪住他的领子,强压怒意问道,“尉迟,你到底干了什么!”
  尉迟秋一点儿都不在意安延恒的怒火,施施然把包袱塞进安延恒的衣服里面,“我说过兰绪之祸,由我而止,宁悟勾结大冕内庭想要作乱,我定不能让他得逞。”他看着安延恒仍是不解疑惑的神色,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与辰王的约定,并不是如之前所说。苏承靖与我在桃花镇的相守,才是我交换来的条件。”
  “所以……其实你是答应了辰王来盗取这些罪证?”安延恒终于明白过来。
  “抱歉……我利用了你。”
  安延恒摇头,知道真相之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责怪道:“你何必连我也瞒着,就算是陪你来盗这罪证,我自然也是义不容辞,费劲伪造地图,你也是够闲的。”他看尉迟秋神色黯然,猜想他必是因为苏承靖一事有些内疚,安慰道,“尉迟你放心,那三皇子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咱们完成约定再回去见他,想必他也能谅解。唉……你早说真相,我一个人来盗这些东西也行,何须一定要你来做什么。”
  尉迟秋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安延恒。安延恒向外看了看,天色暗沉,月色也恰被乌云掩盖,无星无月正是离开的好时机,返回抓住尉迟秋的衣袖,沉下声道:“好了,回头再和你算这些,我们先离开这里。”
  “嗯,你先离开。”尉迟秋拂袖躲开,依然站在原地。
  “那你呢?”
  尉迟秋深吸了一口气,镇压自己方才有些动摇的情绪,轻声道:“我自有我的去处……你带着这包东西立刻离开,不用管我,直奔京城,我……还有其他事情。”
  “你还是要去找耀世的解药?”安延恒向前一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同进同退,我不会一个人离开。”
  尉迟秋不为所动,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局面,笑道:“安延恒,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命令。”
  安延恒猛然怔住。一直以来的平等相处,让他几乎忘却了他是尉迟秋护卫的身份。当年年幼的安延恒被尉迟家带走学艺,早已立下誓言,而今只要尉迟秋开口下令,他竟是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如果被发现了,你会死……不会再有三年前那种好运了!”
  “我知道。”尉迟秋慢慢伸出手,手上的毒针泛着幽绿的光芒,他已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然而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责任。”
  “你开什么玩笑?”
  尉迟秋摇头:“听着,安延恒,别忘了,如果我下令,你不可以拒绝的。”
  安延恒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这是他从小受的教育,咬牙片刻,他不得不低声道:“领……命。”猛然抬起头来,他瞪着尉迟秋,眼中悲怒交织,最后终于恨恨道:“可是尉迟你也别忘记,你下了最后一令,我完成之后,我便自由了,再与你无主从关系!”
  尉迟秋微微合眸,似是在压抑心中被牵动的悲伤:“嗯。”
  “那么,你也记住,我会把东西交给辰王,然后再回来。你要好好活着,我会来救你,若是你死了,我便是拼死也要杀回这里为你报仇。”
  “小安……”
  安延恒挥手,阻止尉迟秋继续说下去,深吸一口气,他望了一眼仓库外浓重的夜色,叹道:“趁现在你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希望你想清楚。”
  “你知道我不会改变主意。”尉迟秋也决绝依旧。
  “呵,那好,此事了结,你是死是活,我都会回来找你,尉迟,保重!”安延恒深吸一口气,不再多纠缠下去,将包袱紧紧抱在怀中,转身掩入黑暗之中。
  尉迟秋站在原地良久未动,“呵!”一声轻笑之后,他甩袖负手,逸入未知的黑夜。
  

  ☆、二十九

  往医药署的路径是尉迟秋一早就计划好的,他背着苏承靖和安延恒做了许多安排,这一次的所有行动,乃至最后的结局,他都早就了然于心,并且做好了准备。
  医药署离膳房并不近,甚至几乎是完全相对的位置。这并不符合一般宫廷的布局,不过兰绪如今的王族对于医道毒道都颇有研究,所以医药署变得极为重要也就不难理解了。
  因为已经耽搁了时间,医药署的守卫已经完成了换班,分成五组共二十五人,交替不停地巡逻。若论武功,尉迟秋自问要放倒二十五人并不是难事,只是若不能一瞬间解决,这其中只要有一人喊出声来,就将引来大批的内宫侍卫。
  尉迟秋耐心地等待着时机。他发现这二十五人的阵仗看着缜密,但并不是毫无破绽。因为医药署占地不小,五组侍卫在外围巡逻的时候总会有一处死角成为空隙,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已经足够尉迟秋进入。
  尉迟秋捏了一把淬了毒的针在手中,等到下一次机会来临,立刻施展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翻入医药署内院之中,他得到的情报没错,内院不设侍卫,然有三四名侍从在其中守夜。尉迟秋神色一冷,手中毒针已经激射而出,侍从们尚不及开口,便立时毙命。
  这个时候仁慈已经毫无用处,尉迟秋只是略微垂眸表示歉疚,然后立刻收敛此种情绪,上前翻查侍从的尸体。找到锁匙之后,他凝神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确保侍卫并未发现,又悄无声息地走进医药署室内。
  即使是深夜,医药署内也是灯火通明的。尉迟秋缓步而行,凝神屏息,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觉得医药署内安静得令人心惊,他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沁出汗来。
  “何人进来也不通传一声!”
  惊雷乍现,尉迟秋身形如电,已经一瞬间制住了出声之人。泛着冷光的毒针抵在那人的脖颈间,那耸动的喉结几乎就要碰到针尖。
  那人已经头发花白,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正因为如此老迈,尉迟秋才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那人倒也不意外,甚至好像早就知道尉迟秋要来,轻声叹道:“你还是来了。”
  尉迟秋微怔,但并没有移开毒针:“你认得我?”他微微侧着头,对屋外的情形也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不认得。”那人轻笑一声,“我虽不认得你,但咱们祖上却是渊源颇深。我何家世代为兰绪医官,传到我何妙手这代已经有一百余年了。我爷爷是当年亲眼看着凤凰子出走,兰绪改朝换代的,私下里也常常跟我提起这事,”他打量了尉迟秋一眼,道,“你是尉迟家后人吧。”
  尉迟秋神色微寒,“你想说什么?”
  何妙手道:“少年人何必这么心急,我在这宫里五十多年了,什么不知道,什么没见过,我要是想害你,这会儿咱们还能站在这儿好好说话么?对于兰绪前后两代王族的恩怨,我比你还清楚,所以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为何而来。”
  尉迟秋仍不敢放松警惕:“我要如何信你?”
  何妙手僵着身子不动,继续道:“你不信我不要紧,我的命在你手里,论理,你也是我的旧主,看在这些情分上,我提点你几句也算是应该。”
  何妙手故意口气狂妄,尉迟秋也晓得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他迟疑了片刻,慢慢放下毒针,道:“好,你仁,我便义,你知道什么,说吧。”他垂下双手,暗中藏了些毒粉在指尖。
  “尉迟家这些年来来去去盯着这兰绪王宫,几乎每隔个十来年,都有你们家的人或明或暗地闯进来。”何妙手没有发现尉迟秋的小动作,松快地笑了笑,直视着尉迟秋的眼睛说道,“难为你们传到这一代,都还不肯放弃。”
  尉迟秋冷笑道:“要是你,你会放弃么?何先生,你家既然在兰绪世代为医,应当知道耀世是个什么东西。”他顿了顿,忽然想到,“还是说,耀世本身就有你何家参与在内?”
  “哼,那种下三路的东西,怎配与我何家相提并论?”提起“耀世”,何妙手满脸鄙夷,而后恍然大悟,“原来你们竟是为了耀世而来,难怪每一回都盯着我这医药署。”
  何妙手叹了口气道:“那耀世的手段阴毒下作,不是行王者之道的人该有的。只是如今王族已然改易,我们这些人又能说什么呢。”
  尉迟秋正色道:“那东西本就不该存于世间,何先生,我无意为难你,我要耀世的种子和解药。”他一瞬不瞬地逼视着何妙手,眼神清明,令何妙手别过脸不敢与之对视。
  何妙手苦笑,带着一点儿惋惜:“耀世没有解药。研制它的人不会让解药出现,而别人也不会特意去研究这么个下作玩意,至于染上它的人……”他瞥了一眼尉迟秋,语气有些玩味,“你应当知道结果如何。”
  “疯癫至死。”尉迟秋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并没有被何妙手带着微妙的威胁的语气所干扰,“然而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我不信耀世没有解药,即使现在没有,也总会有的。何先生,我再说一次,我要种子和解药。”即使是胁迫,尉迟秋仍是保持着相当的风度。
  何妙手有很久说不出话来,细细打量着尉迟秋,这个在深夜敢于闯进王宫内院的年轻人,其实一点儿也不像凶狠之人。不过,即使是看起来这样美丽温和的少年,他在刚才进来的一瞬间,也已经取走了三条人命。
  “好吧,你跟我来。”何妙手摆摆手,转身向里间走去。“那里有两名内家高手把手,他们认得我,可不认得你。”
  “我知道。”尉迟秋深吸了一口气,虽对何妙手还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但仍然跟着他走了过去。
  穿过里间,便是一个小连廊,又连续绕了两间摆设一模一样的小间,何妙手在拐角处突然停住,片刻后,他大摇大摆地转过拐角,扬声道:“王老弟,许老弟,是我。”
  那边一个低沉男声应道:“何老哥,这大半夜的,你带谁来了。”
  何妙手答:“没谁,一个朋友。”
  另一个男声奇道:“什么朋友你竟带到丹室来,有大王子的手谕吗?”
  “我正是奉大王子的命令而来。”不等何妙手回答,尉迟秋已经朗声应道。那守卫的两个都四十多岁,武功看来不差,都惊讶地看着尉迟秋走出来,“手谕在此。”
  尉迟秋抬起手,掌心上果然躺着一枚小令牌,那两人呆了一呆,低声道:“果真是大王子令,大王子他……”他们话未说完,尉迟秋另一只手中蓝芒爆出,两枚毒针分别钉在两人眉心。
  “啧啧,看不出来你还挺狠的。”何妙手看着到底身亡的两人,摇了摇头,“大王子的随身令,反正都骗过他们了,再多扯几句谎言又何妨?”
  尉迟秋神色冷若冰霜:“他们的杀意比我大。”他从尸体边跨过,衣摆扫到其中一具尸体,那尸体的手垂落下来,洒了数把小飞刀,“他们只是错估了我出手的时机。”
  何妙手眯着眼睛,不置可否。两人一同走进丹室的大门,拾级而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甜的气味,越往下走,就越感觉阴冷无比。
  所谓的丹室其实是挖在地底下的,由台阶的倾斜程度和长度来计算,这间地下丹室埋得很深,并且一直延续了很远,大概位置位于长阳宫下。尉迟秋忽然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有轻微的声响回荡。
  那是低低的呜咽声,在这阴冷的地下分外渗人。何妙手背着手走在前面,轻声说道:“你放心,下面没有守卫,大王子不喜欢太多人进入这里,毕竟,这些东西根本见不得人。”两人快速走下台阶,穿过铁门,一阵腥风扑面而来,何妙手用火折子点燃各处火灯,将整个丹室照亮。
  尉迟秋骇然望着这逐渐呈现在眼前的丹室全貌。这丹室的面积不小,正中摆着一张大理石长台,一面被药柜与书柜占据了,另一面则摆着数十个大瓮,那些腥甜的气味就来源于此。而最最让人震惊的,是占据了丹室一半位置的十几个铁牢笼。每个牢笼都锈迹斑斑,有七八个牢笼里竟然还锁着人。
  那些人并没有在意到有生人的到来,有几个在蜷缩着睡觉,一个脏兮兮的男人趴在笼子里傻笑,还有两个小孩相对坐着做出令人惊悚的鬼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个孕妇。
  尉迟秋慢慢走近其中一个牢笼,那里面是个看起来相对比较整洁的男人,正在熟睡。听见脚步声,那男人霍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尉迟秋。
  尉迟秋认识这个男人,当日在宁州混入兰绪的人马中见过,兰绪大王子宁悟的属下之一。
  “长风,你怎会在此?”犹疑片刻,尉迟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风瞪着尉迟秋,忽然两眼一翻白,整个身体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向后倾斜,僵硬地手舞足蹈。尉迟秋吓得连退数步,心跳如擂鼓:“长风!”
  何妙手适时凑上来道:“他已经完全疯癫,认不得你了。”
  “耀世……”尉迟秋勃然变色,他虽然早就知道“耀世”之毒发展至最终会疯狂失智,却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而且长风是宁悟的随身近侍之一,数月前还好好的,不意竟至于此。
  “这人才关进来不久,我倒是没有见过。”何妙手摇头道,“不过能关在这里的,都是耀世之花已经开到最盛,差不多可以收种子的人了。”
  尉迟秋咬牙:“对待自己的贴身属下尚且如此……等等,你说的收种子是怎么回事?”
  何妙手解释道:“你看这些人各不相同,他们种了耀世之后所产生的结果自然也是千差万别,从他们身上取出来的耀世的种子也是各有不同,大王子在这里建造丹室,就是为了研究这些种子,最终,得出最好的种子。”他见尉迟秋神色凄惶震惊,忽然诡秘一笑,缓声道:“而且,尉迟公子要知道,这些种子必须活着从这些人身上剖出来,否则人一死,种子也就跟着死了。”他指了指尉迟秋身后的石长台。
  尉迟秋赶忙从石台边绕开,捂住嘴巴抑制胃内的翻江倒海。何妙手却指着他身后的大瓮继续说:“剖出来的种子就存在那边的瓮中。”
  尉迟秋闻到那股香甜气味中若有若无的腥臭,转身扫了一眼那些大瓮,忽然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块镇纸,向那些大瓮狠狠砸了过去。
  那是注入内力的愤怒一击,大瓮应声而碎,一坨看不出是什么的糊状物体从瓮中倾斜出来,尉迟秋随手取了其他东西把大瓮一一砸碎,顿时满地狼藉,室内又腥又香,说不出的难闻恶心,尉迟秋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
  何妙手捂着鼻子倒是淡定许多,闷声道:“你毁了这些,大王子照样从这些人身上剖新的,何必……”
  尉迟秋瞪了他一眼,返身去书架上翻找那些书卷。他的动作极快,抽出一册变一目十行地浏览,以期能够找到耀世相关的内容。连续翻了十多卷,皆是一些寻常的医药记载,并无特别。尉迟秋心下有些焦躁,又随手抽了一卷,却不是书简,而是一个做成书简样子的盒子。
  “这是……”尉迟秋心头一紧,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盒子突然喷出一团烟雾,背后何妙手也突然伸手拍在长石台的突起之上,然后飞快地向铁牢笼那侧奔去。
  变故陡生,尉迟秋反应极快,立刻弃了手中盒子向何妙手追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机关启动,巨大的铁栏杆从天而降,轰隆巨响中将尉迟秋格挡在书架那一侧走脱不得。
  “哈哈哈……”一阵大笑从丹室外由远而近,只见原本是石壁的地方突然转动,露出一扇暗门,接着兰绪大王子宁悟便带着一队人马从暗门中走了出来。“秋公子,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尉迟秋怒视着慢慢退到宁悟身后的何妙手,半晌,咬牙切齿道:“我果然不应该相信你。”
  何妙手面无表情,回答:“你也没有相信我。”他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过,尉迟公子,我一句话都没有欺骗过你,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是隐瞒了这件事而已。”
  宁悟饶有兴趣地望着尉迟秋,接着道:“这我倒是可以作证。怎样秋公子,你所要追寻的耀世的答案,还满意否?这件密室从我先祖传下来,可从来没有让这么多外人进来过呀。我在这儿守株待兔了半年,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等来了秋公子。”他啧啧几声,似乎十分遗憾,“只可惜没逮到三皇子这样的贵客。”
  尉迟秋听得宁悟提起苏承靖,顿时怒火更盛三分,向前一步正欲开口质问,忽然一个踉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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