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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缘-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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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梓的话说得很轻,程慕北这才发现桑梓今天头上并没有习惯性地别一束花,整个人显得很清秀单薄。他忽然想起了沈简生,那张隽秀的脸,淡淡的神情。
    
    桑梓看到程慕北的眼神忽然温柔下来,唇边浮出淡淡的笑意,惨淡地笑笑。她不是一个笨女人,能看出程慕北根本就不是在看她。
    
    “程公子,如果你有爱慕的姑娘,还望你,多珍惜。”桑梓没有等程慕北接她的香囊,自己捏在手里,转过身跑了。
    
    程慕北看着桑梓的背影,叹了口气,沈兄呐,你再不回来我可被别人抢走了。
    
    程慕北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个人回扶南庄,却没料到左护法给了他一个惊喜。
    
    游山玩水到云海的左护法候在扶南庄的大门口,见程慕北出来,露出个痞痞的笑,“哟,还活得好好的嘛。”
    
    程慕北不得不承认看到左护法这一瞬间他几乎有些欣喜,还嘴道,“你不是也还没死吗?”
    
    两人走到一块儿,左护法挑起唇角,“你的意思是还想跟我一块儿死?”
    
    程慕北翻了一个白眼,怀疑自己刚才小小的高兴可能是因为脑子还有点儿不太清醒。
    
    “怎么?我刚找来你就要走?”左护法问。
    
    “嗯,遇上点儿麻烦,要回久北阁。”其实程慕北在久北阁待的日子着实不算多,他基本在扶南庄长住,偶尔被他爹丢到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一年算下来,在久北阁待的日子不会超过一个月,但好歹那是他的家,不论走多远都还有个能回头的地方。
    
    “啧,连你也觉得麻烦的事可不多。”左护法凉凉地说了一句,忽然想起,“你那小相好呢?”
    
    十七。有变(下)
    
    最终多嘴的左护法还是跟在程慕北身后回久北阁,两人走了很久才到北山脚下。
    
    久北阁在地理形势复杂的北山上,一般人瞎走肯定就迷路了。何况北山上还有北渊刻意放养的各种猛兽,独行充满危险性。
    
    “给你,涂点儿在自己身上。”程慕北随意丢了个黑色小瓶给左护法。
    
    左护法打开问了问味儿,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我就多说一句话,你没必要熏死我吧!”
    
    程慕北笑了声,“不涂还我。”左护法看着程慕北似笑非笑的表情,像个守财奴一样抓着小瓶,憋着气涂了些在自己身上。
    
    走进北山,左护法才发现程慕北的良苦用心。北山中枝蔓横陈,上面攀着不知名的小动物。有些像蜥蜴的家伙吐着舌头,想上前又怯于左护法身上的气味不敢上前。路边的树也枝桠茂盛,稍一不注意可能就会迎面撞上树枝上缠着的蛇。
    
    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让人分不清早晚。有动作迅猛的野兽在他们周围穿行,甚至还有几头黑熊挡在面前审视他们,不过程慕北淡定地拉着左护法跟它们擦肩而过。
    
    就在左护法松一口气的时候,一条滑腻的藤曼缠住他的脚踝,刺痛的感觉令他叫了一声。他低头一看那黑绿色的藤曼,本想用内力震断它,却听程慕北说,“刚刚的药水,倒点儿上去。”
    
    左护法忙倒了点儿,藤曼倏的缩回去。左护法看到藤曼那端是一株巨大的,三四米高的大花,血红的花瓣好像张着的大口,沾满粘液,此刻正不满地晃着,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幽香。
    
    “啧……”左护法有些骇然,“你们久北阁的人,没有死在这里边儿的?”
    
    程慕北笑了声,“走不过这里的,都进不了久北阁。”
    
    左护法看着程慕北轻松的表情,问,“你怎么不用涂药?”
    
    “久北阁的人,这药都是溶在血液里的。”
    
    程慕北的意思格外明显,一天是久北阁的人,一辈子也就是久北阁的人。哪怕你死了,身上也还有久北阁的印记。
    
    走出北山后景色一下子开阔,北山下是一片清澈的湖,湖对岸是无尽的大草原,郁郁葱葱的小草随风摇晃,中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还挺宁静。”左护法觉得在这种地方,恐怕心里都装不下什么烦心事。他话音刚落,一阵嘶鸣声就由远及近,马群奔腾过来,隔着湖冲他们叫。
    
    程慕北蜷起手指放在嘴边,嘹亮地“嘘”了一声,马群又奔腾着跑了,只留了两匹看上去非常壮硕的马在对面磨着蹄子。
    
    登上久北阁需要穿过草原,程慕北带左护法绕过面前那片湖,“这湖水一旦喝了,内力尽失。”左护法目光缩了缩,程慕北见他那表情笑了声,“单喝这湖水只是一时半会儿,会恢复的。”
    
    两人骑上马,程慕北那匹马兴奋地扬起身,撒开蹄子就往前跑。左护法看着程慕北红衣飘飘的身影怔了怔,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真他妈好看。
    
    左护法不常骑马,久北阁的马就像兴奋过头一样抖得他极其想吐。所以在他看到面前仰头望不见顶的石梯时,内心都是崩溃的。
    
    “你们这什么……”左护法差点儿一口气倒不上来,“破地方!”
    
    程慕北倒像是很愉悦,笑了两声,“要歇歇吗?”不过两人还是爬上了九百九十九层阶梯。
    
    久北阁的大门很恢弘,但竟然没有一个人守门。程慕北走过去叩了叩门,有人从里面开了门,为首的人看了程慕北一眼,叫了声“少阁主”后,就规规矩矩站到了旁边,两列人一块儿垂着头守道。
    
    久北阁里面的装潢非常富丽堂皇,左护法跟着程慕北绕了好一会儿才到一个单独的小院里。“我住这儿,空屋多,你随便挑一个就成。”程慕北推开一道门,冲站在门口的左护法说,“久北阁人少,这院子里没有下人,要的话出去叫。”
    
    左护法点点头,挑了程慕北旁边那间屋子。不过他还没有出去叫人,一个中等身材的老爷爷就来敲他的门了。老爷爷头发花白,指挥着人给左护法收拾屋子,一直保持着微笑,非常和蔼。
    
    左护法给他道了几声谢,才发现他可能是个哑巴。
    
    “哑叔,”程慕北找来了,“久鬼关在哪儿呢?”左护法见这个老人比划了几下,程慕北会意地笑了笑,眸子里露出一丝冷光,“那我先去看看他。”
    
    程慕北走到久鬼关押的地方,久北阁不像囚幽谷,没有专门的监狱。毕竟能像久鬼一样背叛久北阁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久鬼被锁在石柱上,衣衫褴褛,头发杂乱肮脏,披散着挡住他的脸。似乎是感受到程慕北的脚步声,他身子微微动了动。
    
    “五长老,”程慕北冷笑一声,看见久鬼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好久不见,不知五长老怎么样啊?”
    
    久鬼没有动,始终低垂着头。程慕北也不嫌脏,走过去抓起久鬼的头发,迫使久鬼仰起头。很久未见,久鬼的脸瘦削得只剩皮包骨头,眼睛突出来十分骇人。
    
    程慕北冷冷地勾起唇角,“我今天就是想来问问五长老,生死崖到底给了你什么久北阁给不了的?”
    
    其实程慕北之所以被久鬼伤到,还是因为他对久鬼的防备心不足……毕竟久鬼曾经还是个那么护着他的人。
    
    久鬼笑了一声,露出一个有些森然的笑容,没有说话。连北渊都审不出来,可见久鬼意志多么坚定。不过程慕北也不着急,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闲闲地说,“你说你,求死不得,还不能求生吗?”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久鬼,他怔怔地看着程慕北,目光中竟从眷恋中透出一股毒怨来。程慕北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着眉迎上久鬼的目光,他忽然觉得久鬼在借着他看什么人。
    
    一个荒诞的想法从程慕北脑海中浮出来,于是程慕北问,“我娘是怎么死的?”
    
    果然久鬼原本涣散的眸子紧紧一缩,一瞬间竟然出现了像蛇一样的立瞳,一股深深的毒怨。
    
    程慕北皱紧眉头,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母亲的死。程念钥当年本身就武功高强,何况还有个强大的北渊守着她,能出什么意外?再说如果程念钥是被人所害,北渊还能风平浪静地守着久北阁?而不是闹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
    
    程慕北审视着久鬼,笑了声,“看来我娘亲是个大美人,五长老竟然惦记了她这么多年。”
    
    久鬼脸上露出一丝很复杂的笑容,也许是这份感情沉积在心里,都已生灰腐烂,结果在消弭之前还能被人知晓,一时间有些难以描述。
    
    程慕北心底沉了沉,看样子久鬼对自家娘亲的执念还挺深的,再结合他当时毒怨的眼神……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程慕北忽然不想从久鬼这里听到片面的真相,“你先歇着等我明天再来吧,我走了。”
    
    久鬼盯着程慕北离开的背影,嗓音低低的,“让我死吧。”
    
    “你放心,”程慕北扯出一个有些冰冷的笑容,“你会死得更有价值。”
    
    左护法在房里兜兜转转,正在纠结到底是“睡了呢,还是睡了呢”的时候,醉醺醺的程慕北撞开了他的门。
    
    程慕北抱着几壶酒,踉跄了两步,扔了一壶给左护法,“来,喝!”
    
    左护法没见过程慕北这副样子,惊了一惊,赶忙过去给他拉开要绊着他的凳子,“你怎么了?”
    
    程慕北已经有些醉了,将脑袋磕在酒罐上,傻乎乎地笑,“没怎么,喝酒啊。”
    
    “……”左护法想,醉得还挺清醒。
    
    因为程慕北的不对劲,左护法没敢多喝,一直看着程慕北跟他碰杯,然后抱着酒罐就咕噜咕噜地当水喝。酒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浸湿了他的衣裳,他的脸上还泛着红晕,眼神迷离。
    
    左护法咽了下口水,“你还真是放心我,我好歹也是个惦记你的人呢。”
    
    程慕北“嘿嘿”一笑,“我不惦记你。”
    
    ……左护法无语凝噎了一下,“那你惦记谁?”
    
    “沈兄……简生,”程慕北将脑袋埋在臂弯里,估计要睡着了,嘴里还咕哝着,“简生……”左护法看着程慕北,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把他扔出去,但左护法咬牙切齿地忍下来了,仔细打量着今晚的程慕北。
    
    很不对劲,一向肆意自在的程大少爷虽然一副醉汉样子,但左护法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无助和脆弱。像迷途的孩童,四处张望着,又恐慌着不敢迈步。
    
    左护法推推程慕北的肩,见他没反应,只好认命地伺候他。好在程慕北喝醉了酒很老实,等到左护法满头大汗地将他搬到床上时,程慕北已经睡着了。
    
    烛光下他的眉目格外柔和,轮廓清晰,只是眉头微皱嘴唇紧抿,像是承受着什么痛苦。左护法看了看四周,也没个可睡的地方,索性也收拾好上床。
    
    他刚躺下,就听见程慕北梦呓般的说,“娘,你为什么……”左护法瞪大眼,不过程慕北后来的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
    
    十八。生死(上)
    
    第二日程慕北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天色已经已经大亮,他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昨晚的情绪已经下去了,他没忍住嫌弃了一下没出息的自己。
    
    左护法坐在他旁边,见程慕北醒来笑了声,“醒了?”
    
    “嗯,”程慕北爬下床,“昨晚麻烦了。”说着,他看了眼地上已经脏了的衣裳,也懒得捡了,径直朝门外走。
    
    “睡完就想走啊?”左护法略微可惜地说,“这么不负责……”
    
    程慕北冷笑一声,“真睡了你,你现在还能好好的坐着?”说完,他留下目瞪口呆的左护法走了。好一会儿左护法才反应过来,愤愤地说了声,“靠!”
    
    程慕北收拾好自己又去了关押久鬼的地方,久鬼可能一夜没睡,本就突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见到程慕北,他哑着嗓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来干什么?”
    
    “聊天,”程慕北懒洋洋地从兜里摸出一袋干果,扔了颗杏仁到嘴里嚼着,“反正我爹不让我出久北阁,找个人解闷。”说着,他还将干果递给了久鬼,“你吃吗?”久鬼两只手都被捆着,程慕北看了眼铁链,才慢悠悠地说,“算了,你吃不了,还是我吃吧。”
    
    久鬼没吭声,良久,才笑了一声。
    
    “那窝盗版的七彩蛇,你怎么养的?”程慕北养成那窝七彩蛇,耗费了他快七年的时间,他当宝贝护着,也只让久鬼帮忙喂养过。
    
    久鬼没想到程慕北会问这个,愣了愣才回答,“像你一样养的,只是我没有你的药。”
    
    “那你为什么会卖给囚幽谷?”
    
    久鬼垂下目光,“有人买,就卖了。”
    
    “呵,”程慕北短促地笑了声,是生死崖的意思吧?”说着,程慕北意犹未尽地接着说,“久鬼啊,我想不明白,如果是因为我娘,生死崖能给你什么呢?”
    
    久鬼沉默着,然后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不会懂的。”
    
    程慕北和久鬼对峙着,很久之后耸耸肩,“算了,你留在久北阁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我……喜欢的人被困在生死崖了。”
    
    果然久鬼猛地抬起头,听见程慕北继续说,“虽然我爹把我困在久北阁了,但我总是要去找他的。”
    
    久鬼没说话,仔仔细细看着程慕北,好像在回忆什么。然后,他笑了笑,“你不觉得我想让你一块儿死在生死崖吗?”
    
    “不觉得。”
    
    程慕北看到久鬼瞪大了眼,很久才说,“进生死崖会有一个迷魂谷,我也只自己去过一次。如果陷入迷魂谷半个时辰出不来,就会掉入返童阵。”
    
    “返童阵?”程慕北皱着眉……
    
    沐蓁和沈简生在小房子里歇了一夜,又在周围转了好几圈,依然找不到出路。屋角的那具腐尸泛着恶臭,漂浮在空气中。
    
    “有点儿奇怪,”沐蓁拉开了一条凳子,坐上去,“我总觉得身体不正常。”
    
    沈简生看着沐蓁,沐蓁长得本来就很年轻,眉目间都透着一股冷厉,但现在看来竟然透出几分青涩。
    
    “我想……在这里,恐怕时间是倒流的……”沈简生有些艰难地开口,目光落到屋角那具腐尸身上,“他恐怕……原来不是个孩子。”
    
    程慕北从关押久鬼的屋子出来后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到左护法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你怎么了?”
    
    程慕北摇摇头,“我得去生死崖。”
    
    “生死崖?你现在要去?”左护法皱着眉。正在他们说话时,有人敲了敲门。哑叔站在门外,冲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程慕北赶忙摆摆手,“哑叔,都说了不用给我行礼。”说着他还看了眼一旁的左护法,“更不用管他。”哑叔慈祥地笑了笑,递给程慕北一封信。
    
    是北渊来的信――欧阳春被擒,欧阳秋落跑。
    
    信中没有提到欧阳秋是怎样跑掉的,不过就程慕北走前看到欧阳秋那样子,估计也跑不远。北渊的意思是他派人搜寻欧阳秋,而程慕北去生死崖门口堵着。
    
    还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程慕北拿起信纸,在左护法眼前晃了晃,“生死崖,走吗?”
    
    左护法看程慕北那恨不得一步就跨到生死崖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哼了声,“去,反正也没事。”
    
    程慕北去召集了一群人,按照北渊的吩咐,交代好他们的任务和在生死崖的埋伏地点,就撒手不管了。
    
    还没好好歇的两人又动身去了生死崖,程慕北走前还特地拖上了久鬼。久鬼本来拒不合作,但程慕北捏着他的下巴塞了颗药进去,恶狠狠地对久鬼说,“你就那么相信生死崖的人吗?我不知道欧阳秋到底告诉了你什么,但我觉得要是我怀着错误的真相死了,一定死不瞑目。”
    
    于是久鬼被拖着出发了。
    
    久北阁和生死崖离得很远,拖着身体孱弱的久鬼走得就更慢了。两人走走停停了一天,才到了生死崖附近。
    
    “这里就是迷魂谷了。”久鬼看了看周围,也不知道程慕北那句话触动到了他,久鬼一路还挺合作的。
    
    程慕北顿住了脚步,看着周围寻常的景色。天色已经晚了,天空边缘抹着晚霞,中间却已经拉上了夜幕。
    
    “为什么走进去会迷路?”程慕北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异样。
    
    久鬼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天然形成的,就像鬼打墙一样。”
    
    “那怎么走出去?”
    
    久鬼接着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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