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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歌-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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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还公道,惩奸除恶!”一众族人也跟着大喊起来,一开始还稀稀拉拉,随即越来越整齐,声音也越来越高,简直要穿透云霄。
  ……
  陆坊码头上,能清晰听到敬信坊的喊声,但这里聚集的族人,却无暇分心理会,他们双目喷火的望着陆信,准备听完这厮的搪塞之语,便将他生吞活剥了。
  “诸位。”陆信饱含真气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只听他一脸诚挚的说道:“我陆信也是旁系出身,跟你们一样清楚,这份钱粮对每户人家意味着什么。”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克扣我们的月钱?!”族人们愤然质问道。
  “只要有一点办法,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陆信长叹一声,满脸无奈道:“可是,我没办法啊!账务院的库房里,已经没钱了!”
  “怎么可能?!”众族人却不相信,大声道:“你别想糊弄我们,我们的月钱向来是专款专用,雷打不动的!”
  “规矩是这样,可是我的前任不守规矩,徒之奈何?!”陆信恨声道:“我奉命暂掌账务院之后,第一时间便到库中盘查,发现非但一文钱没有,还有无数的外债啊!诸位若是不信,咱们可以现在就去库中看一看,我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轰!”
  “……”族人们神情各异,有愤慨、有惊讶,也有惶然者,但不相信陆信之言的却几乎没有。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如果陆信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他一家都别想在阀中立足了。
  见族人们的气焰小了很多,陆信便提高声调道:“再一追查才知道,陆俭在买凶行刺之时,便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为此,他伪造了放款凭据,将库中的六十万贯钱财搬运一空不说,还向司储院挪借了四十万,又以账务院的名义,向夏侯阀、裴阀、崔阀、谢阀、卫阀许以高息,一家借了五十万贯!”
  “啊!”族人们震惊的倒吸冷气,略一盘算,不由纷纷失声道:“那就是三百五十万贯啊!”
  “是的,所以账务院现在非但分文不剩,还欠了两百九十万贯外债,就算司储院的四十万贯可以缓一缓,还有两百五十万贯,必须要在本月偿还!”陆信满脸苦涩道:“这些钱是不得不还的,否则我陆阀还有何信誉可言?我阀中子弟还有何颜面在京中立足?!”
  “……”众族人虽然位卑人贱,但对宗族都有一分荣誉感和责任感,甚至越是身份低微,这份荣誉感就越强烈,因为那是他们唯一可以自豪的东西了。所以听了陆信所言,他们简直要恨死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了。
  “原本,本院连这点粮食都拿不出来,但最差最差,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我便跟阀主和七执事商量着,至少先用通洛仓的储备,把粮食发给大家。至于月钱,”陆信沉声对众族人道:“我相信诸位深明大义,在了解真实情况后,会给我一点时间来筹款的。”
  “……”族人们交头接耳一阵,有人大声道:“我们可以深明大义,晚发几天也死不了人,但你得给个期限,不能三拖两拖,就不了了之了!”
  “月底之前,我一定把钱如数发给大家,”陆信便沉声许诺道:“月底若不能兑现,我便辞去这执事之位,今生不再族中担任任何职位!”
  “能够吗?”族人们却不大相信道:“你月底前不是还要还各阀的债务吗,能顾得上我们?”
  “诸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虽然族人们并不是要宽限些时日,陆信却只当他们就是这个意思。登时感动的热泪盈眶道:“但不能因为账务院的问题,让大家陪着一起遭罪。各阀的外债要还,各位的月钱也不能再拖欠。”说着他再次提高声调道:“我再说一遍,月底不能把钱给到大家,我就引咎辞职!”
  “……”族人们互相看看,人家陆信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何况也不是他的责任,大伙儿怎好意思再为难他?便七嘴八舌道:“那咱们就给三执事个面子,等到月底也无妨!”
  “多谢!”陆信深深一揖,然后起身沉声道:“放粮!”
  账务院几位主事,赶忙指挥着仆役,将早就分装好的粮食,一袋袋扛下船,分发给码头的一众族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急转直下
  敬信坊,在少数人的煽动下,族人们的愤慨已经到了顶点。一场头七的祭祀,很快变成了给陆俭鸣冤平反的大会。
  “诸位,我们在这里喊破喉咙,那些人也无动于衷!”有人大声提议道:“咱们去三畏堂,在祖宗灵位前为陆俭鸣冤,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是极是极!”一众族人轰然应声道:“同去同去!”说着他们便簇拥着一众长老,浩浩荡荡往三畏堂赶去。
  三畏堂中,陆尚岂会对长老会的行动不闻不问?他一直让陆修关注着敬信坊的动静。是以那边族人一动身,陆修就已经火急火燎的禀告了陆尚。“父亲,那些不明真相的族人,果然被陆问一篇祭文煽动起来,要到三畏堂替陆俭伸冤呢!”
  “哼!简直是颠倒黑白!”陆伟和陆侠闻言大怒,两人全程参与了对陆俭的抓捕和查办,长老会如此颠倒黑白,对他们也是莫大的污蔑。
  “我这就去拦住他们,倒要看看哪个敢无视族规、聚众闹事?”陆侠冷声喝道。
  “三哥只管去,我带着部曲给你压阵,保准一个人也不放进陆坊来!”既然知道长老会要搞事,他们这边自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陆伟这个武卫执事,已经集合了部曲,就在三畏堂后随时待命。
  “都稍安勿躁。”陆尚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你们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是啊,”陆修也忧心忡忡道:“大长老的意图,就是挑动族人和阀主对立。这时候一味强硬的话,只会让长老会那帮人笑破肚皮的!”
  “可要是不当机立断的话,阀主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了!”陆伟额头青筋暴起,他终于彻底认识到长老会那帮家伙的无耻,实在是无耻之尤!
  “再等等,”陆尚拢着胡须,临危不乱的淡淡道:“黑的就是黑的,怎么洗也洗不白,谎言一定会被拆穿的。”
  “只怕等真相大白,已经什么都晚了。”陆侠眉头紧锁道。
  “未必。”陆尚索性双目微闭,手指在膝头轻磕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说话间,一众族人出了敬信坊的坊门,便见街道上一辆辆装载着粮食的骡马大车,正从陆坊码头成群结队而来。最先一批领取的粮食族人,已经要打道回府了。
  两批人在同一条大街上碰到,还算宽阔的街道上登时拥挤不堪。
  “借光借光!”赶车的下人赶忙一面死死拽住缰绳,一面大声吆喝起来,唯恐冲撞到这些士族中人,给自家主人惹来麻烦。
  那些骡马大车旁,去领粮食的族人,看到自家的兄弟亲朋,奇怪的招呼起来:“你们这是干嘛去?”
  “来的正好,赶紧跟我们同去!”兄弟亲朋们也招呼起他们来:“咱们去给三执事讨个公道!”
  “三执事怎么了?我们刚刚还见过他。”去领粮食的族人不解道。
  “我们说的不是陆信,是陆俭!”兄弟亲朋们大声说道。
  “陆俭?!”他们不说还好,一提陆俭这名字,那些去领钱粮的族人,登时火冒三丈道:“你们给他讨个屁公道,扒了他的棺材,将他挫骨扬灰才对!”
  “哎,你们被蒙蔽了,”兄弟亲朋们激动地解释道:“陆俭是被逼死的,他冤枉啊!”
  “狗屁!我管他是被逼死的还是冤死的!”领钱粮的族人却更加激动的大吼道:“咱们就知道,他搬空了族里的库房,偷走了咱们的月钱,让我们一文钱都没领到!”
  “啊!什么?!”方才还义愤填膺、气势汹汹的一众族人,闻言登时目瞪口呆,忙连声询问起在码头发生的事情来。
  顷刻间,一众族人便将陆俭的事情抛之脑后,全都站住脚听那些去领钱粮的亲朋,愤怒的讲起陆俭是如何疯狂侵吞公款,让族里蒙受了巨大损失,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以至于到了连月钱都发不下来的地步!
  随着从码头出来的族人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也变成了怒气冲天的声讨!方才还冤情缠身的陆俭,一下就成了死有余辜的恶贼!
  长老会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事情要糟,可这会儿就连他们安排好的人,也在全神贯注听那些去领钱粮的族人讲述着……毕竟,能不能领到每月钱粮,才是跟每个族人息息相关的大事。至于替陆俭伸冤、向阀主讨公道这种破事,根本没法与前者相提并论。
  虽然众长老可以不靠那点月钱生活,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触犯众怒,把那些族人的嘴堵上不让他们说话。几位长老求助的看向跟在最后头的大长老。
  只见陆问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显然他也没了主意。
  ……
  这时候,那些去领钱粮的人已经讲完了经过,大街上的气氛死一般沉寂。
  片刻之后,有人一把扯下腰间的白布,狠狠扔在地上,使劲跺了两脚,破口大骂道:“呸!老子居然还给你这狗东西戴孝,真是瞎了狗眼!”说完尤不解恨,又狠狠啐了两口上去。
  “就是,这种该死的狗东西,怎么可能是冤枉的!”马上就有人效仿起来,纷纷解下腰间的白布,使劲践踏几脚道:“这么死了真便宜他,应该把他千刀万剐下油锅!”
  “阀主干得好,这种狗东西不死还留着干什么?!”
  有道是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从这个角度讲,陆俭简直就是把全族人的父母都杀了一遍……很快,所有人都解下了腰间的白布带,狠狠的丢在地上,恨恨的看向那些煽动他们去给陆俭鸣冤的家伙。
  “别看我们呀,我们也被他蒙蔽了好吧?”那些人面色惨白的连声解释起来道:“要是知道他干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谁他妈会替他说话啊!”
  “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众族人满心都是发现被愚弄之后的愤懑,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对象,最后只能恨恨的一跺脚,做鸟兽四散状。
  转眼之间,长街之上只剩下,满地被踩的看不出颜色的布条,以及长老院的一众长老。就连他们安排的人手,这会儿也为了避嫌,全都走了个干净。
  “大长老,”几个心腹长老苦着脸看向陆问。“这下可咋办?”
  “什么咋办?凉拌!”大长老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方才那些族人虽然不敢直接质问于他,却纷纷向他投以气愤的目光。显然,他之前在陆俭灵前那番精彩的表演,在众人眼里,已经成了谎话连篇的笑话!
  他苦心策划一番,本来是想让陆尚威信扫地,谁承想到最后,居然让自己颜面无存……
  陆问简直要气炸了肺,狠狠瞪一眼那些长老,也不坐马车,便负手往回走去。他要快点躲回长老院,以免被族人指指点点。
  谁知一时情急也没有看脚下,他一个不留神,一脚踩到一根布条的两端,另一脚则伸进布条之中。七老八十的大长老,已经完全没有了武功,这一下就被狠狠绊倒在地,整个脸都拍在了街上。
  “哎呀大长老!”旁边人惊呼一声,赶忙将他扶起来,搀着双眼紧闭、没脸见人的大长老上了马车。


第一百九十章 金玉其外
  “哈哈哈!”有人愁自然就有人欢喜。阀主院中,一众执事听陆伟绘声绘色,讲大长老自己绊倒自己的窘状,全都放声大笑起来。
  “怪不得阀主沉得住气,原来老十你还藏着这手呢。”陆侠看向赶过来向阀主禀报的陆信,禀报道:“也不跟我们通个气,害我们干着急。”
  “以毒攻毒终属下策,实在没脸宣扬。”陆信苦笑着摇摇头,又叹口气道:“而且族人们能这么快转向,也是因为我夸下了海口。”
  “不错。”陆修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要是半个月内,找不回被陆俭侵吞的巨款,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是啊……”一想到这茬儿,众人都没了笑意。要是不能把钱按时找回来,不仅族中要炸锅,各阀也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内外交困,真不知该如何过关。
  “难道不能让阀里,先把这个窟窿填上,然后咱们慢慢去追这笔钱吗?”陆伟和陆信交情最好,又是阀主之子,便试探着替他说句话。
  “不行。”陆尚却断然道:“我已经问过陆俦,除了那笔‘乱世钱’,司储院里也只有两百万贯钱了。”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就算由公中垫付这些钱,也得等年底各地将今年的收成解送进京才行,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陆阀虽然家大业大,每年进账无数,可收入上和二十年前大玄立国时,并无太大区别。但二十年间繁衍孳生,族人的数量何止增长了一倍。且近年来奢侈排场之风越演越烈,陆阀也不能免俗,开销更是大了无数倍。
  所以司储院早就入不敷出,全靠早年的积累贴补亏空。若非如此,陆俦又怎会因为区区四十万贯钱,跟那陆俭急眼呢?
  “啊?”几位执事闻言都是一惊。“怎么这么少?”
  “你们以为呐?”陆尚疲惫的看了看众执事道:“这么多闲人坐吃山空。下头还不知多少蛀虫,像陆俭一样大肆侵吞公财,我陆阀能不出现危机才怪?”打开了话匣子,陆尚便一吐为快道:“又何止是这一方面的问题?我陆阀的危机是方方面面的,诸位执事尸位素餐、不思进取,长老会只知道和我这个阀主勾心斗角,咱们这些带头人如此不堪,你怎么指望陆阀能有个好?!”
  众执事纷纷低下头去,阀主所言,他们其实早就感同身受,也想着要改变些什么,可是面对着如此庞大僵化的家族,每个人都有老虎吃天,无处下口之感……
  “我为什么对长老会百般忍让,就是因为陆阀已经百病缠身了,再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陆阀怕是就要分崩离析了!”陆尚罕见的露出激动的情绪,一脸焦灼道:“诸位啊,睁开眼看看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夏侯阀他们几家,已经撸起袖子、卯足了劲儿,在想方设法的强大自身。他们已经那么强了,为什么还要拼命变强?!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大玄这间茅屋,已经快要容不下自己了,将来一旦天下大乱,各阀会有什么结果,全凭实力说话!”
  “我真着急啊,诸位……”一众执事神情严肃的点点头,便见老阀主捶胸顿足道:“真到了那一天,就算我们坚持中立,倘若实力不济,也没法保全全族于乱世啊!”
  陆尚情绪一激动,便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陆修赶忙过去,手放在陆尚的后背上,为他注入精纯的真气。陆伟也赶紧从屋角的药匣子里,找出几枚颜色各异的药丸,端着温水让陆尚服下。
  好一会儿,陆尚才平复下来,但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
  “阀主所言极是,”陆侠赶忙代表众人表态道:“我等愿为阀主马首是瞻,尽快改变族中的乱象,使陆阀回到正道上。”
  “老夫这样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陆尚却颓然摇摇头道:“我只能拼着全力,帮你们解决掉长老会这一桎梏,其余的事情还得你们这一辈人来办!”
  听出阀主有让位之意,几位执事神情各异,没人敢贸然接话。
  陆尚也是点到即止,吃力的摆了摆手道:“今天就说到这儿了,陆信你那便一定要抓紧了。”
  “是。阀主安心休息,一切有我们呢。”陆信赶忙应一声,便和几位执事退了出去,只留陆修一人在房中侍奉老阀主。
  出来之后,几位执事的神情都不轻松,陆侠叹了口气,对几位兄弟道:“阀主所言极是,陆阀确实已经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
  陆信、陆伟、陆侃三人默默点头,理是这个理,大家都认可,可是该怎么变,由谁来主持这个大局?又有谁能说清楚。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陆侃比旁人看的要清楚,他知道阀主虽然句句说的实在,但目的只是让他们更紧密的团结在其周围,按照他的意志来做事。并非是要让众人集思广益……说句难听点的,根本就轮不到他们操这个心!“咱们还是得先帮着老十,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
  “嗯。”陆侠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做不到陆侃这样理性而已。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沉声问道:“老七,你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陆侃摇头道:“我已经把陆俭的亲信都审了个遍了,这些人似乎真不知情。”
  “难道陆俭没靠这些人?”陆侠皱眉问道。
  “这不奇怪。他干这种事情,用本族之人怕是不会放心。”陆侃皱眉道:“要不我请阀主发宗主令,在洛京内外搜查一番吧。”
  “最好,以免打草惊蛇。”陆信却摇摇头,对陆侃笑道:“我先私下里查一查,查不出来再请七哥帮忙吧。”
  “那好。”陆侃点点头,沉声道:“有需要你只管说。”说着他看看几个弟兄道:“阀主有句话说得对,咱们不能再尸位素餐下去了,必须要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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