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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_困倚危楼-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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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道这边自然有人不服,当场与他争辩起来,吵着吵着就要动刀动枪了,场面登时乱成一团。
  他们兀自吵嚷不休,贺汀州跟慕容慎的比武却还未完。
  两人虽是性命相搏,却早将旁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金家女子指认慕容慎时,慕容慎脚下慢了一慢,贺汀州觑着机会,连攻了他三掌,微微笑道:“慕容先生可有话说?”
  慕容慎面色不变,依然是一番君子风度,长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罢双掌一挥,竟向贺汀州拍来。
  贺汀州也不闪避,就与他对了一掌。
  两人双掌相交,只听轰然一响,内劲之强,震得地上尘土飞扬,连那地面都陷下去几寸。
  慕容慎连退数步,吐出一口血来,溅得白衣上点点殷红。
  贺汀州比他好些,只唇边淌下一丝血痕,他抬手抹去了,道了声:“承让。”
  这一场比试,自是他略胜一筹了。
  慕容飞见父亲受伤,早忍不住冲了上来,叫道:“爹,你怎么样?”
  许风一只胳膊被他扯着,冷不防也给拽了过来。贺汀州离得他不过数步之遥,目光轻轻从他面上扫过,然后像不认得他似的,径自落在了别处。
  这时林昱并那锦衣少年也都迎了上来。一个温言软语,问:“宫主可有受伤?”
  另一个却撒娇撒痴,攀住贺汀州的手不放,说:“宫主,方才可吓死我了。”
  楚惜慢得他们一步,站在后面冷笑不已。
  贺汀州调息片刻,摆了摆手道:“不碍事。”
  他们这场比武虽分出了胜负,但其他人闹了半天,已自打斗起来。一边说邪不胜正,另一边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待分个高下,忽听得兵刃落地之声,有人捂着胸口“哎哟”叫唤起来。
  随后就像传染似的,一个接着一个,陆续有人倒在了地上。不管是正是邪,尽都痛呼不已。
  慕容慎毕竟是老江湖了,扣住慕容飞的手道:“别动真气,怕是有人下毒了。”
  其他人一试之下,果真如此,只要运一运内力,就觉心痛如绞,身上再无半分力气。但究竟是如何中的毒,却是毫无头绪。突然有一人叫道:“这青天白日的,怎么殿上点着蜡烛?”
  众人举目一看,果然见案上燃着一对蜡烛,青烟袅袅,也不知烧了多久了。方才大伙只顾观战,竟一个也没发觉。
  “极乐宫好不要脸,竟然在蜡烛里下毒!”
  “所谓兵不厌诈,尔等不曾听过么?”
  “呸,你们自己也被毒倒在此了,很得意吗?”
  慕容慎看向贺汀州,道:“想不到阁下还留了后手。”
  贺汀州却说:“不是我命人下的毒。”
  慕容慎沉吟片刻,道:“方才一番激斗,恐怕属你我二人中毒最深。”
  说罢,两人似想到了什么,俱都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贺汀州面容一肃,叫了声:“柳月。”
  柳月眼皮乱跳,已知是中了别人的计,怕是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了,忙道:“宋长老医术高明,应当能解此毒,我这就去请他过来。”
  说着,转身往殿外走去。
  这时却见寒芒一闪,一柄长剑向她后心刺来。
  柳月身为极乐宫的堂主,武功自然不弱,只是此刻中了毒,身手毕竟慢了一些,给那一剑刺中了手臂,登时血流如注。她一动真气,体内剧毒就发作起来,当即软倒在了地上。
  贺汀州听得动静,却并不回头,只是说:“楚惜,原来是你。”
  楚惜一身红衣,容色被那衣裳映得愈加艳丽。他收回剑来,瞧着剑尖上沾到的一点血迹,道:“宫主冷落我多时了,想必早已疑我了,是不是?”
  贺汀州终于回身看他,说:“我虽有疑心,却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楚惜冷笑一声,说:“宫主左拥右抱,好生快活,眼中又哪里容得下我?”
  “楚惜……”柳月倒在地上,捂着受伤的手臂道,“宫主向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宫主?”
  “我得不着宫主的人,便得了宫主的位置坐一坐,也算聊胜于无了。”他一边说,一边提起剑来,却是指住了伴在贺汀州身边的锦衣少年。
  那少年唬了一跳,忙躲到贺汀州身后去了。
  贺汀州倒是神色自若,道:“当初在临安城时,你是故意被慕容家的人捉住的吧?当时你就已经背叛极乐宫了?秦烈思慕你多时,为了替你遮掩过去,这才在我面前露出马脚,自己认下了此事。”
  楚惜并不否认,只说:“他自己甘愿受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到了这个地步,你总该说出那幕后主使是谁了吧?”
  楚惜尚未说话,众人已听得一阵大笑声响起。
  “哈哈哈——”
  这笑声分明是从殿外传来的,却近得像是贴在人的耳边,内力稍差一些的,已被震得心神大乱了。众人心中无不在想,此人好霸道的内功!
  随着笑声越来越响,便有一人踏进了殿来。此时日头偏西,那人逆着光走进来,瞧着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颔下三缕长须,通身绫罗绸缎,像是个寻常富家翁的模样。
  但殿内的人见了他,无不瞪大了眼睛,直如白日里见了鬼一样。
  慕容慎本已调好了内息,见了他面,却“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唯有林昱一人面色如常,迎上去施了一礼,恭恭敬敬道:“父亲。”
  他嗓音清越,本是动听,这时却如一声巨雷响在耳边。众人回过神来,总算相信眼前这人就是死而复生的林庄主!
  顿时惊疑声有之,叫骂声有之,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许风当日亲眼看见林庄主死在落枫庄内,现下见他活转过来,也是惊得呆了。
  慕容飞问:“林伯伯,你、你原来未死么?”
  林啸哈哈笑道:“我与你爹八拜之交,曾约好了同生共死的,我又岂会先死?”
  慕容慎强压下一口血气,道:“林兄果然讲义气,今日这一局……便是你亲手布下的吧?”
  “月前犬子大婚,慕容兄没能过来喝杯喜酒,实在是可惜,好在今日补上也不嫌迟。”
  “如此说来,落枫庄上下百十条人命,都是你亲手所害了?”
  “若非如此,如何能引得你入局,带了人杀上极乐宫来?”
  “燕儿和林显现在怎么样了?”
  “我家佳儿佳妇,不劳慕容兄你费心了。”说着击了击手掌。
  殿外立时转进来一群黑衣人,组成个剑阵的模样,将殿上众人团团围住了。那群抱头痛哭的女子也安静下来,一个个眼神发直,从地上捡起了兵刃,瞧她们脸上神色,分明是被迷惑了心智。
  掳掠新娘、血洗落枫庄的贼人究竟是谁,这会儿已是呼之欲出了。想不到这林庄主如此狠毒,借着儿子大婚之喜,将来贺喜的宾客尽皆屠戮,自己又假死脱身,引来正邪两道一场大战。可惜一众豪侠义士都已倒地不起,只能千贼万贼的痛骂起来。
  慕容慎道:“恭喜林兄,此番将黑白两道一网打尽,他日尽可称雄江湖了。”
  林啸但笑不语,只向楚惜使了个眼色。
  楚惜便在此时发难,伸手抓向贺汀州身边的锦衣少年。
  贺汀州叫了声:“沈意!”
  正要出手相救,却听楚惜道:“奉劝宫主不要轻举妄动。宫主中得是‘千日醉’的毒,不动真气时一切如常,一动真气,剧毒便会发作起来。”
  那名叫沈意的少年被楚惜抓了过去,吓得直叫:“宫主救我!”
  楚惜嫌他聒噪,喝道:“闭嘴。”
  接着长剑一扬,就架在了沈意雪白的颈间。
  贺汀州站着没动,问:“你待如何?”
  “宫主一向怜香惜玉,此人又是宫主爱宠,拿他来换一套内功心法,应该不算亏本吧?”
  贺汀州静了片刻,说:“你要的内功心法乃是极乐宫不传之秘,向来只有历任宫主知道的,即便我肯默写出来,你跟林庄主……敢信么?”
  林啸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见林昱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林啸便点了点头,道:“听闻极乐宫有一处藏宝之地,内中奇珍异宝自不必提,连这内功心法也在其中。老夫若能亲眼一观,自然就信了。”
  贺汀州望了林昱一眼,道:“林公子在我身边多年,看来打探着不少消息。林庄主白送一个儿子过来服侍枕席,总算没有折了本。”
  三言两语说得林啸面皮发青,只为了那内功心法的缘故,才没有发作出来。
  林昱倒是月朗风清地一笑,道:“我倾慕宫主的风姿,确实是出自真心实意。”
  楚惜不爱听他们说些风月之事,紧了紧架在沈意颈间的剑,道:“听说那藏宝洞的入口就在宫主房内,宫主,请罢。”
  说罢挟了沈意先走。
  贺汀州只好跟了上去,与许风擦身而过时,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林昱落在后面,目光看向许风等人,道:“那藏宝之地恐怕多有机关陷阱,不如多带几个人进去,挡一挡暗器箭矢也好。”
  林啸就说:“那只能有劳慕容兄了。慕容兄放心,凭你我的交情,我必会留到最后才杀你。”
  慕容慎嘲讽道:“林兄如此盛情,真不愧你我八拜之交。”
  林啸哈哈一笑,也自踱步走了。
  林昱就取了地上的宝剑,押了慕容父子并许风三人跟在后面。他们走出大殿之后,那两扇门便缓缓关上了,许风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惨叫声,知道落枫庄的惨事又将重演了。他只恨自己身中剧毒,又且武功低微,无力扭转乾坤。
  林昱就走在他身边,许风想到一事,问:“林公子,我们这几日住的那间密室,可是在你房中?”
  “是,”林昱脸上未见轻狂之色,仍旧温言道,“这几天多有慢待了。”
  慕容飞在旁听见了,冷哼道:“将人抓来关了一个多月,连面都不敢露一下,这时倒来装什么好人?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跟你爹一样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林昱仅是一笑,说:“十二,你我多年未见了。”
  慕容飞听得动气,道:“谁准你这样叫我?我跟林公子可没什么结拜的交情,不敢高攀!”
  林昱就说:“慕容公子说得是。”
  慕容飞索性扭转了头,不再理他。
  许风压低声音道:“林庄主纵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但我以为……林公子应当不是贪慕虚荣之人。”
  林昱脸色微微变冷,过了一会儿方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宫主的住处离得不远,说话间便也到了。比起林昱的房间来,此处自然是奢华得多,尤其是当中那一张大床,芙蓉纱帐、绣被香枕,便是七、八个人也躺得下。
  林啸一见这床,就说:“藏宝洞的入口,应当就在这张床下吧。”
  贺汀州走上前去,摸着床柱上的一处机关,道:“林庄主对我极乐宫的事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处的机关与湖底地宫的本就一脉相承。”
  “那处地宫原是我极乐宫废弃的神殿。但林庄主出身名门正派,不知如何会与那地方扯上关系,又是如何学会那门邪功的?”
  贺汀州一边问,一边已打开了床头的机关,只见那床板翻转过来,果然现出了一道石阶。
  林啸道:“反正大局已定,便告诉你们也是无妨。二十多年前,极乐宫的一个堂主盗走了一卷被禁的武功秘籍。此人后来被黑白两道围攻,终究不敌而死,你们可知她是谁吗?”
  “是谁?”
  林啸却没再说下去,反而转头看向了林昱。
  林昱面容平静,缓缓道:“正是家母。”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愕然。
    慕容飞尤为惊讶,叫道:“怎么可能?你不是、不是……”
    林昱道:“家母的身份不便公之于众,我爹只好对外说我是侧室所生。”
    落枫庄本是名门正派,当年的少庄主竟与极乐宫的妖女相恋,且又生下一子,此事确是惊世骇俗了。
    只见林啸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那表情说不上是哭是笑,道:“我与怜儿本是倾心相爱,只因正邪之分,竟硬生生被人拆散。当初围攻她的,既有正道的人,也有极乐宫的人,如今你们双方斗得两败俱伤,可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慕容慎等人。
    众人心头一震,这才知他布下这样一场杀局,搅得江湖上风起云涌,原来都是为了报二十年前的杀妻之仇。
    林昱劝道:“爹,过去的事不必多提了,还是先找到内功心法要紧。”
    林啸这才收起眼中恨意,说:“贺宫主,还是由你先走罢。”
    贺汀州也不多言,就取了火把过来,率先走下了石阶。他先前比武时受了内伤,又一直没机会运功疗伤,脸色被火光映得更为苍白。
    许风等人因是被抓来挡箭的,也被林啸推到了前面。许风脚下一滑,差些撞在贺汀州背上。
    贺汀州的背脊僵了僵,但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径直往前走去。
    许风跟着他脚步,听见走在后面的慕容飞问:“林昱,你是为了替你娘报仇,才自愿入极乐宫的吗?”
    “不是,”林昱道,“我是对宫主一见钟情,才想长伴他左右。”
    “哼。”
    慕容飞哼地一声,就不再言了。
    这藏宝洞许风曾经进过一次,不过当时走的是崖下山洞里的那条路,如今这条路却要好走得多了。他们沿着石阶一路往下,估摸着快到山腹时,眼前的道路陡然变宽,出现了一扇巍峨高大的石门。
    门上同样绘着幅画,却是一尊一体三面的神像,当中是青面獠牙的鬼怪,左右两边则各是一个美貌女子。只不过一个女子妖娆美艳,另一个则是端庄圣洁,相貌神态大不相同。
    贺汀州举高火把将那幅画一照,转回身问:“我的那柄宝剑呢?”
    林昱便扬了扬手中的剑:“宫主说的可是此剑?”
    “嗯,”贺汀州也不接剑,只说,“当中那鬼怪的额间有一处缺口,你将剑插进去就成了。”
    那石门造得颇高,但林昱何等武功,足尖在墙上一踏,便飞身而上,将剑稳稳插进了鬼怪的额间。那额间的缺口正如一个剑鞘似的,直到没剑而入,剑柄撞在石门上时,才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待林昱落地时,那门已缓缓打开了。
    林昱不禁道:“原来这剑就是开门的钥匙。”
    贺汀州“嗯”了一声,靠在墙边轻咳了几下。
    许风心中一跳,忍不住向他望去,却听沈意叫道:“宫主大病未愈,如今又添了新伤,你们也不让他歇一歇。”
    楚惜推了他一把,道:“就你会关心宫主么?快走!”
    这时石门已完全打开了,门后是亮堂堂的一间石室,墙上点着长明灯,地上却尽是金银珠宝,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俯拾皆是!
    那珠光宝气晃得人眼都花了,楚惜叹道:“极乐宫的藏宝之地,原来竟是真的。”
    贺汀州说:“这不过是第一间石室。”
    说完也不去看那些黄白之物,只继续往前走去。在场的人中并无一个贪财之辈,便也都跟着走了过去。
    石室的尽头处却分出了三道石门,分别画着进来时所见的三面神像,仍旧是当中鬼怪,两边各是一个美人。
    林啸问:“该走哪一道门?”
    贺汀州将三道石门都看过一遍,说:“我也是头一回来此,看来只能听天由命,随意选一扇门了。”
    林啸沉吟不语。
    贺汀州就说:“还是林庄主来选吧。”
    “也罢,那就走中间这道门。”
    贺汀州咬破手指,将血涂在画中那鬼怪的眼珠上,过不多久,这扇门便也开了。
    众人鱼贯而入。
    这条暗道要狭窄得多,仅容一人通行,贺汀州自然走在最前面,后头紧跟着许风和楚惜等人,林氏父子则落在了最后面。
    走了一段路后,贺汀州忽然问:“楚惜,若我记得没错,二十年前叛出极乐宫的那个堂主……应当跟你一样姓楚。”
    许风吃了一惊,过了许久,才听见楚惜的声音响起来:“不错,她的确是我嫡亲的姑母。”
    黑暗中看不清楚惜脸上的表情,只听他一句一句道:“当年姑母逃离极乐宫之后,前任宫主雷霆震怒,连我爹娘也受了牵连。所以后来宫主见到我时,我已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贺汀州似乎并不觉得惊讶,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跟林庄主扯上关系了。你也练了那门邪功么?”
    “怎么?宫主是想试我的武功?可惜此处暗道太窄,恐怕施展不开。”
    贺汀州便道:“看来是练了。”
    楚惜也不否认,半真半假道:“宫主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我若没有一些本事,如何能留在你身边?”
    正说着话,一直被楚惜挟持的沈意脚步一顿,“哎呦”叫了一声。
    楚惜踢他一脚,骂道:“你嚷嚷什么?”
    沈意委屈道:“我踩到一块石头……”
    话音未落,已听得头顶上传来隆隆巨响。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石门正徐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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