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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惟港城，美国同样如此。
　　在92南巡之后，就有中国公司陆续在美国上市，全部暴涨，“华晨金杯”在两个月内，股价从16美元攀升至33美元。
　　这是一波全球范围的中国概念热潮，一直延续到亚洲金融危机才结束。
　　而中国的大企业家们，被境外媒体疯狂爆炒，个个头顶无数光环——如此这般，就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开大碗面连锁店的退役军人，只喊了几句弄死麦当劳的口号，就能被美国几大新闻网轮番报道了。
　　港交所。
　　何国明端着一杯奶茶，腋下夹着一堆报刊杂志，优哉游哉地走进交易大厅。
　　“明仔，早晨！”有熟人跟他打招呼。
　　何国明微笑点头：“周生，早晨！”
　　大家的心情都比较轻松愉快，因为港股的大牛市已经持续了六年之久，几乎买啥啥涨，连扫地大妈都整天讨论股票。当然，也有倒霉的，比如联想的股票在疯涨三个月后，突然因为巴统组织解散而暴跌，把无数港城股民坑得欲仙欲死。
　　何国明是金融专业的硕士毕业生，以前在英资公司做事，如今辞职了一心炒股。他把全部家当都压在股市里边，几年间就赚了200多万港币，是散户圈子里非常有名的“小股神”。
　　“明仔，今天该卖哪支？”旁人问道。
　　“不急。”何国明扫了一眼电子屏，在散户大厅里找位子坐下。
　　何国明玩的是中线投资，风格偏于保守，他喜欢坐在散户大厅感受气氛，同时花费大量时间用于阅读报刊杂志。
　　在仔细翻看十多份报刊之后，终于轮到《资本家》杂志，封面赫然是一个青年男子的背影，并有大大的导读标题：《一年打下亿万资产江山，豪言与两可乐三分天下——本刊专访中国最年轻的富豪》。
　　“又是大陆的企业家。”何国明摇头苦笑。他对大陆股可谓又爱又恨，从中赚了不少，也被联想套牢10多万。
　　当然，跟喜欢关注商业新闻的许多港人一样，何国明也特别热衷阅读大陆企业家的故事。因为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传奇，就说罐头换飞机吧，做中间商都能一次豪赚一个亿，这种事情在港城是不可能发生的。
　　《资本家》显然选用了大陆媒体的相关报道内容，而且宋述民和嘉丰酒业的内容说得更详细。
　　当看到宋述民拼搏十多年，手里掌控着价值数亿的公司，却一朝入狱、财产充公的时候，何国明不禁背心发凉，琢磨着港城回归之后自己的财产问题。
　　不过，何国明很快就被后续内容吸引了。
　　不满18岁的高中生，身负重债，偷家里几百块钱考察市场，一个月的时间把罐头厂扭亏为盈，用三款新品罐头攻占全国市场。接着还主导了公司转型，发起中国工商界抗战宣言，一举成为中国饮料行业的大鳄之一。
　　太爽了！
　　何国明每次看到那些大陆企业家的报道，都感觉自己在读小说，恨不能自己成为主角。
　　何国明身边的十多个股民，都是跟着他一起玩中线投资的，也在装模作样阅读报刊杂志，时不时再抬头看看屏幕上的数据变化。
　　“这个宋维扬是神童啊，商界奇才！”
　　“大陆的奇才真多。”
　　“有奇才很正常，问题是这个人太年轻了。”
　　“喜丰公司要是来港城上市，我肯定买他家的股票。”
　　“别又是一个联想。”
　　“联想属于意外，巴统组织成立了几十年，谁知道说解散就解散。”
　　“对，联想暴跌不是公司不行，是国际环境有变化。除了联想以外，哪个大陆股不是一直涨？买大陆股准没错！”
　　“……”
　　港城股民们热议着商业神童宋维扬，渐渐把话题又转到大陆股概念，期盼着包括喜丰在内的更多大陆企业来港城上市。
　　何国明放下报纸，叼着香烟，笑着对这些人说：“元旦以前，把手里的股票都卖了吧。”
　　其他人目瞪口呆，纷纷问道：“明仔，你也觉得港股要崩？”
　　“迟早的事情，”何国明笑嘻嘻的大步走开，“大陆很好玩，我打算把股票都卖了，去大陆那边看看。”
　　连续六年的牛市，让无数港人疯狂的同时，也有无数人预测港股崩盘。
　　何国明刚刚从报纸上的蛛丝马迹，觉察到李超人的异动，他认为收手的时候到了。这次港股肯定要大跳水，至少一年之内没有投资价值，何国明抱着玩乐的心态打算游历大陆。


第149章　【元旦舞会】
　　1995年，元旦。
　　宋维扬从箱子里找出一套西装，扔给彭胜利说：“老彭，赶快换上！”
　　彭胜利捧着西装，又看了看宿舍里的其他人，吞吞吐吐道：“我……我就不去了，又不会跳舞。”
　　“不会跳我教你啊，保证五分钟就能学会。”周正宇笑着说。他已经完全融入集体，在外面高冷傲娇，回了宿舍就自动改变言行模式。
　　丁明笑嘻嘻说：“去吧，就算不跳舞，也可以找个女同学聊天，舞场里的女同学可多了。”
　　李耀林直接扔出一双皮鞋：“穿我的鞋，我跟你最合脚。”
　　自从开学以后，彭胜利就是“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偶尔坐公交车去城里进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现在，宿舍小卖部一个月能盈利30多元，基本解决了彭胜利的吃饭问题，但他的性格依旧有些自卑。
　　“那我就去看看。”面对室友的盛情，彭胜利也有些心动，他到现在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七条汉子都穿好战袍，风风火火的杀向舞厅。
　　复旦的南区研究生舞厅，是此时五角场周边最出名的跳舞场所，上大、上外、上财、同济……好些学校的学生，每逢周末专门跑来跳舞，有的甚至要坐两三趟车。
　　中国高校跳舞热潮，就是这些学生掀起的。
　　那还是1978年的时候，中国刚刚恢复高考，盛海团市委搞了个五四青年节中外大学生联欢活动，现场还有专人录像。中国大学生跳的是手拉手找朋友集体舞，而且必须男女分开，外国大学生就教他们跳交谊舞和华尔兹。
　　团市委领导吓得不轻，直接把电闸给拉了。学生们以为是停电，就点起蜡烛，用录音机（电池）伴奏，跳嗨了整整玩大半宿。
　　第二天，团市委领导直接把情况汇报给市领导，市领导笑着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在延安就跳舞，总理舞姿很潇洒，主席也很欣赏。”
　　于是，盛海市电视台播出了这场舞会，中央电视台也播出了，从此大学校园里掀起跳舞热潮。
　　在电视台播出以前，复旦学生就开始疯了，顶住压力各种办舞会，复旦就此成为盛海各大高校的跳舞中心。
　　“伤痕文学”也是复旦学生搞出来的，77级中文系的卢新华从来没写过小说，写作课老师布置作业，他就交了一篇《伤痕》。这可把老师给吓坏了，直接上报给校长，校长苏步青不但没批评，反而把小说送去《文汇报》，《文汇报》当即为这篇小说加印150万份。
　　伤痕文学由此诞生！
　　305的七兄弟来到南区舞厅时，这里已经热闹非凡。
　　舞厅门口站着不少男同学，有的在等女伴，有的在物色落单的女学生。也有一些校外的学生，一路打听到这里，然后欢欢喜喜地进去。
　　王波、聂军和彭胜利都没有女伴，直接杀进舞厅，剩下四个哥们儿则慢慢等候。
　　不多时，周正宇的学姐女朋友来了，两人手拉着手进去。紧接着，丁明和李耀林的舞伴也相继到来，都是大一的女同学。
　　宋维扬优哉游哉等在门口，风吹着有点冷，突然一个女生过来问：“同学，你有舞伴吗？我是财大的，约了朋友，但他临时有事不来了。”
　　“有，”宋维扬微笑道，“不过我可以介绍我朋友给你做舞伴。”
　　“那算了。”女生尴尬离开。
　　猛然间，只听好几个学生大喊：“蒋昌建，蒋昌建来了！”
　　超级天皇巨星、复旦在读博士、狮城舌战的最佳辩手蒋昌建阔步走来，他身材瘦弱，但格外精神，分分钟被仰慕者们包围。
　　“抱歉，抱歉，我有舞伴了！”蒋昌建双手合十，艰难的往舞厅里闯。
　　见到此人，宋维扬的第一反应是“六个核桃”，呃不，是“最强大脑”。
　　远处，林卓韵、李亚伦和张琳结伴而来。这三人的情况有些别扭，张琳夹在中间，李亚伦总是扭头跟林卓韵说话，而林卓韵则不咸不淡的平视前方。
　　林卓韵老远就跟宋维扬挥手，走近了又说：“抱歉，我们来晚了。”
　　“没事。”宋维扬笑道。
　　“这是我室友张琳，这是我朋友宋维扬。”林卓韵介绍道。
　　“你好！”
　　“你好！”
　　两人互相握手。
　　李亚伦笑道：“宋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好巧。”宋维扬笑着说。
　　张琳仔细打量了宋维扬一番，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大魅力，居然能让林卓韵放弃一个美国帅哥。
　　第一印象是，很帅！
　　第二印象是，沉稳！
　　再无其他。
　　宋维扬虽然在复旦小有名气，但也不是谁都认识他。张琳属于丁明他们系的助教，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只感觉宋维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显然，张琳没看过《千纸鹤》MV。
　　张琳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到李亚伦身上，她走到舞厅门口，往里边一望，突然说：“艾伦，舞厅里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去酒吧如何？”
　　“林小姐的意思呢？”李亚伦问林卓韵。
　　林卓韵挽着宋维扬的胳膊，微笑道：“我是来跳舞的。”
　　李亚伦颇为失望，但还保持着笑容，说道：“那我们就进去吧。”
　　张琳也主动挽着李亚伦：“艾伦，这里头都是学生，没必要跟他们一起玩。你不是说衡山路有家新酒吧开业，要搞庆祝活动，还请了唐朝乐队演出吗？这可不能错过。”
　　林卓韵对李亚伦的纠缠焦头烂额，李亚伦同样对张琳的纠缠很头疼。他本来就是想去酒吧庆祝元旦的，被张琳一通胡搅蛮缠，林卓韵又要来跳舞，拖拖拉拉才终于搞到现在。
　　这女人，神烦！
　　为了显示自己的绅士风度，李亚伦没把张琳的手甩开，只是朝旁边挪动半步，笑着对林卓韵说：“林小姐，我们进去吧。”
　　“不去酒吧也行，跳舞挺好的。”张琳附和着，挽住李亚伦的手臂不放。
　　李亚伦心中无名火起，直想一耳光扇过去，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尴尬僵硬。
　　宋维扬一眼就看明白情况，憋着笑低声说：“林老师，你这位室友可以啊，把咱们的国际友人都吃定了。”
　　林卓韵说：“我现在很头疼，一个总是纠缠我，另一个总是拉上我纠缠别人。”


第150章　【群魔乱舞】
　　对学生舞会不能要求太高，305的兄弟集体西装革履已经很难得了。无论男女同学，大部分都是日常着装，皮衣、大衣、风衣、羽绒服……应有尽有，有个别学生甚至穿着土布裤子在跳舞。
　　当然，能打扮还是要打扮。
　　学生们都很干净整洁，男的用清水当摩丝定型，偏分、中分、各种分，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女的擦了百雀羚、蛤蜊油、护手霜，浑身香喷喷，自有一种吸引力。
　　彭胜利进了舞厅便手足无措，只能站在角落里发呆，他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周正宇是最骚的，这小子各种炫技，他女朋友也功底深厚，渐渐的竟变成舞蹈表演。周围有好几对直接停下来，笑嘻嘻看着他们跳舞，一曲结束还给热烈掌声。
　　宋维扬一手握住林卓韵的小手，一手扶着她的背心，随着音乐踱步道：“你以前没怎么跳过？”
　　“你也差不多啊，已经踩我两脚了。”林卓韵好笑道。
　　宋维扬说：“我已经快20年没跳交谊舞了。”
　　林卓韵道：“得了吧，你总共还没满20岁！”
　　“说的也是。”宋维扬哈哈一笑。
　　若非林卓韵约了跳舞，室友也集体出动，宋维扬肯定不愿跳这种玩意儿。
　　太老土，或者，太高级了！
　　二十年后，在中国跳交谊舞的只剩下两类人，一种是专业舞蹈演员，一种是老头儿老太太。对了，还有所谓的上流社交舞会，笑笑即可，不必当真。
　　踩了林卓韵好几脚，宋维扬终于熟悉起来，闻着女孩子身上散发的幽香，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这年头，全民流行跳交谊舞，而且特别喜欢玩荤的。
　　民间舞厅经常跳到一半突然熄灯，黑灯瞎火的男女搂抱，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手能摸到哪里取决于你的胆子大小。
　　校园舞会还算比较干净，没搞那种荤招。
　　当然，也可能有人想搞，但如果遇到举报的，那就别想再有下一次了。
　　一曲结束，宋维扬和林卓韵站在原地聊天。没办法，舞厅太挤，没有专门用来休息的地方，更没有什么水果饮料可以提供。
　　就特么干跳，跳完一曲再来一曲。跳得脚发麻了，学生们还不亦乐乎，这种快乐是最纯粹的。
　　“宋先生，你的舞技好像有点差啊，把林小姐的鞋都踩脏了。”李亚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宋维扬微笑道：“正在努力练习。”
　　李亚伦说：“不如这样吧。我和张小姐都跳得不错，我们交换舞伴，我教林小姐跳舞，张小姐教你跳舞，这样可以学得快些。”
　　“抱歉。”林卓韵直接拒绝，她怕宋维扬误会。
　　宋维扬得了便宜还卖乖，摊手说：“真不好意思，李先生，看来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李亚伦臭着脸没说话，转身就走，直接走向舞厅大门。
　　“艾伦，你去哪儿啊？”张琳连忙追上去。
　　李亚伦本来想就此放弃，他在中国找女人太轻松了，没必要在林卓韵这一棵树上吊死。但走出几步，他心里又忍不下这口怨气，正好张琳凑过来，立即问道：“这个宋维扬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报纸上那个喜丰公司老总？”
　　张琳楞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我说这名字耳熟呢，原来在报纸上看到过。”
　　“别废话，”李亚伦说，“我问你他是不是喜丰的老板！”
　　“可能是吧。”张琳道。
　　“那他现在的身份是学生？”李亚伦问。
　　“喜丰的老板是学生吗？”张琳不怎么关注商业新闻。
　　“他刚考上大学的！”李亚伦说。
　　宋维扬发表的那篇工商界抗战檄文，掀起了本土企业抵抗外资的热潮。也因为这个举动，宋维扬在外企当中名头响亮，李亚伦这个花旗银行的特别顾问还专门关注过他。
　　张琳的反应很快：“你是说，宋维扬就是喜丰的老板，而且考进了复旦，林卓韵在跟学生谈恋爱？”
　　李亚伦问：“中国的老师可以跟学生谈恋爱吗？”
　　“应该……不可以吧。”张琳说。
　　“什么叫应该不可以？”李亚伦没听懂。
　　张琳解释道：“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但如果事情闹大了，学校肯定会出来阻止。”
　　李亚伦突然笑了：“走吧，我们一起去酒吧。”
　　张琳虽然无限向往美国的灯塔生活，但她并非毫无底线的人，她拉住李亚伦的衣服问：“你要揭发他们？”
　　“为什么不呢？”李亚伦耸肩道。
　　“你这样做，林卓韵就没法在复旦待下去了！”张琳说。
　　李亚伦笑道：“我只是想出口气而已。你不是想去美国吗？我带你去。”
　　张琳此刻对李亚伦的人品产生严重怀疑，但一句“去美国”，就让她的智商和道德迅速下降。她握着拳头紧了又松，无力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而且，他们也没得罪你吧，何必闹得没法收场。”
　　李亚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就是心头憋得慌，不发泄出来他浑身难受。
　　在美国时，李亚伦的韧性非常好，处处低调谨慎，被当众羞辱也能保持微笑。但当他来到中国，只一年多的时间，整个人就迅速膨胀起来，变得任性而易怒，这种情况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追女孩子被拒绝，多正常的事情啊，李亚伦在美国经历过好几回，顶多也就失落几天而已，从来没有想过报复。
　　但他现在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李亚伦突然搂住张琳的腰，笑道：“走，先去酒吧喝几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张琳感觉有些恶心，想把李亚伦推开，手抬起来又放下去，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出国的诱惑。
　　舞厅里，周正宇笑嘻嘻摸到录音机那边，掏出一盘磁带，对放曲子的同学说：“来首带劲儿的！”
　　“什么曲子啊？”同学问。
　　“迪斯科！”周正宇道。
　　“行吧。”那学生很快把磁带换了。
　　“咚，咚，咚咚咚……”
　　极富节奏感的音乐，让全场学生都愣住了，他们从没跳过这么快节奏的舞。
　　周正宇大笑着跑回舞池，高声喊道：“野人迪斯科，同学们放开玩吧！”
　　迪斯科在80年代就进入中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