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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驱(风月)-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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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周璃。

周离看着那几个简单的字,低声的笑了笑,终于感觉到一阵困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是大年初一,卢家倒是意外的热闹,出乎了周离原本的预料。

毕竟他自己没有什么亲戚在上阳,卢弱水的亲戚们……好吧,他们被打过一顿之后,都老老实实的绕着走了,谁都不敢上门。

李家的两兄弟来了一次,寒暄了几句之后留下一份礼物走了。然后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被遗忘了的小jǐng察王吟来,他现在已经升职了,喝了杯茶后去值班。

鲍鱼哥陈芝豹来了一次,放下两捆带鱼和海鲜,讨了杯茶喝,然后走人。

卢弱水的朋友也来了几个,几个小姑娘在房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嘻嘻哈哈的闹,让周离感觉青chūn分外的美好。

其他的还有一些平rì里的邻居,和生意上的朋友,一早上人来人往,倒是不显得冷清。

茶水热了好几次,贺礼也收了不少,终于在中午过后,周离有点闲不住了,打算出去走动走动,结果才发现自己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到最后,他索xìng决定去魏宰家里看一看,可就在他问李子衿魏宰家的地址的时候,李子衿的语气却有些奇怪。

“你现在想要找他的话,你得去东郊的那个墓地才行。”李子衿和卢弱水一样趴在沙发上,抬头懒洋洋的说道:“他年年初一都在那里。”

“大过年的去上坟?”

“对啊。今天是他师傅忌rì,魏大哥这个人虽然话少。但很看重这一方面的。”

“我知道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周离打算出去走一走。披起衣服,开车出门。

十分钟后,他隔着墓地的铁栅栏,看到了远处魏宰略微有些萧索的身影。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他给抹着墓碑上的灰尘,一遍又一遍。直到它焕然一新。

几柱香火,一瓶老酒,还有两袋撕开了的烤鸭,魏宰一张一张的给火盆里丢着自己剪好的纸钱。还有两袋自己亲手叠的金元宝。

火光升腾之中,他在恍然之间,隐约的又想起自己师傅在生前的样子,有一段时间,他似乎明白自己大限将至,连带着酒量也变得不行了。

喝着半瓶五块钱的汾酒,就能够絮絮叨叨一整天,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打赢的名家武师,说自己年少时鲜衣怒马,说自己横行京畿的威风气概。有时候也会说自己早死的妻子和夭折的女儿。

最后,他会醉眼惺忪的和魏宰搭手,一套拳打得歪歪扭扭的,好像风吹就倒,可是魏宰却不敢反击,只是任由他打。只感觉到他越来越没力气,也直到这个时候,魏宰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个yīn沉而严苛的老人就已经快要死去了。

他似乎并不像是其他老人一样的怕死。生前常说:我死后,年年忌rì你须多烧些纸钱和元宝予我,否则下去之后,怕不够花。现在一斤鸡蛋一斤米也涨了价,我怕yīn曹里物价也不低。做人我潦倒了这么多年,死后做鬼,也要图个富贵。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魏宰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些发酸,烧完了手中的纸钱和元宝,就从身旁的袋子里抽出一把有些年头的板胡。

稍微的挑了一下音,他抬起头看了墓碑一眼,然后执着弓,有些生疏的拉了起来,曲子是师傅生前最常拉的秦腔曲牌《柳青娘》。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到最后再一次想起往rì的情形,动作也变得娴熟,而曲调却越发的萧索。

周离静静的站在不远处,认真的听着,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到在这个平rì里少有表情的男人身上的另一面。

魏宰察觉到背后有人,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全神贯注的将jīng神倾注在那一曲《柳青娘》的里面,直至最后,板胡的声音缓缓低沉,余音消散。

放下手中的板胡,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周离:“怎么到这里来了?”

“过年了,想要找人拜个年,结果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你一个。”

周离有些无奈的摊手,看了一眼墓碑之后说道:“不过看起来,这个年拜得有些不是时候。下次吧。”

“没关系,师傅生前不在乎这个。”

魏宰缓缓摇头,也没有从地上起来,只是示意他随便。

周离微微的笑了笑,走上前给他师傅上了几柱香,然后和他一样的坐在地上,视线落在魏宰身旁的乐器上。

“这个是什么?”他低声问:“看起来和二胡不大一样。”

“板胡。”魏宰把它从地上拿了起来,熟练的试了几个音:“很长时间没拉了,有些手生。”

周离愣了一下,摇头感叹:“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以前学过。我师傅教的。”

魏宰看着手里的板胡说道:“师傅以前带着我跟着一个草台班子讨生活,有时候会全国各处跑。每到一个地方,如果能揽到活计,他就拉胡,我敲梆子;有时候他还会客串武生,可是后来老了,就再没上台。但是一些东西,我都学过。”

周离没有想到魏宰以前竟然做过这个,心中顿时有些诧异,但是也什么都没说。

魏宰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说道:“大过年的,因为我跑到这里,不好意思。”

“没什么。”周离摇头:“反正我也闲得慌,你不觉得我在这里碍事儿就行。”

魏宰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放下板胡,起身开始拔墓前青砖里长出的青草,清理着附着在上面的苔藓。

没有让周离帮忙,只是口中像是缅怀一样的自言自语:“师傅生前,说自己是过年的时候出生的,也要在过年的时候咽气。我一直都没有想到,虽然潦倒成那个样子,可是他骨子里还是这么讲究。”

他丢开了指间的草茎,回想往rì的时光:“几年前,大年夜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看chūn节晚会,然后睡着了;半夜惊醒,问我外面响鞭炮了没有?

我说有,他就点头,让我打拳给他看。”

说到这里,魏宰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黯然的低声呢喃着:“我打完了,他就去了。”

周离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微的感觉到一丝悲凉。

魏宰继续拔草,良久之后,擦干净手,端起了墓碑前面的那一瓶老酒。

拧开盖儿,他给墓碑前面的酒杯倒满,然后将剩下的都洒在墓碑的周围。最后还剩一口,他自己仰起头喝光。

几分薄酒入喉,他在寒风里吐出一道热气,将酒瓶丢到远处。

“师傅,你听好!”

他抬起下巴,神采之中顿时透露出一股睥睨四方的气概,端起架势,宛如立在寂静的舞台之上,场下观众万千。

踏着记忆中的曲调还有梆子声,虽无花脸和披挂,但依旧有着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慷慨悲凉。

学拳十数载,养得一口丹田气,开口便是如金铁般高亢惨烈的的秦腔。

“彦章打马上北坡,新坟累累旧坟多。”

宛如回到了往rì简陋的窝棚之中,他放声高歌,踩着早已经消散的鼓点,在这个寒冷的风里举起不存在的武器,方寸之间踏步转身。

一口老酒入喉,眼神便亮得像是在烧。

声如磨铁,虽不饱满,但是却有着骨子里的凄凉和jīng神在,宛如金戈铁马。纵使嘶哑,也令人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随着魏宰的声音微微颤动,仿佛被扯进兵荒马乱之中。

“……新坟埋的汉光武,旧坟又埋汉萧何。青龙背上埋韩信,五丈原前埋诸葛。”

魏宰踏着青砖,神情凛冽而威严,宛如将军百战,陌路豪杰,纵使一步悬崖,也带着宛如燃烧一样的血和魂。

往昔的记忆,心中的悲凉,似乎都随着血被酒意所点燃,化作肝胆豪气。张开口吐出的不是明月清泉,而是仿佛长戈血染一般的嘶哑的豪迈声音:

“人生一世莫空过,纵然一死怕什么?!”

至此,一折《苟家滩》悄然谢幕,无人拍掌。

只有观者一人,逝者一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想要做的事情

一折秦腔唱罢,魏宰的脸有些微红,似乎是醉酒,但看起来又清醒得厉害。

周离沉默的品味着隐藏在那一曲秦腔中的意味,只感觉到其中几yù冲天而起的豪侠气概,‘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这种慷慨激昂的侠义气息似乎已经刻进了魏宰的骨子里,不曾夸耀,不曾言语,他只会沉默的做,做得比谁都好。

了事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良久之后,周离沉默的拍着手,露出感叹的神情。

最后的看了墓碑一眼,魏宰眼中的黯然已经化作坚决,向着地上的周离伸出手,低声说道:“走吧,捎我一程。”

周离看着他伸出的手掌,愣了片刻之后,握住那一只手从地上站起,微笑着说道:“好。”

新年的街道之上人cháo汹涌,各种活动和庆典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周离开着车在人cháo里缓慢的前进着,在沉默了良久之后,终究还是感叹的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我真搞不明白,李家是怎么说动你的。”

“其实很简单的。”魏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既然大哥愿意在我和师傅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给我师傅治病,给他风光大葬,那我也愿意让他们给我风风光光办一场。”

欠人的,就要还,就这么简单。

几年前,李兴盛在他们最潦倒的时候尽自己所能的帮了他们一把,给了魏宰师傅最后的安定生活。给了他符合身份的风光大葬,也给了魏宰不用再替人做脏活才能够活下去的尊严。

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了。

魏宰的师傅从来没有教过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的大道理,但是却在十数年的授业里言传身教,将自己用尽一生看透的道理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足够魏宰在师傅去世之后,数年如一rì的跟随在李兴盛的身边。替他挡下黑暗中的子弹和利刃,倾尽所能,保他和李家半世平安。

就算是可能因此而死去。他也不曾恐惧或者退缩。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李兴盛才能够平安的度过自己一生最后的时光,在阳光之下安详死去。

周离握着方向盘。想起了那个不久之前去世的老人,忍不住感叹:“李老先生已经去世了,你已经没必要再守着了吧?”

魏宰只是摇头:“我欠大哥的还不清,就继续还给三小姐好了。”

回想起魏宰当初和李子衿签下的五年约定,周离终于恍然大悟,心中也忍不住有些疑惑:“那五年之后呢?”

魏宰摇头:“不知道,去当个骨科医生也不错。”

“好想法。”周离发自真心的在赞叹:“医生、老师、图书馆管理员都是藏龙卧虎的职业啊。”

魏宰似乎没有听懂周离后半句隐约有些烂的话,只是在沉默片刻之后反问:“那你呢?”

周离诧异起来:“我?”

魏宰点头,看着身旁这个似乎总是没个正型的家伙,像是感叹。又想是疑惑:“你想要什么呢?我不明白。”

“想要什么?”周离听到这个,忍不住有些感慨的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人的想法总是很善变的。就像是我小时候,看了《监狱风云》,就很想去越南。”

“为什么?”

周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认真的说道:“因为里面说,越南物价便宜啊!据说五百块钱可以买一个漂亮女人,还送一个老妈子。”

就算是淡定如魏宰,面容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发自内心的不解:“要老妈子干什么?”

周离低声的咳嗽了一下,尴尬的回答:“电影里面说老妈子可以消火。”

就像是吴孟达从电影里跳了出来。yín笑着感叹:老妈子好啊,老妈子可以消火……魏宰无言以对,一阵冷场。

“哈哈,玩笑而已。”周离忍不住大笑起来,有些感慨的说道:“以前的话,大概是平平淡淡过rì子吧,就是忽然一睁眼,一闭眼,一辈子过去了的那种。”

停顿了一下,他有些怅然的说道:“不过后来就变了。”

魏宰眼神有些疑惑,沉默的等待。

周离带着一丝怅然的微笑,低声说道:“和你很像啊,你想把欠下的还清,我也只是想要把别人欠下来的要回来而已……连本带利。”

一瞬间,魏宰从周离的心中所感应到的,是仿佛积郁了数百年之后,彻底爆发的彻骨寒意和杀机。

“奥丁……”

周离抬头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群,无声的呢喃着。

……

公历2014年,二月十一rì,格陵兰海,冰岛领海。

在一片冰山雪原的景sè之中,一艘漆黑的游轮在缓慢的在蔚蓝的海面上行使,乘风破浪,撞开了浮冰和浪cháo。

在上面,有苍白的字迹喷涂着它的名字——‘紫杉树号’

虽然看起来像是一艘游轮,但驾驶者却丝毫不掩饰安装在上面的机枪、火炮还有导弹发shè器,和那它那如同公益环保组织一般的名字比起来,它本身更像是披坚执锐,杀气四溢的重装武士。

在甲板上,随处可见的有持着步枪的士兵在巡逻着,彼此之间交换着讯号。

舰桥中,肌肉虬结的中年人站在卫星仪器的前方,抬起头用望远镜看向窗外远处的风光,良久之后放下了望远镜,轻轻点头,拿起对讲机说道:“奥丁先生,我们到了。”

片刻之后,低沉的嗓音从其中响起:“我知道了,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迎接战争。”

在甲板上,那个看起来坚定而沉稳的男人依旧穿着简约的西装,在游轮前进的轻微摇晃中,身形稳定如山。

丝毫不在乎自己已经是名列基金会通缉赏金第一名的通缉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身体在无时不刻的散发着宛如灯塔一般能量反应。

随着心脏的跳动,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平静如水的水面之上。几乎掀起能量乱流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就算是再怎么迟钝的能力者,也能够感觉到那种从甲板上冲天而起的莫大威压,这便是曾经最强。也是现在最强的能力者的证明。

人间最强,序列第一的使徒,奥丁。仅仅凭借着这个名字,就足以令无数人的心脏开始震颤。

或者恐惧他曾经疯狂的力量,或者敬仰他的决心和意志,不论是谁都需要在他的冠冕之前俯首,仰望他的力量。

有人将自己的xìng命交付在他的手中,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力量;也有人恨之刻骨,无时不刻的想要杀死他。

时隔二十年之后,他再一次带着重生的能力者结社‘英灵’,站到了基金会的对立面之上,和整个能力者世界展开战争。

……

“那就是奥丁啊。看起来真是面生,和照片上的不大一样了。”

就在游轮航向的尽头,那一片遭受海浪席卷的冰原之上,有数十名披着漆黑衣着的能力者严阵以待。

为首的魁梧男人举着望远镜,看着遥远的距离之外、站立在甲板最前方的使徒。然后发出叹息。

察觉到远处到来的目光,奥丁抬起眼睛,察觉到即将到来的敌人究竟是谁,忍不住轻轻的翘起了眉头:“姚虎彻?”

“看起来,这会大家是死定了啊。”

姚虎彻看着背后面无表情的四十七名下属,丢下了望眼镜之后。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身旁战战兢兢的阿蛇:“别紧张,瞧你那块尿出来的样子,一会看到奥丁之后记得抬起头来,别缩得跟小鸡子一样。”

阿蛇艰难的吞了口吐沫,低声问:“然后呢?”

“然后就等死呗。”姚虎彻理所当然的说道:“来的可是最强的能力者,第一使徒啊。”

“可是我们有十几个人,还有三个四阶的能力者呢。”阿蛇有些恼怒的争辩着,然后在姚虎彻的目光之下,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沮丧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信心有多不足,也做不到无视‘使徒’和寻常能力者之间宛如天渊的差别。

两个第四阶段的‘王国级’能力者……别说两个,就是几十个,他也没有信心能够战胜由奥丁亲自带领的‘英灵’结社。

“安心,无非就是死而已,看开点。”

姚虎彻无所谓的说道,从怀里掏出一根粗大的雪茄,掰掉了一头之后,又从怀里掏出打火机,优哉游哉的点着,吐出一口青sè的烟雾,有些缅怀的呢喃着:

“二十年前在火山监狱里看过他一眼,当时就觉得那个笼子关不住他……他的眼神太狂暴了,就算是一无所有,也愤怒得像是一头会喷出火来的巨龙。

隔着那么远,我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想要跑掉……”

姚虎彻停顿了一下,低声的笑了起来:“我一直很后悔自己当时的胆怯,觉得那么想的话,就把骨气丢掉了。我可是‘虎彻’啊,当代的虎彻……所以忍不住耿耿于怀,一直都想要证明,我还拥有‘勇敢’这种东西,就算是没有,也起码要装出来才行。”

深吸着雪茄的烟雾,丝毫不顾及那种浓郁的烟气被卷入的肺腑之中,他长长的吐出了一道混合着灼热气息的白sè雾气。

cháo湿而冰冷的海风卷着单薄的衣服,魁梧的身材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怀念着过去的大怪兽。

丝毫不曾羞涩的谈论着自己的鲜为人知的过去,姚虎彻忽然感慨的笑了起来:“不过现在我的胆子似乎大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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