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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平瞧见史将军亲自过来探望自己，立时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给将军行礼，不过毕竟背上有伤，扯动了伤口，他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

　　　　史天明摆摆手，示意张平无需这样麻烦，他就是过来瞧瞧，躺在那里便好，身子有恙，就不用讲这个多规矩了。

　　　　张平点点头，又趴在那里，那少年说了，这几日可以下地走动，不过还是尽量这样趴着为好，方便后面的伤口长肉结痂，只是见到将军过来，他还是有些激动，便将这些叮嘱抛之脑后了。

　　　　“小子，没什么事吧，本将军的兵可不能因为一个石头蛋子便倒下了，咱们还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呢，勇字军可没有服软的。”

　　　　史天明看着张平，轻声说道，作为一军统帅，他向来不会说那些软绵绵的安慰话，尤其是勇字军，那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各个都是精英，言语行事自然更是严苛。

　　　　张平听着满身豪气，恨不得立时便能好起来，重新回到勇字营中，继续训练，绝不辜负将军的期待。

　　　　“将军，之前是我大意了，心高气傲，失足从马上跌了下来，让将军大人担心了，将军放心，张平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失误。”

　　　　张平有些懊悔，那日自己在较力中连胜了数人，一时有些兴奋，便骑着马驰骋一番，到底还是自己不小心，让马受了惊，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让将军挂心了。

　　　　史天明见张平有些自责，喝了声，“年轻人有些傲气有什么不对，若是因此觉得对不住本将，大可不必，咱们勇字军勇字当头，上了战场，就是要让敌人看看咱们的傲气，没了傲气，那还是本将军的兵么？”

　　　　史天明向来不觉得有傲气是错的，恰恰相反，敌阵当前，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又有什么勇气与人征战，还不如灰溜溜跑掉的好。

　　　　张平愣了下，点点头，“将军，我知道了。”

　　　　史天明又是皱起眉头，喝了声，“怎么，没吃饱饭么，还是背上有伤，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张平立时打起精神，大声说道：“将军，张平记住了。”

　　　　史天明满意的点点头，其他人他管不着，也懒得管，不过勇字军的人都是他亲手教出来的，自然是要上心许多，见张平恢复了气势，这才露出肯定的眼神。

　　　　说着话，史天明将张平身上的布衾掀开一些，由于背上有伤，张平只穿了一件宽松的亵衣，实在是有些失了体统，不过都是武夫，也就不讲究这些，常年沙场生活，同吃同睡，在一条河中赤膊相见，早已习以为常。

　　　　“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史天明让张平趴好了，然后将他身上的亵衣也翻了起来，帐内的刺鼻气味更浓了。

　　　　张平的背上缠了几圈纱布，伤口处有一些殷红渗了出来，史天明端详了半天，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不过瞧着张平有说有笑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恢复的不错。

　　　　“将军，不碍事了，过几日长了肉，结了痂，便能恢复如初了。”张平将程野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过随即又是说道：“其实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了，随时都能上阵杀敌。”

　　　　史天明盯着那些味道浓重的纱布，想瞧出一些端倪，不过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甚至发现在纱布下面，也没有盖上一层草叶子，就是单单缠了几圈纱布而已，他伸手在伤口处按了按，引得张平一阵呲牙咧嘴。

　　　　“那小子怎么说的，你便怎么做，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养伤，不要胡来，本将军可不想带一个累赘上战场，听到了么？”

　　　　史天明叮嘱一番，让张平好好配合程野瞧伤，安心养病，不要总想着往外面跑，等伤病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说上几句话，史天明便起身离开了，他若有所思的出了营帐，从目前看来，张平的伤势确实恢复的不错，与那些之前在战场上负伤的士兵很是不同，许多人伤情并不严重，不过几日之后便已经站不起来了，身上也开始发热，昏昏欲睡，每每想起这些，史天明都是有些不甘心。

　　　　回到自己的大帐，史天明又开始思绪万千起来，不时的在帐内来回走动，不多时，又听到外面的守卫禀报道：“将军，程医师求见。”

　　　　史天明面上一喜，来得真是时候，便又坐回那里，顿了顿，这才唤了声：“让他进来。”

　　　　程野缓缓走了进来，与史天明行了一礼，两人这些日子相处久了，倒也互相知道对方的脾性，到算是故交了，程野此时过来，是有些事想和史天明商议一下。

　　　　程野还没有开口，史天明却是热情的邀请程野入座，然后难得的沏了壶茶，让给程野，这才漫不经心的问了声，“小兄弟，咱问你一事，张平的伤势如何了？”

　　　　程野倒是也要与史天明说一下这件事，这两日一直在辩证与瞧伤的事情上两头跑，史天明的口腔溃疡也好多了，不用自己像前段时日那样天天过来，所以这几日其实没怎么和史天明碰面，听对方这样问起，便顺势说了出来。

　　　　“伤情并不严重，已经上过药了，这段时日等肉长好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程野说的很简单，这事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告诉史天明不用担心而已，事情已经办妥了，史天明却是咧了下嘴，他也闻到上药的味道了，也亲自过去瞧了，现在就是想搞清楚到底是如何医治的，可他不能直接这样问啊，毕竟身为一军统帅，哪能开口占人家的便宜。

　　　　“哦。上了药便好。”史天明点点头，“不知少年郎上了什么药，可是有把握，你可别忘了，你已经立下投名状了。”

　　　　史天明不忘提醒一下他，借此希望这个少年能将瞧病的方子说出来，这也不算占人家便宜，反正是人家自己说出来的，又不是逼他的，自然不算欺负人。

　　　　程野哪里知道眼前的史将军已经在不经意间完成了诸多打算，说起方子，无非是双氧水消毒，抗生素防感染，是了，还有一针破伤风疫苗，当然，这些事没必要与史天明说，反正也讲不明白。

　　　　“有把握。”程野简单明了的答道：“多谢大人关心。”

第496章　初战告捷（）　
“成了，成了，哈哈，成了。”

　　　　颜路高兴的像个孩子，在院子里又蹦又跳，于公望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眼前大老黑的手臂，不住的点头，脸上也是难掩的激动。

　　　　大老黑已经是第二次种痘了，为了形成对比，在程野的建议下，颜路二人在第二批种痘囚犯手臂上的痘疮溃破后，将痘疮的脓液又重新种到第一批囚犯的身上，进行观察，按程野所言，会出现即刻反应。

　　　　将信将疑的二位老医师照办了，果不其然，在种痘后的一两个时辰便出现了轻微红肿、痒感，也出现了丘疹，不过不出两日，便迅速消退了，当事人没有出现任何不适，正如程野之前所说的，痘疮在还没有生成之前，便被预防住了。

　　　　他们这些人已经在这个村子里住了近两个月，今日终于见到成果了，岂能不高兴，尤其是看到困扰了天下医师乃至众生这么久的痘疮，终于有了重大的突破，两位老医师忍不住泪流满面。

　　　　颜路不由自主的握住大老黑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好几下，不住的点头，又不住的道谢，弄得大老黑有些不明所以，他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瞧得两个老医师又是哭又是笑的，便茫然自若的问了句：“是不是成了？痘疮有得治了？”

　　　　颜路重重的点点头，也忘了眼前的大老黑还是一个杀了人的死囚，他很是欣慰的抹了抹眼角，又是重重的说道：“成了，成了，以后大家都不会受到痘疮的困扰了。”

　　　　两个老医师的激动也感染了周围的人，这两个月的相处，无论是被迫留下来的陆云，还是这些凶神恶相的囚犯，亦或是那些颇为不情愿的守兵，都在不知不觉间成了难得的战友，如今见两个老医师这样兴高采烈，大伙也都欢呼起来，一时间院子里皆是欢声笑语。

　　　　陆云一直在负责简单的记录工作，虽然不是很懂到底是如何实现的，不过他却是这次辩证最公正的见证人，既不是医师，也不是辩证者，反倒是看的更加真切，尤其是看到再次种痘后的大老黑竟然真的没有出现痘疮的痕迹，他也跟着长长的松了口气。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这次辩证的参与者，便是那些整日里胆战心惊的守兵也难得的露出欣慰的笑容，然而这些人中却少了一人，便是这次辩证的主要策划人程野，之前的辩证工作他都事无巨细的参与，可是今日揭露结果的时候，他却没有在场。

　　　　得知消息的史天明也赶了过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真如程医师所言，这几个老家伙真的将痘疮的防治方法找出来了，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清楚这件事日后意味着什么。

　　　　史天明也不是小气的人，尤其是与程野相处了这么久，渐渐地也颇为支持他们的工作，没有再找两位老医师的麻烦，这才让辩证如此顺利的进行下去，遥想两个月前，刺史大人让他帮忙驻守这个村子的时候，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如今却是有些庆幸，这样的大事与自己或多或少也有了些关系，日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能青史留名了。

　　　　毫无疑问，便是史天明这个武夫也知道，痘疮的防治一旦落实了，定然是惊动天下的大事，这样造福苍生的事情，毫无疑问的会载入史册，但凡是说起来，他这个监护人的名字也将被天下乃至后世所熟知了。

　　　　今日是值得开心的一天，史天明立时吩咐营中的厨子，好好犒劳一下大家，他也准备好书函，将这里的事情报告给刺史大人。

　　　　其实从刺史大人那里得知这次任务的时候，史天明便看得出来，刺史大人其实并不看好此事，敷衍的态度溢于言表，这倒是不难理解，谁会相信痘疮这样的大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征服了。

　　　　史天明本来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这些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无非是为了扬名，城中那些医师的虚伪他早已见怪不怪，直到程野的出现，才渐渐地打消了这些疑虑。

　　　　先是瞧好了自己口中的痛疾，之后又奇迹般的瞧好了张平背上的伤，尤其是后者，对于一个常年行走于沙场的人来说，一个能将疡症化于无形的医师，是多么难能可贵，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

　　　　史天明由此才渐渐地开始关注程野正在做的事情，也就是痘疮的防治，他从守兵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也极为震惊，尤其是知道了那些死囚手臂上的变化，便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史天明这些日子常常往这里跑，一方面是瞧瞧辩证如何了，更重要的，还是想和程野聊聊，谈谈那个方子的事情，史天明坚信，程野手上一定有一个绝妙的方子，这才能够将疡症化于无形，若是能将这个方子讨要过来，好好研究一番，对于日后行军打仗都是极为有利的，这样便再也不怕自己的部下负伤了。

　　　　然而几次三番的向程野暗示，对方却都是置之不理，史天明也无法，他倒是可以仗着将军的身份硬抢，相信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也没有办法，不过那样可就将这个少年给得罪了，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如今他也知道，连城里的那两个老家伙也对程野这个少年马首是瞻，便足以证明此人的手段，若非不得已，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这次是口中的痛疾以及背上的伤口，日后还止不得有什么地方还要求到这个少年。

　　　　史天明想得清楚，既然人家不愿说，便不强求，反正来日方长，所有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总有机会的。

　　　　不过史天明还是会尽力挽留程野，他早就看的出来，这个少年是一个人才，若是能够留在身边，将是某大的机缘。

　　　　当然，史天明不会做火中取栗的事情，许多事情可以留着日后慢慢争取，今日是个大日子，值得狂欢。

第497章　缅怀（）　
程野的面前是一个小山坡，小山坡的背后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土堆，河下村那些死于瘟疫的人都埋在这里，说是一堆坟冢也不为过。

　　　　程野静静地坐在这里，身边放了一个不大的坛子，以及两个空碗，他端起坛子，晃了晃，里面竟然还冒出热气，坛子里是一些白粥，刚刚熬好的。

　　　　将两个空碗都倒满了，程野端起其中一碗，苦笑一下，洒在身后的土堆上，然后端起另一碗，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孙大娘，不知道身后的那些土堆哪个才是你，便倒在这里了，还有一坛子，可以慢慢喝，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几粒米一碗汤了。”

　　　　程野看着前方轻声说道，不自觉的，眼角有些湿润了，他与孙大娘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样的情绪，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充满依赖于愧疚的情绪，他知道，那是另一个程野的记忆。

　　　　那个一生软弱的少年此时已经在心底哭得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便带着这些粥过来了。

　　　　“孙大娘，我来看你了，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如何，不过总该比这里要好得多，应该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了，这些白粥是我亲自熬得，你多吃些。”

　　　　程野知道，根本不存在那边，孙大娘也根本听不到这些话了，他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可是他还是滔滔不绝的讲了许多，一坛子粥竟然渐渐喝了一半。

　　　　“不过我现在也过得不错，认识了许多朋友，也赚了不少钱，本来想接你过去住的，不过孙大娘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了，有什么事你在梦里给我拖个话，不用嫌麻烦，也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有能力了，能够照顾好自己。”

　　　　程野说得很慢，都是些瓦窑村的趣事，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琐事，总之就和唠家常一样，不时的笑一笑，说起来便有些没完没了了。

　　　　程野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更不记得说了些什么，不多时，看到山坡上出现一人，有些气喘，瞧见坐在这里的自己，缓缓地走了过来，应该是瞧见自己不在，便寻过来的颜路老医师。

　　　　程野将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喝下去，然后起身将那个玩扣在坛子边上，在腿上拍了拍，回身又望了眼，轻声说道：“孙大娘，我该走了，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日不能来看你了，你要保重。”

　　　　说完话，程野向着前面的身影走了过去。

　　　　颜路自然是知道程野此时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这个少年今日没有与他们一起参与最后的辩证，大抵是一早便知道结果，特意跑来这里与孙大娘分享了。

　　　　今日注定是要被铭记的一天，史天明在村子里准备了一场庆功宴，简单而隆重，没有酒，却也欢腾了一整日。

　　　　次日程野又找到了史天明，有件事想要与这个将军大人商量一下，史天明现在很是看好程野，自然是一拍胸脯说道：“程小兄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本将军虽然没有加官进爵的权利，不过这次回去之后，定然会在刺史大人那里美言几句，当然，也是如实上报，相信刺史大人自然不会亏待程小医师的。”

　　　　史天明知道这次辩证很有成效，以为程野是来邀功的，毕竟这个少年还只是一个庶人，有这样的本事实在是有些屈才了，他也有些替程野打抱不平，便一口应承下来。

　　　　程野却是摇摇头，若是为了这事，他何必大费周章，灵帝卖官的事也不是秘密了，他大可花钱办事，也不用这样辛苦，便笑了笑说道：“史将军，小生这次过来，还是为了上回提到的事情。”

　　　　史天明顿了下，想起前些日子程野来找过自己，确实有事与自己商量，不过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想明白，便推脱掉了，后来将这件事忘了，没想到今日程野又寻了过来。

　　　　“唉，瞧我这个记性，看来是年纪大了，都记不清楚了。”史天明似乎是还有些犹豫，不知如何与程野作答，便不时的干笑一下，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程野轻咳一声，看着史天明说道：“史将军，这并非是坏事，你在这里这么些日，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必要性，几日前小生找你商议此事，你还有些无法答复，怎的现在还这样犹豫不决，史将军，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程野又劝说了几句，史天明却是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想答应，而是此事必定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允诺，许多事情尽管想清楚了，也看明白了，就是下不了口。

　　　　“唉，程小兄弟，不是本将军不答应，只是”史天明无奈的摇摇头，“本将军有坚守一方的责任，不敢擅自做主，若是出了意外，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史天明实在是有些难办了，他大可以直接回绝眼前的这个少年，不过他也知道程野口中所说之事并非是什么坏事，也是出于好心，不过此事确实事关重大，他身为一方将领，职责所在，有些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