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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乡_阮晗-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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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浩天自觉地避开了阮思行,只是他还没走两步,就被阮思行拽住了大衣下摆,他转过身看了过去,发现除了冻的发白的脸色,阮思行的情绪异常平静。
  见林浩天不走了,阮思行才松开僵硬的手指,揉了揉被水气黏在一起的睫毛,口中呵着白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阮思行虽然拉住了林浩天,但是并没有对他说话,仿佛只是单纯的想让林浩天陪在身边。
  “虽然是第一次来看你,但你还是把它当成最后一次吧。”阮思行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最近晚上睡觉总能梦到你……我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清醒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的想。”
  冻的快要失去知觉的手伸进外套兜里,阮思行有些费劲的掏出了几张折叠整齐的信纸。那纸张有些年头了,边角都已经发黄了,上面还有几滴陈旧墨水的印记。对着墓碑,阮思行想了想解释道:“之前余年给了我两份心理报告。余年你可能不清楚是谁,但他父亲你一定知道,是当年有名的心理学家,余生。我拿到的这两份报告,其中有一份是你的,另一份是林赢的。”
  “中间虽然隔了很多年,但并不影响它的真实性。我想你大概还没看过林赢的这份,所以今天特意带来给你看。”阮思行点开打火机,微小的火苗在寒风中上蹿下跳,他轻轻的说道:“如果真的有来生,希望你千万不要再遇到他了。”
  话音刚落,凌冽的寒风夹杂着细雪猛然从山上刮过,阮思行手中薄薄的几张信纸忽煽作响打着旋的飘向了远处。
  阮思行垂下了眸子想着:算了,她可能不想看吧。
  林浩天捡起被风刮落在的大衣,抖了抖上面的雪,重新披在了阮思行身上。
  像是读到了阮思行的内心,林浩天说:“她不是不想看,而是早就看透了。如果她还留在这里,一定不是因为林赢,而是放心不下你。她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林浩天牵起阮思行冰冷的手,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
  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张泛黄的信纸落在了墓碑前,那束嫩黄色的鲜花滚落在地,恰巧压在了上面。
  不久,深夜的墓园再次迎来了访客。


第78章 
  两人一去一回整整花了五个多小时,当车子开进市区,身体早已经不起折腾的阮思行终于忍不住困意,窝在座椅上陷入了浅眠。
  这一觉,阮思行感觉睡了很长时间,可睁开眼却发现外面仍然黑着天。越野车停在了公路的一侧,再往前不远处,一条分支出来的沥青路通往山间,墨黑色的公路如同一条蜿蜒匍匐在深夜中的毒蛇,在枯枝残叶的树林中若隐若现。
  座椅不知何时被放平了,身上多了一件风衣,驾驶座已经没了人影。车子没有熄火,空调暖气开的十足。阮思行睡得口干舌燥,他撑起身子黑灯瞎火的摸到杯托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半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面装的是加了“药”的蜂蜜水。
  抬头向外看去,只见林浩天沉默的坐在路边枯草丛生的一块石头上。
  林浩天手中捏着根香烟,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他看着山中的某处,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透过层层阻碍看到了什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虽然停了,天气却依旧冷的刺骨。林浩天穿着单衣单裤,也不知在外面坐了多久。阮思行放下水杯,拿着林浩天的大衣下了车。
  听到声响,林浩天回头看了一眼站起了身,将手中的香烟扔在地上捻灭。他伸手接过阮思行递过来的大衣,只是转身又披在了阮思行身上。
  两人呼出的雾气在空中交融,模糊了前方,他们沉默的看着对方没有人说话。
  林浩天率先转移了视线,他看着远处,眼神有些飘渺,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阮思行说着:“这条路我走了三十多年,”那语气带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慨叹:“每次回来的心情都不一样”
  阮思行望着眼前暮气沉沉的深山,对林浩天的话不置可否。
  在阮思行短短的人生中,以十年为周期被残忍的肢解成了两部分。他在前十年里有多爱这里,之后的十年里就有多恨这里。
  曾经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得知真相,为阮雨报仇,可是当一事实摆在眼前,却又没了当初的执着与偏激。以前的阮思行想不透,直到与林浩天斩断了心结,他才突然明白,十七年阮雨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真正原因。
  不是将不相关的人牵连进来的自责,不是林赢对他的不信任和残忍,而是,她对林赢的爱。那是即便知道林赢接近她的真正目的,是即便知道是林赢将她的双亲置于死地,是即便知道林赢所做的一切,却依旧不忍心毁掉林赢的绝望。这一个爱字太过沉重。让她在无望的爱与恨中沉浮,一次又一次的违背本心,最终结束了短短的一生。
  所以阮思行想,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无论是阮雨还是他都不是命运齿轮下必定要牺牲的那个角色,那么报复又有什么用呢。一切罪魁祸首的林赢,也不过是这场命运轮回中的受害人之一,他只是命长一些罢了。
  可是如果就此放下,什么都不管不顾。那么对于林浩天来说,这一切就太不公平了。
  这么多年以来,林浩天大概只为一个目标活着,那就是阮思行。
  即便阮思行已经没有时间陪林浩天走完这一生,但至少他可以见证林浩天为他做的一切。从傅氏开始,看似根深蒂固的基石一个接一个在阮思行眼前倒塌。林赢,是拉下帷幕之前的最后一个句号。
  早早来到别墅的权曼,煎熬的等了一夜,钟表走过的每一秒都在碾磨着她所剩不多的耐性。她坐立不安的咬着保养的晶莹透亮的长指甲,再也不复往日高贵端庄的形象。
  杜诚泰然自若的坐在单人沙发上,翻看着手中的书,丝毫没有被权曼的情绪影响。纸张划过空中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刺激着权曼紧绷的神经。
  终于,忍耐散尽。权曼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猛地抓过杜诚手中的书,几近千页的精装书籍重量并不轻,她却扔的老远。硬皮书砸在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权曼喘着粗气,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杜诚冷漠的看着她,直到权曼看似恢复了理智,他才开口道:“林赢的车入山了。”杜诚一直坐在室内,不曾接触过任何人,也没通过电话,权曼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慌忙冲到门外,不管不顾的开车驱向上山的“必经之路”。
  然而,做为生性多疑的林赢居住的地方,通往山上的路绝不只有一条。杜诚看着权曼仓促离开,并未开口提醒什么。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复古式的壁钟指向四点整。
  大厅上方监控的红外断断续续的闪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沉寂的室内突然响起了说话声,“你跟在林赢身边多久了?”
  说话者是权曼的司机,从进门起便没说过话,似乎连权曼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那个年轻的男人明明有一张无论站在哪里都会瞬间混在人群中消失不见的普通面貌,却偏偏有一双难以掩盖的犀利眼睛。
  按照权曼往常敏感谨慎的性格只要稍作观察就会发现违和,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成了无头苍蝇,满心只想拖家带口逃到国外,全然无暇顾及周围的异常。
  对方似乎也不指望得到杜诚的回答,仿佛只是通过这句话在暗示些什么。杜诚却像是对这个问题上了心,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紧接着,杜诚反问道:“怎么,打算在这里提前审问我?”
  这句话说的不紧不慢,也不见杜诚脸上有什么慌张的表情。仿佛在林赢身边跟的久了,这个男人无论人前人后都永远都保持着几近冷酷的平静,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年轻男人并未回答杜诚,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道:“把山上的屏蔽关掉。”
  “屏蔽和监控在阁楼。”杜诚开口道:“林赢这个人生性多疑,有些东西是专门防着他身边养的狗的。”仿佛是回忆到了什么,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红外和警报已经关了,别墅里的人也清空了。林赢两分钟前从西坡上山,很快就会赶回来。如果你在那之前不关闭屏蔽和监控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当然上不上去你自己决定。”
  年轻男人站着没有动,他锐利的目光带着怀疑与探究,问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你为什么会背叛林赢?”
  杜诚沉默了很久,久到站在角落里的男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杜诚缓慢的开了口:“人老了,对亲情就会格外珍惜。我原本有三个孩子,”他说,“不过他们都死了。”
  林浩天的车子开的飞快,车外是山上呼啸而过的寒风。
  这条路林浩天走了几十年,他几乎是凭着身体多年来的习惯,将车子开到了半山腰,再往前不远处是另一条上山路的交汇口,如果林浩天没有回景德小区,从南山墓地回来是可以从那条路上山的。
  这两条路,加上另外几条隐秘的沥青路都鲜为人知,平时除了野生动物几乎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几辆车经过,更不用说现在这个时间了。
  所以,林浩天并没有减速。
  于是当他发现对面传来的灯光时,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短暂的时间里,坐在林浩天身边的阮思行甚至还未作出反应,便感受到了车子受到的剧烈撞击,刺耳的冲撞声音划破了耳膜,身体随着惯性无法控制的向前冲去又被瞬间张开的安全气囊抵住。
  被挤压在座位上的阮思行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他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一滴又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耳边传来了隐忍又沉重地呼吸。
  那么近,近到甚至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湿热气。
  是林浩天,那是林浩天的呼吸声。
  阮思行狠狠揉了揉眼睛,眸子终于聚了焦。
  借着微弱的光线,阮思行在看清眼前的一霎那,瞳孔骤缩,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精神世界轰然倒塌,有那么几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眼中只剩下林浩天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的身子。
  原本林浩天系着安全带,安全气囊又会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可是在快速行驶的车辆相撞的那一瞬间,林浩天竟然解开了安全带,迅速挡在了阮思行身前。
  落在阮思行脸上温热的鲜血,正是林浩天被破碎玻璃贯的右臂上流下来的。如果没有林浩天的遮挡,那东西正对着的是阮思行的眉心。
  大脑空白一片的阮思行死死抠住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顾不上浑身酸疼咬着牙向车外挪着身子。驾驶位的车门已经被撞的变了形,阮思行愣是使用蛮力给踹开了,随后他连拖带拽的将林浩天从副驾驶座位抬到了地面上。
  不知是不是老天照顾,在极速行驶的车子强烈的碰撞下,又没有安全气囊的保护,林浩天竟然除了手臂上狰狞又可怖的伤口外,奇迹般的没受到其他致命伤。
  知道林浩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阮思行终于恢复了理智与冷静,耳中的轰鸣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染着鲜血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抬起胳膊擦了擦脸,蹭到衣服上的不止是林浩天的鲜血,还混着湿咸的泪水。
  在生命面前,什么仇恨,什么命运,都不重要了。
  他只要林浩天活着。
  有只手轻轻握住了阮思行冰凉颤抖的手指。
  阮思行的嗓子发紧,他紧紧回握着那只温热的手,声音沙哑道:“我们回去吧。”


第79章 
  林赢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离开本宅了,可能是上了年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续失眠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平日里的活动区域也基本集中在了厢房,那里所有的窗户都正对着庭院,只要靠近窗边便能看到矗立在院子正中央的雕塑。林赢时常坐在窗边望着外面,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已经记不清当初毁掉了所有关于阮雨的东西却唯独留下了这么一座雕像的原因了,但在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林赢却无数次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人生在世五十余载,林赢永远都在马不停蹄的追逐着什么。
  三十岁的时候得到了十岁求而不得的金钱与权利,付出的代价是爱情与亲情。于是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又去追求二十岁弃如敝履的东西。命运总是爱捉弄人,林赢这一辈子活在了无限轮回与循环中,一步错步步错。
  他的心智早已被名为执念的恶魔控制。
  看不到听不见,活在假想的世界中自欺欺人,一次又一次亲手将浮出水面的真相扼制在深处。然而历史的洪流随着时间不断向前推移,谎言与暴力终究掩盖不住真相。
  杜忠成了揭露覆盖真相面纱的第一个人。
  不是杜忠的证据有多充足,也不是他的言语有多可信,而是林赢本人,在逃避了几十年后终于离开了自己编造的虚假世界,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林赢渗透到骨子里的多疑,此时显现的淋漓尽致。
  离开囚禁杜忠的地下室后,他从林氏投资的私人医院中调取了自己与林浩辰的信息又拿着十七年前的鉴定报告,独自一人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去了B市一家与林氏没有任何沾染的私立医院,重新做了一份遗传信息鉴定。
  私立医院的收费惊人,办事速度也快的惊人,林赢没有等太长时间便拿到了详细又彻底的报告单。
  一份是十七年前杜诚交到他手上的鉴定报告。
  一份是十七年后的今天他亲自做的遗传鉴定。
  同一个人,
  两份截然不同的遗传信息。
  直到此时,林赢才确认了杜忠所言非虚。
  他拿着两份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报告单,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怔愣的在医院空荡荡的走廊上驻足了很久。
  没人知道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当林赢再次起身的时候,他仿佛老了几十岁。时间好似出现了异常,让这个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短短几个小时他的头发花了过半,平时挺的笔直的脊背此时也像是承受不住重压似的弯了下去。
  从B市回A市的途中,林赢去了墓园。
  自认为这辈子无恶不作倒行逆施,从未怕过什么的林赢,此时,却无数次转身想要逃离。他走的极慢,终究还是来到了熟悉的墓碑前。
  在那被擦拭的毫无灰尘的墓碑前,一束颜色艳丽的鲜花被安置在前面的空地上,一张信纸露出了半个角在风中忽闪作响。
  阴冷的天气不断飘着鹅毛大雪,天空雾蒙蒙的,道路上的视野极其有限。
  手中握着方向盘,林赢心神恍惚的盯着挡风玻璃,在一片白雾中他看到了站在前方的阮雨,瞬间的失神,车子险些撞在公路外侧的护栏上。
  也不知怎么开回的A市,又是怎么开在回本宅的路上。林赢一路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路途颠簸中,被放在大衣口袋中的信纸滑落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好似忘了自己在开车,想也未想便弯腰伸手去捡。
  指尖刚触摸到纸张,前方便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为迅速,多年来积累的经验让他在短暂的时间内,最大化的避免了撞击带来的危险,并将自身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赢所开的这辆高级轿车本应有的安全措施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安全气囊在发生剧烈碰撞的瞬间没有弹出来。
  强烈的冲击下,车子前方被撞的七零八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插进了他的腹部。林赢紧握方向盘的手瞬间卸了力气,猛烈颠簸的车内,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头部狠狠的撞在了玻璃窗上。霎时,林赢眼前漆黑一片,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受到剧烈撞击的车子横冲直撞的扎进了枯树林中,第二次猛烈撞击终于触动了车内的安全保护措施,驾驶座前方的安全气囊瞬间充气弹了出来,强大的压力将趴在方向盘上的林赢挤在了座椅上,腹部的绞痛强迫昏迷中的林赢清醒过来。
  车内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林赢的左手卡在了撞的畸形的车门与座椅中,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喘着粗气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抽出动弹不得的手臂。腹部早已血肉模糊,额头也不断流着鲜血,模糊了双眼,林赢有气无力的抬手去擦,才发现手中始终攥着一张发黄的信纸。在刚才那么剧烈的撞击与疼痛下,他都没有松开手。
  攥着沾满鲜血的纸张,林赢狼狈的从车上爬了出来。
  然后他睁着猩红的双眼,像个泥塑木雕,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冷汗夹杂着血水流进了眼睛,林赢却连眨都没眨一下。
  凌晨四点的冬季,天空灰蒙蒙的,阴沉又压抑,隐匿在半山腰的水泥道路上,没有任何照明设施,昏暗又模糊。
  血水顺着睫毛落在了地上,林赢闭了闭眼又睁开。
  不是,不是阮雨。
  虽然很像,但那不是阮雨。
  阮思行是在处理了林浩天的伤口又联系了人之后,才想起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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