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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图-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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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婆跪在最前面,笑容越来越大。
  有了这一次,信愿之力当有数年不息,一定能让山神大人……
  她心中的念想未尽,突然听到了一声裂响。
  那裂响并不大,却在这死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刺耳。
  神像头顶的花环在盛放之后迅速凋谢,一道裂痕从眉心突显,随即迅速蔓延拉长,最终在神婆惊恐的注视下崩裂成金玉碎块,滚落于焦土,与满地碎石瓦砾无异了。
  众人哗然,神婆不可置信地转身,只见有清润山风平地而起,将堵塞出路的碎石堆掀飞开去,草木从地缝中迅速抽枝生长,撑住了摇摇摇摇欲坠的山岩,四处肆虐的毒虫如受命令,似潮水般向附近大大小小的洞穴缝隙退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这样神异的场面,又看看碎裂的神像,正不知发生了何事,神婆突然发了癫狂,死命推开拥挤的人群,奋力往外跑去。
  “神婆大人……”有人想拉她一把,不料这一手抓去竟是冰凉无温,正惊愕间,低头对上了神婆血丝密布的眼睛。
  那双眸子里只剩下可怖的眼白和血丝。
  “滚!”
  趁着众人被吓住,神婆冲出了人群,向着山顶方向赶去。
  她已经死了百余年,除了那条蛇妖再没怕过什么,只担心自己不能救出山神大人,唯恐不能让他重新登上至高之位。
  可是在即将大功告成时,他的神像在她面前碎裂了。
  她明明算好了一切,从神位到香火,从信愿更迭到祸福转换,从破阵之法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神婆的表情越来越可怕,被自己刻意收敛的阴灵煞气此刻纵横四溢,她只顾着满心乱想,没有发现头顶的雷光戛然而止,汹涌的腥风也渐渐止息。
  似乎有一只手,撑住了即将塌陷的天空。
  阴灵是不知疲倦的,神婆将一切都抛在了身后,待登上山顶时瞳孔骤缩,浑身瘫软,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山顶已经化为一片焦土,被自己留下陪伴山神的闻音跪在地上,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一只血迹斑斑的七尾白狐,正死死咬住一条黑蛇的七寸。那蛇只剩下左中两个脑袋,右边的头颅消失不见,仅留一个血淋淋的断口,似被利爪生生截断。
  她的到来打破这片死寂,但闻一声惨笑,那条黑蛇奋力挥动蛇尾狠狠抽在了白狐身上,本就重伤的白狐顿时吃痛,当即松了口。
  “贱人——”
  黑蛇嘶吼一声,可惜已经没了向她扑来的力气,伤痕累累的身体在焦土上翻滚几下,竟然渐渐缩小变幻,化成了一个人首蛇身的长发男人。
  他有一条黑鳞红纹的蛇尾,头发漆黑如墨,双目澄黄,裸露的上半身与人无异,暴露出心口一道陈年伤疤,约有鸟卵粗细的血洞周围裂痕密布,似被钝器生生钉穿。
  神婆看他一眼便浑身发抖,可她仍是强按下恐惧,膝行过去抓住了闻音的肩膀:“山神大人呢?山神大人在哪里?你说话啊!”
  “他……”闻音用空洞的眼神“看”向她,喃喃道,“没了。”
  什么是没了?
  神婆呆愣住,她死死盯着闻音,旁边那人首蛇身的男子却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


第二十八章 当年
  小剧场—— 暮残声:听说今天这么肥是因为作者写外传准备过节,未来两天都没更新了? 闻音:是啊,她说要写外传揭你老底掀你黑历史╮(╯_╰)╭ 暮残声:说得好像你没有黑历史一样你这个走到哪里都乌云罩顶的纯黑货!(╯‵□′)╯︵┻━┻ 闻音:淡定,作者不是让你给大家带话吗? 暮残声:对,作者让大家记得24日晚上20::00准时去她微博看中秋福利番外,评论点赞最高的小伙伴抽36红包,祝六六大顺,中秋快乐!群里的小伙伴也别忘记抢红包啊
  百年前,三首蛇妖现世,为祸眠春山,造成村民死伤过半,最终由村长带领众人找上神婆,请她去山神庙求助虺神君显灵降妖。
  人们都说那蛇妖虽凶戾异常,终归敌不过虺神君神通广大,可是肉眼凡胎的俗子往往会被表象欺骗,看不到真相。
  那晚斗法的败者,是虺神君。
  虺神君是被奉于神坛的神灵,其力量来源有二,一是这满山灵魅聚地气纳日月的精华,二是香火愿力。然而在那之前,随着眠春山风调雨顺,靠山吃山的村民们也得以繁衍生息,对采猎种植的需求也越发大了。经年之后,山中的灵魅越来越少,地脉也被人为损坏,全靠虺神君的法力维持土木生长,可是随着老人们渐渐衰亡,对山外世界抱有强烈好奇和热情的年轻人成为眠春山的中坚力量,神婆不再是村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山神也渐渐失去了香火信仰。
  他的模样仍清隽如岚风朗月,却像大树一样开始从内部枯萎了。
  那个时候,神婆被蛇尾紧紧箍住,已经衰老的她根本无法承受巨力,全身骨头都几乎要被生生绞碎,只能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虺神君,在心里拼命地求他快走。
  虺神君应该是听到了,他擦掉嘴边的血,对着神婆说了一声“别怕”,然后丢掉了手中的木杖。
  原本莹润如玉的绿木杖落地便化为一根枯枝,她看到自己的神对这妖物低下了头,听到他说:“放过她。”
  人首蛇身的妖物不屑冷笑,反而加紧蛇尾力量,捏得她发出一声惨叫,胸骨几乎都要插进肺脏里。
  围绕在虺神君身边的绿藤结界顷刻枯死,他走到蛇妖面前,然后跪了下来,声音低哑:“求你放过她。”
  “求我?”蛇妖眯起冰冷的竖瞳,看不出是轻蔑还是恼怒,“你身为山神,向来有求必应,如今却来求我?”
  虺神君对他的讽刺无动于衷,他伏下身,磕了头:“我求你,放过她。”
  蛇妖脸上的表情终于凝固了。
  眼泪顺着枯皱面容往下淌,神婆盯着跪伏在地的虺神君只觉心如刀割,那是她为之付出全部的神灵,人这短短一生内能拥有的所有最好的东西,都被她跪下来用双手献给他,不求他的低头青睐,只要他高高在上。
  可是他为她低下头,屈了膝。
  “既然你求我……那我,成全你。”良久,蛇妖松开了尾巴,他用手摩挲着虺神君的颈侧,动作温柔如抚摸一朵枝头新绽的花。
  下一刻,这朵花就在他手里被揉烂捏碎!
  一根石锥在他手中化出,刺进了虺神君的颈部,巨大的力道在穿过他骨肉之后余势不绝,硬是将其钉在了地上!
  滚烫的血花在狂风中飞溅铺展,落进神婆已经浑浊的眼睛里,混合眼泪一起流下。
  虺神君彻底输了,可他仍是维系眠春山万物灵泽的神,再厉害的妖邪也不能杀死他,于是蛇妖想了一个办法——让山神倾心庇护的村民,亲自掐断他身为神灵的命脉。
  “……后来的事情,就是你们所知的那样了。”
  阴灵没有生息,说话时总有一股细弱的凉风在耳边萦绕,吹得人从皮到骨寒了起来。闻音不禁抱紧了胳膊,他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因失血过多感觉手脚发凉,听了这段真相更觉脑后生寒。
  神婆虽然跟他讲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虺神君,镇妖井已经被毁,身着青衫的长发男子盘膝坐在山顶,月华似乎钟爱他,几乎聚成一条银白的瀑布直垂九天,独独倾倒在他的身上。
  除了他,还有谁配称虺神君、堪为眠春山神?
  蕴含灰败死气的眼睛微微一敛,好在她面前的人是瞎子,看不到这神情的变化。
  闻音握紧了拳头,哑声道:“所以,当时蛇妖变成山神大人后,故意对大家说‘食蛇妖血肉可益寿延年’,抛出诱饵等着贪婪的人上钩……对吗?”
  神婆闻言,脸上流露出刻骨的怨恨,手指抽动了两下:“不错。”
  “那么您呢?”闻音道,“蛇妖答应了山神大人要放过您,而修行者最忌讳毁约,当时您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后来还被他取代了身份?”
  “当初的我,已经是个快病死的老太婆了。”神婆深深地叹了口气,“爬上山神庙几乎用光了我最后的力气,遭了这一劫后,哪怕他放过我,我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他将我扔到后山,让我自生自灭,我却不小心滚进了崖洞里,到死都没能出来。”
  闻音回忆了一下崖洞地形,且不说偏僻,那是个隐蔽的困地,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入内尚难得出,更何况是个重病体弱的老人?
  神婆道:“我不甘心山神大人落得这般下场,不甘心他取代神灵高高在上,不甘心他造孽无数却有后福……我拼命想找到出路,想把真相说出来,可没想到的是,出路没有找到,却在洞里发现了那些壁画。”
  “壁画不是您刻的?”闻音皱了皱眉,他回忆着那些刻痕的触感,可惜年份都过了太久,单凭手指触摸根本不能确认。
  “那样长的壁画,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有力气?”神婆苦笑一声,“我点了火折子,发现壁画的内容竟然与那蛇妖有关,想来是先辈人所留,然而中间好大一部分都被刮花了,我便在后面添上蛇妖之乱,可惜还没刻完便发了病,受不了折磨,便寻了短见。”
  闻音脸色微变,他想起那把卡在神婆颈骨间的小刀,本以为是蛇妖所留,却没料到是她自己下手。
  那样可怖的伤口,死后多年凶器仍卡在骨中,她该是用尽了仅剩力气,抱着极强的求死之心,根本没有犹豫。
  他想到这里,面上声色不露,心道:这些解释倒是都与线索对上了,不过她还说了谎,刻痕分明是新刮的才对,当初她应该看到了壁画全貌,那部分内容是什么,值得她至死隐藏?
  神婆没瞧出他心下思量,继续道:“自尽之人难入轮回,这些年我都在那山洞里待着,为了让魂魄坚持到今天,我吸取阴秽气息增长力量,勉强做了个鬼修。蛇妖一直想找到我的魂魄,他答应大人放过我性命,却没说我死后的打算,如果没有大人残留的神力庇佑,我早就被他发现了……饶是如此,我根本不敢贸然出洞,更不敢去找你,直到两个月前发现你孤身上山,赶紧分出一道阴风去村里查探,发现他暂时分身乏术,这才把你带到崖洞里面。”
  顿了顿,神婆握住闻音的手,道:“音儿,好孩子,婆婆没看错你。”
  闻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这一握冷却,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低声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
  神婆眼中掠过厉色,她正欲开口,天上突然有紫色惊雷落下,劈断了一道横生怪松,向下方轰然炸开,一瞬间目见皆白,震耳欲聋。
  阴灵之身最惧雷火,神婆在这煌煌天威之下五体投地,魂体都在战栗中变得虚幻。一旁打坐调息的虺神君终于睁开眼,一棵绿芽在神婆脚边破土,转眼间抽枝发芽,不过几息便长成了参天大树,风吹满树绿叶,洒下一片碧莹莹的细碎光点,这些碎光聚而不散,似一道屏障般将她和闻音都保护在其中,隔绝了风雷之威。
  雷光袭击方向是位于下方夹壁中的山神庙。
  “紫电……此若不为天劫,便是雷法。”虺神君起身眺望,风把他一身青衫吹拂扬起,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百年不见天日,世间竟已有了精通外五雷的异类修士,委实了得。”
  紫色雷光似龙蛇奔流疾走,所到之处无论草木土石俱如碎纸乱飞,无可阻挡。
  神婆低声问道:“闻音,你请来的是哪位高人?”
  “上次在通道里,您让我去找妖族。”闻音道,“我被您送出眠春山后,就到处打听在哪里能找到强大的妖族聚居之地,最终去了不夜妖都,有幸拜见狐王苏虞,经他引荐结识了七尾妖狐暮残声。”
  “苏虞……”神婆脸色一变,又在虺神君回头时很快恢复了正常。
  怪不得……如果是见到了苏虞,必知会玄凛,对方得知了眠山之变,定不会让那蛇妖活过这一遭。
  毕竟斩草不除根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七尾狐,放在妖修之中已是一流上等之列了,何况还修得雷法,确实难得。”虺神君忽然道,“这样一来,他要被逼急了。”
  仿佛应和他的话,脚下大抵毫无预兆地颤抖起来,一阵带着腥气的狂风平地而起,在下方山地形成聚拢成一个汹涌旋转的风卷,裹挟无数碎石断木,转眼间化为大柱拔地而起,几乎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
  与此同时,山腹内闷声隆隆,高峰上山岩崩塌,哪怕闻音目不能视,也被这动静惊了一跳:“地动?!”
  “不,是‘崩山令’。”虺神君站在高处往下望,能见到夜色下接连亮起的点点火光,风把远处的人声都卷了上来,在他耳中清晰可闻。
  山神主管山水地脉,其中草木土石、鸟兽虫蚁无不在其掌握之中,然而一人之身如何承担一山之重?故而在山神证位之时,其所辖区域内的地脉便分出两股精源化为山水四令,分别是开山、崩山、覆水和止水。
  四令乃山神最重要的武器,也是身份的象征,对整座山有着绝对的影响力,自诞生便融入山神精魄内,除非自己割舍,再没有旁落的道理。可是眠春山算个例外,虺神君只掌有象征生机的开山、止水二令,崩山和覆水却在那三首蛇妖掌控中。
  保护着神婆和闻音的大树飞快落叶枯萎,正当他们惊疑时,虺神君开口道:“崩山令是四令中最具杀力的,一旦启用就是自断此山地脉,百兽发狂,草木绝根,水源断流,山石崩塌,直到整座山都崩毁为止。”
  闻音急迫地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
  “两个办法,一是在那之前杀了下令者,魂飞魄散之后崩山令自解,二是……”虺神君抬起手,“我用开山令与他抗衡。”
  生机对杀意,庇护与毁灭的力量僵持,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便是赢家。
  闻音脸上却流露出难色,那蛇妖难以对付,暮残声能不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打败它未可知,若将希望押在这一处未免失算,可是虺神君被困百年,现在还有余力去与蛇妖对峙吗?
  神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一咬牙,道:“大人,我这就去召集村民,一定让他们奉上香火愿力恢复您的神力,您先留在这里吸取游散灵气,闻音陪着您……”
  她说到这里,突然飞快地扫了一眼闻音,仗着盲眼青年看不见,握住了虺神君的手。
  那手有些凉,她却如获至宝般地捧着,低声对虺神君道:“万事有舍才有得,大人虽是慈悲心肠,但也要知道舍小为大的道理。”
  虺神君低头看着她花白的发顶,灵体保持着死前的模样,他想试着在这满头华发中找出几丝青黑,可惜没有看到。
  她是真的老了。
  昔日那个拿着火把扬言要烧他的庙然后又坐在神座下絮叨的姑娘,已经变成华发苍苍朱颜不再的老人,至死也未安息,几乎算得上面目全非了。
  虺神君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就像一百多年前对待那个哭成花猫的姑娘一样。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去吧。”他温声道,眼睛里似乎含了一把细碎的月光,清润无瑕,“小蝶,多谢你,还有……”
  对不起。
  神婆自然听不见他未出口的三个字,阴灵化为一道冷风从山顶刮了下去,原地只留下虺神君和闻音。
  盲眼青年坐在山崖边缘,试图靠激斗之地更近一点,浑然不顾山风随时会把自己吹下去,耳中雷声轰鸣不断,尽管离得远,仍让人听得瑟瑟发抖。
  虺神君跟孩子一样抱膝在旁边坐下,问道:“你很担心那只妖狐,他是怎么样的性子呢?”
  “脾气硬,敏锐多疑,不会说漂亮话……但是,我很喜欢他。”闻音歪过头,“他是只狡猾的狐狸,如果打不过那蛇妖,一定会先跑然后再伺机报复的,所以我不担心他。”
  虺神君微微一笑:“可你的神情有些忧虑,分明是在担心什么呢。”
  闻音轻声道:“我担心的是……我以后见不到他了,下辈子还能跟他认识吗?”
  “为什么这样说?”
  闻音苦笑一声:“婆婆的意思,不就是让大人杀了我吗?”
  虺神君先是一愣,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也不否认:“你怎么知道?”
  “当年是您把我带回来,也是您教养我,算是我的半个父亲,因此我想救您的心绝不作伪,别说放一碗血,就算把血流干也没关系……”闻音垂下眼睑,“可是婆婆放我的血时,我感受到了她的杀意。”
  他视为至亲的神婆,在那一刻对他动了强烈的杀意,让闻音如堕冰窟。
  “我是个瞎子,爹娘扔下我时,说马上就去给我找大夫,可是他们再也没回来,从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要被人骗了……”闻音只手托腮,“我看不见的话,不止要比旁人听得清、摸得对、嗅得细、想得多,还要比旁人不如,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只要我看不见就行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从小我就在想,分明是无亲无故,婆婆为何对我这么好?后来我发现每次跟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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