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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忆武陵-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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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苏雩倒是像往常一样,睡得风吹不动雷打不醒,一夜好梦。


第4章 窗阴一箭
  天大亮,一夜无眠的姬良臣收拾了行囊,准备向清城出发,估计大半天的时间便可以到达。
  刚出门,便见江伯在井旁打水,回头看到一身锦衣便装的姬良臣便招呼道:“公子,这么早就起了,先歇一歇,饭很快就做好了。”姬良臣不曾说明身份,江伯便把他当苏雩的朋友招待。
  姬良臣道了谢,想吃了饭再走也不迟。也不知那苏雩什么时候会回齐越军营,顺便也可打探一下。
  江伯端了饭菜,随身也在旁边坐下,看着姬良臣没动,便热情招呼道:“快吃吧,一看你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或许吃不惯我们这乡村野味,不过还是得吃饱。”言罢,还夹了菜给姬良臣。
  姬良臣招架不住便端了碗,顺便看似随意问道:“那,阿雩他们呢?”
  “你是在担心这个呀,不用管他们,他们还有的睡呢,一般不过了辰时(7点—9点)是不会起床的,等他们起了自己去做。”
  于是,姬良臣和江伯便先开动了,正吃着,却见江伯使劲放了筷子在碗上,懊恼道:“哎呦喂,看我的记性,阿雩说让我今天早点叫他,我给忘了,这平常不睡到自然醒是绝不起的,今天倒是奇怪。你吃着,我赶紧去叫。”言罢,匆忙出去了。
  这厢姬良臣在桌边,快速地结束了早餐,他怕待会儿还会发生什么一惊一乍的事,就更没食欲了。
  所以,当苏雩来到饭桌前时,姬良臣已经风卷残云般吃了饭,又风卷残云般收拾了桌子,正坐在桌前甚是悠闲地看着他。
  却看到苏雩清潭般的眸子氤氲着一层水汽,朦朦胧胧的。墨发凌乱地拢在身后。默默地抬头看了看他,又默默地低头看了看干净的桌子,每一个动作都像电影的慢镜头,然后,微微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噢,吃完了呀,那我们走吧。”继而又慢吞吞地起身转身。
  姬良臣起身拉住他道:“我们?走去哪?”
  苏雩顺势坐在门槛上,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姬良臣连忙从后面拥住他,不至于让苏雩摔个四仰八叉。
  靠在姬良臣怀里的苏雩转头看着他,轻轻笑了,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慵懒:“你去清城,我去齐越军营,不是同路嘛,就一起走啊”
  “哦,那你还睡到现在,东西收拾了没,赶快起来收拾啊。”姬良臣拉着没骨头似的苏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禁想到,昨天见面时苏雩清风流水般的清冷气质跑哪去啦。
  姬良臣把苏雩靠在门板上,去打了水,看他慢吞吞洗了脸,才渐渐清醒。
  苏雩用手拍了拍脑袋,又使劲晃了晃,直到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朦胧也散去,才抬头看了看天,新的一天开始了啊。叫了江伯去雇了辆马车,自己就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一会儿工夫便出来了,拉了姬良臣赶紧往外走,像逃难似的。姬良臣起初还纳闷呢,回头余光瞥见墙拐角处扬起的绿色衣角,懂了,也赶紧跑。
  可脚还没跨出门槛,便定住了。
  身后是小绿衣抽抽搭搭委委屈屈的哽咽声:“爹爹这次,这次也不带小绿了吗?绿儿会很乖,不惹麻烦的。”
  苏雩的脚是怎么也跨不出去了,回头走过去安慰道:“爹爹当然知道绿儿最乖了,不是不带绿儿,只是,这次太危险,若出了事,要么绿儿永远也见不到爹爹了,要么爹爹永远也见不到绿儿了,绿儿想这样吗?”
  小绿嗫嚅道:“不想,那,那爹爹还回来接我吗?”
  “嗯,自然回来,爹爹什么时候骗过小绿。”
  “哼,你是不骗小绿,倒是老爱骗我。”小红也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小蓝。
  “哎,是你经常骗我好不好。”苏雩四两拨千斤地拨回去。
  “这次,可是你说的今天做饭给我们吃的,做的饭呢?”小蓝也道。
  “哎,我说今天做,可没说我自己做,让江伯按我写的食谱做给你们吃还不是一样,难道你们嫌弃江伯伯做的不好吃?”
  “你。。。”小蓝也不说话。
  苏雩挨个拍拍头,揉揉头发,柔声道:“这次绿儿也在家,好好照顾他,过些天,我就回来了。”
  “我们会好好照顾小绿的,才不像你那么不负责任,每次都说过些天,过些天,可每次都是好几个月。上一次好不容易带我们去虞城玩儿,还不是把我们扔给阿臣,自己走掉,亏我每次都信你,你每次都骗我。”小红越说越气愤,还微微带了哭音。
  “所以说,不要老是相信我啦,怎么老是不改。”苏雩叹口气,俯身去抱小红,却不料小红却推开了,大声道:“是你说的,我再也不信你啦,哼。”言罢,甩手跑走了。
  苏雩也不追,拉了小蓝过来,道:“蓝儿最懂事了,回去劝劝你那笨蛋哥哥,我回来给你们带虞城的桂花糕吃,上次不是说喜欢吃吗,我多带些回来,可好?”
  “又不是生离死别,要走就走吧,小绿小红我会照顾好的,不用担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行军打仗可不允许睡懒觉。”小蓝低着头,语气僵硬。
  “哎,爹爹记住了,爹爹会照顾好自己的。蓝儿,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段时间外面太乱,都别乱跑,在家看书解闷儿,我会着人送些新书来。”
  小蓝抬头,眼睛亮了亮,道:“那你快走吧。我回去找小红。”便直接走了。
  苏雩也有些无奈了,站起身,却发现小绿扯着他的衣袖,于是又蹲回去,道:“绿儿给爹爹一个再见吻吧。”
  这次小绿却没乖乖听话,而是把站在自己肩头的小雁抱下来,塞到苏雩怀里,道:“爹爹想我了或者有危险了,便让小雁回来告诉我,我去找你。”说完,在苏雩脸上轻轻亲了一个,也跑走了。
  回头,却见姬良臣倚在门柱上,抱着双臂,一脸怪笑。
  苏雩迎上去,姬良臣便开口道:“你对付小孩的手段还真是高,恐吓、欺骗、怀柔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你也想试试。”
  “我又不是小孩儿。”
  苏雩淡笑着,来到门口,看到江伯站在马车前,便道:“江伯,麻烦你把他的马牵回去吧,我们都坐马车。”
  江伯应着,去牵马,姬良臣阻止道:“你要坐马车你坐,我可是要骑马的,马车什么时候才到啊。”
  苏雩不悦了:“虞城到这儿一个多月时间足够了,你磨蹭了两个月才到,现在跟我谈时间,不想跟我一起直说嘛,我们也确实不熟。不过,先提醒你,我在这儿五六年,路线还不熟呢,你敢保证你和你的暗卫不会迷路。虽说是平原,可也不只一条路,别看守城清城就在那儿了,可也不是条条路都能通罗马的。况且,我驾车在外面,你坐里面,还不行吗?不想见到我,我还真想见到你呢。”
  姬良臣惊讶于苏雩的变脸速度,嗫嚅道:“……也没有…不想见你……”
  苏雩却又笑开,话语内容却让姬良臣如何也笑不出来,苏雩道:“没有吗?那你那黑眼圈是摆给谁看,不想承认也便罢了,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本来我还想你不想面对就算了,但是,你如何能连带着连我也不想面对,我只是长得像他,性子又跟他完全不一样,我们不是一个人,跟我好好相处很难吗?连跟我相处的勇气都没有吗?你躲在盛荆虞城六年,自欺欺人地活着,守着你那自以为是的爱情,你觉得很伟大是不是?况且…………其实,你也只是一个懦夫罢了。”苏雩越说越激动,自然而然地倾泻而出,他只是不爽,想说便说了,临到末了又想起了他们似乎的确不熟,又不想说了,收住话头,自顾自的地爬上了马车。
  姬良臣却如何淡定不下去了,这个仅仅认识两天的人,却把他看得透彻,望着苏雩的背影,喃喃自语:“是啊,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过只是一个懦夫罢了…………”其实,早该出兵齐越,去看清楚这一切,然后,该继续的终究还是要继续。
  苏雩坐在车前,回头,看着良久不见动静的姬良臣,语气又恢复了冷清:“还不上来吗?”
  姬良臣似是才反应过来,却在瞬间又恢复波澜不惊,悠悠走近马车,是啊,他们是不同的人,而自己又如何会把眼前的人当成苏沂呢,毕竟,那么不同呢。
  江伯牵着马默默走了,结果可想而知,那公子肯定要被阿雩说服,阿雩虽然外表清冷,可内里一向有见地,对于不在乎的事是从不会费心思的。平常话也不多。可今天倒是奇怪,早早起床不说,现在还对一个所谓不熟的人费这么多口舌,可见是上心了。不过这公子虽然年纪比阿雩大些,人倒是相貌堂堂、气质不俗。不知这人品性格将来和阿雩合不合的来。那三个小孩倒是似乎挺喜欢他的。。。。。。江伯陷入了对自家阿雩将来幸福生活的无限幻想中,完全没考虑到阿雩和那公子可都是男人的问题。想来,又是一个被苏雩影响的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管他是什么呢,喜欢就好。
  江伯还一脸憧憬地幻想着,却被打断。苏雩驾着车叫住他,又仍给他一个包裹,道:“江伯,小孩儿就麻烦你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包裹里是日常所需,有麻烦了就去往常的地方求救,会有人来解决。”
  江伯也习惯了这样的告别,挥挥手道:“我知道了,阿雩路上要小心。”言罢,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街头,才回去。
  刚上车,苏雩便放了那只鸿雁,看到姬良臣疑惑的表情,道:“没关系,让它自己玩几天,想回来时便会回来,说不定还会再带只回来。”
  姬良臣很想说,若不回来了呢。但想了想没说,自己坐进了车里。
  马车晃晃悠悠、平平稳稳地行进在青草古道上,上了大路后,苏雩便不用怎么驾车了,于是,也掀了帘子坐进去。
  一夜没合眼的姬良臣此刻有些昏昏欲睡,看到苏雩进来,惊讶道:“你不用驾车了吗?”
  “现在只有一条路,又平又宽阔,它自己会走。”
  “你不是说不止一条。。。你骗我。”
  “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被骗,况且,不用骗的,你会坐马车?”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我这人怎样,你也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我又不在乎你把我当苏沂看,你又何必躲着我,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没有。。。。。。”姬良臣反驳,居然说他像小孩。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看你的黑眼圈,现在还早,你睡吧。”说完,挑帘子出去。
  却被姬良臣拉住了衣袖,递过来一个包裹,“你早上不是没吃吗,我带了江伯烤的饼。”
  苏雩有些惊异地接过,走出去。
  车厢里又剩姬良臣一人,马蹄哒哒,更显得静谧,仿佛苏雩不曾来过。
  姬良臣还是昏昏沉沉睡去,梦里的思绪却回到了那年:
  也是这样一个暮春,树木丰茂,百花飘香。
  下了早朝,姬良臣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母后宫里报道,而是,驾了马只身去了灵囿围场,再好的风景都视而不见,只是把马驾得飞快,惊起枝头鸟雀无数,被惊扰的动物也胡乱地在林间穿梭,正合了姬良臣的意,快速取箭,满弓,飞射,正中猎物,中间马不停蹄,看到猎物,接着取箭满弓,就这样,马飞奔着,姬良臣的箭激射着,被射中的猎物不知凡几,直到马儿气喘吁吁,姬良臣才下了马,筋疲力尽地靠坐在树下,合了眼。
  耳畔却响起了脚步声。
  姬良臣即刻睁了眼,不远处一人,素衣曳地,怀里却抱着一只腿部受伤的鹿,衣袖上沾了深色血污,正朝他走来。
  还未走近,却听那人道:“你很累吗?”声音是温和的,没等他答又道:“不过,这样的发泄方法却是不对。”
  姬良臣知来人无恶意,却仍未应。那人也不以为杵接着道:“这只鹿该是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
  “你既射出了箭,就该结束它的生命,可却没有。更何况现在它肚子里还有小鹿。我愿帮你舒缓情绪,却不知你愿不愿负了该负的责任?”
  姬良臣心里暗自奇怪,却点头。
  只见,那人放下鹿,侧身取出一只通体翠绿,又晶莹剔透的萧,白皙修长的指扶上了洞萧孔,一曲《醉太平》(又名《平湖秋月》)婉转倾泻而出。意境阔大,酣畅淋漓,又明媚舒缓,仿佛可以看到氤氲着水气的碧蓝平湖,锦鳞游泳,绿柳拂面,俄而,清风起,吹皱了一池春水,吹淡了风中弥漫的情绪,也吹散了胸中沉疴的块垒。
  一只洞箫曲《醉太平》,没有多么出神入化的技法,也谈不上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天籁,只是刚刚好迎合了姬良臣此时此刻的心境,刚刚好理解了,刚刚好触动了,所以,刚刚好沉醉了。
  良久,姬良臣从沉醉中醒来,起身,走向那人,道:“请问阁下名字是?”
  那人,笑了,如沐春风,道:“苏沂,苏杭的苏,沂水的沂。”
  那一年,姬良臣十七岁,苏沂十六岁,初遇。
  。。。。。。
  马车里的姬良臣悠悠转醒,甫一睁眼,茫然间,不知身在何处,思绪还回荡在那年暮春。这是在苏沂离开盛荆后,这么多年第一次梦到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面对了呢?
  挑起车窗的竹帘,阳光射进来,时间的沙漏也不过流过一刻钟。还真是午梦千山,窗阴一箭啊。
  马车外,苏雩手里拿着姬良臣递过来的包裹,轻轻笑了。


第5章 栈道明度
  是夜,月色不明,星星很稀。
  白色身影,脚步轻盈地跃上铁索桥,刚走几步,被身后的姬良臣叫住:“等一下,忘了问你,那字条‘有因有果 因既是果’是你写的吧,意思呢?”
  苏雩头也不回,继续走,“就表面意思,没什么深意,我随便写的,不是所有事都像你想的那样复杂。回去吧。”
  “好吧,那,阿雩,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苏雩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回到清城军营,姬良臣闲闲地躺在木制的长条躺椅上,无所事事,叫来了秦字。
  “秦字啊,看来你国主我这次没白来,总算是知道了原来守城这么寂寞啊,这些将军士兵还真是辛苦。回去,你记得提醒我给他们涨俸禄啊。”
  秦字点头称是,站在一边。
  “嗯,真辛苦,看这条件艰苦的,躺椅硬的。。。”说着还晃了晃,身下的躺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秦字仍默默地站着。
  “哎,你国主我想回虞城了,想虞城的桂花糕了,我暖暖软软的床啊。。。。。。”姬良臣陷入了无限的幻想中。
  秦字终于还是应了:“国主,这是在打仗。”
  “哎哎,国主知道,我就是想想,望梅止渴嘛。你想不想浩仁啊,我倒是想他了,还是他逗着有意思。不然,我把他给你叫来吧。”
  “国主,别开玩笑了,还是快些打完仗,便可回去了。”
  “说的也是,那你把那什么将军叫来,吩咐他今晚去偷袭敌方军营。”
  “国主,是李将军,请认真些,怎能连大将军名字都记不住。”
  “怎么会记不住,就是猛地没想起来,诶,还是吩咐你吧,你也是将军,我们还比较熟。你今夜就直接带一千人马,渡过清江,先给齐越一个下马威。”
  “姬国主,齐越人总马超过我们一倍,现下关键的是如何守城,不是挑衅。只带一千人,对上万人,还下马威呢?不被齐越吞了那才是奇迹。”秦字不由加重了语气,出于一个军人的责任,怎能由着姬良臣随意指挥,何况姬良臣并未带兵打过仗。
  “哎,别置气嘛,听我仔细说嘛,我说的是偷袭,是偷偷的,出其不意的,又不是让你们光明正大的较量。况且,打一下,就赶紧跑,仅仅是个序幕,用不着拼命。只是给齐越一个出兵的理由,齐越抓不住机会怎肯白白地来撞我们坚固的城墙。必是要给他们一个出兵的理由,不然,这样僵持下去该打到猴年马月啊。”
  “可是,这样齐越攻过来,我们兵力根本不是齐越的对手。”
  “我知道,不过,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关键在于我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既然,好不容易来一次,自然不是仅仅守住清城就够了。你从虞城带来的军队中挑一千轻兵,要身手绝对好的,过了子夜时分,随便找齐越一个小的军营集中袭击,只要得手立即撤退。”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地形图,摊在一旁的木桌上继续道:“这是清江两岸最详细的地形图,按着这条路撤退,万无一失。”
  秦字也向前查看地形,不禁吃惊:“国主,如何有如此详细的地形图。”
  “一个人送的。”姬良臣在晴雪村时没接受苏雩给的齐越军事防御图,却被苏雩硬塞了这地形图,同样不知真假,不过,这个倒是可以试一试。
  “送的?”秦字疑惑。
  “嗯,不过,凭小秦的功夫,无论如何都是能安全无虞回来吧。并且,我是盛荆的国主,帝王之学没学多少,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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