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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云上)-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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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路过而已,你继续睡吧。”齐牧说着,转身就走了出去。
留下殷子夜独自发怔。
那一次之后,齐牧再没有出现过在殷子夜的住处,他对殷子夜,似乎又束之高阁了。一切,宛如回到了从前。
令殷子夜遗憾的是,何炎终未能满载而归,杜灼早就有心提防齐牧放出追兵,没有按既定的线路走,让何炎扑了个空。何炎性子倒也倔,齐牧当时说让他将功补过,他没能立功,便跪在齐牧面前非让他下令惩罚不可。齐牧真没客气,索性让他罚跪了一个月。
齐牧确是个老狐狸。如此一来,自己既解了恨,何炎也不会心生怨怼,他还觉着齐牧恼他是因为他没把事情办好呢。
但是,杜灼既事先起了提防之意,恰佐证了殷子夜之言。齐牧虽懊恼,可惜为时晚矣。
光阴似箭,又是一年八月十五,团圆佳节。
中秋当晚,殷子夜照旧受邀到沈闻若家里。如今他有了官职,尽管仍住在盈川侯府里,好歹得些俸禄,不算太多,也聊胜于无。本来,官场中人的主要收入,从来不在正正经经的俸禄这一块。可殷子夜一介谋臣,一无权力,二无人脉,三来,以他的性子亦不会刻意敛财,俸禄有多少,他的家产就有多少。这些钱银,他大半购置礼品,在作客沈府时携上,另外一部分,则多是给殷果带些东西。殷子夜毕竟是个男人,不懂姑娘家的心思,有时给殷果买的衣裳、饰物之类的,让沈府家的丫鬟看了都不由侧目,可殷果每次都乐得开怀大笑,待下回殷子夜前来时,必定统统穿戴上。
余下的,大体都留来给自己买酒了。
沈闻若还是不太赞成殷子夜过于贪杯的,是以并不时常赠酒于他。殷子夜唯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少不依不挠地胁迫阿罗出去给他打酒。没办法,自去年八月十六以来,齐牧对他的态度无来由地一落千丈,整整一年,再没有带过一坛酒前来。
是啊……就一年了。
上一次与齐牧单独面对面地谈话,是他被何炎所伤的那回。
除那以外,整整一年……
殷子夜幽幽地叹息一声。
自己,在执着些什么呢……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十六日夜,殷子夜又一次坐在那株黄叶飘飘的大树下,又一次给自己斟酒,只是今日,他吟的,不再是酒词。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此时此刻,他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离去吧。
放手吧。
死心吧。
果儿已有了寄托,而归隐田园,不问世事,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么?
今夜,是最后一饮。
敬父母,敬挚友,敬天地。
敬这一个,有缘无分的明主。
“干!”
殷子夜仰头,将一碗酒饮尽。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殷子夜一碗一碗地喝着,空了满上,满了喝干。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籽。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若天可怜见,便让他从此做一只闲云野鹤,寄情山水……若天地不仁,则撒手西去,了却残生……
“少爷,起风了,您进屋吧。”阿罗拿了件外套出来给殷子夜披上,劝道。
殷子夜没听进去,反搭上阿罗的肩膀,“来,一起喝……”
“好,好,咱进屋继续喝。”阿罗示意丫鬟把酒拿进去,他则半推半拉地把殷子夜带回了屋里。
只要酒还在,殷子夜倒也不闹腾,阿罗琢磨着风大,正要去把门关上,忽然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人。
“侯……侯爷?”阿罗急忙迎上前去,“侯爷您来看我家少爷吗?”
“不是。”齐牧斩钉截铁道,袖袍一甩,继续往前走。
阿罗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不想走了一段,齐牧停下了脚步,思索一会,折身回来。
阿罗赶紧躬身,“侯爷……?”
“他在干嘛?”齐牧问道。
“少爷他……他在喝酒。”
“……”齐牧摆摆手,“罢了,当我没来过。”说完,转身又走了。
阿罗还在发怔。
结果,齐牧又折了回来。
看到阿罗不解的目光,他没好气道,“我就看看!”没等阿罗回话,自顾就往门口去了。
刚一进门,就和从里面出来的殷子夜撞了个正着,殷子夜蹒跚地后退几步,眼看就要跌倒,齐牧想也不想伸手拉住了他,殷子夜好不容易站稳,迷离的目光落到齐牧脸上,竟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哈……是你……”
殷子夜一喝酒,说话就没什么分寸,齐牧早就习以为常了。
齐牧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醉得差不多了。陈大夫不厌其烦地多次叮咛,殷子夜平时要实在憋不住了,可以浅尝辄止,切勿过头,大醉伤身。殷子夜的底子本来就差,再不注意,可就是拿命在折腾。
☆、吐露心声
“行了,别喝了。”齐牧硬邦邦道,拿起几案上的酒壶,又蛮横地一把抢过殷子夜手中的酒碗,命仆人一并收下去。
殷子夜茫然四顾,一脸的委屈与无助,齐牧不想与他纠缠,抓着他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将他拉进内屋,“好好睡觉去。”
把殷子夜弄上了床,拿被子把他盖住,齐牧转头就要走。殷子夜如撞了邪般,爬了起来,伸手猛地揪住了齐牧的衣袖。
齐牧一顿。
“你怎么又要走……”殷子夜低声地呢喃。
他的力道并不算很大,齐牧要甩袖而去,随时可以。
然而他僵住了。有一股力量,令他这昂然的身躯再挪不出半步。
“你为什么还要走……到了今夜,你也不愿再听我多说一句话吗……”
齐牧背对着他,默然不语。
“我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令你如此痛恨……”
“为何对我避之不及……为何对我视而不见……”
“我只想……只想听你说一句真话……”
“告诉我为什么……”
好让我在离开之前,了却哪怕最微弱的牵挂与希冀。
殷子夜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回荡在齐牧的耳边。
“因为我喜欢你。”
好一会儿,殷子夜才意识到,这句话,并非出自自己之口。
那是……谁说的?
他……?
殷子夜抬起头来。
齐牧俯下身来,彼此间只剩咫尺之距。
“因为我喜欢你。”齐牧一字一顿,“我想得到你,想占有你,想对你为所欲为……想把你抢过来。”
是啊,他真的想滥用权力去横刀夺爱。
古往今来,君主不都有这样的特权吗?
他为什么不呢?
殷子夜直直地望着他,眸光毫不避闪。
齐牧心中苦笑。他终是把最不该说的话说了。不过没关系,今夜一过,殷子夜就会忘了吧……
齐牧正想站起,殷子夜倏地凑了过去。
齐牧一瞬间睁大了眼。殷子夜这是……主动吻了自己?
他……清楚他在做什么吗?
殷子夜维持着这个动作,良久,才缓缓退开,看着齐牧的目光里,多了一层失落。
齐牧心中一紧。
他在为自己没有回应而难过吗……?
齐牧陡然一手揽上殷子夜后脑,低头狠狠地堵了回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无论殷子夜口中喊的是否他的名字。
心里念的是否他的身影。
无论他算不算横刀夺爱,乘虚而入。
今夜,就让他沦为一个暴君吧。
殷子夜醒来的时候,感觉恍若历经了一个冗长而沉重的梦境,梦里景色纷繁,画面、声音不断地晃过,光怪陆离,琳琅满目。他偶尔能抓住一些细节,可大部分时候,都很恍惚。
睁了眼半日,他才渐渐看清面前的场景。
是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床。
那一个梦里,是他?
是他。
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质问。
而他给出了答案。
真是残忍的梦境啊。原来,那就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吗?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正因为求而不得,才辗转反侧。
他一直自诩离经叛道,却也没想到,自己的潜意识里藏着这种想法。
殷子夜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陷入胡思乱想。
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醒了?”
殷子夜以为是阿罗,刚想应声,觉得哪里不对,这声音是……听出来时,他吓了一跳,马上坐起身来,“你怎么——”尔后但觉胸前一凉,殷子夜低头看去,自己竟……一丝bu挂。
殷子夜惊慌地扯起被子,这下确认了,不止上半身,下面也……而他这么突然地一动,才顿觉股间一阵刺痛,令他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痛还是其次,那阵疼痛传来的地方,让他……简直无地自容。
殷子夜揪着被子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脸颊渐至滚烫,烧到了脖子根。
昨晚……不是梦?!
他真的震惊了。
齐牧起得比他早,已着好了衣物,此时倚在窗边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将殷子夜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禁莞尔。
齐牧向床边走去,殷子夜一慌,身体僵硬着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已退无可退。
“这么怕我?”齐牧敛起了笑意。
殷子夜看着别处,不知如何作答。
许久,齐牧叹了口气。
“抱歉。”齐牧道。
即便确是殷子夜先主动,也不可否认齐牧趁人之危。
可除了道一声歉,他还能怎么样呢。
偿以功名富贵吗?那等同于加以wu辱。
房间里回归一片寂静。空气都仿若凝滞了。
“你……好好休息吧。”最后,齐牧留下这句话,默然离开。
屋里又只余他一人。殷子夜颓然躺下,抓着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捂了个严实。
这一日,齐牧一直心不在焉。沈闻若连着叫了他五回,他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看齐牧一脸无辜的神情,众人面面相觑。
“侯爷是否身体抱恙?”沈闻若问道。
齐牧想了想,身体很好,心情也挺不错,除了见到沈闻若的时候有点复杂。
他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是昨夜的场景。
他本想尽可能地温柔,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殷子夜纤长的五指牢牢地抓着床单,身子痛苦地僵直乃至痉挛,黏湿的汗液自他各处肌肤渗出,滑下……
还有那,令齐牧近乎疯狂的chuan息,yin哦……
齐牧又出神了。
众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讨论是进行不下去了,还是择日再谈吧。
齐牧被放生了,但他无处可去,或说去哪里都没意思,于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然后什么也看不下。所有的文字,进了他的眼中,均毫无意义。
他只想知道,他还好吗?
自己没有太过火吧……?
以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在书房里发了半日呆,齐牧不耐烦地出来了。
“侯爷?您今天怎么了?”顾决也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了?我今天有什么不对吗?”齐牧反问。
“是有点。”顾决实话实说。
“哪不对了?”
“额。”顾决转念一想,说齐牧不对,好像不太好啊,便道,“没有不对,就是感觉侯爷好像有点心事。”
齐牧一惊,“唷,你这大老粗都看出来了?”
顾决心里白眼一翻,瞎的都看出来了好吗。嘴上没敢直说,“我毕竟跟了侯爷这么多年。”
“嗯……”齐牧严肃地思索片刻,“倒也是。你知道得太多了,现在开始别跟着我,该干嘛干嘛去。”
“啊?”
“让你走开,没听懂?”齐牧一瞥他。
“那……我啥时候回来?”顾决傻傻问道。他吃不准齐牧说的现在开始别跟着他,是直接撤了顾决这贴身侍卫的职呢,还是命他暂且离开。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齐牧没好气。
打发走了顾决,齐牧鬼使神差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殷子夜的住处。
有下人见到了他,当即行礼,齐牧招了招手,把一个仆人叫到跟前。
“里面有人吗?”齐牧问。
“有。”那仆人答道。
“谁?”
“殷先生……”
齐牧眉头一皱,“我是问你有没有客人。”
那仆人赶忙改口,“没有没有。”
“嗯。”齐牧略一颔首,摆摆手让他退下。他真怕贸贸然进去,当面碰上沈闻若,可就尴尬之极了。
在自己地盘都要这般鬼鬼祟祟,齐牧有点哭笑不得。
实际上,由于他这侯府占地极广,幕僚与部属又多,除了家小内眷的起居之所有着严格的看护,盈川侯府已算是半公开的场所,每日里人来人往,只要是熟悉的面孔,守门的兵卒都不会拦阻。
确认安全后,齐牧正了正气场,大步迈入。
殷子夜还坐在床上,正在喝汤。
自打殷子夜受到了齐牧的赏识,殷子夜在侯府里的待遇也随之好了些,吃穿用度等方面,下人都不敢再过于怠慢,阿罗总算有机会给殷子夜多张罗些炖汤补品,能以食养就不以药养。这些,殷子夜都是不过问的,别人给他端什么,他就吃什么。
一口汤喝到一半,齐牧便走了进来,殷子夜差点呛到,好歹稳住汤碗没泼出来。
才大半日的光景,又见面了。殷子夜当然已穿好了衣服,一时之间和齐牧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齐牧走过去,在床前坐下。
殷子夜把汤碗放到一旁。
好一会儿,齐牧才开口,“你……还好吗?”
“啊……?”
齐牧才发觉自己这问题不太妥当。殷子夜要怎么回答?好与不好,都会显得特别怪异。
何况,现在早过了午休的时辰,殷子夜还未下床……齐牧稍加思索便心下了然了。
两人再度相顾无言。
“侯爷。”出乎齐牧的意料,殷子夜率先打破了这阵沉默。
齐牧没有回应,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侯爷昨夜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一句。”
“所有。”
“……”
他可是这里的主人,他究竟要遮掩什么?
“真的。”齐牧坦然道。
殷子夜抬头看向他。
“侯爷要把我从哪里抢过来?”
齐牧一愣。他这算是什么?明知故问?
☆、非分之想
可是……
齐牧释然一笑,也罢,殷子夜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想不到你和沈闻若还是君子之交。”齐牧答非所问。
齐牧活了将近四十年,正常人该有的经验他都有过了,且只多不少。昨夜过后,齐牧十分肯定,殷子夜未曾与他人有过鱼shui之欢。
齐牧不得不承认,他心底有说不出的高兴。
殷子夜不由纳闷,“我和闻若兄一直都是君子之交。侯爷此言何意?”
“……”
殷子夜盯着齐牧看了好一会儿,“侯爷该不会以为……我和闻若兄……”
齐牧也看着他,“不是吗?”
“哈……”殷子夜笑道,“想不到我与闻若兄的关系,在侯爷眼中是这样的……”
齐牧忽然抓住他双肩,“告诉我,是不是。”
这一刻,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殷子夜炯炯地迎上他的目光,轻声地,而又坚决地,吐出两个字音,“不是。”
齐牧再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低头吻上他柔软的双唇。
殷子夜没有挣扎,没有抗拒,依顺地伏在他胸前,仰着脸任由齐牧肆意地啃吻着,侵占着,直到两人的呼吸都不畅得难受,齐牧才不舍地松开。
殷子夜靠着齐牧的肩膀,喘着气平缓着呼吸。
“该我问你了。”齐牧道。
“……”
“昨晚的事你都记得?”
“……”殷子夜咬了咬唇,声音细如蚊呓,“记得。”
“你不是醉了吗?”
“……没醉完。”
“那你向我投怀送抱,可是本意?”
殷子夜脸上一烫,齐牧用的词如此直白,他无法启齿。
齐牧抬起他的下巴,迫着他直视自己,“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殷子夜躲开目光,紧抿嘴唇。
齐牧心里的野兽在狂欢,更有一股热流在蠢蠢欲动,喉干舌燥,心跳加速。他顺势一扑,就把殷子夜压在了身下。
“唔……”殷子夜疼得眉头一蹙。
齐牧一怔,赶紧起来,“没伤到吧……?”
对了,现在不行,还不行……
齐牧只好生生忍住。
“我叫陈大夫——”齐牧话到一半,殷子夜赶紧道,“别——”
找个外人来让他更无地自容吗?
“我……休息几天就好。”殷子夜强自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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