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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武史略-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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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房檐上积了雪,在这南国很是难得,一弯月牙浮在枝头,曲封辉吐了一口酒气,挥挥手又站到房檐下。
身后犹有胡大哥的劝酒声,还有小崽子得理不饶人的叫嚣声,他盯着那弯月牙,眉头动了一下渐渐绷紧。
“白六爷,或许我不该劝你应下”
“怎么了?”红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站到他一旁说“几年不见,变成诗人了?这酒量越发不如姐姐了”
“呵呵,红姐,客驿里谁的酒量有你好?”曲封辉瞥了她一眼。
“小六爷不得了那个破毛病的时候,还算的上海量,就是从不姐姐多饮,要不姐姐早就成功了”红姐已经微醺,斜着他笑着调侃。
哈哈··曲封辉想起段挥刀饮血,却又混不吝的日子,他侧耳听听屋内回道“要是那样,小崽子和胡大哥就都两空了”
“现在想想,小六爷远没有我家老胡好”红姐侧身看着屋内,柔美温柔的笑笑,曲封辉侧眼看着,难得在这个彪悍的女人身上看到温婉和顺。
“哎,小崽子跟我说过几日小六爷要回来,然后成亲,真的?”
“小崽子是真这么打算的”
红姐皱皱眉,忽地一乐,一拍曲封辉的肩膀说“难道说小六爷又被逼婚了?”
被逼了许久了,曲封辉笑笑,又看了一眼屋内,陡然有些沉重难堪,冲红姐施礼说“红姐,我醉了,先回去了,免得言言骂我”
红姐点点头,曲封辉走到院中停下,侧过身子看向屋内的灯火,冲屋檐下的红姐忽然开口“红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小风”
红姐心底一跳,回过神曲封辉已经消失在院门外,她回头看着醉倒的小崽子,一股直觉的隐忧徘徊在心底。

河面波光轻微,船帆伸的笔直,小福子拉了拉披风钻出船舱,站到船头的甲板上,向远处眺望。
“还有多久能到?”
“客爷放心”船家笑着冲他说“虽说落了雪,但咱这儿毕竟不是你们北方,明天一准到水镇”
“还是快点吧”小福子望着江面说“有人正等着消息呢”
“好勒”

水镇
当··当··当··
塔楼里,九声钟鸣隔着几朵白云飘来,红姐坐在窗边,看着街边渐渐聚拢的百姓,微微蹙眉想了一下。
“九声,这是天子驾崩吧”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道声音‘天子诏,先帝崩逝,晋王仁孝,得继大统,天下诸郡尽皆服丧,酒肆不得···’
“毛病真多”红姐翻了个白眼,回神看着对面忽的一愣“怎么了?”
临晚风坐在对面,茶杯端在手里,身子细微的颤抖,目光直直盯着下面宣读圣意的兵丁。红姐抬起手臂,刚要碰碰他,临晚风一下子冲了出去,茶杯摔在地上。
姓白的,他在胡说什么!胡说什么!
临晚风冲下楼梯,咚的推开大门,手臂一下被人拉住,曲封辉胸膛起伏,紧紧的拉住他。
“小风”
“姓曲的,那人胡说八道吓我,我要去告诉姓白的”临晚风回头看着他,嘴唇轻轻的颤抖。
曲封辉再次拉紧他,双手将他的身子搬回,轻轻的说“小风,他没有胡说”
“不可能,我要去找姓白的,让他替我出气,他一定会替我出气”临晚风甩开他,刚迈出一步却摔倒在地上。
“小风!”红姐正好出来,赶紧上前扶起临晚风“这是怎么回事!”
“离京时”曲封辉深吸一口气,上前看着临晚风的眼睛说“白六爷让我告诉你‘人生很长’”
“去他妈的很长,去他妈的人生”临晚风破口大骂,猛地推了一下曲封辉,向渡口跑去。
什么人生很长,姓白的,你他娘的跟老子说什么呢!没有··没有你··什么人生!

江边雪花飞舞,渡口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坐船,一艘小舟缓缓靠岸,临晚风见船靠岸刚要上前,小船里钻出一个人,系着披风,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小福子站在岸边,隔着零落的雪花看着临晚风,他忽然不敢开口,他隐隐明白,若是说出口,必将崩溃那一袭红衫的人。
“公子,陛下··不在了”
啊··啊···一声嘶吼划破天际,不似人声,却痛断人心。
“小风”曲封辉从后面追来,蹲到他身旁“你听我说···”
“不!曲封辉,我听不了··我听不了”临晚风跪在冰凉的地面,微微抬头看着水面“我爱他,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爱他,我比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些人都爱他,你们谁都不明白··不明白!”包括他。
曲封辉动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临晚风手掌贴着地面,痛苦过后,极度疲惫的身子渐渐倒下,他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看着头顶飘飘洒洒的雪花。
“我最爱的人不在了”

三月南国花开,临晚风站在渡口仔细的搜索着什么,片刻后还是放弃了。曲封辉和红姐站在他身后不远,看着消瘦了的小崽子,都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曲公子,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公子的”小福子在一旁开口。
“麻烦你了”曲封辉施礼。
“这是遗命”小福子回礼,看着临晚风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照顾公子的”
春日渡船高大,临晚风站在二层的甲板上,看着已然青山绿水的两岸,小福子从船舱走出来,看看他上前。
“公子,站了许久了,进去休息一下吧”
“小福哥”临晚风没有回身,仍看着前方说“他的话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陛下说”小福子走到他身边,低沉了声音“这万里江山,有许多景致他都想去看,但总是没有时机,不得空,若公子有机会,代他看看”
人生很长,万里江山无数奇景··临晚风抿着唇,下颚紧绷,紧攥了一下栏杆。
“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就喜欢倚老卖老,我就证明给他看看”

大兴十年,孝帝励精图治,吴地尤为富庶,南北往来的客商尽在建邺途径停留,商船高大,有些竟从江水出南海,一路行至外邦,以货易货。
建邺
小福子穿过喧嚣的酒楼,快步走到后面的幽静小楼里,临晚风坐在阁楼的窗边,听见他的脚步声站起来。
“小福哥,你回来的好快”
“公子”小福子冲他笑笑,施礼说“齐掌柜派出南下的商船回来了,带来不少稀罕玩意儿,咱们去看看?”
“去看看”小福子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刚走了两步,临晚风又返回屋内“等一会儿,斗笠!”
“公子,齐掌柜见过您”
“知道”临晚风带上斗笠,边向外走边说“这不是怕老东西吃醋嘛!”小福子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快步跟上。
天下商行的二楼,临晚风看着面前的东西,细眉挑挑,啧啧称奇,这南外诸邦就是不一样,这东西也有意思。
“这是什么?”他拿起桌上一个透明瓶子,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
齐掌柜瞧见上前,拿起一旁的杯子说“公子,这是南邦的酒,说是葡萄做的,我挑了些上好的,给您带回来”
临晚风端起杯子尝尝,味道特别,他眉头动了动,轻轻笑了,将那小巧精致的酒杯举到眼前说“这杯子也有趣”
呵呵··齐掌柜笑笑,见他心情不错又说“公子,富海商行也跟我们一同南下,只不过我们的价格公道,而且商船巨大,所以他们没成功,回来后差人过来,想跟我们天下商行合作,您看?”
“合作什么?我们自己就能做的买卖,干嘛用他们,况且富海那掌柜心术不正,我才懒得搭理他”临晚风隔着荷包摸着半快玉佩,不甚在意的说。
“可是”齐掌柜迟疑了一下说“富海在吴地也是颇具盛名,真要是如此,恐怕吴地的买卖··富海商行会使绊子”
“吴地盛名?老子还在天下颇具盛名呢,他要敢闹,我就陪着”临晚风挑眉看向小福子,瞥瞥嘴说“跟天下商行比钱多吗?”
“属下知道了,告退”齐掌柜施礼退了下去。
小福子见他离开,上前给临晚风倒了一杯茶说“公子,你就不怕一不小心,咱们的家底赔进去”
“就凭富海?”临晚风又倒了一杯葡萄酒,递给小福子说“再说赔进去就赔进去呗,到时候咱们就回水镇卖豆腐”
呵呵··小福子尝了一口葡萄酒皱皱眉,不喜欢这味道,临晚风盯着杯子里的酒,忽然说“也不知道这酒姓白的会不会喜欢?”
小福子站在他身后抿唇看着他,岁月没有在临晚风身上留下一丝足迹,那眉间的哀伤仍能牵动人心,而小福子尤为感同身受。
呼···临晚风轻吐出一口气,回头冲小福子调皮的笑笑“小福哥,咱们还差哪里没去,该启程带姓白的看风景了”

民间传闻,天下商行的大掌柜,为人豁达,不爱钱财,善恶分明,最喜天下至美山水景色,为求一景,不惜重金之贵,不惧千里之遥,必亲往观看。
小福子看着身侧的人,嘴角勾勾,笑的略带苦涩,他知道临晚风不是在求美景,而是在这天下寻找一个答案,像一个逝去的人证明··他自以为是。





第422章 后记03—临晚风篇
大雍富强,商船能远至南邦,海港更是繁华富饶,比及建邺也不逞多让,但南海岸边除了海港,还有零零星星的渔村,那些南海渔村的渔民,几百年来,一成不变,一直是最穷苦的一群人。
泥泞的小径上,小福子停下马车,探头看看四周,回身对车内说“公子,此处也不知有没有落脚地,您稍后,我去打听一下”
“小福哥”临晚风探头看着他说“快去快回,小心”
“公子放心”
临晚风扶着车门,看着远处路旁的低矮茅草房,眉头动动,他跳下车,半仰起头,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寻着一个方向慢慢离去。
前日下了雨,道路泥泞,薄低的锦鞋没一会儿就沾满泥点,小径的尽头,临晚风驻足看着眼前的破旧茅草屋,努力辨识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算了吧,况且他们于我,恐怕也谈不上恩情”
转身离开,临晚风刚走出几步,旁边窜出一个黑色的影子,个子不高,迅速的跑到他身侧,扯住他的荷包,快速离去。
“哎?”临晚风愣了一下,一摸腰间,脸色立变追了出去“你给老子站住!”
抢荷包的是个小孩子,八九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一片,回首见临晚风追得急,心下一慌,没有看见身前的人,咚的一下摔倒。
“小东西,敢偷东西!”小福子拎着他的衣服,困住人说“公子,您怎么自己离开,万一出事呢?”
“嘿嘿”临晚风讪讪一笑,目光移到抢了东西的小不点身上,微微俯身说“小小年纪,偷鸡摸狗,你爹娘不管你吗”
“我没有爹娘”小孩子瞪着眼睛,口气里带着理直气壮和不服输。
临晚风眉毛动动,掀开斗笠,蹲下看着他,小孩子瞧见他的样子,眼神凝固,不停挣扎的身子也停了下来。
啪!临晚风弹了他一下,微微一笑说“廉耻存于心,没有爹娘也要有”
小孩子回神,眼神懵懂,低头看看手心里的荷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使不出那凶狠的样子。
呵呵··临晚风瞅着好笑,伸出手掌说“把我相公还给我吧”
“你相公?”
“嗯”临晚风点点头。
小孩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手背到身后,抬头盯着他说“那你拿钱赎”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小福子瞪了他一眼,就要直接拿走荷包。
“小福哥”临晚风拦下,看着他说“你这个样子,我就是给你一个金元宝,你又能留住吗?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为我工作,我给你吃的和容身之处”
“你愿意收留我?”小孩惊异的看着他。
“差不多”临晚风歪歪头,看着他“不过你要自己养活自己,不能用抢”
“好”小孩点点头,将荷包拍到他的手上。
马车上,临晚风看着跟小福子在坐在前头赶车的小孩,忽然问“小东西,你有名字吗?”
“回公子”小孩学的很快,回答说“我姓白,没有名字”
姓白··临晚风目光落到荷包上,轻轻笑了一下,冲他说“姓白好”微微低头,临晚风在玉佩上轻落下一吻。
一缕阳光从窗外落入,正照在临晚风白皙的脸上,小孩转头,看见他眼角藏着缱绻的深情。

时辰还早,青光还不能穿透岸边的浓雾,临晚风站在雾气里显得有些茫然,忽然一人拉住他手臂,力道之大,让他怎么都甩不脱。
“放开我!”他喊了一句,惊异于自己嗓音的稚嫩。
“这是二两银子,收好”高个的壮汉将银子扔到一对夫妇手中,侧头看看挣扎的临晚风皱皱眉,训斥拉着他的人说“小孩子都管不好,你他妈的想不想干了!”
怎么会!临晚风眼睛猛地瞪大,他看着那对夫妇,自己为什么仍能记得他们的样子。这是梦吗?还是说··我有机会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他猛地想起什么,扬起嘴角轻笑出了声,那对夫妇看着他的笑容,眼中闪过惊恐,抓着钱袋快速的离开。
姓白的,我又能见你了!

旅途是艰辛的,但又因为相遇显得那么弥足珍贵,所以当临晚风看见站在他面前的人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你看起来好年轻”
临晚风笑看着他,姓白的年轻许多,他想刚刚弱冠的姓白的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年少轻狂,嘴角含笑时带着一点坏,眼中总是闪着真诚炙热的目光。
“呵呵··小姑娘很会说话嘛!”秦宇挑着眉毛,眼底笑意浓了许多。
“首先,我不是小姑娘,我叫临晚风,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然后··”临晚风上前一步,更仔细的看着他说“你要买下我,再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秦宇看起来有些困惑,抱着肩膀莫名的看着他,半晌忽地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要娶我,姓白的,这是你欠我的一次成亲”
临晚风又上前一步,埋入他的怀中,细弱的双臂紧紧环住他,整个人轻轻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害怕。
“童养媳?”秦宇环着他,声音从头顶传来。
手在他后腰掐了一下,临晚风听着他的惨叫轻轻笑了“老子不是姑娘,要算··也是童养夫”

呜咽的海风穿过船坞,临晚风轻轻坐起来,手掌轻轻按在胸口,这梦好长,险些陷在里面。点亮烛火,他坐到窗边,推开窗子,望着黑夜下的海面。
海面没有一丝光亮,寂静的夜里,海浪打在岸边,回响声震耳,带动着船坞内的船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姓白的”临晚风拿出玉佩说“我又梦见你了,这回年轻了许多,更英俊了,不过我不喜欢这次的相遇,我看起来还是个小屁孩,更让你有倚老卖老的借口了。”
哗···海浪涌到岸边又退回,临晚风看了眼,抓起玉佩,按在胸口。
“骗你的,我怎么能不喜欢看见你呢”
“姓白的,十年了,我还是没追上你的年岁,而你更老了,还瘸··跛了一条腿,估计再也没有人能看上你了”
“嘿嘿,这样也好”临晚风歪歪头,笑的暗自得意“你就都是我的了,省的你一天老红杏出墙”
“那个南宫不在了,他去找你了吗?找你的话,也不要搭理他,他不好,老让你难过,什么心思也等老子去了再说···”
临晚风说着说着,眼角湿润,有些疲惫的躺到床上,捏着那板块玉佩贴在脸旁。
姓白的,你真不值得人去怀念,因为想起你这个混蛋,我就很难过··难过的想离开这世间,去看看你!
可我还总记得你自以为是的话,而我要证明给你看,人生很长,有些风景独一无二。

南海
海波翻涌,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同江河不同,与大海相比,江水也显得拘谨了些。
临晚风立在船头,盯着海面看了一阵,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将胸中的郁结全部吐了出去。小福子在一旁看着他,见他如此,犹豫着开口劝慰。
“公子··”
“小福哥”临晚风打断,笑着说“我们应该早点来南海,这儿确实挺好的,过阵子我准备带姓白的带南邦看看”
“好,我自会陪着公子”
“小福哥”临晚风侧身看着他,半垂下眼睑说“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其实我···”
“白六!”
一声呼喝,两人一同停下动作,转身看着身后,船尾跑来一名黑衣汉子,满脸汗珠,大步走到管事的面前。
“公子”小福子赶紧去看临晚风。
“呵呵”临晚风眼神朦胧一瞬,继续看着海面说“小福哥,姓白的这名字,实在普通了些,真该跟我姓临”
小福子笑笑站到他身旁,跟他一起看望不见尽头的海面,许久,身边的人似乎动了一下,临晚风双手紧抓着栏杆。
“我忘不了他,忘不了!”临晚风微微弯下腰,一手紧紧抓着荷包“我怎么可能忘了他!”
“陛下”小福子扶住他的手臂,沉默一会儿说“举世无双”
呵呵呵···临晚风笑了,慢慢稳定情绪,负手看着前方,淡淡的说“姓白的,不过是个又老又丑的混蛋”
但我深爱这个混蛋!
姓白的,我看过了千里大漠,看过了万丈雪原,我到过你说的雪顶寒峰,我到过你想去的东海碧波。
十年了,我代你踏遍了万里河山,我代你看遍了天下景色,可我仍是忘不了你,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怎么能忘。
姓白的,你的算盘打错了,你以为我能在岁月和风景里一点点淡化心底的你,可其实,你这个王八蛋越扎越深,深到融入骨血。
我不要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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