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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远端的关晓山长吁了一口气，父亲就是这样的强硬作风，决定下来的事情从不征求自己的意见，集团上市是吧，虽然心里没底，硬着头皮上吧！
　　散会后，关晓山旋即回到十五楼召集大家开会，得知总裁办重组的消息，韩、叶两个秘书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正式入编了，紧张的是公司把最重头的工作交给了这几个人。
　　“倪洱，全看你的了”，关晓山放下了一贯的高冷，满眼期许地望着倪洱。
　　“嗯”，倪洱肯定地回答，这个调整源自他的提议，他也有信心把关晓山推到前台，完成上市工作。
　　很快，倪洱带着韩秘书、叶秘书迅速进入状态，全面参与、熟悉上市进程，关晓山也放下身段，虚心跟贺敏、关晓晴学习、接手上市涉外工作。
　　随着新中标的新区政务中心开工，集团的资金压力进一步加大，在建的工程大部分没有收回工程款，部分楼盘的期房销售收入又被投资到新的工程上，如果不收缩战线，那只剩下快速融资这一步了。
　　关山情迅速抽调集团骨干力量，全力配合关晓山推进集团上市。欧洲、新加坡、香港、台北，各地路演连续展开，每晚倪洱熬夜做好路演文案，关晓山第二天照本宣科，他游历欧洲的英文功底，尚能在路演会上侃侃而谈。
　　历经数月，资产运作、联交所审批、路演全部完成，关山情挑了个12月28日这个好日子，万事俱备，只待定价、开锣发行。


第十四章　定价惊魂
　　12月28日，SH。
　　山情集团在主承销商天朝证券总部会议厅召开股票上市定价会，集团董事会成员关山情、李盛勇、赵义安、毕玉华、董彦刚、王远光、贺敏悉数到场，关晓晴、关晓山携总裁办、行政部、财务部人员在后排就坐，倪洱作为普通工作人员坐在最边上。
　　会议开始后，认购券商和基金从内地房地产形势和山情集团发展趋势分析，极力压低山情的发行价。山情董事会成员和关晓山见招拆招，不断应对投资商的提问和质疑，针对成本控制、盈利能力和投资回报率等多个方面，双方寸土不让、针锋相对，在座的人都很清楚，发行5亿股，1毛钱的浮动，就是5千万的差距。
　　上午半天的时间，双方的价位始终没有拉近。午餐会上，关山情把集团的人召集起来开个了短会，定了个基调，要坚持集团既定的底价，如果今天达不成共识，就把下次定价时间调到1月2日。
　　下午定价会继续，茶歇间的谈笑风生瞬间都变成了剑拔弩张，会场气氛异常紧张，整个谈判慢慢陷入僵局。
　　在会场一角的倪洱，聆听着投资商的质询，不断用便签纸写好应对策略递给关晓山。同时，倪洱浏览着掌上电脑的股市行情，获取一些数据作为谈判佐证，到下午15点半，离股市收盘还有半小时，倪洱隐隐感到不对劲，整个大盘都往下走的趋势，大型成分股齐刷刷变绿。倪洱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什么，迅速走出会场，进入租用的办公室，用办公电脑直接切入港股在线盘口，大盘已经呈抛物线不断下行。原来内地掌上电脑安装的港股看盘软件，均比港股实际开盘延时15分钟，就是这15分钟的时差，大盘局势已是差若天堑。
　　倪洱的手心已经出汗，迅速把网页分别切到马来西亚、台湾、RB等亚洲股市，大跌的趋势已经全部形成，倪洱一看时间，已经15点40分，就是说几分钟后投行马上就会意识到金融危机即将到来，将进一步拉低山情股票的定价。
　　倪洱马上回到会场，用便签纸写上：1。88元，直接来到关山情身边，把纸条直接交到他手上。
　　关山情一怔，我们的底价不是2元吗？一看倪洱的焦急全部写在了脸上，满头大汗。
　　关山情隐约觉得倪洱的纸条事出有因，本来打算改期再谈，一时间不作他想，直接站起身来说：1。88元。
　　沉闷的会议室一片哗然。投行的价格已经报到了1。8元，山情只上提了8分钱，投行部总经理当即起身鼓掌，成交！
　　双方当场在合约上签字成交。
　　签字刚刚完，投行和券商外围工作人员匆匆进入会场，香港恒生指数在短短15分钟内下泻800点，始料未及的亚洲金融危机刚刚爆发了。
　　不是倪洱的当机立断，不是关山情的选择性相信，山情的股票发行不可能在金融危机爆发的边缘顺利签约。
　　不亏为福将！关山情在签约结束后，特地走到倪洱面前，把签字笔递给倪洱，来，留个纪念。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十五章　太子临朝
　　几日后，“山情股份”在香港正式挂牌上市，此时港股恒生指数已从山情股份定价的那天26000点跌到了21000点，一场来势汹汹的金融危机正席卷亚洲，世界级的金融机构纷纷撤出股市，受此波及，挂牌后的“山情股份”股票从每股1。88元跌至0。9元，跌幅过半。尽管如此，山情集团募集的资金已按预期目标平稳到账，解决了集团发展资金紧缺的燃眉之急。
　　这次股票发行过程跌宕起伏，有惊无险，作为首功之臣的倪洱先行返回了江城，与他达成默契的关山情把功劳记在了关晓山的头上，答谢晚会、新闻发布会，关晓山都被推到了主角的位置上，一时风头无俩。
　　回到山情大厦的倪洱，在空荡荡的十五楼办公室，一个人品咂着定价会时的惊心动魄，短短十分钟时间里，自己情急之下查遍了亚洲各大股市，英文、日文、马来文、韩文交替切换，如若有人旁观，定会瞠目结舌。
　　看着电视新闻里关晓山接受采访的简讯，相机闪光灯咔咔的声音不断响起，倪洱心中默念，还是低调一点，低调一点。
　　这几日的山情集团喜气洋洋，留守的行政部人员在大厦内外张灯结彩，江城的合作伙伴、同行企业纷纷送来花篮、条幅，恭喜山情股份顺利上市。
　　待大队人马从香港归来后，山情集团举行了隆重的庆祝晚会，宴请了江城政府领导和地产界举足轻重的企业家，包括文贵山。
　　时隔五个月，关晓晴终于又和文泰来见面了。
　　文贵山年过五旬，矮胖身材，脸上堆满笑容，从山情大厦门口的红地毯上一路打着哈哈走过来，后面跟着一袭白色西服的文泰来。
　　关山情从人堆里走出两步，迎了上来，“文总啊，欢迎欢迎啊！”
　　“关老哥，恭喜啊”，文贵山握住关山情的手，语气兴奋，“山情是江城在香港上市的第一家房地产公司，牛！”。
　　“客气了，客气了”，关山情嘴上谦虚着，眼睛已经落到了文贵山身侧的文泰来。
　　“哦哦”，文贵山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转过头来说，“来，小文，快跟关伯伯道歉”。
　　文泰来双手握着放在身前，恭敬地低头向关山情说到，“关伯伯，对不起，我来您身边上班没有表明身份，是我年轻不懂事，请您老原谅”。
　　关山情目光炯炯，看了文泰来十几秒，淡淡说，“小文啊，我跟你爸也不是外人，以后多过来玩”，意思是这件事就此翻篇了。
　　“关老哥，我没带东西来，准备了一份厚礼，明天就可以看到了”，文贵山故作神秘，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好，好！”，关山情不以为然，把文氏父子引进了宴会厅。
　　关晓晴正站在宴会厅门口迎接客人，与走过来的文泰来四目相对，关晓晴脸上的笑容马上凝固了，文泰来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不作停留径直进了宴会厅。
　　关晓晴的心冷透了，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将陆陆续续到来的客人安排入席。
　　宴会开始了，关晓山致答谢词，政府领导致辞，倪洱在偏席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主桌上目光游离的关晓晴，斜对面的文泰来自顾着与邻座的人私语，浑然不顾关晓晴投过来的目光。
　　致辞结束，各色美味佳肴穿梭着摆上桌，山情集团的高层分别起身敬酒。一圈下来，关山情已是脸红耳热，三十多年的创业以来，除了集团成立的那一天，这是他最高兴的日子。
　　酒过三巡，关山情站到宴会厅前台，即兴发言。
　　他先是语气恳切地感谢政府和同行对他的支持，说到这几十年在江城的打拼，感慨万千。
　　接下来的一段话，惊呆了众人。
　　“山情集团刚刚在香港上市了，这次能成功上市，是晓山一手操办的，现在我们也国际化了，我看啊，我已经落伍了，所以，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山情的总裁由晓山来做”。
　　在座的山情人愣住了，关晓山同样愣住了。
　　倪洱在偏席上，率先鼓起掌来，同桌的，邻桌的，紧接着鼓起掌来，很快宴会厅里一片掌声。
　　主桌上赵义安阴沉着脸，没有鼓掌。
　　董彦刚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太子临朝了。


第十六章　脆弱的大小姐
　　关晓晴的心情糟透了，文泰来的突然出现，在宴会厅里引起了一阵骚动，不知情的山情人都在窃窃私语，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看在她，她在主桌上坐着，浑身不自在。
　　父亲刚刚的即兴讲话更给她重重一击，她想过弟弟接班的情形，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文泰来恢复到了以前的冷酷，仿佛两个人从没谈过恋爱，此时正坐在对面，嘴巴露出一丝冷笑，是嘲讽还是不屑？
　　晚宴继续，到文氏父子离座告别之时，关晓晴和文泰来两个人的目光不再有任何交集。
　　山情的高层都离席到门口送客人离开，唯独关晓晴旁若无人，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红酒。
　　等主桌上只剩下关晓晴一个人了，她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向洗手间走去，她的助理慌忙从偏席上跑上去扶住，被关晓晴一把甩开了。助理只好小心跟在后面。
　　倪洱正和行政部机要室的三朵小花聊天，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缠着倪洱让他讲股票的事。
　　小惠：“倪洱，你知道上次股票奖励你是多少吗？”
　　倪洱故作惊讶，“多少啊？”
　　小樱：“10万股啊！按发行价是18万呢，可惜，现在连一半都没有了。”
　　小花：“股价也太不靠谱了，我们分了一两万还开心呢，结果一天时间跌一半。”
　　倪洱：“哈哈，你们高兴得太早了，再过几天你们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倪洱所言不虚，随着金融危机的蔓延，半个月后山情的股价再被腰斩。这已是后话了。
　　正聊得欢的时候，关晓晴那位一向面无表情的女助理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快，大小姐她。。。”
　　几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小樱接过话头，“金姐，大小姐怎么了？”
　　原来女助理姓金。
　　金助理带着哭腔说，“大小姐进卫生间十几分钟了，也不出来，敲门也不答应我，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急死了。”
　　倪洱看了一眼门口，集团高层都还在。他伸出手指嘘了一下，示意金助理不要大声嚷嚷，关晓晴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让她父亲为首的管理层去围观她，情何以堪啊。
　　穿过一个回廊，金助理把倪洱和四朵小花带到了洗手间门口。
　　倪洱向小惠使了个眼色，小惠心领神会，走到女卫生间门口敲门。
　　咚咚敲了一分钟，里面毫无反应，倪洱上前拧门手把，已经锁死了。
　　几个女孩子有些慌了，金助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倪洱一看这不是办法啊，挥手让小惠躲一边去，力贯右腿，一脚剁在了门手把上。
　　啪的一声，门被倪洱一脚踢开了。
　　门外的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关晓晴正坐在马桶盖上，双手用一块毛巾捂着自己的嘴，目光迷离，洗手台上原本有一个小花瓶，已经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瓷器碎片散落一地。
　　金助理叫了一声大小姐，怯怯地都不敢走上前去。
　　倪洱把门边的花瓶碎片踢到一边，跨入门内，轻声叫道，“关部长，关部长！”
　　关晓晴像个雕像一样，整个人怔怔发愣。
　　正在这时，走廊里传来关山情和赵义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向洗手间方向走来。
　　倪洱看看满地的狼藉，关山情经过肯定看到，顾不上许多了，反手把门关上了。
　　很快关山情、赵义安走到了洗手间门口，门外传来了金助理和三朵小花叫董事长的声音。
　　倪洱俯下身来，张开双臂，想把关晓晴扶起来。
　　关晓晴有点回过神来，松开捂住嘴的双手，搭住倪洱的双臂，慢慢站起来。
　　是坐久了的缘故，关晓晴突然小腿一麻，差点跌倒，幸亏倪洱一把抱住。
　　关晓晴伏在倪洱的肩头，想到晚上的种种，悲从心来，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又想到门外经过的父亲，又强压着自己不哭出来。
　　倪洱任由她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衬衣，也不好出言相劝。
　　关晓晴身体的抽搐越来越厉害，突然，张口咬住了倪洱的肩头。
　　倪洱强忍着一阵刺痛，静静地看着关晓晴身体在颤抖，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在瞬间释放了出来。
　　许久，关山情、赵义安已经离去，金助理、三朵小花的声音也远去了。
　　关晓晴挣脱出倪洱的怀抱，用手挽了挽散乱的头发，低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倪洱看着一向心高气傲的关家大小姐，此刻泛红着双眼，却是楚楚可怜的小女人模样。
　　没事了吧，倪洱舒了一口气，“好，那我出去了。”
　　拉开门走出去，倪洱看到金助理和三朵小花在走廊一边，焦急地看着。
　　倪洱招招手，几个女孩子跑了回来。
　　金助理把关晓晴扶了出来，三朵小花进去收拾一下地上的碎片。
　　关晓晴抬起头来，发现倪洱已远远离去。
　　看着他在转角消失的背影，关晓晴若有所思。


第十七章　处处掣肘
　　晚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关山情在办公室看到了文贵山说的那份神秘的礼物。
　　贺敏送来的证券变动表，文氏集团刚刚在二级市场收购了一千万股“山情股份”，已经跻身前十大流通股股东。
　　“文贵山的这份礼物怎么样？”，关山情问贺敏。
　　“一千万股，才占股本的2％，文氏能在这个时候买入我们的股票，说明对山情股价还是很有信心的”，贺敏从专业的角度分析道。
　　“那对我们集团的决策、发展会不会产生影响？”，关山情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基本上不可能”，贺敏不以为然，“充其量是一个大的散户，董事长放心吧”。
　　“嗯”，关山情点点头，“那召集大家开董事会吧”。
　　“董事长，我们现在是上市公司了”，贺敏小心翼翼地说道，“董事会不能说开就开，得走流程”。
　　关山情的军旅作风跟上市公司治理模式有点格格不入，一直以来都是令出必行，没想到上了市，开个会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好”，关山情也知道要及时转变，“那任命晓山做总裁，要走什么流程？”
　　贺敏笑了，“董事长，您这是提名总裁人选，全体董事表决一下，召开一个临时董事会吧”。
　　关山情忍俊不语，瞪了贺敏一眼，心说合计我以前搞的都是草台班子？
　　临时董事会开了，与以往的高层会议相比是换汤不换药，唯一的区别就是关晓晴、关晓山不是董事会成员，没有参加。
　　会上第一个提案就是董事长提名总裁人选，有了前一天晚上关山情酒后演讲的铺垫，表决自然全票通过。
　　第二个提案又是关山情临时加的，他要带着李盛勇、王远光到南京郊县去看看当地的开发怎么样，考虑要不要买块地。
　　这么多年来关山情的商业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弯路走得很少，参会的董事都是他的老部下，理所当然赞成他的想法。
　　最后，关山情补了一句，“我去南京考察这段时间，集团大小事宜都交给晓山了，哦，不对，我现在不是总裁了，以后都交给晓山了。”
　　赵义安和董彦刚相视而望，意味深长。
　　不消几日，上市公司公告、任命书下达，关晓山正式接任总裁职务，十五楼的几个人欢喜雀跃。
　　关晓山一再邀请倪洱担任总裁办主任，倪洱坚决推辞了。
　　拗不过他，关晓山只好把韩秘书擢升为主任，倪洱的头衔依然是秘书。
　　关晓山深知自己有多倚重倪洱，对倪洱说，你虽然只是个秘书，但在山情集团，你只需听命于自己和老爷子关山情。
　　待到走马上任，关晓山才发现事情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美好。
　　总裁这个位高权重的职位，自己却仿佛进了一个牢笼，“六君子”把持的几大部门变成了四面坚实的壁垒，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签字。
　　“六君子”中有关晓山的叔叔辈，有他的小姨，“六君子”之外的人事部部长是他的姐姐，他本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出点成绩给老爷子看看，不曾想在内外管理上都是约定俗成，给他一点点闪展腾挪的空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