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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帝不正-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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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应卿盯着晋王看了许久,他对晋王的仰慕亲近之情从来不曾动摇,连他知晓晋王故意隐瞒魏应棠身份时,都不曾对晋王生出一丝罅隙,而现在却隐隐有了不满,只因晋王好似捏准了魏应棠不会选择留在他身边,故意逼自己直面这一血粼粼的事实。
  晋王问他:“皇上,可愿与皇叔赌上这一局?”
  魏应卿想了想紫宸殿里的人,他头一次发现自己能看见了,就是在紫宸殿睡下的那个夜里,他回过身,恰好撞上影影绰绰烛光里那人投过来的视线,魏应棠顶了一张陌生的脸,眼里的情愫却没变。
  他想自己卖了这么久的惨,受了这般长时间的罪,终于将那人眼底坚冰磨化,换回了那双眼里的情意。
  虽只有几分,却让他每每想起都心肝颤得又甜又麻。
  魏应卿不敢赌魏应棠如今对自己的心思,却不得不赌。魏应棠一日不在他面前说穿自己的身份,就说明魏应棠对他的恨意还未曾放下,魏应卿即使想凭借魏应棠对自己的疼惜将他禁锢在宫里,也只能在一次又一次想起魏应棠上一世留给他的话时向现实低头。
  “有何不可?”魏应卿镇定的笑了笑,“便当是给皇叔助兴了,朕心想,这林公公若真是个明白人,必定会选择与皇叔回晋王府。”
  晋王眯起眼,唇虽翘着,眼里却没有笑意。
  他将自己的计划给魏应卿说了,这个向来心思深沉的侄子还在装模作样,只惊呼了一句“淑妃竟是皇叔的人”,便再无其它反应。
  魏应卿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晋王给魏应棠的药不过是寻常的补药,他一吃下去,脑子里的怒火止不住的烧起来,偏偏不能对着面前的人发作。他忍着挤出一脸的笑,将魏应棠的头压下来亲吻,他看见魏应棠一双冰冷的眼,和上一次他决然离去时一模一样。
  魏应棠将淑妃换进来的时候,魏应卿伏在塌上,手紧紧攥着身下的毯子,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将那人拖回来打一顿。
  淑妃站在塌前,一双晶亮的眼,两片嫣红的唇,魏应卿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扭曲怒意,她轻轻缠上来,魏应卿忍着没有发作,临到这时,他还想赌魏应棠会不会忽然后悔扭转回来赶走盘在他身上的女人。
  紧闭的房门始终没有动静。
  魏应卿心想,当初那个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娶丁榕溪的魏应棠果然已经被他一步步逼死了。
  然而戏还是要做下去,按照晋王的计划走。
  魏应卿将淑妃一把掀下了塌,门立刻被人推开了,他抬眼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一脸震惊的站在门口。魏应卿都要气笑了,他想自己的哥哥果然厉害,喜欢的时候什么事都愿意做,不喜欢了,就能安定的守在门外听他和别的女人的床戏。
  他大步走到魏应棠面前,看到魏应棠眼里满是惊恐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已经高高抬起,一副要赏眼前人一掌的架势。
  魏应卿喉头动了动,好半天,才慢慢收回了手。
  魏应棠低声喊了句“皇上”,又忽然断了声响,怔怔的看着魏应卿,后者心灰意冷的推了他一把,抬起手随意擦了把脸,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魏应棠追出去,一把抓住魏应卿的手,他隐隐察觉到自己这次绝对做的过分了,嘴巴张了张,道歉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吐出来的话却是一句:“你、你眼睛好了?”
  魏应卿看着他的模样好似被人掐灭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绝路之人。
  “是啊。”魏应卿一只手摸着自己的眼睛,呆呆的笑了笑,说:“朕能看见了……”
  随即他直起了身子,对着不远处赶来的薛公公扬了扬手,指着魏应棠,冷冷道:“将他抓起来。”
  魏应棠一惊,连忙抓紧了魏应卿的手,紧张得都结巴了,“魏应卿,我、我们好好谈谈……我有话要对你说!”
  魏应卿细密的眼睫垂下去,视线落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像是发起了呆,魏应棠眼看着远处的侍卫赶过来,急的额上都冒出了汗,耳边却被人撩了撩,将一缕碎发拢到了耳后。
  “你喜欢我吗?”魏应卿没有用自称。
  魏应棠愣住。
  魏应卿眼睛里的神采越发的黯淡,他弯起唇,抿了个细微的笑,被魏应棠抓住的手坚定的挣扎出来,抬起来擦了擦魏应棠脸上的汗水。
  “朕知道,你可以喜欢许多人,但再也不会是朕了。”
  魏应棠被抓起来了,连同淑妃一起。
  他坐在牢里,想起最近的事,忽然想通了许多事。魏应卿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却因着他从前说过的话从未揭穿他。为了敷衍太后,魏应卿要寻个人做暂时的挡箭牌,恰好他喜欢自己,就选了自己做这个人选。使臣一走,魏应卿便要舍弃这个所谓的挡箭牌来与太后修复好母子关系。
  淑妃是魏应卿与晋王设给他的局,晋王给他的药是假的,魏应卿装醉是假的,只有魏应卿对他的试探是真的,若是那一夜他没有让淑妃进屋,面对的就绝对不是这冰冷的大牢。
  他想着那一日魏应卿的模样,蓦然之间竟拿不准魏应卿如今对自己的态度。
  太后身边伺候的福公公与薛公公一起出现在牢里时,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上端了个盘子,上面放了杯酒。魏应棠看了一眼,猜到那必然是太后送来的毒酒,多可笑,他这辈子莫非真要死在亲娘赐下的毒酒上。
  福公公使了个眼色,手中拂尘一甩,“开门,给他灌下去。”
  魏应棠不看他,一双眼直直盯着薛公公,“我要见皇上。”
  薛公公面无表情,“皇上公务繁忙。”
  魏应棠说:“你与他说一声,他若不来,我便认了命将这杯酒喝下去。”
  薛公公表情松动了些,却是露了个嘲讽的笑,他说:“皇上早料到你会有这一反应,来之前便与咱家说了,甭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来见你一面。”
  魏应棠一怔,好半晌,拿起了盘上的酒杯。
  魏应卿把他的喜欢用计谋杀死了,他也把魏应卿对他的喜欢耗尽了,魏应卿设计害他诸多,他让魏应卿坐在帝位上瞎了三年,他们两人之间真是再公平不过了。
  他摸了摸自己原本长了个痣的眉间,问薛公公,“我这处可长了什么东西?”
  薛公公冷着一张脸,“无。”
  没话找话,魏应棠心情松散了些,长长吁出口气,一扬首,便将杯中的酒尽数饮入了腹中。
  昏昏沉沉间,他仿佛还坐在牢里,牢门外站着魏应卿,那人穿着一身好看的衣裳,低声喊他:“皇兄……”
  他弯起唇,“应卿。”
  那人看着他,眼里满是茫然悲伤,好似被关在牢里镣铐加身不得自由的人不是魏应棠而是他自己。
  魏应棠咬着唇,笑吟吟一张脸。
  神智再清醒时,魏应棠在床上躺了许久,才翻动了一下‘身子,感受到腿间的空落,他自嘲的笑了笑。他要么是又重生在了一个太监身上,要么就是那杯毒酒压根没有毒死他。
  他睁开眼,看到上面覆着的细致绣花床帐。
  门被人从外推开,来人身上披了件灰色大氅,见他醒了,脸上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醒了?可还认得我是谁?”
  魏应棠看他许久,“晋王。”
  晋王携着门外的冷气走进来,在他床边坐下,脸上表情掺了分危险,话里调笑之意更浓,“晋王?”
  魏应棠叹了口气,认命的喊了句:“皇叔。”


第39章 
  一看见晋王,想起晋王曾与自己说过的话,魏应棠心里的某些猜测便坐实了。他顺着晋王扶着他的手坐起身,接过药碗,状似不经意的问:“皇叔尚未病愈,怎的还费心思关照我?”
  晋王含笑,“我还以为你会先质问皇叔为何要这般设计害你。”
  魏应棠道:“仔细一想便知皇叔事事都在护我,何来设计害我一说,倒是不知皇上何处惹了皇叔不开心,才叫皇叔这般削他风头。”
  在紫宸殿里晋王处处滴水不漏的护他,要说晋王只是为了一个看得上眼的太监,魏应棠才不信晋王会这般上心,唯一的可能便是晋王看穿了他的身份,护的是魏应棠而不是身体的原主人林公公。先前晋王那般凶神恶煞的逼他同意后妃与他的交易,几日下来却只有一个淑妃来寻他求了个灌醉皇上送上床的事,稍一推敲就可猜出淑妃就算不是晋王的人,这件事也定然在晋王的掌控之中。
  淑妃一事是晋王和魏应卿的赌局,赌的是他的归属。晋王之前就以一种不光彩的手段逼魏应棠必须让这个赌局朝魏应棠输掉的方向前进,魏应卿除了输掉这个赌局早就无路可走。
  魏应棠琢磨不到魏应卿如今在想什么,却觉得晋王十有八九知道魏应卿对自己的感情,不然不会以一种这样恶劣的方式来分开他和魏应卿。
  晋王含笑看着魏应棠:“你果真不知?”
  魏应棠不动声色,“应棠愚钝,做不了皇叔肚里的蛔虫。”
  晋王嘴张了张,话未吐出来,就猛的咳嗽了起来,他偏过头去,苍白脸上咳得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额上青筋都突了起来,魏应棠惊得连忙倾身轻拍晋王的后背,好不容易才让晋王顺了气,呼吸平稳下来。
  晋王面无表情的拢了拢身上厚重的大氅,较先前更白了几分的唇里缓缓吐出一句话:“皇上胆大妄为,竟然对同胞兄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作为摄政王,自然要敲打他一番,断了他的念头。”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深潭似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魏应棠,一副要将魏应棠表情看的透彻的模样,魏应棠不用多想便知晋王这是在看他的反应。
  他无奈的皱起眉,叹口气,“此事果然瞒不过皇叔。”
  晋王幽幽看着他,对于明显沮丧的魏应棠无甚安慰的意思,只道:“你且在我府上住下,皇上自然不敢来寻你。”
  魏应棠乖巧的点点头,说了几句恭维话,见晋王又忍不住的轻咳了几声,眸光一闪,做出担忧的样子提醒了一句:“皇叔身子还未大好,还是先回房早些歇下,莫要为了应棠耽搁了晚上用药的时间。”
  晋王看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提点了几句日后在府上住下的事,就出门去了。
  门一关上,魏应棠整个身子便松散了下来,门外仆人喊了一句“棠少爷”,得了他准许,才领了一众下人进来,布了一桌晚膳。
  魏应棠靠在床头按了按额角。
  真正的晋王不会对他知晓魏应卿感情一事这样的无动于衷,定然会好生盘问上一番,直到知晓所有前因后果才罢休。眼下这个晋王虽对他甚好,却分明一副只是在做任务的模样,待他毫无发自真心的爱护,说起魏应卿时也是一分亲近的模样都没有。
  这样正面一交锋,魏应棠脑海里渐渐拼凑出了宗人府大牢里那个与自己交易之人的模样。
  分明一张晋王的脸,言行举止却是另一人。
  纵使魏应棠再不愿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自己与人交易重生数次、晋王怪异模样的事实都摆在面前,他不得不接受晋王身体如今被另一个叫做白檀微的灵魂占据的事实。
  魏应棠在晋王府里一住就住了许久。
  晋王府里的人尊称他为棠少爷,他听从晋王的要求唤晋王为“小叔”来遮掩身份,除了不能出府,日子过得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晋王的病在一日日的药膳滋养下痊愈,魏应棠每隔几日就会去试探一番,确认真正的晋王是否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直到入冬下了第一场雪,白檀微的气息才终于消失,下朝来的晋王眉眼含笑,见了魏应棠,温温柔柔的喊了句“棠儿”,将一串红豆挂坠塞进了他手里。
  魏应棠心里咯噔一声,捏着挂坠轻轻喊他:“小叔。”
  晋王含笑问,“何事?”
  魏应棠指了桌上的药,“近日落了雪,我见小叔又有些咳喘,便备了药给小叔驱寒气。”
  晋王摸摸他的头,“不枉我这般疼你。”说罢便径自拿了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魏应棠连忙递了块点心给他,忍不住又喊了声“小叔”。
  晋王失笑,“你今日兴致似乎很高。”
  白檀微在的那些日子,魏应棠晚上再未做过关于从前的梦,与白檀微交易的疑点一直捋不清。他三天两头的给白檀微挖坑问从前的事,可惜白檀微精得与晋王本人有得一拼,压根撬不出一丝话来,魏应棠与他对付得成日里精疲力尽又得不到回报,早就盼着白檀微赶紧离开换晋王回来了。
  晋王回来,魏应棠心里的另一层心思就开始闹腾了。自那日和魏应卿不清不楚的分开后,他心里就起了好好与魏应卿做个了断的念头,可惜白檀微看他看得死紧,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下来,别说打探魏应卿的消息,他连魏应卿这三字都没听人提过。
  魏应棠道,“这些日子在府上待着好生发闷,眼见着要过年了,集市里定然热闹,小叔若是今日无甚忙事,带着我出去走上一走可好?”
  他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晋王看他一眼,魏应棠附在林公公身上已有了颇长一段时间,脸上也有了从前的模样,晋王恍惚似看到从前还未死去的魏应棠在冲他撒娇,不由有些恍神,心里却还守着一丝清明。
  “你想出去见谁?”
  魏应棠无辜道,“我眼下除了小叔一个亲人,哪还有熟人要见?”
  晋王挑眉,“宫里不是还有一位?”
  魏应棠露出失落模样,假装把晋王暗示的魏应卿理解成了太后,“见她定然要入宫,可我如今这般模样,皇叔带我去后宫见她,也不过是自找麻烦。”
  晋王看他一阵,忽然笑了笑,“你啊。”
  他将魏应棠手里的挂坠拿过来,仔细系在了魏应棠腰带上,“带你出去也不是不可,只不过不许离我身边太远。”
  魏应棠立马应了。
  两人换过一身衣裳,一同出了晋王府。晋王甚少出门去东市,却对东市里有名的物什一清二楚,他领着魏应棠在集市上走过几条街,上了一家名为食味斋的酒楼。
  魏应棠活过几世,极少有这般闲暇时光在京中玩耍,还不如晋王熟悉地方,等晋王点了一桌招牌菜肴,他才收了心思,对着晋王道:“此处真是热闹。”
  晋王手指在桌上敲了几敲,“过几日便是除夕,除夕晚上必然更有意思。”他眯着眼想了想,又补了句,“那晚我要去宫中赴宴,若是你在府上坐不住,便领护卫出来走走。”
  除夕宫中摆宴席,皇帝自然不可缺席,就是魏应卿知道魏应棠出了晋王府,也没办法赶出来堵魏应棠的路。
  魏应棠笑了笑。
  魏应卿在晋王府里塞了人,晋王不会不知道,今日他亲自带着魏应棠从晋王府出来,那边魏应卿定然已经得了消息。就算魏应卿想不通跑出宫来想见魏应棠,只要他不敢和晋王撕破脸皮,就绝不会在两人面前出现。
  晋王这般胸有成竹,魏应棠也猜得到他的算盘,心里不免有些失落,面上却还是兴致高昂,拉着晋王说了不少话。
  两人在食味斋里用过午膳,出了门朝着雪梅园的方向走。
  雪梅园是一个赵姓大户的庄园,在京中极为有名,冬日里每逢大雪日主人便会请一些文人雅士前去赏梅作诗,魏应棠还是大皇子时也曾与魏应卿一同乔装造访雪梅园,只不过他是冲着梅花去的,魏应卿却是怀着招揽人才的心思去的。
  晋王早些年也与人一起来过,可惜他与魏应棠一样数年未涉足此处,进了园里跟着赵家家仆走了不认识的路,好一阵才到了雪梅园深处的湖边亭前。
  亭里有近十人,赵家主人坐在正中间,正高声大笑,一见晋王领着人悠悠朝亭子这里走,立刻起了身大步出来,迎上了晋王。
  “稀客,稀客呀!”赵家主人招呼着晋王,“我还以为临爷今年也不会来我这雪梅园里赏梅了!”
  晋王露了些笑,眼神轻悠悠扫过亭中数人,他虽表情柔和,奈何不怒自威,身上气势又迫人,亭里人不由纷纷起身让出了一片空间,让他在那处落了座。
  晋王刚准备寒暄几句,赵家主人就先开了口:“今日甚是寒冷,我可不敢让你在此处吹风受寒,临爷且随我一同换个暖和地方,将此处让给这些年轻人罢。”
  一张脸被湖风吹的发紫,晋王无奈的摇摇头,只得起了身,“劳赵老爷费心了。”
  赵家主人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说罢,对着周围的数人周旋了几句,便领着晋王出了亭里,魏应棠心里闷笑,不等晋王叫他就自觉跟了上去。
  赵家主人本想亲自给晋王撑伞挡雪,却被魏应棠抢先了一步,便随着他俩,自己领着给他撑伞的家仆与晋王魏应棠朝着另一处赏梅的地方走。
  四人刚踏进梅林边缘,右手边那条道上便缓缓走出了几人,魏应棠只斜眼一看,脚下步子便停了,晋王注意到他动静,皱了眉朝那处看去,一看清跟着赵家家仆后那个手撑红伞的人,面色一瞬冷了下来。
  魏应卿撑了一把红伞,身上披着件灰色的披风,他漫不经心的朝着湖边小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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