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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知客僧对抱着修身养性这种目的的人见得很多了，闻言从脸上挤出笑容道：“我们这的确有这种业务，您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好。”张迅含笑，心中却对佛门清静之地的那丝敬畏算是散了七八成。
　　知客和尚带着他进的是办公室。
　　办公室外表是古典式建筑，内里却是现代装修，办公设施也是一应俱全。
　　张迅在沙发上坐下了，知客和尚才说道：“我们这块的业务是这样的，寺里有资格进行佛学讲授的有这些人，你可以随意挑选，然后我们交代一下，就可以单独找他们学习。”
　　知客和尚虽然生的浓眉大眼，但说起话来声音平缓，看得出脾气还是不错的。
　　对人也很客气。
　　“收费问题呢？”张迅问道。
　　知客和尚一怔，笑道：“收费？这个是不收费的。”
　　“不收费？”张迅着实吃了一惊。
　　“是啊，向世人讲授佛学，教人修身养性是出家人的本分，这当然是不收费的。”和尚笑着说道。
　　说完，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来，推到张迅面前，说道：“这些都是寺里有资格的僧人，不瞒你说，这里的每一位辈分上几乎都比我高呢。”
　　张迅低头查看这份名录，都是些和尚的法号。
　　他大概翻了下，人数的确很少。
　　名字么都大同小异，张迅正要犯选择困难症，忽然，一个有趣的名字跃入眼帘。
　　“这位……休闲大师……有时间么？”张迅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
　　知客和尚面色微微一变，然后有些尴尬地说：“休闲师叔么……我劝你还是换一位吧。”
　　“怎么了？”
　　和尚叹了口气，苦笑：“休闲师叔辈分很大，佛法极为精深，但性格有点不太适合与香客接触。”
　　张迅闻言反而微微挑眉，深感兴趣。
　　突然间，就在这个时候，从窗户边突然贴过来一个脑袋，将两个人齐齐吓了一大跳。
　　“师侄，是你叫我？”
　　贴在窗子玻璃外面的那张大概只有三十来岁的圆润的大白脸上满是认真，两道淡眉就如同两道秋叶。
　　因为贴的近，贴的狠，所以鼻子尖端在玻璃上压出一个扁平的圆。
　　看上去，有些滑稽。
　　知客和尚拍了拍胸口，看清了窗外的人，才松了口气，叹道：“休闲师叔，您有事？”
　　“啊，我的确有事来着。”休闲非常轻易地就被知客和尚转移了话题，他裂开嘴巴，露出了一口雪亮的白牙，隔着玻璃说道，“刚才不知道山上哪里有野蛮的年轻人开车乱跑，小白听见了，然后就追了过去，已经好一阵没有回来了，我在找它，你看见它没有？”
　　休闲的语气软软的，糯糯的，他并不胖，但那声音却总像是从一个雪白的面团中发出来的。
　　知客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说：“真没看见。”
　　“哦。”休闲有些失望的样子，“那我去其他处找找。”
　　说着就慢慢地走开了。
　　知客和尚叹了口气，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外人。
　　他转过头去，正想说什么接触一下尴尬的气氛，却猛地愣住。
　　他只看到，张迅目光灼灼地看着窗外，休闲的背影，忽然扭头道：“我想，我就和这位师父学习吧。”
　　“啊？”
　　“我决定了。”
　　“……好吧。”
　　推门走出来，看着休闲在山间行走的背影，张迅眼睛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光。
　　就在刚才，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察纳天赋技能突然在休闲的光头上标记出一个硕大的箭头，就像一朵绿云。
　　“系统不是暂时灰屏了么？幽梦之灵不是暂时沉睡了么？察纳技能怎么还能发动？”
　　张迅心中思索着这件事，不由重新呼唤出光幕。
　　却发现颜色依旧是灰色的。
　　“难道说我已经拥有的技能不受影响？因为那技能已经属于我了，所以即便灰屏了，它们依然能生效？”
　　张迅左思右想，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尽管察纳技能已被大幅削弱，但既然它予以标记，便是说，这个和尚总该是有些本事才对。”
　　张迅想着，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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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我干嘛？”走上一条山路，休闲忽然回身问道。
　　张迅行礼，将自己的事简单说了下。
　　然后就看见休闲很是诧异地瞪大眼睛：“你要找我学修行？”
　　“是。”
　　“那还真是少见，这样吧，我现在要找我的狗，我得先把它找到才行。”休闲比划着说道。
　　他的神情认真，似乎找到小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我可以帮你找，小白是只狗么？”
　　“是啊，它听到机动车的声音就很烦躁，本来寺里很清静，可惜后山有条公路，如果有人开车往山上跑它就更暴躁，不过小白一般是不会跑太远的。”休闲叹道。
　　“这样么？那为什么不干脆弄些机动车的动静把它引过来呢？”
　　张迅平静说道。
　　休闲一怔，随后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赞叹道：“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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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里有一辆大运摩托。
　　风驰天下那种。
　　休闲很是欢快地将其找了出来，将其运到后山，然后看着摩托干瞪眼，却不会发动。
　　张迅看着休闲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想发笑，于是他就果真笑了，笑过才道：“我来吧。”
　　“谢谢。”
　　将摩托车发动起来，顿时，引擎噪音以此为圆心徐徐传向远方。
　　站在噪音和尾气里，休闲紧张地看着四周。
　　“这样它听得见么？”
　　“肯定听得见！”
　　休闲笃定道。
　　而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远的突然传来一阵犬吠。
　　张迅循声望去，就看到树影摇乱。
　　一头体态肥硕，颜色漆黑的土狗彭的一声从树林里便窜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都是骗人的
　　休闲很是慈爱地揉了揉小白的脑袋，并将它瞪着张迅的凶狠眼神压低。
　　之后他便由衷感激道：“果然可以，谢谢你了。”
　　张迅眼神古怪地看了看那只漆黑的小狗，笑着说了声客气。
　　休闲复又拍了怕小白的屁股，嘴巴里说：“回家。”
　　那只狗便迈着方步沿着山道缓行而去。
　　“我们走吧。”
　　休闲大师和张迅推着摩托，先将其安放好，然后两个人才悠悠然来到了休闲的房舍住处。
　　在张迅的想法中，类似这种佛门中人大概应该是住在那种古色古香的禅房中。
　　然而事实却是休闲带着他走进了一间有着精致装修沙发地毯大床的房间。
　　若说特殊处，便是这房间显得很乱，不同的地方随意扔着些书，尤其是一张异常阔大的书桌上，更是堆了不少东西。
　　“有点乱，见谅。”休闲抱歉地笑笑，那只狗则似乎对于有人闯入自己的领地很是不满，呜呜地叫了两声，然后扭过头，趴在沙发上，用屁股朝着张迅，尾巴轻轻摇摆。
　　“请坐吧。”
　　休闲做了个轻的手势，之后转身去倒茶。
　　张迅眼神四处游动，发现安歇散落的书籍很多就是佛教经典，各种经文，这也是整个房间中除了休闲自己之外，最具有佛性的些许东西。
　　它们只占了相当有限的一部分，剩下的却都是其余种类的书籍，大抵都是各类宗教学的研究著作。
　　张迅在白象书店的时候就大概翻阅过许多市面上有的宗教类研究书籍，然而让他吃了一惊的便是，他只是随意看了几眼，便发现在这个房间里，单单在休闲的书桌上堆叠的那些，其种类的丰富度便超越了店里的储备。
　　张迅小心地坐下，一低头，就看到了桌角的一本金刚经，一扭头，看到旁边一个小柜子上扔着的本五千言的薄薄道德经文。
　　至于书柜上距离他最近的几本书，更似乎是印度宗教研究。
　　而许是因为他的接近，小白撇撇嘴突然起身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跑开，于是张迅又吃惊地在黑狗趴卧的地方看到了本摊开的，褶皱的圣经旧约。
　　而当他觉得屁股底下很硬，伸手一摸，摸出一本用纯白的打印纸打印装订的李教主的神圣经典的时候，他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几步，不小心碰倒几张纸，扫了眼，上面写满了藏文。
　　“没关系的。”
　　休闲笑眯眯走了过来，摆摆手，示意张迅无碍。
　　“都是些平日里看的闲书，见笑了。”
　　张迅讶异道：“我以为这里都只读佛经，没想到大师这样涉猎广泛。”
　　“历史上宗教那么多种，世界上的优秀的同行那么多，如果不多了解，取长补短，丰富完善教义，会落后的。”休闲认真道。
　　张迅额了一声，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话，只能苦笑着说：“之前就听说大师学问精深，看来的确不假。”
　　正常人面对这种话总归是要谦虚客气一番。
　　然而休闲和尚却只是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所以就欣然领受了。
　　“对了，施主是要来学什么？”休闲仿佛刚刚想起来这件事，问道。
　　“我想知道怎样才能提高精神力，嗯，或者说是灵魂的强度。”张迅措辞说道，说完，自己就很不满意，觉得这种话说出来未免太怪，而且不够唯物主义。
　　当然，最让他不满意的是，他本来心中准备好的说法并不是这个，他本来是想以请大师解惑的态度问一问关于灵魂的事，想着既然对方是宗教中人，大概是不会那么坚定地否认灵魂的存在的，到时候借此发挥话题，想办法往修炼灵魂的路子上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面对休闲的时候，总觉得，对这样的一个人，还是直接说心里话比较痛快。
　　休闲和尚却毫无吃惊，只是说道：“这种事啊，说起来，来寺庙里问这种问题的人也不是很少了。”
　　“修行精神力，这种问题，相信灵魂存在的人，很多都会想问吧，只不过，你的确是第一个来问我这样问题的人，嗯，主要是我这人比较懒，所以接待的香客不多。”
　　休闲温和地说着，他的语气十分平静，让人很自然地沉浸在他的语调之中，很舒服。
　　“不过，我觉得，你来问这个问题，却是来错了地方。”
　　休闲忽然指出。
　　“为什么？”
　　张迅诧异道。
　　“因为我觉得，相比于普通人，寺庙里的人的精神力其实还更要弱些。”
　　休闲笑道：“我不知道其他同行是怎么解释这种问题的，但要是我来说，所谓的精神，不如说是执着，心中有执着的人精神就会强大，市井传说里，有很多谈到鬼的，大概都是说人去世之后，因为心中有牵绊放不下，太执着，所以不入轮回，这不就是一种精神力强大的表现么？”
　　“《大智度论》中说，欲为初行，欲增长名精进。如佛说一切法欲为根本。这里的欲望具体指哪种我个人觉得不重要，关键在于信念，人只要心中有一个执着的信念在，足够坚持，足够偏执，对一件事有足够的欲望驱动，那精神力就是无穷的，而寺庙这里讲究的反而是清心寡欲，假如真有高僧大德，把自己的欲望定为普度众生之类的，那他的精神也会强大，可惜这种人百年出不来一个，剩下的没有宏愿，也就没有执着，你来这里找强大精神的法子，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张迅若有所思。
　　“你是说，精神力的强弱不是修出来的，我的精神力之所以弱，只是因为我缺少执念？”
　　张迅凝视着他。
　　休闲却只是眨眨眼，然后忽然说：“你是不是觉得这番话听上去挺有道理的，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张迅大吃一惊，惊呼道：“你怎么知道？”
　　休闲无奈地摊摊手，一手将旁边的小白拎过来抱在怀里揉搓，同时道：“因为我十年前刚进门的时候也向我师父问过类似的问题，然后，我师父就是像我刚才对你说的那样回答我的。”
　　“然后呢？”
　　“然后？”休闲顿时翻了个白眼，慢吞吞揉捏着黑狗道：“然后我就知道了，宗教啊，这种东西，都特么是骗人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好的时代


第136章　
　　“都特么是骗人的。”
　　休闲说这句话的时候撇撇嘴。
　　他膝盖上的小白不舒服地哼哼了一声。
　　张迅愣住了，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休闲似乎看出了他的这种情绪，然后认真地重复说了一次。
　　“宗教，都，特么，是骗人的。”
　　几字一顿，在第二顿之后加重了两个字的语气。
　　张迅这才后知后觉地大吃一惊。
　　“大师要不然我重新思考下自己的屁股，然后再重新说一次？我就当刚才没听清。”张迅认真建议道。
　　休闲懒懒地说：“这个和屁股没有关系。”
　　“我一直觉得用屁股决定脑袋是天经地义的。”张迅苦笑着说道。
　　“也许吧，不过我就是这么想的啊。”
　　“可是……”
　　休闲摆摆手，说：“你不要因为我住在这里就有什么顾忌，实话说，我住在这主要是因为不用花钱，你知道的，山下的房子很贵，越来越贵，而且我现在这样生活很轻松，吃饭做研究，遛狗，每天都很充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顾虑自己的身份，来确定自己说些什么话来，很多人的心里住着一个法官，要审核自己的一言一行，但是我心里住着佛，不是法官，所以我说的话都是心里的实话。”
　　顿了顿，休闲忽然说：“既然你来找我请教些什么东西，那我就理应对你负责，比如告诉你说最起码在静恩寺里没有啥真有修为的大师，也没有啥有智慧的人，所以你有什么事，去买几张黄纸去十字路口烧了拜拜路过的神鬼都要比来寺庙里花钱烧香好，最起码便宜，不过要注意交通安全，如果你的心里有些疑惑，去找心灵导师，情感有问题了去打广播电台的热线，有性病了也可以去打讲座热线，你如果又焦虑又迷茫可以去找罗振宇，总之，都要比来这里要强，在这里你得不到答案，这里是宗教的地方，这里只有忽悠。”
　　张迅被说的一怔，若非之前察纳天赋标记了休闲，那么张迅真的会觉得这足够另类。
　　他到此时也才大概明白之前知客僧人为什么不推荐休闲。
　　不过张迅更好奇的是，休闲这种性格的人，这般不注意自己的言辞，又怎么会好端端地能一直在这里住着。
　　休闲好像看出了张迅的疑惑，他竟慢声细语地解释道：“因为我的辈分高，我入门早，拜的师父身份高，而且在仕途上走得很稳健，所以说我就有了资历，你知道的，在这个国家，不，应该说是在世界上的绝大部分的国家里，资历都非常重要，比能力要重要很多。”
　　“这个我同意。”张迅苦笑道，然后又说，“不过这样的话，你也应该知道很多人是执迷不悟的，而且静恩寺名头很大，人们更愿意来这里求个心安。”
　　休闲继续语出惊人：“那还不如去教堂，那帮人忽悠的本事更强。”
　　顿了顿，他又殷勤而兴奋地说：“你知道么，我最崇拜的就是西方那群神棍了，看看人家，再看看东方，差距真的很大。”
　　“额？”
　　“不是么？你看看人家西方的宗教，牟利能力高，扩散面积大，往上数几百年，教皇的势力与国王比肩，甚至要超越，实现过真正的****的国家，咱们呢？有么？难道不应该自惭形秽么？不说往前，就说现在，人家依然是全世界排名第一的大教派，信徒从西往东，紧抓基层，连偏僻的镇子里都有小教堂建立，在这一点上，其他宗教哪一个比得上？掌握了线下，基层，抓住了最广大的人民群众，那才是正路。”
　　“文化输出方面，更是首屈一指，而国内呢？毫无建树，不说和人家相比，和某个我们不敢说的宗教相比，也是不如，最起码别家的宗教懂得夺权，吃香喝辣总是不亏，哪像我们只能吃斋念佛。”
　　休闲越说越是停不下来，甚至扔掉小白，开始板着指头给张迅数，历数东西方宗教的差距，很是将自己的阵营批判了一通，言语之间旁征博引，渐入佳境，口若悬河，让张迅听得叹为观止。
　　最后，休闲大师更是一伸手从衣服里抓出一个脖子上的吊坠，赫然是一个银光闪闪的十字架，伸手抓起一本圣经来往张迅手里一塞，总结道：“可惜我现在不太好转行，要不然我都要跳槽了。”
　　张迅怔怔地看着休闲，忽然好心提醒道：“你好像说跑题了……”
　　“是么？”
　　“是。”
　　休闲啊呀地拍了下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总之，我的意思是，想要真的解决事情，还是另请高明吧，在这里是找不到答案的。”
　　休闲说道。
　　“你似乎对宗教很看不上。”张迅忽然开口问道。
　　休闲果断否决：“当然不是，宗教当然有它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只不过，现在人们慢慢不需要它了而已。”
　　“什么意思？”
　　“精神。”休闲忽然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