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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中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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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来玩。”
  林忠不解,问道:“便是于公子一并也可住得下,怎么反又去外面住了?住我们家饮食起居皆有人照料,反不好?”
  裴幽笑道:“你家在主街上,姨父又常有客来往,还是我们自己另住清净。此来不比先时,先你我玩闹尽有的,秋闱一试关系重大,岂是顽的?”
  林忠见他说得有理,虽然遗憾也不便强留,只得依了。
  原来林忠之母早岁便因病没了,其父这几日亦不在桑阳,林忠只管拉了二人到街上,上得沁芳斋,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打发了一桌酒席,三人入座。
  林忠亲为二人斟了酒,各自喝了,又忙着捧饭让菜,裴幽见他围着自己和于冰打转,方止道:“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多礼的。”
  林忠方坐了笑道:“我就是高兴,别的也做不好,幼时请了先生读书把先生气走了,学着经商也转不过弯。”
  裴幽叹道:“你父亲现在可还打你骂你?”
  林忠低了头,半晌道:“还是那样。”
  于冰冷眼看着他兄弟二人谈话,想这林小公子虽在富贵之家,却没一天安生喜乐,贫寒人家,也不见父母朝打暮骂的。
  彼时三人饭毕,正坐着慢慢吃茶,沁芳斋依怀吴街而建,背临桑阳主道,过往旅客不绝,便是城中少爷公子也常来此街游逛,街上有那扛着行李准备投宿的,也有三五成群高谈阔论闲逛的。
  于冰见街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加之久在船上闷了数日,心中顿时开阔起来,平日里总是淡淡的脸显出些红润来,因笑道:“都道桑阳赛吴江,可知不全是假话。”
  裴幽笑道:“这街名为怀吴街,可知当日是仿着江吴形制建的,可惜城内没有河,终究比不过。”
  于冰道:“这已经很好了,我听你说的这样真,可是到过那杏花烟雨之地?”
  裴幽点头道:“幼时随父亲去探望亲朋,确是昌明隆盛,花柳繁华,彼时三秋桂子,十里飘香,是人间难得的温柔富贵之地。”并又说些江南风土人情与他二人,都啧啧称赞。
  三人正说着话,林忠打发去的人已来回话:“公子,现上南街梧桐巷有处溶月院,是朱家的房舍,离这里有两条街,我看了也清净。是全赁下了还是单赁两间房?”
  不待林忠说话,裴幽道:“单赁两间房即可,他还剩下几间?”
  回事儿的人答:“还剩一间。”
  裴幽思忖道:无尘定是不愿奢费的,不可令他不快,只是这间房若再赁与聒噪之人反而没趣。又说道:“你和朱家的人说了,我们赁屋读书,若还有人来,须是读书人,若不然,便不赁了。”
  少时,林府的人来回已经办妥了,引了三人来到梧桐巷溶月院,只见小小一院房舍,环抱一个小小院子,粉墙外植一溜梧桐,这个时节还未发新芽,一派萧瑟。笙儿早拉了行李等在门外,见人回来,方开门引大家入院。
  裴幽住了正房,于冰住了西侧厢房。林忠帮着搬完东西,又围着裴幽东一句西一语,似那枝上的雀鸟,闹得裴幽头闷,裴幽推他坐着,笑道:“多谢你与我奔波筹划,时候不早,你家下人都来请你两回了,让你家去。”
  林忠忙到:“我不回去,你我许久未见,今晚我住这儿可好?我们好好说话。”
  裴幽道:“我看不好,如今姨父不在家,他们找你定然有事拿捏不下,再则姨父回来知道,又要打你了。过些天姨父事了回府,我自然过来拜见,那时候再说话罢。”
  林忠听见他说自己父亲就心一惊,便悻悻的,半晌才低低地道:“我只是想与你们一起,片刻也好,回去又有什么趣。”
  原来林忠性子最怕孤寂,母亲去得早,父亲平日里从来不关心,只问经商的话,他便对人总想亲近,却又过犹不及,不懂那越渴求越难把握的道理。少时,闷闷地跟着下人回林府了。
  入夜后裴幽因见于冰点着豆似的油灯,赠了他两捆蜡烛,方回房休息。于冰点了蜡烛,烛火光明通透,他并无睡意,便在房中看书,忽见蜡烛上层层翻转下来的烛泪,自语道:“蜡炬成灰泪始干。”
  当时只道是寻常,有那蜡烛为照亮一方天地焚心炙肉,便有那痴人为一缕冷香肝肠寸断。
  裴幽躺在床上一手握着书,一手抚着兔毛褂子,若有所思。笙儿见自家公子只出神,半天不说话,心中越发不解,倒了杯茶与裴幽,道:“公子,若不是我自小伺候你,我也觉得这于公子与你是旧相知呢。”
  裴幽方回神,喝了茶笑道:“你怎知我与他就不是旧相知了?”
  笙儿忙道:“当真?莫道呢,老爷明白告诉了去林府上,现改了住在这里,暖玉也送了人,若不是极好的旧识,断不能如此。”
  裴幽笑道:“你我一同长大,你可曾见过他?”
  笙儿道:“不曾。正是纳罕呢,公子你何时认得于公子的?”
  裴幽闭了眼,笑道:“前世也未可知。”
  笙儿才知自家公子又哄他顽笑了。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的,缓缓的,毫无波澜的,最平凡的日常。。。
红楼梦那么好看,我写的怎么这么无聊呢。。。需要爱情,主角需要激烈的爱情!跌宕起伏的经历!然而并没有。。。。。
不通出还请见谅~

  ☆、第 4 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幽窗冷雨一灯孤。昨日邻家赠新烛,晓窗与我读旧书。
  于冰自住在溶月院,每日卯时便起身洗漱,每每待笙儿来请用饭才从书里□□。这日午时,忽听得窗外雨声,于冰忙到院里收晾晒的衣物,雨下得急,也顾不得是谁的,忙一把薅进了怀中,回屋果见其中混有裴幽几件衣裳并外袍,只先理出他的来。这时又听见院门吱呀声响,便看到窗外有人撑伞进院来,雨声中夹着几句说话声,方知裴幽回来了,想着待雨停了就将衣物送过去,仍坐下看书写对子。
  少顷,于冰已写好几副对子,听得扣门声,起身方开了门,忽见一张大脸罩在眼前,唬得退了一步,只见那人笑着作揖:“我叫秦绯,乐津人士,今日住了这院东厢房,刚与你玩笑呢,你别当真。”
  于冰心内按下不快,抬头打量他,见他身量颇高,生得腰圆膀厚,又兼剑眉星目,神采飞扬,着锦衣,戴华冠,器宇不凡。猜着此人只是性格好爽也未可知,心中不快去了大半。
  秦绯见眼前这人生得如谪仙也似,却只拿一双黝黑的眸子瞧他,也不言语动作,便捧出一个锦盒递到他面前,笑道:“街上买的梅花糕,怀吴街独有的,裴幽才说了好吃,你也尝尝。”
  “我几时说过好吃,无尘你别听他的,这东西难吃得很。”裴幽正款步走来。
  于冰请了他二人进来坐下,苦于只带了两个茶盅,只得用自己平日用的倒了茶给裴幽,道:“这原是我用的,你别嫌弃。”又倒了一杯给秦绯。
  裴幽丝毫不介怀,伸手接了茶喝了,笑道:“多谢。只是这梅花糕还是别吃了,不似梅花,竟似苦瓜。”
  秦绯因笑道:“这就奇了,刚我在你那边时,也不见你说是苦的,这会子又道是苦的了,可见你扯慌。”
  裴幽被拆穿也不恼,只笑道:“刚才是在我屋里,我不便驳你好意,此时是在无尘屋里,我便有一说一,半句不扯慌的。”
  秦绯也不计较,自己打开盒子取了来吃,果觉味苦,喃喃道:“本是甜糕,其味却苦,定有缘故。”便低头思索,片刻抚掌笑道:“定是那做糕的妇人昨儿受了委屈,一边揉面一边流泪,这泪水便混入其中,糕点自然就苦了。”说得于裴二人都笑了。
  笑完秦绯又见桌上放了几副对联,去看最上面一副,口内念道:“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于冰便有些羞口,只站着不言语,裴幽见这对联又见他行景,便知道是要拿去卖的,方要引秦绯说些别的,秦绯便道:“这是要拿去街上卖的吧?你的字果真好,秀丽清隽。”
  于冰红了耳根细声道:“多谢。”
  林忠又细细打量了于冰一回道:“人如其字。”
  裴幽见于冰低着头整个耳背都红了,忙给秦绯递眼色,秦绯兀自坐着不动,少时回过味来,见于冰穿着素简,又清冷出尘,定然十分冷傲,不喜别人议论自己卖字等事,但话既出口又不能收回,只得岔开话题道:“我听裴兄说你们都从平丘来,那里水竹和花市最为出名,今见了二位,果真是人杰地灵的宝地。”
  裴幽含笑道:“素闻乐津遍地灵药,便是这乐津二字便是活人性命的奇药,洞天福地可谓不假。”
  于冰对各地风土人情不甚了解,只在一旁作陪,倒也宾主尽欢。
  原来这秦绯,表字历阳,性格直率任性,又是个恨如暴雨,爱如烈阳的极为爽利之人,此番独身往桑阳也是为应考,先在街上客栈住了几日,便觉怪闹的,想一清净所在,正好遇见朱家赁屋与读书人,便作速搬了来,在梧桐巷遇见裴幽主仆回去,同行半日都来开溶月院的门,倒是各自一惊,便余相视一笑了。后话揭过不提。
  溶月院中,暮雨潇潇,院中有一方小小池塘,玄冬时节干涸的池底积了一层枯枝烂叶,大雨下又续满了雨水,雨势稍减后,有如雨打残荷声。裴幽秦绯二人辞了于冰都各自回房,于冰这才想起裴幽的衣袍等物还在自己这里,便撑伞过正房这边来,笙儿开门接了衣物谢过,又请他进屋坐着,于冰推说并没有什么要紧话,偏裴幽在屋内听到声音,道:“无尘进来坐罢。”
  于冰只得进屋,见裴幽伏在桌案上作画,近看是泼墨荷花,因他只画兰花不擅荷花,便在一侧站了静看。
  裴幽见于冰站在自己身旁低头看画,几缕发丝飘在侧脸,烛光在他脸廓衬出一圈光晕,少了往日的清冷,生出几分柔软,犹如冰雪消融,又见他颀长雪白的脖颈上系着黑线掐金丝的细绳,知道下面坠着自己送与他的暖玉,不觉心神一荡,愣了半晌,直到于冰看向他,方回神继续下笔。
  少顷,画成。裴幽叹道:“墨团羞对玉嗟芽,你画的那并蒂蕙怎么就那样好呢?我讨了你的画来,如今只能还你这个了”果真卷了画递与于冰。
  于冰接了画,他进来便看见壁上悬了前日自己画的并蒂蕙,正色道:“我是随便画来顽的,现正经的裱起来,愧实难当,还是取下来的好。”
  裴幽笑道:“还要怎样好?便是再好我也不要了,我看着这画,就想起是你画的,方不负了你我的情谊。”
  听他这话于冰倒怔住了,他自幼在山头长大,只他一人跟着岑夫子读书,同龄的朋友一人也无,如今细想裴幽人品,是极贵重知礼的,他二人萍水相逢,便这样心无芥蒂,对他处处体贴入微。再则与自己相谈投缘,同舟而渡,同院而住,的确是难得的情谊,心下一暖,戏谑道:“逸飞是一个重情之人,不知何日何人可得你这份深情。”
  裴幽忽觉心口一跳,怔怔的看着眼前打趣自己的人,直到对方出门了仍直直地立在当地。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作者有话要说:  不通处还请谅解~
写小说都是一边写后面,一边又改前面,一遍一遍的推翻吗?数不清改了多少回了,而且我觉得停不下来。。。

  ☆、第 5 章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转眼即是春分,溶月院屋檐下已有新燕噙泥来筑巢,晨风微凉,于冰早书看罢,卷了这几日的对子关了房门,还未迈出院门,只听身后秦绯叫站住,于冰立住脚回头,见秦绯停罢舞剑,抖了抖手臂挽出一个剑花,随后收剑入鞘,真真似那戏里的风流剑客。
  秦绯见于冰看见他话也没有一句,眼神都不曾分给他,心下不忿,叫住了他冷笑道:“这都半月了,我日日在院中舞剑,你在窗下看书也就罢了,为何今日都撞到面上来了,也似不曾看见,我就这样入不了你的眼?”
  于冰笑道:“这话奇了,我避开你,让你好好地舞剑,何故避出我的不是来了?”
  秦绯道:“谁说和别人说话我就不能好好舞剑了?下回你只管和我说话。”
  于冰现是拿这人没奈何,自秦绯十几日前住下来,大约知道此人性子乖张,有些许纨绔子弟的颐指气使在里面,便从不主动招惹他,偏生今日撞到面前了。
  于冰见他还握着剑看着自己,只得捡了没所谓的话打发他,道:“我也正想说呢,秦公子剑舞一日巧过一日了。”
  秦绯听了这话正中他心事,喜逐颜开,忙到跟前笑问道:“当真?我今日的确略施了几分巧劲在里面,不想被你发现,可知你每日都看我舞剑的。实在惭愧,头几日我舞得不好咧。”
  于冰暗自好笑,心道这人真是一会儿雷电一会儿春风的,比自己和裴幽还长一岁,竟似孩子一般心性,便赞道:“每日都有妙处。”见他无事,抬步要走。
  忽的秦绯拉了他的袖子,问道:“你这是往哪儿去。”
  于冰有些不耐,道:“往寒士街去。”
  秦绯仍是扯了于冰的袖子不放,不及细想话已脱口:“是了,一日我从那街上走,路过一个叫芦苇庙的,好些穷酸书生在那门口,摆了一地的字儿呀画儿呀的……”不待说完忙住了嘴,因见于冰脸上转了颜色,平日黝黑的眸子竟似寒潭一样。
  秦绯正恼自己说错话,如今尴尬万分,愈是想要补救愈发说的不像,着了慌道:“我非是……我不是说你和那起人一样,我要是有心看低你,叫我立时死了。”
  于冰冷笑道:“无论你是低看高看我,与我并不相干。”抽了袖子回身便走。
  秦绯失魂落魄的立了半日,转身见裴幽站在正房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便慢慢的走到裴幽面前,苦笑道:“我只是想和他交朋友,不妨回回都得罪他。平日那么些人,没有一个不和我好的,偏偏到了他面前,我就不是我自己了,竟生出一个陌生人来左右我的嘴,攀扯我的手,惹了他不高兴。我实在想不明白。”
  裴幽听了秦绯这番话,心内巨震,这话竟似发于自己肺腑,但是面上一点不带出来,只望着于冰消失的方向道:“何曾有个陌生人来,只是平日里有个我吃饭,睡觉,昏昏而终日,见了他就另一个我来行动说话了。”
  秦绯道:“你说得我越发糊涂了。”
  裴幽问道:“好好的你去拉他作甚?”
  秦绯答道:“我也不知道。”便转身回屋了。
  且说于冰抬步出了溶月院,经梧桐巷绕到寒士街,对秦绯之事似毫不在意,一径到了芦苇庙。其时尚早,街上也没有几个人,于冰入得庙内往东南角行去,有一小门,挂了张半新不旧的帘子,他便站在帘外唤:“莲哥儿。”唤了有几声,方听得里面有人起身,又有簌簌穿衣声,忽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颇俊俏活泼的脸来,正是是庙里的小沙弥唤阮莲的。
  阮莲见来人,忙满脸堆笑的出来道:“于公子,这多早晚你就过来了,上回你交给我的对子都卖了,个个都说好呢,还有人来打听要新的咧。”
  于冰道:“多谢你,这里是这几日新写的。”
  阮莲接过了卷轴,一边笑道:“你只管放心,不出一日这些个便都卖完了。你且回去,得空儿多作几副,我也跟着沾光咧。”一边说要回屋拿钱,于冰在外面等着,似乎听到里面又有人起来了,并说话声。少顷,一个青年公子跟在阮莲身后出来了。
  那公子容长脸面,细挑身材,十捌玖的年纪,文士打扮,直直的盯着于冰,半晌方道:“你就是含章?”
  于冰素日写诗用雅号“含章”,见这公子似面有愠色,心下搜刮半日也想不起来哪里得罪了他,便道:“正是,未请教公子尊名。”
  青年公子见于冰并非那恃才傲物之辈,便缓了脸色道:“在下苏念,字扶云,素闻公子才情人品,今日一见,果真不凡。难怪他们都要抢着买你的诗,你的字。” 
  霎时于冰心下明了,阮莲不只为自己筹划买卖,应也为这许多人周全,素日听阮莲曾说起这个扶云公子,是个心气儿极高,却淹蹇不得志的人,三年前考场不得意,家中又只独他一人一口,便在这芦苇庙和阮莲胡乱住着,以字画为生,今年也准备大展才华。今见他这样年轻,可想三年前他同自己一样得意罢。不妨自己横插进来,阻了别人,便笑道:“我并未作得什么好诗,写得什么好字的,只是写些讨巧吉利的话,哄别人来买罢了。比不得扶云公子仙品,作诗从未流于烂俗,于冰钦佩得很。”
  苏念见他如此说,也不言语,阮莲见他暗自较劲,笑道:“昨晚你不是还说很想认识认识于公子吗?这会子嚼完舌头又变闷葫芦了?”
  苏念瞪了阮莲一眼,回身打起帘子就进屋了。阮莲忙上来陪笑道:“于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他人其实不坏,就是孤高了些,又见不得别人比过他去。”
  于冰从来不在意这些,收了钱,又和他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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