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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点，李安博准时来到五楼的会议室，几分钟之后，组织部长蔡瑁祥，副书记林志德，省长骆川，省委书记曹广佑相继走了进来。几人聊了一会之后，便开始议事。
　　今天这是个小范围的书记碰头会，按理来说，李安博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不过，今天的会议与李安博分管工作有关，所以李安博才会列席参加。
　　李安博很年轻，在省委常委当中属于少壮派，所以论资历在常委中并不靠前，尽管讨论自己分管的招商引资工作，他只是微笑着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签字笔，低着头在材料上画圈圈，偶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能这么年轻成为省委常委，李安博早已将自己修炼得很好，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从容和淡定。
　　会议进行得比较顺利，其余几人事前就已经分别通过气，早已达成妥协，所以没过半小时，关于全省招商引资的具体内容就讨论完毕。每年省政府都会发送招商引资的文件通知，大部分内容都是老生常谈，唯一要注意的是，里面的领导小组成员会不停地变化，懂得政治的人，从名单的背景就可以分析出，谁如今得势，谁如今失势。
　　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曹广佑突然笑着问李安博，“既然安博是负责招商引资的主要负责人，想必也有自己的心得想法，不妨跟大家说一说，知道你的思路，以后招商引资工作才好开展，我们也可以更好地配合你。”
　　李安博不动声色，心里腹诽不已，人员都被你们确定好了，这个时候还问我的意见，不是走过场吗？
　　不过，既然省委书记问自己，他总不能当哑巴，笑道：“曹书记你们的想法很成熟，我只说两点意见。第一，刚才我们提到招引互联网企业，值得商榷。互联网火热多年，已经处于衰退期，既然陕州在几年前未能成功占据这个产业的制高点，不能盲目跟风。第二，陕州应该关注到其他政策动态，我觉得医疗领域值得期待。这几年国家一直在大刀阔斧改革医疗，不妨可以从这个角度切入，积极引导企业往这方面来投资，形成产业集群，或许可以在各省的竞争格局中找到医疗改制的一席之地。”
　　曹广佑原本询问李安博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李安博竟然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过，李安博的切入点很巧妙，没有涉及领导小组人事权，只是说了招商引资的方向性。
　　曹广佑点了点头，沉声道：“安博同志，说得有几分道理。前不久萧副总理为了推进医疗改制，陆续接见了各省负责卫生系统的副省长，并作出了指示，这足以说明国家对医疗卫生的重视程度。要不，这样吧，医疗改制这一块和招商引资结合起来，就交给安博同志来负责。既然你有信心打造一个医疗产业集群，那么就大踏步地去执行。”
　　李安博原本也是信口一说，没想到曹广佑直接将卫生这一块全部推给自己，他微微一怔，很快想明白，曹书记这是故意给骆省长施加压力。
　　原本负责卫生的副省长，是骆省长的心腹干将，如今将这个分管内容交给李安博，岂不是让骆省长痛失一块权力蛋糕吗？
　　李安博是空降干部，他是从商务部下来镀金的，身份比较特殊，可以不参与常委的内部斗争，但李安博却是心知肚明，曹书记将自己放在省长骆川的对立面，成为他权力斗争的武器。
　　李安博虽是无奈，但也坦然。
　　只要身在官场，就必须战队，省委书记曹广佑是强势的一把手，向他靠拢，相当于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对自己的挂职镀金之路，并没有什么坏处。
　　会议结束之后，李安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做热，手机响了起来，是王轩打来的电话。
　　李安博淡淡笑问：“什么事？”
　　王轩站在窗口，笑道：“告诉你一个消息，苏韬正在西京市呢！”
　　“哦？”李安博有些意外道，“他跑到西京来做什么啊？”
　　王轩对苏韬一直有所关注，堂妹王佳佳隔三差五找到他，求他出手对付苏韬，王轩的耳朵都磨出茧子，“还不是为了国企医院改制的事情！萧副总理让他参与国企医院改制，而睿行集团是推动国企医院改制的重要动力。所以苏韬去西京，则是为了收购睿行集团负责国企医院改制的那部分资产。”
　　李安博皱了皱眉，摇头道：“睿行集团？那可是关中王戚家豪的地盘。苏韬真要做虎口夺食之举吗？”
　　王轩笑了笑道：“他是不是虎口夺食，我暂时不清楚，但我知道他现在拿到了倪家和叶家一大笔资金。”
　　李安博问道：“你想怎么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国企医院改制势在必行，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我们为什么不参与到其中呢？”王轩追问道。
　　李安博正好在书记会上碰到此事，陷入沉吟，道：“你打算怎么做？”
　　王轩得意道：“我让舒浩楠找了一个商人，准备投资这个项目，首先从西京开始下手，你在西京，应该能给他们提供帮助吧？”
　　李安博没好气地苦笑道：“你不是给我瞎添乱吗？”
　　王轩很认真地说道：“上次我们在军火生意上亏损不少，如今必须从其他方面赚回来。我算是想明白了，之前那笔订单之所以泡汤，跟苏韬虽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有间接关系。苏韬跟我们接触，不过是虚晃一枪，让秦经宇关注到我们，然后设下陷阱。”
　　李安博事后早已想明白，只是暗藏于心，没有说出来而已，他心思沉稳，向来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想法。
　　李安博沉吟片刻道：“既然想好狙击苏韬，那就得考虑得更加长远。现在睿行集团将国企医药改制的事情剥离出来，苏韬虽然受到了萧副总理的指示，但其他人也有资格竞争。”
　　王轩拍掌，哈哈笑道：“你果然反应迅速，只要我们抢先一步，与戚家豪达成协议，收购那部分资产，就可以让苏韬白忙活一场了。”
　　李安博淡淡一笑，王轩脑子还是很灵活，就是处事偶尔会太鲁莽，原因是没有遭遇过太多的挫折。
　　李安博想了想，继续提醒道：“别忘记秦经宇，他是最痛恨苏韬的人。”
　　王轩笑道：“我已经打听过了。佟左青前不久与戚家豪私下见过一面。佟左青是秦经宇的走狗，肯定是为了阻挠苏韬收购一事而来。”
　　李安博点了点头道：“让秦经宇出资，我们负责运作，他有九成可能同意。”
　　“和秦经宇合作吗？这家伙可是翻脸不认人的狼崽啊！他不是一直视你为对手吗？”王轩有些担忧地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对手。”李安博自信笑道，“你与他去接触一下，绝对会慷慨解囊的。”
　　王轩沉默片刻，终于明白李安博的想法，笑道：“还是你想得透彻！我这就让秦经宇入伙。”
　　秦经宇虽然一直对李安博保持戒备，但李安博等人想利用秦经宇来掣肘苏韬，秦经宇何尝不想让李安博等人来对付苏韬呢？
　　秦经宇这么多年在军火生意上赚了不少钱，如果投资点钱财，就能让自己视作仇敌的两方势力斗起来，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李安博对秦经宇的心情剖析得很到位，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么一个让两伙敌人，拼个两败俱伤的机会。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之后，李安博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王轩用社交软件发送消息，“独狼果然上钩了！”
　　……
　　苏韬没有打车，而是搭乘公交车来到西京有色金属集团职工医院，到了临近的站台，穿过一条街道，远远就看到医院大楼，比想象中要大一点。毕竟西京有色金属集团这家国企曾经是市内的好企业，总医院及其他分院，员工最多超过万人，职工总医院虽然建设数十年，但占地面积数十亩，位置处于市中心。
　　苏韬站在院门口观察了一段时间，陆续有人走入其内，人气也不错。
　　按理来说，这样的医院应该不会出现连年亏损的状态。
　　相比较于外观气派，里面的环境也不错，从墙壁刷白的情况来，应该是半年前还装修过，而且椅凳等设施也比较新，可见管理层在硬件设施上，也投入不少。
　　苏韬能够想明白，为何一个亏损的医院，在硬件上依然能投入这么多，因为硬件投入花的是公款，经手人可以从中捞取不少好处。
　　苏韬在医院几个科室晃了一圈，发现门诊的专家并不是特别多，资料中显示，医院应该有三百七十六名医护人员，但现在是上午九点十分，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候，如此低的在岗率，是医院连年亏损的重要原因之一。
　　苏韬大致明白原因，恐怕是医院的管理不善，导致医院处于连年亏损的状态。


第0907章　私访调查根源
　　苏韬在医院逛了一圈，然后在外面一处小餐馆，点了一碗炒饭，还有两个小菜。饭馆的门面不大，但因为紧挨着医院，所以生意比较红火，不少病人家属不在医院食堂订餐，选择在这家餐馆订餐，因为餐馆的菜经济实惠，价格公道。
　　苏韬坐在角落里一边吃，一边与老板闲聊，“老板，你这一天能赚不少钱吧？”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体微胖，笑着摆了摆手，道：“还行吧，勉强糊口啊！兄弟，听你的口音是不像是我们陕州人啊？”
　　苏韬也不隐瞒，笑道：“我是淮南人，来西京办事儿，正好身体不舒服，所以就来医院看病。”苏韬今天带着微服私访的意图，所以难得没有带行医箱，穿得也很普通，白衬衣、黑色的休闲裤。
　　这个时间点，还不是参观最忙的时候，老板见苏韬看上去挺不错，坐在苏韬的对面，压低声音道：“我奉劝你一句，如果真要把病治好的话，就不要在这家医院瞧病。”
　　“为什么？”苏韬佯作诧异，“我在往常查过，医院有不少专家呢，是西京市最好的医院之一啊。”
　　老板无奈摇头道：“医院的专家是不少，但坐班的都是年轻医生。网上的那些都是广告，忽悠人的，真正的本地人很少到这个医院来治病。”
　　苏韬叹了口气，感激地说道：“谢谢老板啊，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恐怕还真得吃个闷亏了。都说西京人豪爽，果然不假。”
　　老板被苏韬一顿马屁拍得极爽，笑道：“按理来说，医院生意越好，我这餐馆的生意沾光。不过，这几年来，医院管理越来越混乱，院长主任勾心斗角厉害，所以逼走了不少专家。唉，前不久我女儿感冒发烧，我离得这么近，都不敢在这家医院治病。”
　　“感冒发烧而已，难道也治不好吗？”苏韬放下筷子，意外地问道。
　　“主要医院收费太贵，在省人民医院看病不过两三百块钱就能治好的病，但在这个医院没有个千八百绝对出不来。”老板很认真地提醒道，“你啊，千万要相信我的话，不然被坑了，没地方说呢！”
　　门外又来了客人，老板跟苏韬打了一声招呼，继续忙碌起来，苏韬从老板口中也知道了这家医院存在的诸多问题。
　　第一，管理层非常混乱，是经营不善的主要原因。
　　第二，医药费昂贵，患者越来越少，名声不好。
　　第三，人才流失，靠虚假广告骗客，导致恶性循环。
　　苏韬暗叹了一口气，所谓的烂摊子莫过于此了吧！
　　苏韬吃饭的速度不算快，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年过六十的男女，看样子像是夫妻，他们穿着非常朴素，面色泛黄，应该是长期缺少营养导致，夫妻俩站在门口*交头接耳，畏畏缩缩，想进又不敢进。
　　老板很快注意到他们，走过去问道：“你们想吃什么吗？”
　　“请问你们这边白米饭多少钱一碗啊？”中年妇女压低声音问道，她说的是关中话，苏韬听不大懂。
　　“白米饭不要钱！”老板爽快地说道。
　　“那我们要两碗白米饭！”中年妇女有些激动欣喜地说道。
　　“就两碗米饭？”老板顿时愣住了，米饭不要钱，前提是你点了餐馆里的菜，额外赠送的。但你不点菜，送你两碗米饭，这不就是纯亏损了吗？
　　“是啊！我们就要两碗米饭。”中年男子挤出笑容，憨厚地笑道。
　　老板的性格豪爽，但他是个生意人，面对吃白食的，还是得有些道德底线，耐心地解释道：“大哥大嫂，我这个餐馆是小本生意，如果你点了菜，米饭可以白送。不过，你们不点菜的话，我白送米饭，那样就不妥了。倒不是我舍不得这点米饭，而是不能开这个口子，否则的话，每天有一批人到我店里，只要米饭，不花钱了。”
　　中年男子见老板这么说，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那请问老板，你这儿最便宜的菜多少钱？”
　　“八块钱，炒土豆丝儿。”老板叹了口气道，他知道这对夫妻恐怕经济条件不好，否则，来餐馆也就不至于点两份免费的米饭。
　　“八块钱！”中年男子与妻子对视了一眼，“那算了吧！”
　　言毕，两人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快要出门之际，老板喊住两位，道：“罢了，你们赶紧进来吧，我给你们弄两道菜。”
　　夫妻俩尴尬地笑了笑，女子抹着眼泪，道：“跟您说句实在话，我们两个口袋里总共加起来，就十块钱。我儿子正在急诊室躺着，医药费还没着落呢！”
　　“进来吧，这位小兄弟刚才跟我说了，他请你们吃饭。”老板见两人并不是伪装出来，心中也有些不忍，望向苏韬，心中也是一阵钦佩，饭馆内的人不少，但愿意请这两位老夫妻的人，也仅有他这么一个外乡人而已。
　　“谢谢小兄弟，不过还是算了吧！”男子摇头道，关中汉子还是有些骨气。
　　老板走过去，将两人拖到店内，笑道：“你俩就别拒绝了，今天就在这里安心的吃饭。”
　　苏韬在旁边轻声劝道：“你们的儿子在急诊室抢救，这个时候你们更不能倒下，吃点东西，补充下精力，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守护你们的儿子。至于请你们吃饭，是因为觉得你们身上父爱和母爱很伟大，并没有同情你们的意思。”
　　女子与苏韬感谢道：“谢谢你，我们就不拒绝了。”
　　老板未过多久，便炒了四道菜出来，份量也比往常要更多一些，笑道：“你们如果吃不完的话，等下可以打包带走。”
　　“谢谢！”女子眼中露出感激之色，这样一来，晚饭也有着落了。
　　苏韬也已经吃得差不多，起身跟老板算账，老板笑道：“都说淮南人精明，没想到遇到你这么豪爽的年轻人。”
　　苏韬多给老板五百块钱，低声道：“不用找零，等他们吃完之后，转告他们，我还给他们留下了几天的伙食费。”
　　老板点头，叹气道：“小伙子够爽快！”
　　“举手之劳而已！”言毕，苏韬与老板摆了摆手，离开了餐馆。
　　老板将钱收好之后，无奈叹了口气，开饭馆的识人无数，见过赖账吃霸王餐的，酒醉恶意肇事的，混在人群里偷窃的，但极少见到苏韬这样仗义助人的。
　　一阵香风飘过，老板定睛一看，却是一张熟脸。
　　此女年龄在二十岁出头，唇红齿白，五官清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春气息，她里面穿着一件粉色的打底衫，外面套着一件蓝色的及膝风衣，穿着棕色的皮靴，店内无论男女总会习惯性地向她瞄上一两眼。
　　“老板，刚才那个帅哥是谁啊？”女子微微笑道。
　　这一笑如同阳光拂过，晴空万里。
　　老板缓过神，暗忖自己好歹也是个三十好几的人，怎么每次面对她，都有种心慌的感觉呢？他佯作咳嗽几声，笑着解释道：“何护士，我也不认识那个小伙子，他是个生面孔，好像是淮南人，心肠挺不错。过来治病的，不过被我劝走了。”
　　“劝走？为什么啊？”何朵惊讶地望着老板。
　　“我只是实话实说啊，你们医院现在有几个合格的医生啊？人家是个外地人，难道到咱们陕州，我总不能看着他跳火坑吧？”老板一脸正气地解释道。
　　何朵既好气又好笑，“医院怎么是火坑了？虽然医院里专家都不在，但也有不几个很负责的医生啊。你这话也是跟我说说就罢了，如果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恐怕要将你这个餐馆掀各地朝天呢！”
　　老板和何朵熟悉，笑道：“好了，这话也就是说给你听，你千万别传出去，医院里面不少医生护士都在我这儿订餐，你们也是我的衣食父母。”
　　何朵得意地笑了笑，“现在知道怕了吧！”
　　老板讪讪一笑，何朵付完餐费，留意那两位正在吃饭的中年夫妻，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决定等到了医院，打听一下他们的具体情况，能帮得上忙的话，就施以援手。
　　苏韬回到家中，柳若晨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你在外面等一会，半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吃饭了。”
　　苏韬有些尴尬，自己是吃过饭回来的，不过又不能浪费柳若晨的好意，笑道：“好的，我都饿死了。”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柳若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