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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字心中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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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玉涵眯眼看他,道:“天下事天下人可管,皇上,你让六王爷管也行。下次他若闯祸,不必说什么严惩不贷,我这三尺青峰,定要留下他双手脚来!”
  江晓阳瞪大眼睛,面色苍白得哆嗦,显然,就是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下次不闯祸,何况,在阮玉涵心中什么事算闯祸?难道他以后每天做事,都要提心吊胆吗?
  “九叔,九叔,你把他抓起来,你快点把他抓起来!”江晓阳害怕得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拉扯皇帝的衣摆。
  皇帝心知阮玉涵说到做到,他往日里又是圣君明君,将阮玉涵抓起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但阮玉涵如此放话,江晓阳若再闯点祸,也许真要四肢不全。
  “既然……阮老七你觉得六王爷管教不好,那,你代他管教可好?”
  江晓阳吃惊道:“九叔!”
  阮玉涵嫌弃道:“如此一个拖油瓶,我可不想带着。”
  皇帝却是一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便是朕亲自管教也怕教不好,看他这么怕你……咳,不如,你来管教?”若阮玉涵来管教,教不严师之惰,他又怎么好意思把江晓阳手脚给砍了呢?
  江晓阳登时哭闹道:“不要不要,九叔我不愿意!”
  阮玉涵正要严词拒绝,但江晓阳这么一哭,弄得他心烦气躁的,恨不能现在就把他揍上一顿,眯起眼睛,倒没立刻说话。
  皇帝俯身拍拍江晓阳的脑袋,道:“难道你还真想以后缺手缺脚不成?”
  江晓阳立刻哭道:“他会打我!”
  皇帝道:“唉,你若听话些,他便不打你了。”
  “他会强暴我!”
  阮玉涵冷笑,将长剑收回鞘中,铁器与剑鞘摩擦的声音立刻让江晓阳吓了一大跳。
  皇帝皱眉道:“别胡说,朕知道先前误会了。”
  阮玉涵这时却是笑了,道:“皇上,您若当真有意叫我管教他,此后不管发生什么,可都不能后悔。”
  皇帝立刻便道:“朕自然不后悔,阮老七,往后你便带着他吧,六王爷那里,朕会去说。”
  “草民遵旨。”阮玉涵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上挥手让他起身。
  阮玉涵道了声“谢皇上”,没有站起来,却是半蹲下去,对缩在皇帝裤腿后面偷看自己的人露出一个笑:“最近我带着相思剑,想带着它到风约山一趟,一路之上觊觎相思剑的人不少,带个拖油瓶真怕它缺胳膊断腿的——不过皇上金口一开,草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晓阳瞳孔一缩,话还未说出来便连连又去扯皇帝的衣摆。
  皇帝这才想起来阮玉涵带着相思剑,正是江湖中最明晃晃的靶子,但他行事不羁,胆大心高,没事人一般在外头晃荡,竟让他忘了跟在阮玉涵身边只怕更为危险——“阮老七!阮……咳,要不,等你送完相思剑,再——”
  江晓阳暗自道送完相思剑阮玉涵未必会有命在,连连点头,道:“他若执意要这时候带我去,分明是想公报私仇,让我死在路上,就算要他管,也该等他送完之后!”
  阮玉涵轻易看出他打什么主意,暗自冷笑,管教他的心思反而更坚定了:“皇上,我绝不会如此。”
  皇帝自然知道阮玉涵不会公报私仇,然而他不过一个人,就算武功再高强,如何能在那么多人手下护住江晓阳?
  “六王爷只晓阳一个独子。”
  阮玉涵挑眉道:“我也是家中最受宠的幺儿。”
  皇帝一噎,竟没办法反驳,阮玉涵带着个不会武功的江晓阳,分心照看,明显,就如他所言给自己找了个拖油瓶,算来算去,反而将武功高强的阮玉涵拖累了,而且阮玉涵先前说的是“遵旨”,他身为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若因江晓阳贪生怕死而更改旨意,着实有些……
  江晓阳不住的抹眼泪,哇哇大哭。
  一边是哭得凄惨的江晓阳,一边是义理皆在的阮玉涵。皇帝心一横,罢罢罢,若是再纵容下去,江晓阳当真要从根上坏了:“好吧,阮老七,你可要护好我这侄儿,如若不然——”沉声道,“就算你与他同殁,六王爷也不会对阮家善罢甘休。”
  阮玉涵目中一凛,拱手道:“草民明白。”


第三章 
  春梅见此事竟这么定了,急得如火上蚂蚁一样,然而她身份低微,怎么敢在御前说话?
  江晓阳又欲哭闹,想要磨得皇帝反悔,然而皇帝被他哭得头疼,直接对阮玉涵道:“不管怎么样今日已晚,明日,你再来侯府带他走吧……”顿了一顿,又对江晓阳道,“准阮玉涵出入侯府无阻,若府中有人敢拦,便是抗旨不尊!你听到了没有?”
  江晓阳听前半句还想着隔天找许多人不让阮玉涵进门,没想到后半句,皇帝便把他这条路给堵死了。
  “九叔,九叔!”江晓阳委屈得还想说话。
  皇帝却是瞪他一眼,道:“大晚上的哭哭闹闹成何体统?朕倦了,阮老七,你陪朕出去吧,你的大哥二哥,可在朕面前为你说了不少的好话……”
  相思剑自出,江湖上多有暗涌,因他是阮家的人,朝堂上下也颇有微词,只道阮玉涵得了七种武器,所谋甚大、意欲不轨——阮家多年都在朝堂江湖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皇上这么说,便是对阮家的庇护了。
  阮玉涵心一热,拱手道:“是,皇上。”
  皇帝点头,阮玉涵便在他身侧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浩浩荡荡,那一排的人,连着白衣煞星,不多时就已走得不见。
  江晓阳提着裤子咬牙切齿——先前那腰带却被阮玉涵扔在一边——将腰带捡了,裤子提了,春梅令府里侍卫下去,关上了房门,替江晓阳整理衣服。
  江晓阳埋怨道:“九叔竟胳膊肘往外拐,倒好似那阮白白才是他的侄子一样。”
  “什么阮白白?他是蘅芜剑阮玉涵!”春梅又气又心疼,替他理好衣服,一跺脚,揪着帕子转身便要走了。
  “哎!春梅?”江晓阳连忙去拦,“你,你帮我想个办法呀,明天那个阮白白就要来抓我了!”
  春梅气道:“还有什么办法,我叫你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看!阮玉涵是白道中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惹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可找?”
  江晓阳面色发白,失声道:“难道就任由他把我抓走不成?”
  以阮玉涵厌憎纨绔的性格来讲,可能没等半路他就被他打死了。
  春梅咬了咬牙,跺脚道:“打死便打死吧,正好我也少操些心……”话未说完,她的眼眶却已红了,低下头去,用帕子拭泪。
  江晓阳万没想到春梅会哭,连忙道:“好了好了,你莫生气,我,我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便是。”拉了春梅的袖子,软声哀求,“好姐姐,你便替我想想法子吧,明日阮白白来,我可怎么办呀。”
  春梅一边抹眼泪一边瞪了他一眼:“都说了他叫阮玉涵,什么阮白白。”言语之中,语气却已软下了大半。
  江晓阳便趁机诋毁阮玉涵,道:“看他一身白衣,皮肤也那么白,哼,戏里的坏蛋,都是白脸!”
  春梅破涕为笑,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若是真让别人来说,只怕你才是那个白脸。”再怎么说,阮玉涵可也是白道上的人物。江晓阳呢?又是富家子弟,又是纨绔,几乎所有要点,他都给占全了。
  江晓阳自认为不过风流一些,哪里就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了?春梅却未在这处纠结,将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道:“若要我说,那阮玉涵既然带着相思剑,想必,这一路之上,应有许多人阻他去路才是。”
  江晓阳抱怨道:“九叔还让我跟着他,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他恨不能自己把我手脚砍下来了,若是别人想砍我手脚,只怕他也不阻拦!”
  春梅幽幽地叹了一声,道:“你罪未至此,只是……他们谈你谈论得多,你的名声,也便差些。”江晓阳惹起来的非议多,六王爷又全然包庇,就算他是矮个子里的高个子,但矮个子毕竟是矮个子,旁人骂江晓阳恨不得他去死之时,难道侯府里的人还去跟他们说,世上有比江晓阳坏得多的人,叫他们去骂别人?
  “我说小何子原本也是为了我好,虽然……虽然他下手重些,但是我现在,已不像以前那么怪他了。”
  春梅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江晓阳知道春梅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张了张口,耷拉下了脑袋。
  侯府中出过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府里下人仗着江晓阳的声威打死了人。何白虎本是江晓阳贴身的小厮,虽是小厮,但却是春梅乳母的表弟。何白虎的故乡遭了饥荒,春梅乳母无子,便把他当做亲生孩儿接了过来,到了侯府之后,更是给何白虎改了她亡夫的姓氏。因何白虎与春梅有这一层关系在,江晓阳向来是很看重何白虎的,不过……
  幼主年少,言听计从,权利大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欲望便忍不住在心内滋生,何白虎到底还是跋扈起来,仿佛侯府的二当家一般行为,吃喝玩乐不说,还强娶了清白人家的女儿。
  那女儿的父亲自然不允,找至侯府,结果何白虎找人把他打了个半死,只剩一口气在,那丈夫用最后一口气到府衙告状,轰动了苏州当地,何白虎一时气愤,便把娶进门的小妾发卖到了外地……
  江晓阳听说这事,去问何白虎,何白虎只道是那女子先勾引得他,而他父亲上门索金不成,言语辱骂,骂江晓阳纨绔子弟,侯府败絮其中云云,江晓阳虽不喜他闹出人命,但他这么一说,他便傻傻地信了!公堂之上,公然为何白虎求情!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害死人还污蔑受害者的畜生怎么能不严加惩治?一下子,许多人便暗地里说这个命案有江晓阳的手笔。
  那阵时间,好多民众趁着夜黑风高悄悄来侯府砸烂菜叶,江晓阳自然知道何白虎做的不对,然而,总不能看着他死吧。加强了守卫,增添了灯笼,江晓阳仍旧我行我素骚扰苏州知府判案……苏州知府也是倔脾气,一点情也没留,直接判定何白虎斩立决,连秋后都没等。江晓阳知道消息后,气呼呼地找人打了苏州知府一顿,此后,他的大名便从苏州流传出去,便连周边的城镇,也知道他江晓阳纵下行凶了。
  忆起前事,春梅暗暗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从来没为这事怪过江晓阳,但江晓阳总以为这事后她对他生了龃龉,因为在这事之后,她严令他不许上街调戏良家女子,江晓阳却不知道,她此举只是为了他——江晓阳不过是喜欢看清纯女子受调戏时涨红的脸颊,但当他已经臭名在外的时候,三分罪便会成为十分!便是那樵夫妻子投河自尽,在她看来,也是因为江晓阳名声太差,那妻子笃定自己迂腐保守的丈夫不原谅自己,因此才去跳河自证的!如果江晓阳不是这么“出名”,坊间有流氓与女子调笑两句,街坊邻居哪里会这么性气冲冲地告诉她的夫君?
  “你以后,可都改了吧!”
  江晓阳吃惊道:“春梅,你,你想我改什么呀?”
  春梅本想对他说教一番,再狠下了心,明日让阮玉涵把他带走!她相信阮玉涵不会公报私仇的,只是一路之上,江晓阳必定会吃苦头而已。便连她的乳母都知道何白虎行事过分,没脸找她求情,但江晓阳却只想着保他一命,打一顿罚银子便是了。他不是没有善心,不是不会慈悲,但一个不知民间疾苦关在府里这么久的少爷,怎么知道外头人被权势欺压时,日子有多么悲惨?他现在调戏良家女子只是为了好玩,说笑几句便罢,等他再长大一点,是否也会像何白虎一样,强娶良家女子进门?
  春梅张了张口,这心却如何也狠不下去——阮玉涵带着相思剑!他不惧皇家声威,也许能把江晓阳教好,可万一路上出了点什么事,那又如何是好?
  “我给你收拾东西,小侯爷,你连夜逃跑去吧。”
  江晓阳瞪大了眼睛:“逃跑?”
  春梅道:“你若不逃,哪里能阻他带你同走?”低叹一声,又续了一句,“便是你有办法有借口,阮玉涵向来讨厌旁人威胁,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断也不会让你的理由得逞。”
  若要逃跑,当然不可能在同城了,江晓阳除却搬家之时,从没在外漂泊过,春梅这话一出,他却当即打了个寒颤:“不如,不如我找间房子,躲起来。”
  春梅漠然地看着他,道:“你以为他是你吗?混迹江湖的人,几下半功夫就知道你到底走没走,你若是藏在府里,一定会被他逼出来。”
  江晓阳却不敢自己一个人逃跑:“那,那我带些人去,春梅,你也陪我——”
  春梅打断了他的话,道:“不行,要走你只能自己一个人走,而且,侯府上下的人都得不知情。”
  江晓阳吃惊道:“为什么?”
  “这事严格一点,便是抗旨不遵。小侯爷你定没事,但其他人若陪你走了,只有死路一条。”
  留下来,最多也就被迁怒打上一顿,何况六王爷知道此事,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周旋。
  江晓阳咬了咬嘴唇,开不了口让府中人冒生命危险,低下头委屈地道:“那,那我要去多久啊?”
  春梅叹息道:“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回来了,阮玉涵有要事在身,不会在苏州城里多待的。”十天半个月以后,便是阮玉涵知道江晓阳回来,他想回来捉江晓阳,江晓阳也有时间逃跑。
  事情一定,江晓阳便又多问了春梅许多要点,春梅给他收拾东西,一边动作一边回答。
  待得包袱收拾好了,江晓阳挎上肩膀,春梅说了一声:“等等!”便又在箱子里挑了一件粗旧的布衫让江晓阳换上。
  江晓阳满心不愿意穿着件旧衣服,但春梅一瞪眼,他还是穿上了。
  月黑风高,春梅带着江晓阳出门。巡逻的侍卫看见他们,春梅只一招手,他们便当没有看见。穿过小径,走过花园,到了个墙边,一棵大树下,春梅示意了一下江晓阳,让他爬树。
  江晓阳看了一眼大树的枝干,抖抖索索地道:“要不,要不还是走大门算了。”
  春梅咬牙道:“笨蛋,走大门还不人尽皆知?”看了一下周围,指了指墙角一个狗洞,“你若是怕,便从底下钻过去!”
  江晓阳贵为侯爷,哪里愿意去钻狗洞?咬咬牙,狠狠心,抓住大树的树干,便往上爬去了。春梅并没有为难他,这树干的叉枝还是挺多的。不过,爬不到一丈多高,江晓阳冷不丁往下那么一瞧——又黑,又高——江晓阳立刻哭着从树上爬下来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去钻狗洞。
  春梅笑也不是恼也不是,跺脚气道:“你还真去钻狗洞!”
  江晓阳却已横了心,猫着腰一下子就钻过去了,春梅恨恨地叹了一声,将江晓阳漏在这边的包裹给丢过去。
  “小心着点,听到没有!”
  “听到了!”江晓阳小声地应了,抓起包裹绑在自己的身上,左看右看没有人——一下子撒腿就跑,往苏州城城门跑去了。
  江晓阳很少有这么拼命奔跑的时候,但当他在夜色中奔跑的时候,却显得又快活又激动。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在逃命,跑着跑着甚至忍不住蹦跶了起来。
  小的时候他一直都被关在府里,长大后又有许多人跟随。
  这么久以来……这么久以来……
  他竟然是第一次尝到自由的滋味!
  江晓阳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跑着跑着,就好像要飞了起来!
  穿过小巷,穿过街道!江晓阳像只蝴蝶一般忘了疲累忘了一切,不多时就跑过了三四条街。
  当然,不知是第四还是第五条街的时候,江晓阳终于累了,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边休息。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犬吠,震耳欲聋,随即一声接着一声,他背后靠着的院之内便有许许多多的狗一并叫了起来。
  “汪!汪汪!——”江晓阳一个哆嗦,“啊”地一声大叫就往前头跑了。
  后面的狗越叫越大声,但声音却离他越来越远,江晓阳满脸汗水与泪水,冲着城门铆足力气奔跑过去。
  不少人家半夜吵醒,对着窗外便是一阵埋怨。
  江晓阳跑到城门处便已虚脱,后头关在府院里的狗早已闻不到气味而停下叫声。江晓阳抹了一把眼泪,跺脚暗恨:“竟敢吓我,看我不把你们做成狗肉火锅!”但是要回去教训那些狗一顿,却又想也不敢想。
  还是快点出去吧,江晓阳想。一个转身,只见城门紧闭,四下无人,黑黢黢的夜色中月亮也染上一层森冷之意,极远处偶然传来两声犬吠,既静谧又阴冷,真正是夜深人静,悄无人声。
  城门没开!
  江晓阳面色立刻就变了!
  这城门如此的高度,便是江湖好手,没有工具也难以飞跃过去,何况他不过一个少年,连爬树都不敢爬太高——
  糟糟糟,难道他还要等到天亮吗?
  夏虫唧唧,夜凉如水……
  江晓阳看着这满天的星辰与夜色,抱着包裹打了个哆嗦。


第四章 
  江晓阳逃了。
  阮玉涵隔天一大早到了侯府,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阮玉涵冷冷地盯着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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