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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房间就是监视室，几个警员等候在那里，还有几个在调试监听和录音设备，众警员之中有一个长头发瘦高的身影，那是耿宇，耿宇也在其中，看见马林进来之后他站起来，马林和耿宇并排坐在了魔术镜子前面。

　　　　吴畏递给马林一杯水，马林接过来，只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然后他放下纸杯，眼睛盯着面前的魔术镜子。

　　　　长方形的魔术镜子就如同一面电影幕布，一束犹如固体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照下来，照得桌面和椅面雪亮，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椅都是铁的，十二条腿都用大号的螺丝钉与地面固定在一起，即便嫌疑人在审问过程中发狂，他也没有能力利用桌椅伤人。

　　　　“可以带冷彬入场进行初审了吗？”刘震问。

　　　　“好的，相关人员可以入场了。”

　　　　话音刚落，隔壁的审问室走进了一名中年警员，他带着一副金属边眼镜，一脸严肃地冲着魔术镜子点点头，然后背对着镜子坐下来，他手里有一些纸张，他把纸张摊在桌面上看着，为了安全他并没有带笔。

　　　　大约五分钟后，门被打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出来。

　　　　“鬼枪”案件犯罪嫌疑人冷彬走进审问室，冷彬戴着手铐和脚镣，他的行动有些迟缓但腰板一直挺得笔直。

　　　　冷彬被两名武警协助着坐在中年警员的对面，一名武警蹲下身子，把冷彬的脚镣固定在了椅子的腿上。

　　　　一切妥善处理之后，两名武警走出审问室，室内只剩下了两个人，冷彬面对着魔术镜子，他的脸被那束光照的惨白，使得他的五官都在那束强光下弱化了。

　　　　马林用对讲机对配电室吩咐说：“请把灯光调得柔和一些。”

　　　　不一会，审问室的光线变弱，冷彬的面部轮廓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魔术镜子，马林和那目光对视了片刻，他侧过头问耿宇道：“有了吗？”

　　　　“有了。”耿宇点点头。

　　　　“看来，那些情绪的影子被他暂时封闭起来了，他用一层坚硬的外壳包裹住了自己最脆弱的东西，现在，外壳被罗干的计谋打碎了，所以，那些影子就出现了。”马林自言自语说。

　　　　“那些影子……影子……”耿宇说。

　　　　“怎么？”

　　　　“那些影子好奇怪……”

　　　　“你说的清楚一些行吗？”

　　　　“他的影子的颜色很深，就像是一团一团的黑云，和大多数人的完全不一样，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太可怕了！”

　　　　“那是因为他已经彻底绝望了。”马林的声音很低，他并不想让其他的警员听到他与耿宇之间的略带神秘性质的对话。

　　　　“我看到了！”耿宇压低了声音惊呼了一声，“这是我看到的这个人的第一张面孔……”耿宇快速翻开速写本，他手里的铅笔以最快的速度在纸面上摩擦起来，虽然用笔寥寥，但纸面上所画的面孔，它的神态却以然呈现出来。

　　　　“这是现在你看到的影子吗？”马林问。

　　　　“是的，”耿宇点点头，他呼出一口气，“等一下，我又看见了……”

　　　　“新的面孔吗？”

　　　　马林盯着魔术镜子里面的冷彬，中年警员正在试图与冷彬沟通，冷彬的话不多，但也并不是不配合，他有时候点点头，有时候摇摇头，但是脸部的肌肉绷得很紧，这是因为他目前并不放松。

　　　　耿宇重新低下头挥动画笔，马林一会看看速写本，一会看看镜子里的冷彬，他把眼睛故意眯起来，冷彬的一张脸变得模糊，但他却什么影子也看不出来，马林又把视线落在耿宇的脸上，他发现，耿宇的眼睛又变色了，从普通的棕黑色变成了红棕色，其实并不突出，但也许正是这少许的变色，才使得耿宇有了超出常人的能力。

　　　　同一张纸上一共画了三张面孔，三张都很怪异并且扭曲的脸，耿宇放下笔，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马林再观察他的眼球，眼球恢复到了原来的颜色，马林从耿宇手里拿过速写本，认真观察起那三张面孔来。

　　　　第一张面孔的眼睛很机警，但机警是褒义词，更确切的比喻应该是很贼，目露贼光的感觉，下颌很尖，鼻子好似鹰钩鼻，马林在这张面孔的下面用铅笔写了两个字“老鹰”；第二张面孔很凶恶，大张着满是獠牙的嘴巴，眼睛里面都是凶残，马林觉得这张脸像一只狼，一只残忍的狼，于是，马林又写下两个字“饿狼”；第三张面孔比前两个要胖很多，脸很圆，眼睛也很圆，嘴巴很小，整张脸显得呆滞，尤其是眼神，眼神中与之前两张面孔相比，流露出的是不尽的怯懦，这张脸应该长在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的脸上，所以马林写下了“绵羊”两个字。

　　　　做了这些之后，马林抬起头看了一眼审讯室，里面的两个人还在按照计划缓慢的交流着，而后马林又问耿宇：“这三张脸就是你目前看到的，还有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耿宇摇摇头，“这三张不同的面孔最为突出，是我从黑影中剥离出来最有特点的，这三张脸有时候裹挟在一起，有时候又分离开来，就像暴风雨来临前很多乌云在一起翻滚那样，我能看到的就已经画出来了，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不知道这对于破案有没有帮助？”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老鹰饿狼绵羊

　　　　马林依旧十分认真地看着三张面孔，他的眉毛皱在一起，眼睛都不眨一下，沉默了许久，马林才说：“我明白了，正如你所说，这三张面孔的确在争斗着。”

　　　　“是的，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耿宇问。

　　　　“先把三张面孔比作三种不同的情绪和欲望，你所看到的所谓争斗，其实就是冷彬此刻的情绪，他虽然脸上看起来平静，但是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你先看这张怯懦的脸，我把它比作绵羊，而另外两张脸都比绵羊看起来更邪恶，我把绵羊比作一个人的本性，人性本善，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善良的一面，就算是罪大恶极的人也不例外。”

　　　　“那么这一张饿狼的脸就代表人内心的邪恶？”耿宇问。

　　　　“是的，即便一个再善良的人，也会有杀心，也会有阴暗的一面，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人性是相当复杂的，就像死去的罗干，你曾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七张不同的面孔，但是这不代表罗干的内心亦或是人性有多复杂，人有多么坏，或许，还会有人拥有几十张、几百张甚至几千张不同的面孔用于对待不同的事物，所以说，人性的复杂永远是没有上限的。”

　　　　“马警官，你说的对，当初看到罗干有七个不同的面孔时我曾经感到震惊，也许以后，以后我从校园里步入社会，社会的复杂大概是我在校园里无法想象到的，也许我会看到更多光怪陆离的脸、成百上千的有着不同的性情的人。”

　　　　“绵羊是人至善的一面，饿狼是人至恶的一面，而善与恶的变化需要一个力量用于转换，那个力量便是老鹰，老鹰是一种极其敏感的动物，老鹰善于观察猎物的一举一动，从而发起攻击，所以，老鹰这张面孔在冷彬的情绪里起到了掌舵的作用。我们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先除掉老鹰这张面孔，然后避开饿狼，把绵羊从冷彬的内心之中挖掘出来，只有这样，冷彬才能够把心底的秘密毫不隐瞒地全部说出来。”

　　　　“听起来好复杂啊？”耿宇说。

　　　　“既然老鹰这张面孔在冷彬的情绪里起到了掌舵的作用，老鹰正在操控着冷彬的情绪，老鹰试图利用饿狼把绵羊逼退，老鹰的目的就是为了隐瞒一些什么，至于隐藏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既然知道了方法，我们就可以破解冷彬的情绪密码，让他打破心理防线，说出我们想要知道的秘密，‘鬼枪’案件才能够水落石出。”

　　　　“那么究竟该如何打破心理防线呢？”耿宇叹口气，“我觉得一定很难啊！”

　　　　“有些问题不要总往复杂的地方去想，那样往往会令人陷入更加复杂的境地之中，而我，我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喜欢用简单直接的方法，这样也许不用走弯路，简单与复杂是辩证统一的，我觉得，冷彬之所以不说出来，其实是因为很小的一些事情，但是，从他内心中的三种情绪相互争斗来看，冷彬其实还是很想把内心藏着的那些东西说出来的，如果不想说就没必要争斗，因为冷彬犯下的案子必然是死刑，一个人即将死亡，他很希望把那些心里话说出来讲给某一个倾听者，因为没有几个人有勇气背负太多秘密上天堂或是下地狱，冷彬说出那些话只需要一个出口或是台阶……”

　　　　“好复杂，我越听越迷惑了？”

　　　　“那不怪你，因为还有一些内部的情况你不了解，冷彬被抓进来或者说暴露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女人，男人一般都很爱面子，被女人玩弄了总不希望说出来，那样会很难堪的。这个情感的症结就如同一个瓶子的塞子，要想把瓶子里面的内容倒出来那必须先要开启瓶塞，而当触及这个瓶塞时，冷彬的心理又会相当的排斥，因为瓶塞代表一个男人的尊严，而且还是一个即将死去的男人的尊严，所以，冷彬才一直没有说出那些故事，因为他没勇气打开那只瓶塞。”

　　　　“我好像是明白了，”耿宇点点头，“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伤害了，或者说男人被女人耍了，男人的自信没了，虽然他想把秘密说出来，可是说出那些秘密之前必须要揭开情感这个瓶塞，可惜男人又不想被别人知道他被女人耍了，所以才迟迟不着供，不过，只要给男人足够的面子，给他一个台阶下，瓶塞顺利打破之后，那些秘密就如同决堤的水，也就能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了，马警官，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的。”

　　　　……

　　　　审讯室的中年警员撤离了之后，马林一步一步走进审讯室，冷彬背对着门口，他的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了脚步声之后，头慢慢地朝门口的方向转过来，同时，带动着脚镣发出了一些响动。

　　　　马林双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带进来，显得十分洒脱，他走到冷彬对面，背对着魔术镜子坐下来，对着冷彬微笑了那么一下，才缓和地说：“这几天在局里生活得还好吗？要是有哪里不方便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合理地改善的。”

　　　　“有吃有住，挺好的。”冷彬苦笑着说，“现在我是犯人，我还能有什么要求，马警官，你不要跟一个阶下囚开玩笑了。”

　　　　“我听同事说，局里已经反复审问了你三次，你什么都不想说，为什么？”

　　　　“周宏达是我杀的，我拿走了他的配枪和十二颗子弹，之后的所有关于‘鬼枪’的案子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警方抓到我，‘鬼枪’也缴获了，这些我都已经承认了，难道还说得不够多吗？警方还想要知道什么呢？”

　　　　“你也做过警察，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太多，警方想知道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我们也知道，你用‘鬼枪’杀死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有目的的，因为你的精神很正常，你做出的行为不可能是毫无道理可言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的细节说出来，让我们警方明白，一把普通的警枪是如何变成一把‘鬼枪’的？”

　　　　“现在，我被你们抓了，那把警枪也收缴了，今后不会再有什么‘鬼枪’了，那些事情还有必要知道吗？”

　　　　“有。”马林肯定地说。

　　　　“也许那些事情听到以后并不是多么令人愉快，你的心有可能变得更加沉重，更加不相信任何人，更加惧怕人类的本性，所以，我才不想戳穿那些事情。”

　　　　“你可以不说出来，你不说警方也没有办法，但是……”马林目光一凛，然后故意顿了顿才说，“我来西里海市也有一段时间了，既然案子基本算是破了，我也许很快就会离开西里海接手别的任务，你了解我，你知道我其实很忙的，我走之后，如果你再想说，也许你就找不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倾听者了……”

　　　　“呵呵，你这话听起来还有一些威胁的味道。”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女人的气息

　　　　“你本来是很想告诉我的，对不对？”马林问。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冷彬反问。

　　　　“因为我能看穿你的内心，你一直在犹豫，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实则不然，那些往事压得你透不过气来对不对？你希望说出它们，那样你会好过一些，轻松一些，你之所以不说，你是不想提及最近发生的那一件事情，那件事情是，你被小草莓那女人甩了，你的心受到严重的伤害，你的自尊也破碎了，那是罗干实施的一起十分蹩脚的诡计，而你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却没有意识到那场蹩脚的骗局，结果你再一次被罗干算计了，你不服气，觉得委屈，你的自尊不让你把这件事说出口，可这件事是很多事的一个关键点，你只有承认被罗干算计了，其余的那些事情才能够说出来，因此你困惑，非常的困惑……”

　　　　“你说的对，我不想提起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又被罗干那个混蛋耍了，我这辈子都毁在他手里，为什么他一次次的对我做那些事情，我究竟欠了他什么，是这辈子欠了他还是上辈子欠的，我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冷彬的声音提高了，他大声的喊出来，喊过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情。

　　　　“你根本没必要隐瞒了，因为罗干已经把那些事情全都告诉了我……”马林说。

　　　　“什么？他居然出尔反尔，他答应过我，那些事情他绝不说出口，除非他已经死了！”

　　　　“是的，罗干没有欺骗你，那些话的确是他死了之后告诉我的。”

　　　　“那是不可能的，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冷彬一脸疑惑。

　　　　“罗干写了一封长信留给了我，那封信是他死后，我在他的办公桌里发现的，所以，罗干答应你的事他并没有不算话，你没必要恨他。”

　　　　“他都跟你说了……”冷彬拉长声音问。

　　　　“说了，不过罗干只能告诉我，他知道的事情。”马林看着冷彬，又说，“罗干承认，他做过很多事情伤害了你，尤其是最近小草莓这件事，信里面他已经很内疚了，但是没有其他办法，罗干为了激怒你，他必须这么做。”

　　　　“呵呵，激怒我……”

　　　　“虽说罗干再一次算计了你，但是罗干也同样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如果你要站在罗干的角度去想一想，罗干做得也没错，因为他是警察，警察就必须抓犯了法的人，无论这个人犯法的原因是善意还是恶意，警察是执法者，他必须要这么做，我觉得我没必要就这个问题过多的解释，这些你都应该可以听得明白，对吗？”

　　　　“你的意思是说，罗干做这些，他并不是为了针对我，而是为了把‘鬼枪’找出来？！”

　　　　“是的。”马林点点头，“虽然我并不了解你和罗干以及罗娜之间的情感，但我和罗干相处过，我能够向你保证，罗干绝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卑鄙小人，比如利用小草莓这个事件，罗干没有丝毫的必要这么做，可是罗干还是做了，为什么呢？他就是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把‘鬼枪’激怒，唤醒了‘鬼枪’，而唤醒‘鬼枪’的后果是，他吃了‘鬼枪’最后一颗子弹。罗干他死了，嫌疑人抓住了，案子破了，你说，假如罗干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他完全没必要用这种飞蛾扑火的方法去破案啊……”

　　　　听了这些话，冷彬垂下头，他好半天没有说话，他的呼吸起初是非常急促的，半分钟过后，他的呼吸才逐渐平稳。短短的一分钟感觉相当的漫长，马林没有开口说什么，他故意留一些时间让冷彬消化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其实他更希望冷彬的心有所触动之后，他能够主动把心里的故事说出来——

　　　　“是的，我爱上了她，也许因为她的样子太柔弱，也许是她有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子，那种做为母亲的魅力令我感动，同样，我感谢她曾经对我的照顾，虽然短暂，但她的确给了我一段时间的幸福和快乐，我以为我的人生将会从此改变，我会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平静的家，我以为我可以把以前的一切都忘记，忘记罗娜，忘记周宏达，忘记我曾经是一名特警队员，当然，我更希望忘记的是那一把枪。

　　　　“虽然我与罗娜有过一段婚姻，但对于罗娜这个女人，我更多地是付出，更多的都是我去试图讨好她、照顾她，因为我爱罗娜，与罗娜在一起时我更多地是忍让，而小草莓不同，她的出现完全都是照顾我，温顺、耐心并且尽心尽力，这让我感受到了男人和女人相处的另一种感觉。

　　　　“小草莓第一次来我家，她敲开房门，我看见了她手里提了很多菜，我问她有什么事？她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我说没必要谢我，然后，我们谁也没说话，站在门口愣了好半天，但是小草莓没有走的意思，其实那一天我并不想让她进屋的，不知因为什么，我就让她进了自己的家，当时我什么都没想，没想到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