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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翔九天-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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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文琪脸色煞白,心头激浪翻腾,胸口堵得生疼。作为英明睿智的皇帝,慕容翼飞眼中看到的是万里江山,不会为了一个宠幸过的侍卫而误了大事。
  更何况,如今已到战役最关键的时刻,如果撤军,柔然人一个反抄,天朝定会全军尽没!
  罗文琪神色渐渐变得凛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时绝不可撤!待此战结束,杀头灭族之罪,我一人去领!将他们全部扣下!”
  丢下惊骇万分的传旨侍卫,罗文琪急卷入战阵中。
  从黄昏战到黎明,又从白天打到黑夜,罗文琪寝食俱废,日夜激战。京中一道道撤兵的金牌发来,口气一次比一次严重,他置之不理,咬牙力战。
  战至第三天凌晨,天朝大军已将柔然军歼灭大半,剩下一股残军护着大耶氏拼死突出重围,向北方落荒而逃。
  两支大军终于会师了。
  领头的雪光与乌云锥冲上了山丘,相对而驰,两匹马如驾云雾,越来越近。远远地剪影映在淡蓝色的天际,曦光中异常鲜亮。
  渐渐的,看见了对方,一个英伟似神,一个俊逸如仙,黑裳白衣,飘飘欲飞。
  霎时间,两人跃下马,急奔而来。
  罗文琪挥手大呼:“大将军,我们赢了……”
  高靖廷突然热泪盈眶,飞身扑上,张臂拥去。
  罗文琪同时张臂抱住了高靖廷,经过生死大战,生存是那样的珍贵,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了。
  山丘下的将士们仰望着两位年轻英勇的主帅,都深以他们为骄傲。
  “太好了,文琪,你活着,太好了……”高靖廷已语无伦次,热泪纵横,用力揉着怀中温热的身体,鼻中充满了那熟悉的气息,一颗悬挂已久的心犹自怦怦急跳,牵得全身战栗。
  “大将军……”罗文琪已不知说什么了,宣泄了仇恨愤怒,胸口空荡荡的,只想痛哭一场。
  “叫我靖廷……”高靖廷喃喃着,富于磁性的声音似天籁之响。
  罗文琪如受催眠,下意识地低唤:“靖廷……”
  一声靖廷,从此便是亲朋知己,不管岁月流逝,此刻已永铭于心。
  高靖廷欢喜得几欲晕去,不知如何是好,忽见罗文琪脸上血汗交错,惊道:“你受伤了?”举袖去拭。
  罗文琪猛地醒悟,自觉过于忘形,涨红了脸,轻轻挣开,白了他一眼,“受伤的是你吧?浑身是血,还说我。”
  高靖廷这才觉得伤口疼痛,拥抱之时压到了伤处,有的地方又渗出血,可他满怀喜悦,哪还管这些小伤,只顾看罗文琪,“你也受了好几处伤,得马上休息……”
  “不,大耶氏尚未抓到,我们不能停,你留下,我即刻带人追踪。”
  高靖廷笑了起来,“为什么是我留下?你休息,我去追。”
  “我要亲手挖出大耶氏的心肝,所以,我一定要去。”罗文琪的语气十分坚决。
  “那好,一起去,谁都不用争。”高靖廷也十分坚决。
  罗文琪眉头微锁,“皇上已经发八道金牌,命令撤兵,我反正罪犯不赦,无所谓死活。而你只是为我所累,尚有生机……”
  高靖廷打断了他,“你若出事,我还能独活吗?”
  罗文琪大震,下面的话噎住了,再说不出。
  高靖廷一句出口便知鲁莽,此时心如霁月,索性率直而言:“你不喜欢我,是你的选择。我喜欢你,那是我的选择,就算当着三军将士,我也会直说。我发誓要与你同生共死,就绝不会违誓,哪怕是当今天子,也休想让我放弃!”
  誓言似火,烧灼着罗文琪的心,隐隐发疼,今生已辜负了这一番深情厚谊,又如何能回报?
  目光相触,又不自禁避开,不忍看那坚毅刚硬的面容,回身牵马,下了山丘。
  刚走到军中,突然,一声断喝传来:“皇上九道金牌,命罗文琪撤军。如再违抗,凡出征将领尽戮之!”
  似晴空霹雳当头打下,罗文琪顿时惊呆了。
  传旨的侍卫劝道:“罗大人,撤吧,不然,这里所有的将领都要陪葬了。”
  罗文琪忍不住质疑道:“我们一直打胜仗,敕勒又与柔然决裂,派兵出击,如此大好形势,为什么皇上还急着撤军?”
  那侍卫与罗文琪曾是旧识,微一迟疑,说了实话,“大耶氏为求自保,愿献八百里土地讲和。皇上考虑到天下未稳,国库吃紧,目前没有实力消灭柔然,已决定接受大耶氏的条件,两国和谈,所以才急令撤军。”
  罗文琪身子一晃,原来慕容翼飞早与大耶氏定下了协议!
  慕容翼飞是天子,考虑的是天下苍生大计,所以选择了和谈。他只是臣子,必须服从天子,否则,便是叛逆,牵累浴血奋战的将士……
  那绝望的哀痛是如此深重,生生撕裂了高靖廷的心,他猛然大步走上前,劈手夺过金牌掷在地上,怒吼:“是我高靖廷不遵调令,抗旨出兵,要杀就杀我,现在决不后撤!”
  众将领无不悲愤莫名,齐声大吼:“决不后撤!”
  罗文琪回头看着慷慨激昂的将士们,惨淡地笑了,“你们全要为我陪葬吗?让世上再添无数的孤儿寡妇,于心何忍?”
  悲怆的目光投向辽远无边的大漠,慢慢抬手一指,“为了守卫这万里江山,柳星惨遭大耶氏的毒手,甚至被焚尸。为了得到这八百里江山,这等深仇大恨就抛置不提。一条命换得八百里江山,真是值啊……”
  带着浓烈血腥气的大风扑面吹来,残破的旌旗猎猎飘响,大漠一片寂静。
  “柳星再也回不来了,人命就这样轻微,为什么?我们征战游沙场,流尽血汗,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死后追封一个虎贲将军?”
  压抑已久的悲恸喷涌而出,“可我只要柳星活着,什么江山社稷都比不上一个活着的柳星啊……”
  热泪滚滚而下,打湿了尘蒙血染的征衣。
  庄严突然跌跪在地,七尺男儿号啕痛哭,闻者个个鼻酸。
  罗文琪强抑悲声,眸光转向高靖廷,“请大将军下令撤兵吧……”
  一个“兵”字刚离唇,大股的鲜血便从口中喷出,挺直的身躯缓缓仰天倒下。
  高靖廷大惊,抢步冲上抱住了罗文琪,紧紧拥在怀中,心似刀割,大滴眼泪落在那苍白如雪的面容上,划出道道湿痕。
  梁副将跪下了,沙近勇跪下了,所有的将士全部跪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为英雄方屈身。
  高靖廷牙挫得格格响,终于迸出两个字:“撤兵!”
  ※※※※
  在天朝与柔然的大决战中,敕勒在柔然兵困力危时乘机出兵,使柔然腹背受敌,大败溃逃,损失惨重,敕勒则一举抢占了大片土地,俘获牛羊马匹无数。
  敕勒祖先原为柔然之奴,几百年受尽欺压,这次总算扬眉吐气,人人欢欣鼓舞,连续数日大开酒宴庆祝。
  经此一战,摩云威名远震,敕勒上下皆把他看作天神,极为敬畏崇拜。
  国势既振,敕勒各部落首领萌生了立国之念,将先前松散的联盟部落组成一个权力集中的国家,以求更完善的统治。这一国可汗,无疑就是摩云了。
  提议一出,摩云当场便婉言谢绝,众首领吃惊之余,百般劝说,又公推奇勒布前来说服。
  奇勒布隐约知道摩云拒绝的原因,婉劝道:“敕勒立国不易,幸亏出了你这个英雄,才有今天的威势。你身上担着我敕勒数十万百姓的期望,怎么能为了个汉人就不顾国家?敕勒还要靠你开疆拓土啊。”
  摩云仰望着高远的蓝天,“如果没有阿宣,摩云早已埋骨荒山,哪还有今天?咱们草原上的英雄,最讲究知恩必报,人寿天定,谁知哪天我就会战死沙场?在这个世上,阿宣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八年前我已负了他一次,累他受尽痛苦屈辱,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错过了。”
  奇勒布急道:“你走了,敕勒交给谁啊?各部落互不服气,会再兴风波的。”
  “姐夫,你才智武功都不输给我,可汗之位就由你来当吧。对不住,我今夜就要走,免得他们知道我的打算,哭天抢地拦着不让走。”
  “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奇勒布一把揪住不放。
  摩云笑道:“我已经把我名下所有的牛羊都分掉了,奴隶也全放走了,只带走我亲手训练的五百名卫士……姐夫,你要好好照顾我姐姐。”
  用力抱了抱奇勒布,取出金狼令塞在他手中,一声呼哨,十余名卫士闪出,簇拥着摩云离去。
  奇勒布尔呆看着金狼令,又遥望他远去的背影,实在想不通,世上竟有人真的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国权位。
  ※※※※
  盛夏的边城炎热多雨,处处弥漫着郁积的气氛。
  黄昏时分,屋内仍很热,高靖廷坐守在床边,目光始终不离昏迷的罗文琪。
  自疆场病倒之后,过度的劳累、愤懑、悲痛使罗文琪原有的吐血旧疾猛烈发作,一直高烧不退。糟糕的是,神志不清的罗文琪还保持着战场上的警觉,不论何人靠近,都会受到他毫不留情地攻击,唯有对高靖廷才会放松戒备。因此拭身、换药、喂食都是高靖廷亲自料理,日夜看护。
  天气太热,怕伤口包扎捂住会溃烂,桑赤松嘱咐让罗文琪裸身躺在牛皮席上,只在腰间搭块白布,一个时辰以凉水拭身一次降低体温,两个时辰换一次药加速伤口愈合。一连七日,伤口都已结了痂,人却还没醒来。
  “你这个庸医究竟下了什么药,文琪为何总也不醒?”高靖廷一见桑赤松就暴怒。
  桑赤松委屈至极,“他是内忧外患,积劳成疾,心病大过伤病,我的方法都使完了,醒不醒得靠病人自己的意志。”
  高靖廷心里明白,这一次,罗文琪所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柳星惨死,报仇无门,哀大莫过心死的绝望,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文琪,醒来吧……”高靖廷喃喃低语,目光定在罗文琪身上。原本光滑白晳如美玉一样的肌肤伤痕累累,使那优美匀称的身躯别具挺拔劲秀之感。
  虽然每一条伤痕都是勇士的荣耀,可是高靖廷手指抚过时,感受到的,却是绵绵的心痛。
  “五哥,不要走,是我,五哥……”罗文琪忽然不安地挣扎,手无意识地伸出,表情痛苦,汗出如浆,仿佛陷在噩梦中。
  高靖廷怔住了,这些日子来,罗文琪高烧时偶尔呓语,叫的全是柳星,想不到今天竟呼唤起了摩云。
  罗文琪昏沉中找不到依靠,越加挣扎,“别丢下我,五哥,你回头看看我,我是阿宣……”
  高靖廷心似生生撕裂了一样,痛到不能呼吸。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可你却叫着别人的名字……
  万般伤痛,可还是握住了罗文琪痉挛汗湿的手。那惨白憔悴的面容此时看来竟是那样无助,仿佛是被抛弃的孩子,在陌生的地方惊慌地奔走,寻找着亲人的踪影……
  “不,五哥,等等我……”罗文琪凄声长呼,猛然弹起身,向外便冲。
  高靖廷惊得一把抱住他,叫道:“冷静点,文琪!”死死箍住那拼命纵跃的身子。可是罗文琪疯了一样狂乱地挣扎,声声唤着五哥。
  高靖廷再也忍不住焚心的烈焰,吼道:“这里没有五哥,只有我,高靖廷!”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罗文琪一声痛楚的低吟,高靖廷如梦初醒,慌忙将他抱上床,因过度挣扎,伤口有几处裂开了,暗恨自己粗鲁,细心地拭净血迹,又重上了药。
  轻抚着罗文琪的脸,眸中充满了痴恋,命运让他迟了一步,可他永远会守护着他,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
  黑沉沉的宫门口紧闭,自己似乎跪了千年之久。花谢花开,雪尽春来,看遍了月圆月缺,人僵化如石,仿佛已不存在,那扇宫门仍未打开。
  皇上,求你让我出兵,只要能为柳星报仇,哪怕千刀万剐,我也绝无怨言……
  慕容翼飞英俊潇洒的身影若隐若现,温柔多情的眼神依旧那么迷人,可是看在罗文琪眼中,却是那样冰冷彻骨。
  柳星死得好惨,皇上,难道你没有一点伤感?他服侍过你,爱过你……
  没有回音,万籁俱寂,无边无际的黑暗漫延到天边。
  那走来的是谁?宽厚强健的身躯,豪迈英挺的气概……摩云!
  五哥,我在这里……
  想呼唤,可是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摩云目光到处寻觅,可就是看不到自己。
  他走近了,从自己面前走过,又渐渐走远,一声悠长的“阿宣”从黑暗中传来,轻轻随风飘散。
  柳星死了,五哥走了,世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再无光明和希望……
  垂下头,僵卧于地,让身体化为灰尘,辗碎那颗绝望的心,从此永得安宁……
  不知何处飘来一片温暖,拥抱住他,和煦如春,耳边响起模糊地呢喃,倾吐着执着的温柔……
  文琪……文琪……文琪……
  再也受不了这无休止的唠叨,罗文琪大叫一声:“别叫了……”猛然从梦中惊醒。
  澄澄月光流照屋,也照着床边熟睡的人。刚毅的脸庞分外柔和,眉角眼梢尽是温柔与怜惜,隐隐散出一种异样的风采。
  高靖廷!
  罗文琪倏地明白过来,梦中无法摆脱的呼唤,是高靖廷的心声。
  无言的愧疚涌上心头,夺得出兵,第一个受牵累的就是他,可他什么都没计较,为自己分兵,还揽下了全部责任,种种情义,高过云天。
  假如有来生,我会用一切来报答你的深情厚谊……
  慢慢起身,穿上白衫,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强撑着一步步走向灵堂。
  停灵的小院幽深,白幡轻舞,格外凄凉孤寂。
  庄严跪坐在棺前的蒲团上,目光呆滞。自从撤兵之后,他日夜守在柳星的棺木前,不吃不喝,日渐消瘦。
  一合目,柳星秀丽无匹的笑脸便浮现在眼前,笑语、嗔怒、含羞,爱恋,种种表情清晰如昨,却早已天人永隔。
  一遍遍地责备自己,为何没有坚持跟柳星一起去黑沙镇?只要柳星活着,拆骨剥皮他也愿意。
  极度的悔恨与悲痛使庄严几乎发狂,任谁也无法将他带离灵堂。
  蓦然风起,衣袂飞扬,清逸的身影似随风飘来,悄无声息,直到棺前。
  凝立良久,罗文琪慢慢伸手抚摸着冷硬的棺木,温柔得好似抚着柳星俏丽的脸,两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齐赴心头,柳星,你最怕孤单,黄泉下,寂寞了,谁来安慰你,谁会帮你拭去泪水?
  爹娘抛弃了你,皇上抛弃了你,可你没有绝望,依然真心待人。在我最伤心孤寂的时候,是你,用全部的温柔与柔情温暖了我,可在你惨遭凌辱被逼自裁的时刻,我竟然不能保护你,让你含恨九泉。如今,你已永远走了,我只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沉思的眸子渐渐变得毅然决然,最后深望了一眼,慢慢转身向外走,清冷的声音在灵堂里回荡:“跟我走,庄严,柳星在天上看着,等我们为他报仇。”
  庄严黯淡的眼睛突然亮了,挣扎站起,追随那坚定挺秀的背影而去。
  ※※※※
  桑赤松哭丧着脸,不时偷偷抬眼看看高靖廷,架不住他的逼视,低声嘟囔:“我怎么知道吕正德肝火内郁?那安神丸偏生是暖的,这几日又暴热,老头儿中了点暑差点送了老命,这是天意,不能怪我下错药。”
  高靖廷气得七窍生烟,“吕正德几时死都没关系,就这个时候不行。皇上定会认为是我们怕走漏风声,杀人灭口,震怒起来,二罪同发,文琪还有活路吗?”
  “他又不是被毒死的,吃错药死人根本查不出来,皇上要是怪罪,就请刑部验尸好了。”桑赤松横了外甥一眼,“文琪文琪,你心里就只有一个罗文琪,别忘了你是驸马爷,跟皇上抢人,不死也得脱层皮。皇上很快就会到边城,你最好收敛些。老舅我管不了你,皇上可不是吃素的。”
  高靖廷只是冷笑,“皇上强得了我的人,还抢得了我的心?惹急了,大不了辞去这骠骑大将军,天下之大,还怕没有我高靖廷的容身地?”
  桑赤松险些吓晕倒,一把掩住他的口,“隔墙有耳,当心传到皇上耳中,要杀头的。”
  高靖廷竭力压抑下翻腾的情绪,“将吕正德停灵在城中的德善寺,等皇上派人验过尸后再启灵返乡,此事暂且不要让文琪知道,免得他担心。”
  桑赤松哼了一声,“罗将军才不会担心这个,他最近到处挑选身材苗条、面貌清秀的士卒,教习大漠的歌舞,准备讨皇上的欢心呢。”
  “文琪不是这样的人!”高靖廷断然否决,“他这么做必有深意,就算是讨好皇上,还不是为了保全边城的将领?”
  “你不相信?我带你去看。”桑赤松赌气拉着高靖廷来到飞羽军的驻地,未等靠近便听到丝竹弦歌之声,走近一看,只见罗文琪亲自吹笛,数十名长相秀气的年轻士卒正在练习歌舞,引来无数士卒围观。
  桑赤松忽见教习者竟是城中几位出名的歌伎,旁边还站了十余位伴舞的少女,直是吹胡瞪眼,“你瞧瞧,成什么样子?军中严禁女子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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