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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少女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不知什么时候了。她下意识地向旁边伸手，却触到了一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吓了她一跳。
　　“啊……姐姐！你醒了！”正当她惊愕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这个声音，似乎也有点熟悉，好像是那天晚上和她一起唱歌的，叫做小兰的小姑娘吧……
　　少女将头侧向小姑娘的方向，微微一笑，轻声问：“啊……你是小兰？我……我睡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稍稍顿了顿，小姑娘回答：“现在十点多了，姐姐。”
　　“十点多……”少女喃喃重复了一下，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上午十点多，还是晚上十点多。不过，她并没有追问，而是在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声问：“小兰，这里……只有你在么？”
　　小姑娘笑着回答：“现在只有姐姐和小兰，哥哥去唱歌了，到了晚上才会回来。本来小兰也会和哥哥一起去的，不过哥哥说姐姐病了要人照顾，所以小兰就留下来了。”
　　稍稍顿了顿，小姑娘再次开口：“姐姐，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哥哥留给小兰了一些钱，姐姐要吃什么，小兰这就去给你买来好不好？”
　　少女想了想，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用了……啊，你说你哥哥去唱歌了？他每天都会去唱歌么？他……他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回答：“哥哥叫做明辉，小兰和哥哥每天都会去唱歌，在西单地下通道，海淀区的一家酒吧，还有很多地方。每次我们去唱歌时候，都有很多人来听，很多人都会给我们钱呢！”
　　少女一怔，原来……原来他是个流浪歌手啊……
　　“哥哥唱歌很棒的，当初，我们在南方时候，有很多人专门去听哥哥唱歌呢！后来，因为……因为一些事情，我们才来了北京，要不哥哥肯定能在南方成为大歌星呢！”
　　已经十岁的小姑娘，也懂了很多东西，比五六岁时候的懵懂，要明晰很多。至少，说话也有条理多了。
　　“啊……你们是从南方过来的？”少女听了，不由一怔，“怎么你们的口音不像南方人呢？”
　　小姑娘笑着说：“不是呢，我们不是南方人！哥哥是河北人，而小兰……小兰是哪里的，小兰也不知道。当初，小兰是被两个坏人从爸爸妈妈身边抱走的，后来，小兰自己逃了出来，又遇到了哥哥，才一起生活的。不过哥哥人很好，对小兰也很好……”
　　随后，小姑娘便详详细细地，将自己的经历讲给少女听。听着小姑娘的叙述，少女的心，也不由得随着小姑娘的经历跌宕起伏。她没想到，这个似乎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竟然也有这么复杂的经历。
　　就这样，两人就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从小姑娘的经历，到北京令人胆寒的沙尘暴，到小姑娘和明辉在外唱歌时候，很多有趣的所见所闻，最后，话题转到了少女身上。
　　“呃……”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姐姐，你的眼睛是怎么看不到的呢？还能治好么？”
　　少女微微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姐姐的眼睛，是因为生病，才看不到的。至于能不能治好……至少现在，应该没什么希望吧。”
　　“是因为没钱么？”小姑娘歪歪头，随即信心十足地说：“姐姐不要伤心，今后，小兰一定会挣大钱的，挣好多好多钱，去住最好的出租屋，还要给姐姐治眼睛！姐姐放心吧，小兰一定会做到的！”
　　“啊……小兰真好，姐姐谢谢你……”少女笑了，伸出手来，在小姑娘头上轻轻揉了揉，顿时引来小姑娘一阵悦耳的笑声。但小姑娘并没有发现，少女那没有焦点的眼底，却是掠过一丝晦暗。
　　稍稍顿了顿，少女转移了话题：“不过……出租屋？小兰在挣了大钱之后，还要去住出租屋吗？”
　　小姑娘明显没有听出少女的意思，高兴地回答：“是呀！在这里住着，哪里有出租屋好啊！出租屋里，生个炉子，肯定不会冷，姐姐也不会生病的！生病好难受，小兰也生过病，还是别生病得好！如果当初姐姐有出租屋住的话，肯定也不会生病，也不会看不到的！”
　　少女不禁失笑，敢情小姑娘将生病和感冒划等号了，在她看起来所有的疾病，似乎都是感冒吧，只要暖暖和和的，就不会生病了。
　　少女又抚了抚小兰的头发，正想说什么。忽然，她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随后，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轻唤：“小兰，小兰？”
　　小姑娘听到这声音，顿时双眼一亮：“啊，哥哥回来了！”
　　说着，她转身便扑了出去，兴高采烈地高声应答：“哥哥！哥哥你回来啦！你不是晚上才回来么？怎么这时候就回来啦？”
　　明辉先是放下手中的塑料袋，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微笑着回答：“我不大放心，所以没走太远，中午也回来看看。”
　　说着，明辉侧头望了望“屋子”里，轻声问：“怎么样，姐姐她醒了么？”
　　小姑娘笑答：“姐姐醒了呢！刚才小兰和姐姐说了好多话，小兰还和姐姐说，将来小兰挣了大钱，要帮姐姐治好眼睛呢！姐姐听小兰这么说，好高兴呢！”
　　明辉一怔，随即笑了笑，轻声说：“好，小兰一定做得到！刚才我在外面，买了一些东西，快拿进去，给姐姐吃吧，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给小兰你的，有小兰你最喜欢的盖饭呢。不过，要记得，姐姐病还没好，现在只能喝粥，而且不能等，让她赶紧吃，凉了就不好了。”
　　说着，明辉拿过塑料袋，递给小兰。
　　小兰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忽然，纸板屋里，传出了少女柔柔的声音：“明辉哥，外面冷，进来坐一会儿吧……”
　　明辉不禁一怔，随即，便被笑嘻嘻的小丫头拖进了屋子……

　　☆、第二十三章：春天来了

　　被小姑娘拖进“屋子”的明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张犹如空谷幽兰一般的笑颜。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还带着一点点代表着不健康的淡青，用一句成语来说，就是面有菜色。但，那一双美丽的淡青色瞳孔，柔顺的眉，以及淡淡的酒窝，却一时间，让明辉竟然有被迷醉的感觉……
　　说实话，这还是明辉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那淡淡的，仿佛春花一般，微微绽放，但还远远不到“怒放”程度的笑容，就在这一瞬间就深深刻入了明辉的脑海，永远都无法抹去……
　　虽然无法看到，但少女仍然能感到，那一双焦灼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仿佛在炙烤着她，让她原本苍白的脸颊不禁一红。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明辉是在发呆，少女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空气中那略带尴尬的气息，让小姑娘一时也不知所措。她看看哥哥，又看看姐姐，再看看哥哥，终于决定，还是先从哥哥这边着手为好。于是，她双手抓住明辉的手臂，用力拽了两下。
　　“哥哥！你怎么了啊！”带着一丝埋怨，一丝娇嗔，小姑娘终于成功地将明辉那不知飞到哪儿去的魂儿，给招了回来。
　　“啊……啊……”反应过来的明辉，面上也不禁一阵潮红，支支吾吾地对那少女说：“那个……你好些了么？我……啊，对了，我又买了碗粥，和昨晚的不一样，你饿不？昨晚那种，我看你没吃完，就换了一种，我……”不知是因为有些尴尬的气氛，还是因为那淡淡的微笑，一时间，明辉有些局促，语无伦次起来。
　　听着他混乱的语言，感受着他局促的气息，心中也在想象着此时他的表情，禁不住，少女噗嗤一声轻笑，让明辉更加局促，却让少女褪去了心中的羞怯与紧张，反而自然起来。
　　“好了，把粥拿来吧，反正我也饿了。”少女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其实吧……昨晚的粥，就挺好喝的，当时我本来打算吃完的，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不过我想，今天的粥，也一定是很好喝的，我很期待哟！”
　　话语的最后，少女的声调带着一点点轻微的上扬，其中仿佛蕴含些许调侃的意味。再加上明辉的眼睛可没问题，少女面上那带着些许顽皮的笑容，却一下让明辉彻底回过神来。
　　他微微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塑料袋，从中取出一个一次性碗，这就是他为她专门买的粥。粥似乎还有点烫手，他私下看了看，找了张报纸，垫在粥碗下面，小心地递给少女，轻笑着说：“好吃，那就多吃点喔！看你瘦的，简直是皮包骨头，减肥也不是这么减的。”
　　听着明辉忽然自然起来的，甚至还带着些许反调侃的语气，少女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拿过了已经碰到她指尖的粥碗。但，两人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有所接触，顿时，少女的脸颊，又飞起一丝红晕。
　　粗心的明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见少女接过了粥碗，微微一笑，轻声说：“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拿起进屋时放在一旁的吉他，侧过身，打算从小兰的身边挤出去。毕竟，这硬纸板搭建的屋子，实在是够小，只有两个人时候，还不算挤，但三个人就实在有点局促了。
　　“啊……你……”少女忽然回头，向明辉的方向轻声说：“小兰说你会唱歌，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唱给我听，好不好？”
　　明辉一愣，随即轻笑着点点头：“好啊。”
　　少女那没有焦距的眸中，微微闪烁了下，便赶紧低下头，静静地一口一口吃着粥。说实话，就算是特意买的，以明辉的财力，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只能说一般般。但，或许是因为饿了，或许是因为她平时吃的也不比这个强，总之，少女只觉得，这碗粥简直就是天下最好吃的粥，是那样的香甜……
　　看着少女吃着粥，那双淡青色的眸子，都微微眯了起来，好一副享受的模样，明辉不禁轻轻一笑，背着吉他就打算出门。但，在一边被晾了许久的小姑娘，却似乎觉得应该好好显示一下她的存在了。
　　“啊，哥哥！”一把拉住正要从自己身边闪过去的明辉，小姑娘眨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问：“哥哥，你吃饭了吗？”
　　“啊，没……”刚刚下意识回答，明辉就赶紧改口，“啊……我在外面吃过才过来的，小兰你肯定还没吃，赶紧吃吧。”说着，他向地上放着的塑料袋指了指，里面还有一盒盖饭。
　　小姑娘双眼眨了眨，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忽然说：“哥哥等我一会儿，马上来！”说着，小姑娘从明辉身边闪出屋子，从隔壁，也就是明辉的“卧室”里，取出了一个已经洗干净的，带着“康师傅”标识的一次性方便面碗，回到这边，从塑料袋中取出那盒盖饭，拨到方便碗里大概三分之一，然后将剩下的捧到明辉面前：“诺，哥哥的午饭！”
　　明辉一怔，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正想说什么，小姑娘却狡黠地向正在喝粥的少女望了一眼，捧着方便面的碗，像一只调皮的小猫，从明辉身边闪了出去。随即，一阵低低的，明显压抑着的，清脆的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呃……”明辉无语，这丫头，跟谁学的？
　　明辉和小姑娘的这一番对话，以及那一番有些刻意的作为，少女自然都听在耳里。不禁地，她刚刚有些安稳的心潮，再次涌动起来。努力地让自己更平静一些后，她放下手中的粥碗，轻轻说：“你赶紧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没准还会拉肚子。”
　　明辉一怔，笑了笑，便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吃着小姑娘留下的那三分之二份盖饭。而少女停下了吃粥的动作，只是托着粥碗，侧耳倾听明辉吃饭的动静。
　　大半份盖饭，又能吃多久？不多会儿，盛盖饭的那只一次性饭盒就见底了。这时，少女轻声问：“那个……听小兰说，你的名字叫做明辉？是哪两个字呢？”
　　明辉抬头望了望少女，回答：“光明的明，辉煌的辉。”
　　“明辉……”不由得，少女想起了现在还盖在自己身上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这个名字，还挺阳光的呢……”
　　明辉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干笑了笑。
　　少女又问：“那……你姓什么呢？”
　　“欧阳。”明辉回答。
　　“复姓呢，真少见。”
　　明辉笑了笑：“欧阳不算少见吧？欧阳峰不也姓欧阳么？”
　　少女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哈……难不成，你还是西毒后人？那你会蛤蟆功不？”
　　明辉也不禁失笑：“你还知道西毒啊，我还正在想怎么跟你介绍欧阳峰这个人呢。”
　　少女略一沉默，轻声说：“我也不是天生的瞎子……”
　　明辉又是一怔，望了望少女的表情，赶忙道歉：“啊，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等明辉说完，少女就微微一笑，轻声说：“没事。”
　　略略沉默了一会儿，少女轻声说：“倾妤。”
　　明辉一愣，有些茫然地问：“啊？什么？”
　　少女轻声说：“我的名字，倾妤，袁倾妤。倾城的倾，婕妤的妤。袁，是姓。”
　　“袁？”明辉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好嘛，我是欧阳峰的后代，而你是袁世凯的后代，咱们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一边说着，明辉的眼底，却微微一闪。倾妤，这个名字，可不是一般家庭能想得到的。看来，这个女孩出身并不简单，但，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听着明辉的话，少女微微抿了抿唇，似笑非笑：“你为什么一定认为是袁世凯的袁呢？为什么不能是原振侠的原呢？”
　　明辉讪笑：“哎，中华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啊……”
　　顿时，少女的笑意更深了……
　　青年男女在屋里说笑着，气氛越来越轻松。而在一墙之隔，或者应该说是一块硬纸板之隔的“隔壁房间”中，吃着三分之一份盖饭的小姑娘，也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小姑娘抬起头，从硬纸板的缝隙中，望向天空。
　　北京的冬天，很冷，可是今天却有些暖暖的，而且少有的能看到蓝色的天空和悠闲的白云。灿烂的阳光，从白云的缝隙中，投射到这原本灰暗的世界，让这个世界多姿多彩起来。
　　现在还是冬天，冬天的脚步刚刚抵达。不过，就像曾经听过的一句话说的那样，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啊，不对，不对，春天其实已经来了……
　　小姑娘数着米粒吃着饭，她的心神完全被“隔壁”的笑语吸引，吃饭成了顺便的事儿了。一边吃着，她的唇角，也一直翘着，那弧度肆无忌惮地展示着她的好心情。
　　是啊，春天已经来了，就在隔壁，其实，只隔着一张硬纸板……

　　☆、第二十四章：潘家园

　　前两天临时有点事儿，出门了，不好意思，现在更新恢复－－－－－－－－－－－－－－－－－－－－－－－－－－－－－－－－－－－－－－－－－－－－－－－－2005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呃，好吧，在这个特殊的时空里，虽然的的确确是2005年，但这里没有刀郎，也没有《2002年的第一场雪》这首歌。或许小姑娘记忆深处，什么时候能发掘出来，但至少现在，还没有。
　　之所以用这个开头，是因为，真的下雪了……
　　“下雪了……”明辉看着小丫头好奇地接住一片雪花，看着这片雪花在她的小手上迅速融化，小丫头咯咯地笑了起来，但明辉却露出一脸愁容，眉头皱得紧紧的。
　　是啊，下雪了……今年的雪下得很早。或许，对那些坐在暖气房里面，喝着红酒，或是别的什么，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用他们包含“艺术”的忧伤，悲春伤秋的小资们来说，下雪，是一个很好的发挥他们小资情调的题材。但，对于没有暖气房，甚至连足够的御寒衣物都没有的底层人，下雪，实在是个令人无比讨厌的词儿。
　　其实，单单是下雪，并不是太严重的事儿。老话说得好啊，下雪不冷化雪冷。或许，现在面对纷纷扬扬的雪花，小丫头还有兴致好奇或是感叹一下，但，等到雪后的低温，恐怕她就只能瑟瑟发抖了。
　　“明辉，在想什么呢？”忽然，一只纤手轻轻附在了明辉手上。
　　他回过头，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双没有焦距的，美丽的淡青色眸子。是倾妤，那名双目失明的少女。自从那次她生病，被明辉带回家中照顾之后，他们之间，就仿佛多了些什么。少女的灵秀，虽然受失明影响，多了点缺憾，但仍然令明辉倾慕。
　　这段日子的相处，也让倾妤对明辉产生了好感，两颗年轻的心也越来越近。当倾妤的病情恢复之后，她也搬了过来，再加上小兰这个小丫头，三个人三个“房间”并排着连在了一起。
　　不过最近，虽然看不到，但倾妤总能感觉到，这个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的人，似乎总有点心神不宁。或多或少，她也能体味他心中的忧虑，毕竟，去年冬天，前年冬天……过去，每当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她也会有类似的忧虑的。
　　她向明辉微微一笑，轻声说：“别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