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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社那位开票的大妈用审视特务般的目光在万峰和栾凤身上扫来扫去，大概扫了四十多眼。
　　最终还是给他们开了两个房间。
　　麻痹的你装一下糊涂能死呀！死眼子！
　　安排好住处两人出了旅社到大街上溜达。
　　吴县的气温可比红崖低多了，这里怎么都说是小兴安岭，就是在龙江也算是比较冷的地方了，比沿海的红崖气温那可不是低一点半点。
　　抵上十度那都不叫事儿。
　　幸亏万峰早有准备两人穿得多才没有被冻成冰棍。
　　吴县小城比红崖小了许多，按照万峰的估测大概也就红崖县城的一半儿左右。
　　就一条街，几乎所有的商业网点都在这条街上。
　　两人用一个小时就把这条街走了一个来回。
　　回到旅社旁边的饭店吃了顿晚饭后就回旅社休息。
　　一夜无话。
　　想有话也不行，两个人在两个房间有话也说不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两人吃了早餐后，万峰第一时间到客运站买了下午到大林子的车票。
　　买票要趁早，就是这样他们也没买到前几号的座位。
　　买完车票两人就开始逛商场逛市场，一直逛到十点多钟。
　　到百货商店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到商店里买了一台三洋牌电视机。
　　八一年冬天四十二连有六台电视，万峰估计家里不可能买。
　　如果买了这台就但备用的或者是便宜点处理给谁。
　　万峰把电视机扛到客运站，两人就坐在客运站的长椅上等着到点上车。
　　下午一点半，开往思吉屯方面的车终于发车了，一个半小时后客车抵达大林子车站。
　　下车后万峰犯愁的事情发生了，这电视机怎么弄回去？
　　从大林子车站到四十二的距离可是超过一千米，三里多里，这要是扛回去可特么鼻涕了。
　　万峰正在迷茫，一个人走了过来：“咦！这不是万峰兄弟。”
　　万峰抬头一看经过几秒钟疑惑才想起这人是谁：“韩木，你来的正好，给我找辆小车，要不我这电视机弄不回去了。”
　　“这好说你等着。”
　　韩木如飞而去，几分钟后就从道边的道班不知谁家弄来一辆两个轱辘的小推车。
　　有这玩意就轻松多了。
　　把电视机放在车上，韩木主动推车让万峰和栾凤跟着走就行。
　　万峰掏出一盒带滤嘴的香烟给韩木，这货推车就更来劲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胡扯不知不觉就到了四十二连。
　　大道边两帮小孩正在雪地里踢一个漏气的皮球，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二胖，那是不是你哥回来了？”
　　万峰的弟弟万俊小名叫二胖，此时正在抢那个瘪瘪咔咔的皮球，闻听回头往大路上看果然看到他哥和一个女人，还有大林子的韩木推着一辆小车。
　　万俊球也不踢了飞一般向道边奔去：“哥！你回来了！”
　　因为跑得急了，脚下又是雪地，万俊脚下一个滑呲娄砰地摔倒在雪地中，溅起一片雪花飞舞。
　　栾凤想笑却又没好意思笑。
　　“这是我老弟万俊，这是你未来的嫂子。”
　　“嫂子好！”万俊今年十二已经懂不少事儿了，一点没不好意思地开口叫嫂子。
　　栾凤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万俊的手里。
　　“哥，我回去告诉妈你们回来了。”说完如飞而去。
　　待万峰到达家门口的时候，母亲和万俊已经站在门口的大道边望眼欲穿。
　　“凤儿，这是我妈！”
　　“姨，您好！”
　　万峰的母亲见自己的媳妇像画里的人一样，从心底都是欢喜，拉着栾凤的手：“快进屋快进屋，外面冷！”
　　韩木把推车上的电视机抱到屋门口，说啥也不进屋。
　　万峰就又给了他一盒烟并告诉他转告大林子的兄弟，过两天找机会聚聚。
　　万峰送韩木到道边。
　　“哥！你还买电视机回来了，太好了，这回不用去别人家看电视了。”
　　“爸和妹妹呢？”
　　“爸去下象棋去了，妹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去叫爸。”
　　万峰进屋的时候，母亲已经和栾凤唠的非常热火了。
　　由于都是洼后的人，虽然母亲离开的时候栾凤估计还不会爬，但她的父母母亲毕竟认识，因此谈话的切入点也就非常自然，几句问候栾凤父母的话以后就像同村人拉家常一样自然起来。
　　万峰见她们聊得非常自然，也就出门去干别的活儿。
　　这个地方离电视插转台可是非常远的，要想看到国内的电视节目，没有十五六米的电视天线杆想都别想。
　　但讽刺的是要是看当时的苏联台，就是在房顶上随便插个天线杆就能收到。
　　上一世万峰苏联台可是没少看。人家那时可是白天都有电视节目的，那像国内那时白天仅仅星期天有电视节目。


第0604章　饺子用麻袋装
　　那时万峰看得最多的就是毛子的动画片，几乎从下午四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六点全是这玩意儿，别的毛子节目也看不懂。
　　国内的电视台动画片只有晚上六点半到七点有半个小时，远没有毛子台看得过瘾，尽管听不懂那些动画人物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七十年代听个毛子电台都要偷偷摸摸的，到了八十年代光明正大地看毛子电视都没人在乎，时代的发展还是非常迅速的。
　　万峰想看看家里能不能找到能做电视杆的木头，超过十五米长的电视天线杆可不是随便什么木头都能胜任的，必须得结实，那要是倒了可是能砸塌房子砸死人的。
　　让万峰惊喜的是，父亲竟然已经将电视杆做好了，就在冬天的园子里躺着。
　　看来也是有买电视机的打算的。
　　而且电视杆上的拉线也都安置好了，只需把天线装到顶端找人立起来就行了。
　　而且父母把立电视天线杆的坑都提前挖好了。
　　这需要人了，立一根超过十五米的电视天线杆可不是三个两个人能立起来的那么简单。
　　父亲急急地回来了，见万峰正在接电视天线的馈线。
　　“爸，您去找几个人来把电视杆立起来。”
　　万水长呆了一下，没电视机立天线干什么？
　　不过他什么也没问，转身就找人去了。
　　十多分钟后，前后邻居来了十多个人，拽拉线踩杆底的掀杆身的，尽管六七分钟终于把天线杆立起来了。
　　把周边的三根拉线拉紧，插天线杆的坑四周塞上石头砖头然后培土。
　　万峰拆了一条前门，只要是来帮忙一人发了一盒烟。
　　把电视馈线拉进屋里接到电视机上，万峰打开电视摆弄了半天，找出一个毛子电视台，似乎在演一部毛子电影。
　　万水长当年在洼后南岭上当兵，对栾凤的父亲也是熟悉的，所以谈话几乎是无缝对接，自然流畅。
　　诸敏看看天色就张罗着下地做饭，栾凤非常有眼力见地脱下那身兔皮，换了一件衣服去帮着做饭。
　　等到了厨房一看傻眼了。
　　这里是以面食为主的地区，全是白面除了包饺子别的她根本就不会儿，而且一水的烧木头柈子连烧火都不用。
　　更让她惊讶的是，万峰的母亲从外面拎了一个面袋进来，里面装着少半袋冻饺子。
　　“去年腊月包的冻饺子，这一面袋白菜馅的就剩这么点了，另外那一面袋是萝卜丝馅的不好吃，今晚就煮白菜馅饺子然后我炒两个菜。”
　　饺子用面袋装？
　　栾凤迷茫了，她还是头回听说饺子用面袋装。
　　先炒菜后煮饺子。
　　诸敏忙活的非常的快，因为知道媳妇过完年要来，因此杀过年猪的时候留了一些最好的肉，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土豆丝抄瘦肉，白菜炖肉，酸菜炖肉，清炒肉，溜肥肠和糖醋排骨，再加两个从商店买来的鱼罐头。
　　这也是这个季节农家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了。
　　饭都快做好了，万峰的妹妹鼻涕拉瞎地回来了，作得像小鬼似得。
　　“去洗脸洗手！”诸敏一声喝斥。
　　栾凤用暖壶倒了温水给万芳洗脸洗手。
　　万芳还在纳闷，这个女人是谁？
　　万峰平日吃饭是用一种叫靠边站的饭桌，立在地上吃饭。
　　不过今天靠边站让它靠边站了，而是用得炕桌。
　　一张炕桌摆上炕，放了满满一桌子菜肴。
　　待家人都上桌后，栾凤掏出了三个红包，一人发了一个。
　　“老弟的我已经给了，这是给您们的。”
　　诸敏看着红包有些为难，这好像弄反了，应该是他们给第一次上门的媳妇发钱才对。
　　万芳可没管那套，拿起她的红包打开一看是一沓崭新的十元票，一声惊呼就要往兜里揣。
　　“妈给你攒着，长大了再给你。”
　　诸敏一把抢了过去，然后顺手套出一张两元的票子就把万芳打发了。
　　这种谎言怕是永远不会在华国的家庭消失了。
　　栾凤偷偷地笑。
　　万峰今天还陪他老子喝了点啤酒，饭桌上气氛融洽。
　　刚吃完饭，就有人来串门了，是金兴斌和许金国的母亲。
　　“听说你家买电视了，我们来看看。”
　　这些家伙哪里是来看电视的，她们是来看万峰媳妇的。
　　虽然明知道人家是睁着眼睛说胡话但万峰也得起身打招呼，然后拉着栾凤赶紧去了小屋。
　　等会不定来多少人呢，说不定过一阵出屋都出不去了。
　　果然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很多人，把万峰家挤得满满的。
　　不过这些人也没全是胡说，等电视有节目后她们也顺势坐下看电视了。
　　万峰去年夏天回来分隔的小屋这个时候成了他和栾凤的世外桃园。
　　小屋的炕只够睡两个大人，现在只有万俊一个人睡。
　　做饭的时候母亲已经烧过了炕，万峰和栾凤并排趴在热炕头聊天。
　　“你妈做菜真好吃，比我妈做得菜强多了，有点没吃够。”
　　油水大自然好吃，这里是大豆和小麦产区，最不缺的是就是豆油和白面。
　　“那你吃饭的时候不使劲儿吃？”
　　“怎么好意思呀？”
　　“握草，我没听错了，你竟然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栾凤挥起粉拳在万峰身上敲了两下。
　　“还有你们这里包饺子都用面袋装啊？我还头回看到。”
　　“面袋？那是你还没看到用麻袋装的。”
　　栾凤眼睛都不会眨了：“用麻袋装饺子？这是真的？那得装多少呀？”
　　“我们这里冬天都兴包饺子放到外面冻，不超过十分钟就冻得比石头还硬，然后用袋子装起来，吃的时候一煮就完事儿，方便。我们家用面袋装那是包的最少的了，我们连队很多家庭都是用麻袋装，而且不少家都包两麻袋饺子，你害怕不？”
　　“两麻袋！那到时候能吃完吗？”
　　“这个就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了，人家既然敢包两麻袋没点肚子怎么能行。”
　　其实万峰有时候也不明白这些人家是怎么吃下去的，他家最多包过半麻袋饺子，吃到四月份化冻的时候都没吃完。
　　吃到最后他家四口人一水舀子饺子都吃不了，每个人吃个三个五个就不吃了。
　　栾凤开始沉默，两麻袋饺子！这是一个她实在无法理解的问题。


第0605章　平凡的村庄
　　栾凤脸对脸地看着万峰听万峰讲这地方包饺子的习俗。
　　“一进腊月门几乎家家就开始忙活包饺子了，你知道合饺子馅用什么装吗？”
　　栾凤家每年过年包饺子的时候是用一个小盆，这里用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大号的洗衣盆知道不？”
　　这个栾凤当然知道了。
　　“大号的洗衣盆冒尖，那些包两麻袋饺子的家通常是五到六盆饺子馅。”
　　“那两个人包要包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包？你知道看饺子的有多少人吗？”
　　“看饺子？饺子还用看着？”
　　“呵呵，偷饺子的都像老鼠一样一群一群的，没看饺子的连不被人连锅端了。”
　　栾凤的眼睛立刻就来了精神：“偷饺子？这一定有意思，不过偷饺子干嘛？”
　　“吃呗！偷饺子是这里的习俗，起先偷得人大多就是图个乐呵，他们通常就偷一帽兜子，就是这里人戴得最常见的棉帽子，一帽兜饺子正好是一盖帘，正常时候看饺子的也是睁一眼闭一眼都知道来一伙头饺子一般也就是偷一盖帘。有人到你家偷饺子说明你家人缘不错，你家要是在这个屯子混得很臭，连偷饺子的人都没有，没人来！可是后来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出现了真偷的人，这些不讲究的人就是不偷乐呵了，那是真偷，连盖帘都偷走了而且得着机会连麻袋都抗走了，看饺子的人主要是就是看这种货色。”
　　“嘻嘻，真有意思，偷东西还分真偷和假偷。”
　　“幸亏洼后没有这样的习俗，要是有你特么就是真偷的。”
　　栾凤在万峰身上掐了一把：“说谁真偷？”
　　“说你还没说完呢！你要不真偷我都是那八腿的驴。”
　　栾凤咯咯地笑：“那你就八腿的驴吧。”
　　“你们这里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好像再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了，除非夏天在江边对着老毛子喊哈拉少了。”
　　“哈拉少是什么意思？”
　　“毛子话，忘了是你好还是我好的意思。”
　　看到栾凤闭上了眼睛，万峰小声说：“今晚咱俩就在这小屋睡呀？”
　　栾凤脸红了：“呸！谁和你在这小屋睡。”
　　万峰的算盘其实打得还是很美妙的，这回到了自己家，自己家就这么一个小屋，那他和栾凤睡一起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冷酷的。
　　等电视演完到了睡觉的时候，母亲竟然让他到大屋去睡，她和栾凤还有妹妹在小屋睡。
　　这还是亲妈吗？
　　“妈！这小屋就能躺两个人，你们三个睡不下的。”
　　万峰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吧！
　　“怎么睡不下，睡下了。”
　　万峰这算是明白了，母亲这是不让他和栾凤睡在一起。
　　那时的人还是太封建了，不到明媒正娶就不让睡在一起。
　　这叫什么事儿？
　　没奈何万峰只好到大屋里去和老子弟弟睡一铺炕。
　　第二天四十二都知道老万家大儿子领了个非常漂亮的媳妇回来了，在这一代找不出第二个。
　　这话没有一点虚假完全属实。
　　这不一定说栾凤长得好看，实在是这地区的人太不出奇了，这和水土有关。
　　这一地区可能是国家最严重缺碘的地区，人缺碘能长成什么模样万峰是非常清楚的。
　　沿江公社这一带的人最常见的病叫大骨节病，通俗点就是骨节长得比较粗大，骨节长得不成比例的粗大自己就会影响身体的成长，所以在这一代腿瘸的，手臂伸不直的，手脚身材不成比例的比比皆是。
　　很多人的手手掌是正常的但是手指头就好像只长了两节手指，短了一截，这是最普通的症状十个本地人有五六个都是这样，不分男女不分年纪。
　　由此你就能想象的出这里的人是什么形象了。
　　十几年后国家弄得加碘盐对这一地区的人是有巨大作用的。
　　不过那时万峰一家已经回到红崖了，加碘盐对他们而言没半点鸟用。
　　因为沿海地区是最不缺碘的地区，海里无数的生物都是含碘丰富的物种，哪里需要什么加碘。
　　栾凤模样周正身材高挑，打扮的在稍微时髦一点，在这里简直就像仙女一样。
　　万峰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但是也总不能在家里憋着吧，栾凤可不是能在屋里憋住的人。
　　四十二就村中一条主街道，万峰家就算是村子的东头了，走到最西头也不过三百米，两个人并排前行。
　　那时候情侣出门不能挽着手臂不能牵手，相互之间要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这叫一个别扭。
　　不一会功夫就走到了西头到了连部。
　　看看合社开门万峰就和栾凤进了商店。
　　三月初的龙江是人们最后清闲的时候，再过十多天人们就要开始播种小麦了。
　　清闲的人最爱的去处就是商店了，或是坐在商店里有限的凳子上，或是坐在水泥柜台上，点一支烟打二两酒或声若惊雷或慢声细语地东家长西家短的聊斋。
　　万峰和栾凤走近四十二连合社的时候里面就是这样的局面，在他们进来后这些声音也随之消失。
　　万峰向熟悉的人微笑打招呼，对不认识的也报以点头，然后走到柜台前。
　　两人看了半天买了几瓶酒买了几条烟再就是买罐头饼干蛋糕这些东西了，还买了两包茉莉花茶，不买这些还能买什么？
　　这些东西栾凤坚持她掏钱，一共也不过花了三十多块钱。
　　万峰拆了一盒烟撒了一圈并且给那几个喝酒的人结了账然后就和栾凤走出了商店。
　　看着抱了一堆东西根本没花多少钱。
　　“你们连队地方还没咱们洼后大，也没啥溜达的呀？”
　　“这里有什么地方溜达的，要是夏天带你到江边去看看毛子，现在连毛子也看不到。”
　　“那还是在家待着吧。”
　　现在这个季节红崖已经冰雪消融大地准备吐露生机了，而这里依然一片耀眼的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