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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舞风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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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这个,”尉迟秋小声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你为我弹的琴,对我说的话,我全部,所有……都知道。”
“原来你早醒了,一直都不告诉我?”
苏承靖不满地改为轻咬尉迟秋的耳垂,一时没把握好力度,尉迟秋“嘶”地一声,忍不住缩了一下,“轻点!”他想了想,解释道,“我虽然知道,可是我醒不过来……我一直都很想回答你,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阿秋……”
“这事大抵还是怪我,”尉迟秋安慰地拍了拍苏承靖的身体,“他是不是给我吃了很多凝魂丸?”
“凝魂丸?”苏承靖回想起安延恒如同疯了一般把药丸整瓶给尉迟秋灌下去的情形,“就是那个你炼制的疗伤奇效的药丸?小安好像把能找到都给你吃了。”
“难怪我怎么都没法醒,”尉迟秋笑叹,“那东西的确对疗伤很有用,乃是因为我加入了特殊的药草,让身体陷入一种浑然摒除外界干扰而一心疗伤的状态,他一下子给我吃了那么多,我的身体就完全封闭了与外界接触……所以我伤势好的很快,却一直醒不过来。”
的确,尉迟秋的伤势好的快的出奇,常人骨折外伤,起码几个月都无法复原,而尉迟秋不过大半个月,已经恢复了大半。苏承靖轻声道:“现在没事了就好。”又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等等,你是毒医,那这药不会也要折损寿命来疗伤吧!”
尉迟秋道:“不会,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苏承靖的精神一时紧张,一时亢奋,此刻终于完全松懈下来,涌出不少困意,他咬唇吃痛想要驱赶这种困意,仍是抵不住眼皮打架,喃喃道,“你刚刚是不是又给我下了什么……阿秋……我不想睡,我想……我……”
“睡吧。”尉迟秋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不可能……你身上……都是我打理的……哪里来的……”苏承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只剩下深沉起伏的呼吸声。
“你累了。”尉迟秋叹了口气,也慢慢闭上眼睛,然后又猛然睁开,对着熟睡的苏承靖幽幽道,“你看到耀世了吧……”
“对不起……”
……
☆、二十六
尉迟秋的伤势复原得很快,自从他苏醒之后,苏承靖就一直变着法子为他调养身体。庄璞来往安州方便,苏承靖也不客气,调来了大量山珍海味和奇珍药材。因为迟迟找不到医神前来,苏承靖总是担心山野大夫们看不好尉迟秋,落下什么病根来,因而每天给尉迟秋灌下大量补药。
尉迟秋拒绝了几次,苏承靖仍然不肯放弃,甚至低声下气地来哄,感动于苏承靖的举动,尉迟秋也就由着他,安心享受着他的伺候。轮番进补,尉迟秋的脸愈发圆润水嫩,从前的衣物都有些紧了。
苏承靖却很高兴,偶尔拿手指戳着尉迟秋的脸颊,软软地,让他心情愈发得好,至于衣物,正好天气转凉,他又折腾着让安州的裁缝赶过来给尉迟秋裁制了新衣。
此时已是深秋,眼看着入冬在即,萧瑟的秋风一日比一日更甚,连摆在连廊下的金菊都开始慢慢凋零。
算算日子,苏承靖和尉迟秋已经在桃花镇滞留了小半年,也不知外头变成什么样子了。两人心中都明白这样的日自己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也许很快就要终结。果然,不多久之后,苏承靖就收到了冷麒玉的命令,要他在年节前赶回京中。
京中的局势想必并不好,冷麒玉信中并没有多说,但苏承靖感觉得出来。甚至冷麒玉一直放任苏承靖跟着尉迟秋窝在桃花镇,未必没有让他远离是非之地的意思。不过这种回护不能一直持续下去,苏承靖仔细算了算,要赶回京城,时间上倒是宽裕,只是尉迟秋……他微微思忖,便有了主意。
兰绪之行势必是来不及了,而且尉迟秋的身体状况,苏承靖也不放心让他再去冒险,两相权衡之后,苏承靖提议让尉迟秋随他回京。这样两人不必分开,京城里名医云集,且新年之时医神势必要回京城,正好让尉迟秋再多调养调养,也让苏承靖放心。待京中事定,来年开春之际,两人再定南下之计。
对于这个提议,尉迟秋并未反对,只说要等父亲的坟墓修缮完毕,拜祭过后才能随苏承靖回京。这要求合情合理,苏承靖虽然有些焦急,也只好答应。
修墓的工作原本已经完成了大半,只是因为那次洪水导致浸水,不得不全部重新返修,加上正好是秋收农忙的时候,才又耽搁了不少日子。
苏承靖本来想着乘船北归,毕竟水路平稳些,而且时间上也不赶。可是一拖再拖之下,等到墓地修缮完成,已经又是一个多月以后,苏承靖不得不令庄璞先备了马车,到时从官道回京。
尉迟秋倒是没有故意拖延的意思,修缮一完成,他立刻让安延恒看了日子,发现第二日就是黄道吉日,便让安延恒准备了香烛祭品,并约苏承靖一同前去拜祭。
苏承靖点头答应,眼看尉迟秋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与尉迟秋前往祭祀父祖,岂不是如同让尉迟秋的家人认可自己,他一时高兴地跳起来,抱着尉迟秋转了好几个圈。
已经入了冬,即使桃花镇这样偏南的地方,天气也是很凉,阳光懒懒地照着,并不能驱散寒意,偶尔刮起的冷风从衣领袖口钻进去,冰冷冷的。
尉迟秋只和苏承靖两个人去墓地,并未让其他人跟随。两人穿着精致的白色锦裘,挎着装满纸钱香烛的篮子,携手同行。
尉迟家的墓地是全都修在一处的,在桃花镇外。沿着修葺一新的小路慢慢走过去,到山口转弯,能看到一大片的空地。苏承靖记得那空地原本是一片林子,只是想为尉迟家在此修建祠堂,便将树全部移走了。
祠堂还没奠基,此事须得尉迟秋点头才行,尉迟秋让众乡邻不要破费,算是婉转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空地之后不远的地方,七八座墓围成一圈,拱卫着两座墓。
苏承靖之前远远地看过,只是觉得这片墓地的形制有些奇怪,不过尉迟家源自兰绪,习俗上有些不同,说不定有什么特殊意义也未可知,便也没有多问,此时被尉迟秋带着走近,才感觉到怪异。
“墓地制式是先祖的遗愿,我等后世子孙也不知为何,只是遵从罢了。”尉迟秋似乎是看出苏承靖的疑惑,低声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的先人,不必拘束。”
尉迟秋向着那一圈墓地拜了拜,朗声道:“各位先人,阿秋拜上,今日带良人见过各位先祖,谨再拜。”说罢跪下磕了几个头。
苏承靖听说什么良人,早已红了脸,也跟着尉迟秋跪下磕了头,跟着道:“晚生,晚生苏承靖,敬拜各位……先人。”他不知规矩,尉迟秋也不曾讲解,只好硬着头皮说。
尉迟秋似乎轻笑了一下,也不起身,直接就那么跪着把香烛纸钱取出来,分了一些给苏承靖,然后用黄纸堆在一处,点燃成小火堆,轻声道:“就在这里烧吧。”
“啊,这是你们这儿的风俗吗?”苏承靖学着尉迟秋的样子点燃香烛,又一点一点把纸钱拨进火里,然后点香叩拜。
尉迟秋并不回答,只是默默地重复着步骤,偶尔拨一下火,让纸钱能够充分燃烧,袅袅的轻烟氤氲在他的脸庞上,苏承靖看见他神情严肃,微微蹙着眉。
小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香烛纸钱都已经燃烧殆尽,尉迟秋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灰烬,发现没有残留的了,才拍了拍手,扶着苏承靖起来。跪得时间有点久,他膝盖发麻,一时没站稳崴了一下,低低“哎哟”一声。
苏承靖急忙拉住他,替他揉着膝盖:“怎么了,腿很麻吗?”苏承靖不懂这些拜祭的礼节,倒是对不远处的墓碑很感兴趣,一直变动姿势想要看清,是以没有跪麻了腿。
“没事。”尉迟秋伸伸腿,觉得没有阻碍了,便握住苏承靖的手,带他走向那片墓地,“来吧,本来就是要看看的。”
所有的墓都被修葺一新,每座墓前都供着鲜果,想是镇民们也感念尉迟家之事,所以过来供奉过。尉迟秋带着苏承靖走过外围的七座墓,都是夫妻合葬的,碑上刻着名字和生卒年份。苏承靖注意到,每一座墓的主人的寿数都不长久,按着上头刻的时间,从十几岁夭逝,到二十余岁,三十余岁,一直到尉迟秋终于停步的那座墓前,这墓的主人活了整整四十岁。
与其他墓不同,这墓是单人的,墓上刻的名字叫做尉迟宁。尉迟秋在墓前伫立,轻轻唤道:“爹。”
苏承靖略微惊讶,转念一想,这一圈墓都是尉迟秋的先祖,除了有两座明显是兄弟关系之外,其他的年岁正好是一代传一代,传到这尉迟宁这一代,后面就只有一座尚未立碑的空坟了。
突然意识到那空坟就是尉迟秋的,苏承靖登时不安,忍不住紧紧攥住尉迟秋的手。尉迟秋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笑着道:“不碍事,只是习俗如此,不用在意。”他示意苏承靖关注眼前的墓碑,俯身小声对墓碑说了几句,才重新抬起头来:“公子,这就是我爹的墓。”
“嗯,”苏承靖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什么,眼见墓碑上就一个名字,便顺势问道:“咦,怎么只有令尊在,令堂……还健在?”
“我娘在我出生后便去世了,”尉迟秋摇了摇头,“她怀恋故土,不愿随爹葬在他乡,所以葬在我外祖家那里,爹用随身之物陪葬,这里也是一样,娘的随身之物也在这里陪着爹,只是娘骸骨不在,所以不刻名字。”
“原来如此。”
尉迟秋忽然定了定神,语气有些怪异:“那边那个空坟,将来公子也愿意用随身之物,陪我葬在那里吗?”
“你说什么?”苏承靖心中一紧,盯着尉迟秋的眼睛,谁知尉迟秋忽然避开目光,摇头叹道,“没什么,是我失言。”
有些寒意漫上心头,苏承靖不由抖了抖身子,尉迟秋默然片刻,对苏承靖道:“公子,给我爹磕个头,我们回去吧?”
苏承靖应了一声,依言跪下,向尉迟宁的墓碑磕了三个头,起身之前,忽然正色道:“伯父,晚生苏承靖,定会好好照顾阿秋,您老人家放心。”尉迟秋别过脸,微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苦涩的笑意。
磕过头之后,尉迟秋又向其他墓碑团团作揖,然后拉着苏承靖走到中间被拱卫的两座墓前。苏承靖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两座墓是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连理墓。墓上竟然没有名字,左右各刻了一只麒麟,然而两只都是麒。
“这是……”苏承靖迟疑,麒麟是大冕贵族常用纹饰,尉迟家是兰绪王族后裔,用此纹饰不足为奇,但无字墓碑却显得有些蹊跷,“莫非是凤凰子之墓……那这连理的是……?”
“是当年的晏清侯世子,疏云落月剑疏云。”尉迟秋双掌合十,默默祷告了一番,解释道,“没想到吧,当年名震天下的风流七公子,有两位最后却在这里。”
“阿秋……”
“连姓名都不敢刻在墓碑上,对这世间沉默,无言以对。”尉迟秋神色凄厉,说到这句话时,眼中竟闪现几分怨毒,转瞬即逝,他又低垂下眼睛,仿佛刚才只是苏承靖的错觉。
苏承靖莫名悚然,不知道尉迟秋怎么了,好像从开始祭祀起,尉迟秋的表现就一直不太对劲,站在这片先祖的墓地上,望着那个为他而准备的空坟,尉迟秋仿佛换了一个人,让苏承靖无法捉摸。
苏承靖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低声喝道:“尉迟秋!”
尉迟秋浑身一震,像是从迷梦中惊醒过来,又像是忽然醒悟自己的失态,他低下头,深深镇压了自己的情绪,沉默良久,忽然蹲了下来。
苏承靖后退两步,也蹲下来,问:“阿秋,你怎么了?”
尉迟秋肩膀耸动着,很久才平静下来,他向苏承靖伸出手,声音有些哽咽:“公子,我们回去吧。”
苏承靖看不见尉迟秋的脸庞,只是直觉他在哭。慢慢挪到尉迟秋的身边,苏承靖想了想,忽然揽住尉迟秋的肩膀,叹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公子……”
“嗯,我在呢。”苏承靖将尉迟秋拥进怀里,抬目望向那无言的无字麒碑,像是两个慈悲的长者,默默望着他们后世唯一的牵挂。就是因为如此,尉迟秋才会突然失态吗?“好了,我们回家。”没有低头,苏承靖直接将尉迟秋打横抱了起来,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胸前。
苏承靖向着四周微微欠身,似在心底对诸位尉迟家的先人保证,将他们唯一的血脉带离这里,并且,不会让那个早逝的诅咒再延续下去。
那座空坟,便让它永远空着吧。
☆、二十七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尉迟秋的情绪已经平复如常。苏承靖一句也没有过问,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他牵着尉迟秋的手慢慢地走,就这样沉默了一路。
宅子门口停着马车,大门敞开,庄璞和安延恒进进出出忙碌着,亲自为两人打点行装。看见苏承靖和尉迟秋回来,庄璞暂时放下手头的东西,过来向苏承靖禀告。其实原本两人的东西并不多,但是由于尉迟秋养伤,一下子多了好些物件,加上路途遥远,为以防万一便要把东西都带上。安延恒则是在顺势收拾屋子,这一去京城,等开春回来,起码也是小半年的时间,安延恒索性里外整理一番,也免得有什么遗漏。
苏承靖道一声辛苦,转头问尉迟秋:“阿秋,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你可还有什么事要处理?”此刻尚未到正午,时间还很早,本来今日午后出发也是来得及,只是苏承靖担心入夜会赶不及到驿馆,也不想让尉迟秋太过辛苦,所以改为明日出发。
“无妨。”尉迟秋微微一笑,嗅了嗅鼻子道,“叶嫂做了包子……公子,你我在桃花镇也有半年了,多承各位乡邻照顾,不如午饭后我们去向徐镇长和各位乡亲告别,也不失了礼数。”
苏承靖点头道:“嗯,该当如此。”
两人随意吃了点包子,尉迟秋同叶嫂耳语了几句,便拉着苏承靖一同出发前往徐镇长家里,向徐镇长告别。正巧遇上徐顺儿,徐顺儿觑着苏承靖看了几眼,便借口要去各家各户商量守夜的事,也同苏承靖和尉迟秋一道。
三人在桃花镇绕了一大圈,苏承靖和尉迟秋手里皆抱着满满当当乡亲们的赠礼,两人推辞不过,只得全部收下。
走到尉迟宅门前的时候,正巧夕阳西下,徐顺儿向两人告辞离去,被苏承靖叫住。
“顺儿,等等。”苏承靖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徐顺儿,“顺儿,我也帮不了桃花镇什么,这半年多亏大家照顾,我也是无以为报,他们还送我们这么多东西,真是……这点银子算是我小小心意,请你收下,为桃花镇做点事吧。”
徐顺儿盯着苏承靖看了半晌,又看了一眼尉迟秋,忽然一撇嘴,小声道:“你可得好好得把阿秋哥带回来。”
“啊?”苏承靖一愣,徐顺儿接过那包银两,在手里颠了颠,“本来不要你的银子,不过我们打算替尉迟家修祠堂,有这些银子,可以从外面请工匠,进度也好快点,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账目我会记着,不会贪你一分。”
“顺儿,我说过不要修那个祠堂。”尉迟秋蹙眉道,“这银子拿去翻修蓄水堤坝,别再出事了。”
徐顺儿低着头,却不看尉迟秋的眼睛,轻声道:“阿秋哥……你要保重。”他转身飞奔而去,尉迟秋追了几步,又停下摇头叹气。
苏承靖和尉迟秋回到宅中,就闻到阵阵香味传来,叶嫂依着尉迟秋的吩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并把饭桌设在连廊。尉迟秋谢过叶嫂,让叶嫂先行回去,然后招呼庄璞和安延恒也一同坐下用膳。
庄璞和安延恒见苏承靖不反对,就谢了坐,四个人同桌吃饭,都是一丝声音也没有,反而有些尴尬。
苏承靖隐隐感觉气氛不对,抬目望了一眼,庄璞正襟危坐,安延恒心不在焉,尉迟秋望着他也不动筷子,忍不住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庄璞和安延恒齐齐看向尉迟秋。尉迟秋轻咳一声,突然换上笑容,夹了一筷子菜给苏承靖,道:“公子不说话,大家怎么敢吱声,来,尝尝这个?”安延恒也赶忙配合着,下头踩了庄璞一脚,调笑道,“庄大哥,来来,多吃点,咱们明天可得干力气活。”
苏承靖皱着眉,突然放下筷子,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他看向庄璞,沉声道,“庄璞,你说。”
庄璞毕竟是苏承靖的属下,被他这么一逼,立刻站了起来:“殿下,我……”
“吃完饭再说,公子何必这么急?”尉迟秋适时得解了围,捉住苏承靖的手,柔声道,“原本只是想留在桃花镇最后一晚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反倒伤感了……也罢,小安,你去取些桃花酿来,我们喝几杯。”他眼神示意安延恒速去,又接着道,“庄先生也请坐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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