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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州-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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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的战意一点一点发酵、膨胀……最终爆出刺激非常的火花!
两道身影快成了残像,恶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又分开,这一切发生的那么快,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嘴角都沁出了血迹。
都受伤了。
他们打架,一贯的两败俱伤。
屏翳愣了一会,突然笑起来。对面冷着脸的少年将军,也缓和了脸色,大笑起来。
笑声冲破了军帐,在上空凝结出一朵金色的莲花。
九黎不再,战神还在。
笑够了,屏翳丢了手中的剑,在床边坐下,看着站着的男人,轻飘飘地说到:“真好。”
他的声音太轻了,蚩尤没有听清楚,走到他旁边坐下,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屏翳笑着回他:“天道那个狗屁玩意儿,耍了我们一道,到头来,还要我们去给他擦屁股。”
蚩尤表情轻松:“擦就擦,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屏翳做出凶恶的表情:“做天道的走狗,我们称什么魔神?走狗神还差不多?”
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天道是父神,但是他知道,身边这位好友,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天道覆灭了九黎。
那个蚩尤从小长大、并且一直努力去守护的地方。
化作了飞烟。
所有人都死了,却偏偏最该死的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
他们活着,是因为,天道还需要他们,父神还需要他们,诸如现在,父神的一个念头,他就要让这具身体保护好军神,战胜本应该夺取天下起义军,继续让这个腐败又肮脏的国家存在下去……
而那个被轩辕打败、毁掉一切的人,又要守护轩辕建立的国家。
他有时候会想,那些说魔神是天道宠儿的人,真他妈眼瞎,真真的宠儿已经功成身退,建立的国家千秋万代,泥塑供奉在九州各地,吃着百姓的香火。
而他们,就要为天道卖命,做天道的走狗。
屏翳真的累了。
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挣扎什么,寻找什么。
反倒是最后这四十几年,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凡人,担忧的事情无非就是这些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事情,却比那十几万年更快乐。
他曾听说,做一个人,一辈子的命运与生活都是定下来的,是不能更改的,无论做什么,都是天命提前写下的,这就叫命运天定。
但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做一个凡人,凡事皆有迹可循,想要的事情,只需要努力,心里却还抱着希望。
而魔神,虽然说超脱于世间,寿命无限,但是他们的命运,才是真真正正的被规定好的,他们早就知道命运的走向,知道未来每个人的结局,但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走下去。
第61章 第 61 章
从那家民宅中走出来,京城一贯的奢靡繁华,只是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却阴云密布,像极了那一天。
也像那一天。
一天是让他从地狱中重返人间,另一天是让他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那扇门,通往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即使过了这三四年,他还是说不好,现在走的是哪一条路,他没有选择,前方有引路人,后面有催命的刀,他不过是一个傀儡,是被竖起来的靶子,是某些利欲熏心的人的工具。
是棋子。
是这个世界的傀儡,是世界最可怖之人的棋子,是天下第一的可怜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戴上面具,属于归墟的面具,然后慢慢迈步走进了那一阵暴风里。
而对于这一切,沉默在身体里面的杨子归并不知晓,掌控身体的屏翳也并不知晓,他们还在按照既定的剧本,在剧本里面演着既定的角色,在剧本之外做着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蚩尤从身上摸出两个小壶,给了屏翳一个。这是九黎部落生产的青椹酒,用特殊的壶装着,屏翳只消打眼一看就知道。
他掀开盖子,鼻尖划过的还是熟悉至极的味道:“这酒,你打哪弄来的?”
蚩尤苦笑:“这些年你不见踪迹一走了之,我却背负着父神的旨意日日不得安歇,总要有一个寄托。”
他说的轻巧,屏翳却如何不知这里面的关窍?他能接到什么样子的旨意?无非就是保护这个糜烂到根子里面的国家。
可是九黎……唉,九黎。
屏翳不再多问,只是举起小壶,仰头咽下满是青涩和苦痛的酒,一口接着一口,不过片刻,小壶里面就空无一滴。
蚩尤坐在他旁边,只怔怔地举着壶,不说话,也不喝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屏翳放下壶,看着他,静默半晌,突然说道:“你知道天道给了我什么样子的警示吗?让我护住你,保这个国家。我就意思意思给了掌控身体的凡人一点暗示。但是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了。”
蚩尤却没说话,也没应答。
屏翳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下去:“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是一定要做成的,我现在不想保护什么大将军,也不想保护劳什子大夏,我就问问你,你甘心吗?”
你甘心吗?
甘心吗?
蚩尤眼神悠远,即使屏翳说出的话句句狠扎心窝,他也不动不说话,只是眼睛里面那一圈金色越发黯淡。
屏翳看了他一眼,拿过他没喝的那壶酒,把自己的空壶塞进去,仰头喝了一口,又道:“我前些天遇见旱魃了。都说十大魔神死伤殆尽,但是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就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是好听的,哪一个没些保命的手段,父神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替我们打算?我们还不得自己打算打算?天道算个屁,轩辕氏为天道宠爱,死后成圣,享万千香火,可你看,现在怎么样?他哪还有半分当年的意气风发?他是父神的好儿子,却被天道养废了。要不然现在哪还有你什么事?他自己的子孙后代,自己照顾不好?还有……”
屏翳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把天道和父神都骂了进去。他是个不长脑子的,蚩尤却不能不长,他看了屏翳一眼,硬生生把他后面的话都逼了回去:“这话,不是我们能说的。”
“那就不说这个,”屏翳沉默一会,平心静气地说:“我们说说别的。”
他嘴角挂着笑,看起来嘲讽极了:“你就想这样给轩辕氏卖命卖一辈子?”
蚩尤没作声,过了一会才说:“那不然呢?”
屏翳脸气得发红,他也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子了,早过了冲动的年纪,遇事也学着心平气和的说话——反正在他看来,气不过就揍,不用多废话。
却总是栽在这个家伙身上。
他总有本事气得他说不出话来。
屏翳原本的腹稿被气的全都没了,捏紧了壶站起来,眉目藏在天阴沉沉的朦胧光线里面:“总之,你好好想想,我要走另一条路了。”说完,他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吧。”
他转身离开了,还不忘拿走了那一壶酒。
只留下蚩尤一个人独坐在地上,靠着行军床。
风卷着雨雪呼啸而过,帐篷里的声音微不可闻,只能听见一个叹息的尾音。
屏翳一直站在营帐不远处的西山上,从山顶上正好能看见那一顶元帅的帐篷。
他知道蚩尤心里不好受。
蚩尤是父神最得意的造物,曾被父神带在身边几万年,后来救了深山中的娘娘,娘娘为了报答他,在造人的时候,汇了他的血脉做出了九黎一族。从那时起,蚩尤就做了九黎的族长。
但是这却使他被父神厌弃,不得不逃下山来,带着九黎偏安一隅。
就是这样,天道还是不肯放过他,还要他沿着天道的剧本带着他的子孙血脉一起走那一条不归路。
屏翳眼里闪过一抹伤痛。他斜倚在一棵树上,低着头想着心思。
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可能要和这个人类好好谈一谈了。
杨彩琼晚上才回到无双殿,这个建在地下的巨大宫殿常年灯火通明,最好最安静的那间屋子,是在建造的时候就给他留下的。
因为从下午一直下到现在的雨,他身上湿了一片,走在特殊建造的庭院里面,能听到宫殿引水时候的汩汩流水声。
这个声音让人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
唉,事情多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大纲,所以上一章修了一下,这章过渡,之后就走剧情了
第62章 第 62 章
归墟推开他的房间,发现已经有人坐在屋子里面了。
看到他回来,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在烛火温暖的光晕下,杨子归的侧脸看起来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
归墟吓了一跳,连忙走到他身边坐下,抬起手想要揽住他的肩膀,抬到一半又停下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问:“怎么了?”
在他面前的师父,是神秘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像今天这样柔弱的一面,总让他想起那天,走火入魔之后的杨子归,柔弱漂亮,让他心折。
杨子归目光定在不远处,好像一直在发呆,听到他的问话,才醒过神来,迟疑了一会,偏头问他:“如果我说……”
刚刚开了个头,他又顿住了,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归墟看着他的迟疑的样子,善解人意地问:“我可以帮你什么?”
杨子归咬了咬牙:“我们不帮大夏了好吗?”
他知道祖师爷这几天早出晚归都在忙这件事,现在他说改就改,不仅之前的努力白费了,对以后要做的事情影响也极大,事倍功半都是好的。
他这样的要求一定很无理取闹。杨子归轻颦着眉,眼神悠远。
虽然出尔反尔不好,但是他有一定要做的理由,他必须要保证他、归墟、无双殿从现在起,都要站在大夏金朝的另一边,彻彻底底的另一边。而无双殿他已经给了祖师爷,所以这件事,他一定要和祖师爷商量。
归墟目里闪过一丝疑惑,也没有多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应下了。
他应的这般干脆,倒让杨子归不知所措。
说起来,自从祖师爷回来,他还没有好好和祖师爷说过话呢。实在是中间夹杂的事情太多,从黑魇到旱魃,这些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说,在今天之前,他对于自己身体里面的那一团黑色光团的,都一知半解。
或许,今天是说说话的好时机?
他偏过头,一双眼睛映着烛火,在归墟眼中比万千星河还要耀眼,可是清朗的声音却断断续续,仿佛说话的人十分难以启齿,又有十万分的困惑:“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他有很多话 ,不能直接说出口,只能由归墟来问他——毕竟归墟是天下之势。
这个问题,问的归墟一愣。或许有吧,有很多,有些问题他知道答案,有些问题他不敢要答案,害怕生命中唯一他视之为光的人,背地里也潜藏着许多的龌龊。
他心里生出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想了又想,思虑了又思虑,最后却问出一个令两个人都惊讶的问题:“你最初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杨子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从衣袖里摸出自己的折扇,摇了两摇,又摇了两摇,最后决定据实以告。
“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生活在几百年后,梦里我的师父是魔教教主,魔教所有人崇拜、尊重、视若神祗的人,魔教的创始人,我的祖师爷,叫,杨彩琼。”话刚刚开始,归墟就朦朦胧胧的明白了什么,当“杨彩琼”三个字出来,归墟反而笑了。
那个清澈干净的笑,杨子归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他本以为这个故事说出来,归墟会生气,会发狂,会厌弃他,却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从他的笑容和眼神中,杨子归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开心,甚至诡异的有种幸福的意味。
他偏头看着他,不肯再往下说了。
归墟知道他在等什么,伸手抢过他的扇子,学着杨子归往日里潇潇洒洒的样子摇了一摇,笑着说:“你这个梦,是为而我做;你,是为我而生。”
这样霸道到极致的话说出来别人或许会觉得气愤,杨子归却只觉得好笑。小孩虽然个子长大了,心里却还藏着那个幼稚可爱的小孩子。说这两句话的时候,那个小孩子就跳出来,张牙舞爪的昭显自己的存在感。
他也笑了,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是,我是为你而生。”
他以为这句话,只是安慰。却不知道,这是预示,是伏笔,是他命运绕不开的结。
而现在的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温暖干净的笑,对视着,一个人心里装满了甜蜜,另一个心里满是柔情与怜惜。
是未经岁月侵蚀的、纯粹美好的自己。
夜深了,杨子归想要回自己屋子睡觉,却被归墟的撒娇绊住了脚步。
当然,有心计的祖师爷撒娇也不是简单的撒娇,他只是坐在原地,微垂着头,不漏一丝表情,却满身都是黯淡,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又像和父母走失的小孩,失落又难过。
杨子归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握紧扇柄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无奈地宣布投降:“好啦,我和你睡。”
在祖师爷出现的第六天,两个人依旧睡一个屋子,两张床。
内室的杨子归忧心忡忡,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一夜未睡。
而外间的归墟,一直看着内室的门帘,嘴角挂着温柔的笑,眼神却执拗,像守护自己财宝的巨龙,连眨眼都不敢。
两个人都一夜未睡,却小心翼翼连翻身都不敢,怕惊扰另一个人的夜安。
杨子归总是心软,或许说,在风霜如剑凌厉过的心里,有一块柔软的心尖尖,安安稳稳坐着祖师爷——这个他与几百年前的旧州联系的纽带。
他只会对着一个人心软。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
第63章 第 63 章
晨光熹微。
武者是不会晚起的,闻鸡起舞的例子都在前面明晃晃的列着,懒惰的人是修不好武艺的。
但是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杨子归。
或许是因为现在无欲无求,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他没心没肺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归墟很早就醒了,他近些年觉少得可怜,可能是有太多心愿没有完成,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他只能压缩自己睡觉的时间。甚至在自己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是他睡不着。
归墟还以为是因为他长大了——大人不都是这样吗?思虑的事情太多,就像当年的大叔一样。
但是从昨晚他才知道,睡不着的原因是,身边缺了一个人。
他睁开眼,地下没有晨光也没有烛火,一片漆黑,但是他就是知道,那个人就在他身边,轻轻地吐气,他的呼吸之间,都好像带了山风,清彻。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他,偶尔伸出手,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敢真的摸到他的脸上,甚至连描画都不敢。
他有什么立场呢?有什么资格呢?以什么样子的心情呢?
归墟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他不知道他的感情是不是叫做喜欢,只是这个人是他永远永远也躲不开的劫。
等杨子归醒来之后,归墟已经离开了。因为昨天答应下的事情,他今天有无数的安排要做。
而杨子归悠悠闲闲地过起了退休生活,他拎着扇子,无所事事地在无双殿里转了一圈,决定去外面逛一逛。
今天天气很好,就像他刚刚回到无双殿的那一天一样。而同样和那一天一样的还有,他又捡了一个人回来。
赵惠。
等归墟忙完一天,踏着星光回来想要重温昨晚的温馨的时候,却找不到大叔的人了。
最后还是顾紫烟特意绕了一大圈跑过来,趾高气扬地告诉他杨子归又带回来一个男人。
顾紫烟一直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归墟是知道的。他心里虽然知道这可能是顾紫烟故意激怒他,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板着脸,假装不在意,但是握紧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在三四年的渴、望之后,他对于大叔的独占欲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他在心里暗戳戳的想要把他关起来,藏在建到江边的小楼里,只能自己能找到他、能见到他、能和他说话,
更何况,是像当初捡到他一样捡了别的人回来。
归墟急匆匆地走进去,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吓了一跳。他是认得赵惠的,常年被关在旱魃的牢房里面,却说不准旱魃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是被关在牢房中几年、几十年都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人,现在却面目苍白得不像话,红衣越发浓艳,上面有数不清的口子,浸上血液又被撕开,遍体鳞伤。无双殿最好的大夫在为赵惠看病,他眉头紧蹙,面目沉郁,仿佛遭遇了巨大的难题。
确实是难题。
杨子归在旁边坐着,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归墟慢慢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在他耳边小声问:“怎么样了?”
杨子归见是他来了,轻轻叹了口气,也小声和他说:“伤的太重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而且,根本没有可以医治他的大夫。”
他毕竟是魔神。
他的声音里藏着悲凉,好像寥远的秋风刮过荒凉的沙漠一样的悲凉。
归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愣住了。
他好像沉溺在一个甜美的梦境中却被人扯着头拉出来浸进寒冬腊月的冰水里。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他和杨子归,是两个阵营的人,或者说,是不折不扣的敌人。
归墟认识赵惠,还是因为他做归墟的时候见到过几次,而他之所以会成为归墟,是因为,不论是听从那些人的话,还是为了自己的仇恨,亦或是因为自己的命运,他都不得不去做一个卧底,并不怎么容易的一个角色。
而赵惠是被旱魃捧在手心里的。
现在赵惠这么凄惨的出现,可以说和他也有一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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