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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扬明-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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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呯呯”,荷兰士兵手中的火绳枪也开火了,雨点般的铅弹射向船头,等待攀爬登船的海盗惨叫着倒下一大片。为了攀爬方便,海盗们光着膀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没有任何可以遮挡铅弹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用血肉之躯承受弹雨。
可是面对接近90°垂直角度攀爬中的海盗,士兵们没有其他有效的办法——火绳枪垂直往下射击的话,铅弹很容易从枪膛中掉落。他们试图取掉牢牢勾在船舷边沿的飞爪,可是深深嵌入木板中的铁钩很难徒手取出,尤其是吊着一串海盗吃重的情况下。有人想割断连接飞爪的麻绳,但是粗粗的麻绳割起来非常费力,虽然有几条被割断,但这个速度赶不上海盗们攀爬的速度。
当海盗们出现在船头时,士兵只能用枪托砸。虽然不时有海盗被砸中,哇哇大叫着从船舷边缘掉落海中,但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海盗还是接二连三地爬上了船头,跳到甲板上与高出自己一头的荷兰人展开了肉搏。
第四百五十二章 料罗湾海战(六)
惨烈的接舷战终于开始了。一边是身材高大的荷兰士兵,一边是悍勇无畏的海盗,各有各的优势。荷兰士兵用枪托砸、用脚踹,打翻一个之后,两个、三个海盗又涌了上来,士兵们被迫丢掉了火绳枪,取出防身的水刺或匕扑了上去,和对方战成一团。
这样的场面在所有的荷兰战舰上展开,远远望去,甲板上红的士兵仿佛被光膀子的海盗们淹没了,随时有被吞噬的危险。
普特曼斯在后方的旗舰上望着这一切,脸色铁青的吓人。
郑一官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人心悸,自己的战舰失去了火力上的优势后,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应对眼下的局面。当范博梅尔来报告“斯洛特迪奇”号被郑一官的人俘获、船上过1oo人当了俘虏的消息后,除了恼火,他也毫无办法。
就在这位荷属东印度公司大员行政长官快要绝望的时候,“轰轰轰”,炮声响起,郑芝虎船队的后方出现了大片的帆船,冲破了炮船的火力阻截,进入了战场刘香摆脱了外围的纠缠,赶来增援了。
“上帝,我们还没有被命运抛弃。”普特曼斯看见援军船头的“刘”字大旗,心头一松。尽管之前对刘香带着一种骨子里的轻视,认为其不过是东印度公司用来对付郑一官的棋子,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这个海盗头子是如此的可爱,如果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送上一个热烈的拥抱。
刘香加入战场后,局面顿时出现了改变,郑芝虎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刘香的手下可不是只会操弄火器的荷兰士兵,和郑家的水手一样,都是杀人如麻的积年海匪,他们靠上了郑家的福船,嚎叫着跳上了船头,与郑芝虎的人混战起来。等待攀上荷兰战舰的海盗们不得已调转头来对付刘香,荷兰人的压力大大减轻,逐渐把甲板上的敌人驱逐了出去。
大青头炮船上的郑鸿逵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一切,进退两难。虽然他现了刘香靠近的企图后进行了阻拦,可是面对对方不顾伤亡的冲击,仓促间的炮击无法把他们挡在战场之外。现在的局面从郑芝虎占据上风一下变成了腹背受敌,自己该如何做才好?
有人建议:“四爷,咱们开炮打刘香吧?”
“啪”的一声,郑鸿逵用足了力气狠狠扇了这人一记耳光,他吼道:“二爷也在那边,你想把他一块炸死吗?”
这人被扇得七荤八素,嗫嚅着说:“……可是坐视不理,看着二爷陷入困境,大龙头也饶不了咱们啊?”
郑鸿逵又是“啪”的一记耳光扇过去:“谁说咱们不管二爷了?赶紧去通知大龙头,让他派人增援,说红毛和刘香要做困兽之斗,二爷处境危险。其他人跟我上,靠过去白刃战,不惜代价增援二爷!”
传递消息的人离开后,郑鸿逵指挥所有的大青头往混战的船队靠拢。虽然口里说要白刃战,不惜任何代价,可是郑鸿逵心知肚明,跳帮的主力都在二哥那边,大青头上面大多是炮手因为无法胜任高强度的白刃战被淘汰下来的二线人员。在得到琼州营的短重炮之前,郑家的炮手一向是被边缘化的人物而且人数不是太多,白刃战中呐喊助威还行,力挽狂澜只怕做不到。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尽力罢了。
身披重甲的郑芝虎正准备与红毛决一死战,没想到老对头刘香也来凑热闹,搅乱了他登上红毛旗舰生擒敌酋的计划,直恨的牙痒痒,大吼道:“刘香这个夭寿鬼,来坏老子的好事。罢了罢了,本想多留你的狗头半天功夫,既然这么急着想找死,蟒二爷来成全你。弟兄们,先不管红毛,整死刘香再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郑家和刘香打了好几年仗了,身为郑家急先锋的郑芝虎没少和刘香交锋过,此刻在生死大战中碰面,无需任何动员,仇恨值瞬间满格,嗷嗷叫着展开了厮杀。
郑芝虎穿着铁甲站在船头格外引人注目,刘香老远就看见了。他看见这个老对手穿着重甲,知道这个蟒二是要做白刃战中的箭头,呆会肯定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心中一动,叫过几个心腹,低声交代了一番。
郑家的福船登上荷兰人的战舰还要借助飞爪,可是面对船只吨位接近、连船型都差不多的刘香,就如履平地了。双方的套路基本都一样,彼此也熟悉的很,没有什么花架子,直接架起了跳板,抄起家伙互相冲锋,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被砍中的人掉落海里,“噗通”之声不绝于耳。
郑芝虎在几个亲兵的保护下,通过跳板来到了刘香的一条船上,挥舞鬼头刀砍杀。他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肌肉达、臂力很大,使的刀份量又重,一刀劈下去,没几个人能挡住,往往一刀就将对手连人带刀砍翻了。对手见他武勇难敌,自地涌上来围攻,刀剑齐齐向他身上招呼,可惜都被厚实的铁甲挡住,除了在盔甲表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伤不了他分毫,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在他的带领下,郑家水手越战越勇,推平了一条又一条敌船,一直杀到了刘香的座船。
郑芝虎铁甲外、脸上都沾满了鲜血大部分都是对手的看上去分外狰狞,他狂笑着冲刘香喊道:“夭寿鬼,二爷来取你狗命啦,乖乖受死吧!”
刘香阴沉着脸站在船头,冷冷地回答:“爷爷在此,够胆就过来一较高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阎王爷先收你还是先收我。”
郑芝虎气势正盛,感觉浑身使不完的劲,任何挡在前方的人都不堪一击,听了刘香挑衅的话,狞笑着跃上跳板,往刘香的船上冲去,把身后的手下甩开老远,只有几个亲兵紧紧跟着。
第四百五十三章 料罗湾海战(七)
眼看离刘香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郑芝虎大吼一声,从跳板上跃起,举起鬼头刀朝他头顶劈了下去,大有一刀将其劈成两半的势头。
这时刘香的行动出人意料,他没有像平时肉搏战一般举刀迎敌,而是迅退后,避开了这一刀,让郑芝虎劈了个空。
郑芝虎没想到与大哥齐名、堂堂十八芝之一的大海主居然如此怯战,气愤之余更加鄙视,正当他想出言嘲笑对手胆小如鼠之际,一张硕大的渔网从天而降,将他罩在其中,几个身手灵活的人窜出来,用力一拉,将网收紧。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郑家的人都惊呆了,郑芝虎一时也懵住了。渔网越收越紧,将郑芝虎困得像个粽子一般,再大的力气也无处使,鬼头刀也被缚住紧紧贴在他身侧,没法舞动。他想从腿上摸出防身的匕割断渔网,一把却摸了个空忘记了自己穿着全身甲,莫说此刻腿上没有匕,就算有也取不出。一身铁甲本是防身利器,现在却成了束缚手脚的催命符。
刘香哈哈大笑着走近,得意地盯着成为困兽的郑芝虎:“郑老二,你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郑芝虎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怒不可遏地大吼:“你这个卑鄙小人,不敢真刀真枪和我较量,居然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刘香仰天大笑:“郑芝虎,郑二爷!战场之上哪有规矩可言,能杀人的就是好手段。这几年,我刘香被你郑家打得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你大哥从未念过十八芝的半点香火情,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我敬你是条海上的好汉,就不用刀子招呼你了,送你去见海龙王,算是给你留个全尸。”他环顾左右,“来人,送郑二爷上路!”
这时郑家的人反应了过来,叫嚷着往这条船涌过来,想要救回郑芝虎,都被刘香的手下死死挡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郑芝虎毫无反抗地被几个人合力推下了船头,掉落海中,“噗通”一声,溅起了冲天的浪花。
几名亲兵大惊失色地呼喊:“二爷……”他们明白,身着重甲的人一旦落入水中,就算是白龙转世也无法脱身,只会直沉海底,尸都捞不上来。想不到以勇猛著称的蟒二爷,居然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死去。
几人对视一眼,身为郑芝虎的亲兵,不能保护主将的安全,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就算能从刘香手下全身而退,大龙头也决计不会饶了自己,还不如给自己个痛快,至少能让家人平安。于是将刀刃反过来在脖子一抹,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郑芝虎的意外战死,沉重地打击了郑家的士气。刘香乘胜追击,大举反攻,不仅夺回了自己的几条船,还把围在荷兰人舰队周围的运兵船都驱散,成功地与荷兰人汇合在一起。
消息传回郑家旗舰上,郑芝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那个勇猛无敌的二弟,居然死了!
当确认这个消息属实时,郑芝龙眼前一黑,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摔倒,旁边的人赶紧七手八脚将他托住。
即便没有摔倒在地,郑芝龙的脑中一片空白,一下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因为无人号施令,郑家的船队陷入了混乱,荷兰人趁机在刘香的掩护下,冲破了包围圈,郑芝龙苦心营造出得大好局面,就此丧失。
“密德堡”号上,普特曼斯望着密密麻麻的郑家船队和己方几艘陷入火海的战舰残骸,再看看自己余下的十艘战舰,大有逃出生天的感觉。他并不了解郑家的掌门人痛失二弟兼手下大将的悲伤,但战场嗅觉敏锐的他捕捉到了转机来临的感觉:郑家的船队貌似失去了有力的指挥,群龙无,正是扳回局面的大好机会。
虽然失去了三艘船,刘香也在反复的拼杀中损耗了将近四成的实力,但是荷刘联军的主力还在。在普特曼斯的指挥下,荷兰舰队从外海掉转船头,动了反击。
郑鸿逵也知道了二哥郑芝虎的死讯,大惊失色。他既心痛二哥的惨死,又害怕大哥的责罚,指挥大青头拼命地追击荷兰人,希望用之前的炮战方式挽回局面。
可是战斗的走向开始反转,荷兰人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以刘香的海盗船作为两翼的保护,在卡隆炮的射程之外开炮,不停地炮击对手,等到对手炮船试图靠近的时候,再利用风向迂回摆脱,始终不给对方近距离炮战的机会。在18磅和24磅舰炮的持续轰击下,郑家一艘接一艘的战船失去战斗能力,退出战场,有些损毁严重的直接沉没,战争的天平开始逆转。
等到郑芝龙回过神来,战场局势已经恶化,刚才还一片大好的形势突然变得对郑家不利了。郑芝龙收拾了一下混乱的情绪,来到船头用千里镜观察,现逃出包围圈的荷兰人变聪明了,不再守在原地与郑家用舰炮对射,而是打了就跑,等你不动了就停在短重炮的射程外炮击,充分利用自己的射程优势,一旦郑家船队靠近又跑,周而复始,像放风筝一样吊着郑家,让郑家空有力气使不上劲,一点一点的消耗着郑家的实力。
郑芝龙自从迹以来,一直都是用火船加接舷战的三板斧对付敌人,直到成为福建沿海的霸主之后,这样的战斗方式也未曾改变,直到得到琼州营的短重炮之后,才有了今天炮战的尝试。虽然之前尝到了甜头,可是对手改变了海战的模式之后,他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了。
照这个势头展下去,郑家不仅无法取胜,还有溃败的危险。就算实力受损后的红毛只能惨胜,无法动摇郑家的根本,但是这一战就算是败了。等到红毛摸清了自己的底牌,再想找到今天这样绝佳的战场是难上加难了,以后碰到红毛的舰队只会更加难对付。
第四百五十四章 峰回路转
郑芝龙再转头看看远处的琼州营舰队,他们静静地停在那儿,似乎像个局外人一样观望着这场事。
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郑芝龙意气风,觉得琼州营只是跟来打酱油的,必要时可以当做奇兵使用,可是局势恶化的如此之快,甚至来不及动用这支奇兵。而琼州营坐视郑家从占据上风到处于颓势却始终无动于衷的态度,让他的信心开始动摇:究竟谁是敌,谁是友?自己还能不能拿捏住这股势力?
他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人见状,也不敢过来打扰他,生怕成为二爷战死的出气筒。
不远处炮火连天,声如闷雷,可是郑芝龙宛如一尊雕像,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船头。此时已经是下午酉时,日头已经偏西,落日的余晖照射在他身上,仿佛是他昏暗心情的写照。
良久,郑芝龙抬起头,长出一口气:“来人,传话给琼州营,请他们参战。郑家愿意全力配合,打败红毛和刘香。只要能够拿到刘香的项上人头祭奠我二弟,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他特意在“请”字上重重地音,让手下觉得很奇怪这场仗开打前,琼州营不是一支无足轻重的客军、郑家的跟班吗,干嘛要这么客气?
不过大龙头的话他们不敢质疑,赶紧转身去传话了。
不久之后,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带给了夏天南。
“机会来了!”夏天南意气风地对威廉说,“郑芝龙为自己愚蠢的指挥付出了代价,郑家老二死了,荷兰人也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现在他转过来求我们出战。”
威廉请示:“那么我们现在出战,帮助郑一官打尼德兰人?”
“郑芝龙总归是明国人,就算将来我们势必要兵戎相见,这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嘛!”夏天南作大义凛然状,“荷兰人和我的矛盾属于敌我矛盾给我狠狠地揍那些海上马车夫,出战!”
虽然他口上说的伟光正,可是真正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华夷之分,而是战场的局势决定的郑家虽然遭受重挫,但是除了折损一员大将,并未伤及元气,主力还在,而荷兰人、刘香联军的损失相对更致命,该痛打哪条落水狗一目了然。
养精蓄锐已久的琼州营舰队正式加入了战场,他们穿过郑家的船队,直奔荷刘联军的舰队。
虽然武襄级的排水量逊色于荷兰人的武装商船,与郑家的大青头相当,可是西式船体、中式船帆的结构给予了其优越的近海航行性能:在岛屿沿海这样的近海水域,老闸船既比大青头航更快,又比使用复杂软帆的武装商船转向更灵活。
当琼州营舰队风驰电掣般甩开跟在后方的大青头船队冲向荷刘联军时,普特曼斯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这样怪异的快船,明明是欧洲常见巡逻舰的船体,可是却使用了戎克船才有的硬帆,要命的是,他们度奇快无比,要比郑家的戎克船快一倍以上。
“密德堡”号的舰长范博梅尔以他的军人嗅觉感受到了危险,没有接到普特曼斯的命令就下意识地布了命令,让“密德堡”号开炮阻击这些怪船。其余几艘军舰也紧跟旗舰的脚步,纷纷开炮。
“轰轰轰”,让郑家吃尽了苦头的加农炮再度开火,朝琼州营舰队倾泻着炮弹。
可是与笨拙的大青头炮船不同,武襄级巡逻舰异常机动灵活。在威廉的指挥下,舰队划出了一个长长的之字,作出了一个西方海军才会使用的规避动作,轻巧地避过了这一轮炮击,继续高向对手靠拢,那些18磅的实心弹大多落入了海中,集中目标的寥寥无几。
“上帝,远东居然还有人会使用战术规避动作,而且他们的船居然能过作出这样的动作?”普特曼斯的眼睛都快鼓出来了。整个荷属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都无法做到这样的地步为运货而设计的大肚子版本盖伦船就算加上了1o门以上的加农炮、挂上了三角帆,仍然不是专业的战舰,对付海盗绰绰有余,但是面对来自下一个世纪的理念设计出来的战舰显然落后了。
很快,13艘武襄级巡逻舰靠近了荷兰舰队,而荷兰人还来不及装填炮弹开始第二轮炮击他们的加农炮射和边打边跑的战术虽然对付笨拙缓慢的大青头很管用,但是面对老闸船优势不再。
虽然琼州营舰队使用的仍然是和刚才郑家一样的卡隆炮,但是战斗方式完全不同。舰队在两三百米的距离转向,与对手平行,排成了一字型,炮窗纷纷打开,32磅炮黝黑的炮口对准了目标,仿佛怪兽张开了吞噬的大口。
在荷兰人手忙脚乱地射第二枚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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