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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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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将军到了!”
  ……少将军?
  房里陡然一亮,炽烈的阳光让他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一片白光中,身材挺拔的黑衣少年右拳叩胸,向他躬身施礼:
  “父亲!”
  李忠成眨了眨眼睛,才认出来这是他两年前送到玄甲卫,到皇后身边做个侍卫的长子李敏行。这么长时间,父子俩只能趁着大猎和陛下东巡,匆匆忙忙聚上几天,说一会儿话。他知道儿子在玄甲卫吃了很多苦,最起码,从世子的嫡长子,黑水卫人人都捧着供着的少将军,到玄甲卫的普通一兵,背弓拾箭磨刀刷马,样样都得自己来——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当年凌玉城收下这孩子就很勉强,左不情愿右不情愿,最后请了陛下的旨意才给了这个面子。要是这孩子吃不了苦跑掉,他在陛下面前的前程也就完了。
  然而,在玄甲卫历练了两年之后,站在他面前的长子已经从稚气犹存的少年,变成了英气勃勃的将领,只有嘴角那点倔犟的弧度还留存着童年的影子。
  “父亲,”奉命之后换马不换人,赶了三天三夜奔到熙川,李敏行眼窝已经深深地凹了下去,嘴唇片片干裂。然而站在重伤卧床的黑水将军面前,他的语调还是铿锵有力:“您安心养伤。大人特地派了儿子回来,外面的事情,交给儿子,您就放心吧。”
  一身端正严谨,却浸润着片片盐花的玄甲卫军服在眼前一闪,转身出外。李忠成慢慢闭上眼睛,听他连珠炮似地对自己下属发问:“现在大兴、狼林、黑水里各城情势如何?各部是否安守本位?刺客拷问得怎么样了?”
  儿子长大了。李忠成吐出一口长气,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李忠成刚刚遇刺,熙川城便是警哨四起,城门即刻封闭。满城大索,除了当场被拿下的刺客,城里但凡稍微有点可疑的家伙,无不立刻押进军营,严刑拷打。五天下来,也颇问出了一些东西。
  “回禀少将军,”蒲离黑也是看着自家少将军长大的,然而这时候面对风尘仆仆归来的少主,却不敢有半点不敬。他站得笔直,双手递上一叠字迹歪歪扭扭的供状,“三城还算安分,没听说有哪里造反啊之类的。倒是将军的两个弟弟,听说将军重伤,已经赶了过来,现在应该快到了……”
  见李敏行接过那叠供状,哗啦哗啦地快速翻阅,他上前一步,声音蓦然低了下去:“刺客拷问到现在,一直说他是肃罗人,因为国仇家恨刺杀将军。可是将军遇刺的时候,城里多了不少可疑的人,除了肃罗人,还有我们黑水卫的人……有几个是将军弟弟的伴当,本来应该在狼林的,问了几次为什么会在这里,回答都不一样……”
  李敏行眉头一皱,累到苍白的脸颊上,顿时杀气纵横。然而这杀气只是一闪便消失了个干净,他深深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挂上了平静从容的微笑:
  “叔叔们要来?——那,就让他们来吧。”
  当李忠成的三弟李忠献,和五弟李忠铭,分别从大兴和狼林急匆匆赶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熙川城里的一片兵荒马乱。
  “三叔,五叔,”十五岁的少年脸色白得有些透明,靠着贴身侍卫的左右扶持,才不至于委顿在地上,“父亲伤得好重,军医说,说……”
  一言未毕,泪水潺潺而下。
  “好侄子,别怕!”李忠献抢上两步,扶住摇摇欲坠的侄子,一把拽了起来:“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少年单薄的身躯踉跄了一下,立刻就被牢牢扶住。李忠铭慢了一步,只好抡起蒲扇大的巴掌,重重地在侄儿肩头拍了两下,拍得他气息一乱,大声咳嗽起来。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敏哥儿,大哥不好了,这黑水卫,可就要靠你了!”
  “我……”十五岁的少年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他有些张皇地看看四周,立刻闪电般地缩了回来,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两个长辈:“父亲不好了,我,我……叔叔……”
  “没事,没事,有叔叔在!”两个成年男子对望一眼,忙不迭地抢着安慰。“有叔叔帮你撑着,黑水卫啊,乱不了!”
  李敏行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他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向两位长辈行了个礼,匆匆挣脱开来:
  “我要去陪着父亲,外面的事情,就拜托两位叔叔了……”
  熙川城本来就不大,又刚刚经过一场变乱,府衙都给糟蹋了个一塌糊涂。李忠成驻军在此,只能勉强拣了一座大庙,当作黑水将军的行辕,将军大印便放在大雄宝殿的香案上。
  六七月的天,被两个高了自己半头、粗了自己一圈的汉子左右夹着,李敏行好容易哭完说完,已经活生生燥出一身汗来。他倒退两步,闪到香案边,捧起深青色猛虎下山织锦包裹的沉重木匣,左望望,右望望,不知往谁手里递好。
  没等他往哪边侧上一侧,两只大手已经同时伸了过来,死死抓住包袱顶上的结子。停了停,发现一只手拔河讨不到好处,立刻又是第二只手抓了上来,险些把那块织锦撕成两半。
  从头到尾,李敏行都只是木愣愣地站着,双手平平举在空中,眼里汪着没擦干净的泪水,越发显得惶然。好不容易等到手上一轻,他连忙倒退两步,乱七八糟地行了个礼,逃也似地匆匆出了行辕正堂。几个卫士拔脚跟了出去,抢得太急,过门槛的时候甚至挤得他身子一歪,李敏行也没计较,埋着头一声不吭走得飞快。
  刚绕过大殿,乌泱乌泱一涌而出的卫士就变了队形,排成整整齐齐的两列。李敏行一个手势,离他最近的那人快步趋前,一边同行,一边微微躬身,附耳过去。
  “把人都给我看好了,在城门口和各个道口、驿站,都安排上人。没我的话,他们一个人、一片纸,都不许出熙川二十里外!”
  炎炎夏日里,他的声音,硬是带上了一抹深冬的寒意。
  大殿里,匆匆赶来的李忠献、李忠铭两个将军相互瞪视了半天。大约是想通了这会儿抢赢也不能怎样,他们终于你一根手指、我一根手指地松了手。印匣是放回香案上了,两个人可还是乌眼鸡似的互瞪,谁也不肯离印匣远了半步。
  “白天你跟我抢什么抢?”白天当着人要装出和和睦睦的好兄弟样子,到了晚上,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李忠献第一个按捺不住,压着嗓子低吼出来:
  “大哥不行了,二哥又是个瘸子,这黑水将军本就是我的!”
  “你还敢说!”李忠铭的声音也是低低的,语调可半点儿不比他三哥软和。张牙舞爪的,就差一拳砸在李忠献那张讨厌的丑脸上:
  “明明是我的功劳大!照着上面的意思,这位子应该是我的!”
  “你的功劳?”李忠献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功劳?你有什么功劳敢拿到台面上说?你有什么功劳,敢跟上面说把黑水将军的位子给你!”
  “你——”连珠炮似的几问下来,李忠铭脸上涨得通红,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然而那件事到底事关重大,虽然没有外人在,他还是不敢随随便便出口,勉强按捺了半天,这才冷哼一声: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哟——”话赶话说到这份上,李忠献反而不急了,倒退几步坐回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故作悠然地抿了几口,方才慢慢道:“还有几分把握?我说五弟,那一位——”
  话音一顿,信手向头顶上方指了指:“可不是你能拿捏的——”
  “哼!”
  李忠献慢慢收了笑。那事儿绝不是能亮到明面上的,不然简直是上赶着找死。然而他五弟的态度,也十分的耐人寻味……
  “你留了那一位的把柄?”
  “我哪敢啊!”嘴里说着不敢,李忠铭却是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来,一晃一晃。“那一位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只不过……做下这么大的事儿,没有个保命符,弟弟我还怕哪一天给生吞活剥了呢!”
  “你!”
  李忠献拍案而起,冷汗哗的一下就湿透了脊背。他怕出事,所以只耐着性子收拢带过来的五千兵马,暗地里的事儿都没插手。可如果五弟捏了证据在手里,那黑水将军的位子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好!
  “你不要命了!那一位的东西你也敢留!你不怕他以后——”
  他还打着连蒙带吓,把东西哄出来的主意,李忠铭已经截口道:“以后是以后!不攥着点什么,我现在就过不去!”
  “就算你上了位,你觉得那一位能容你?让你捏着他的把柄,一个不好,就说是他指使你篡夺军权、暗害大哥——”
  话音未落,屋顶上方,咔的一声瓦片断裂的脆响。两人同时住口,双双握着剑柄向后倒跃,一个“谁”字还没喊出口,头顶一声巨响,好几个人影裹着无数烟尘碎瓦轰然而落——
  “父亲是你们害的?!”禅房单薄的木门整个碎裂在了地上,两名卫兵随侍之下,白天哭得眼圈通红的李敏行昂然直入,苍白的俊脸冷若冰霜:
  “拿下!好生拷问,不许让他们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玄甲卫真养人……
  敏哥儿,你在这里只呆了两年,唱念做打哭全挂子的本事啊,谁教你的?
  (小凌:不是我,我没教他哭!)
  (大喵你自己装哭起来也像模像样的哟)
  敏哥儿蔫坏蔫坏的……


第186章 狱具何须镬锯舂
  李忠献和李忠铭两个大老爷们,加起来都没喊出一声,就被如狼似虎的护卫们按在了地上。
  这些护卫都是黑水将军李忠成使了几年的人,听到现在哪个不恨,先一人肋下赏了一记老拳,打得只会张着嘴翻白眼,方才五花三道地把人捆了个结实。末后一个圆脸的护卫尤其促狭,不知哪里扯了块臭烘烘的破布来,一撕两半,一人一份儿给塞进了嘴里。
  李敏行一直按剑肃立,任凭两个叔叔怎么挣扎扭动,眼角也不斜上一下。直到两个人都捆缚停当,拎起来放在角落里码好,有人来回说两位将军身边的人也都拿下了,他才转身出了禅房,对整整齐齐站在房外,压根没有搀和进去的几个黑衣卫士抱拳一礼,低声道:“劳烦几位叔叔伯伯了。”
  李敏行当年进玄甲卫,虽说凌玉城发过话只当寻常军士,可谁不知道他是黑水将军的长子,未来黑水卫的继承人。加上小小少年长得干净俊俏,嘴巴也甜,见谁都是叔叔伯伯的叫,没过多久,贺留、夏白几个便觉得把这孩子教导出来,与大人倒也是个助力。
  从此便有意无意的支使着他办这办那,有那不算要紧机密的地方,也随他摸进去看。更不用说凌玉城的兵法课堂堂不落,两年时间,这孩子居然有了点脱胎换骨的意思。
  这次黑水将军遇刺,何等的大事,就是元绍那里也要即刻上奏的。凌玉城除了派他回来坐纛,还拨了身边十名近卫过来,查清李忠成遇刺的前因后果。这些近卫论玄甲卫里的等阶,更在李敏行之上,他又何敢随意支使?
  只是如今在黑水卫的地界上,他们也不能贸然受礼。当下人人肃然还礼,为首一人抱拳道:“少将军客气,职责所在,我等自当尽力。”见房里拎了两只活粽子进来,转身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两人跟了上去。
  按说一人伺候一个,这拷问起来也足够受了,李敏行却跨上一步,伸手微拦,俯首低声说了几句。为首那人立刻就低了头,死死抿住嘴,过一会儿才抬头道:“就听少将军的。”一句说完拔腿就走,后面几个跟他一样的姿势,都是下巴抵到胸口,两个肩膀微微耸动。
  一会儿工夫,大雄宝殿旁的偏殿灯火通明,黑水卫军士川流不息,拎了足有七八十个捆得板正笔直的人进来,贴墙码了一圈。李敏行进来看过,确定人人都堵上了嘴,又额外用绳子在嘴里勒了一条,要嚷都嚷不出来,这才从容拍了拍手。立刻有军士抬进来一张大案,跟着拖进一个人来,不由分说地仰面朝天捆了上去。
  那人吚吚呜呜,四肢拼死挣个不停。那张大案原是和尚们吃斋用的,厚重结实,凭他也挣不开,只后脑勺撞在案上通通作响。口中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几十双眼睛盯在他脸上,赫然见他满口鲜血,仔细一看,那舌头竟是被割去半截的!相比之下,右手手腕上不停落下的血滴,反倒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了。
  李敏行近前扫了一眼,转身出外,竟把这一殿的活粽子撂在当场。不多时,他亲自打躬作揖地陪进一个人来,身材瘦弱,脸色青白,正是凌玉城身边的首席军医杨秋!
  进得殿来,杨秋且先不看大案上那人,目光往四周溜了一圈,似笑非笑,忽然就一个爆栗子凿在李敏行头上。他个子不高,李敏行还特地弯了点腰凑上那一凿,才低声笑道:“杨叔……”
  “叔什么叔!伺候我洗手!”
  杨秋这一套做派也是大伙儿惯了的,早有玄甲卫端了铜盆进来,李敏行亲自接过,伺候杨大军医重新净了手,过去查看病人。李敏行举着一支火把亦步亦趋跟在边上,听杨秋啧啧称叹:“这手筋断得可不利落,不像是挑断的,倒像是锯的……算了,怎么缝不是缝呢……”
  一边说一边伸手,几支银针在他指缝里一闪,案上那人登时软软地瘫在了案上。杨秋在伤者右手边站定,一伸手,自有人把刀子剪子一样样递过来,他只管就着伤口凝神静气地摆弄,或切或剪,或挑或拉。没一会儿,那人半条小臂就淋淋漓漓地糊满了血。
  可怜那伤者惨叫得声音都裂了。
  殿里恶臭四起。杨秋只管凝神静气地弯着腰干活,对边上的动静半点也没搭理。打下手的玄甲卫也是跟他搭档惯了的,递刀子递剪子,接东西擦汗,动作流畅,若合符节。倒是旁观的几个李忠成的侍卫没经过这阵仗,一会儿就两股战战,没得着少将军的命令,偏生又不敢拔腿就跑,手里的火把还得举稳了,生怕摇上一摇,晃了杨大老爷的眼。
  好容易盼到杨秋完事,李敏行将火把交给侍卫,忙不迭地过来伺候他洗手。一边捧盆一边哈着腰笑道:“您受累,您受累……还请多留几天,明儿个这里还有人要麻烦您老……”
  咕咚咕咚连续几声,靠墙码着的活粽子里,当场就倒了七八个。
  天还没亮,李敏行就被护卫轻轻摇醒。
  “少将军,他们招了。”
  李敏行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有结果……严格来说,他是真的没想到他这两位叔叔能蠢成这样,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吵了起来,而且居然说漏了嘴。
  枉费他做了无数准备!照他想着,就算一上来就交出了黑水将军的印信,两位叔叔想要控制住黑水卫总得要几天时间。再等他们用这支军队去做些什么事情,当中露出马脚来,怎么着都得周旋个七八天的。运气不好,说不定还得跟后期过来的那五千人掐上一架。
  为了抓住两位叔叔的马脚,他派了至少五六百人在城里城外各个路口埋伏着,就等着他叔叔派人送信出去,好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拿下。得,这下全白费了!
  不过为这种事情抱怨多少有点得了便宜卖乖的意思。李敏行揉揉眼睛,跳下床,端起房角的木盆,哗的一声当头浇下。沁凉的井水从头顶冲到脚跟,他狠狠一个激灵,那点儿困意顿时被冲得无影无踪。
  “他们招了什么?”
  回答并没有立刻传来。李敏行低头胡乱擦着头发,从胳肢窝里扭脸去看。那护卫眉毛眼睛上都写着为难,和他目光一触,立刻火烫也似地闪了开去,顿了顿,小声道:“少将军,您……自己去问吧……”
  李敏行眉头一皱,快步出外。走过垂花门,偏院僧房里人影幢幢,间或有闷闷的惨哼声从房里传来。他刚走到第一间亮着灯的僧房门口,里面就闪出一个人来,默不作声地送上了一迭字纸。
  “伯伯辛苦了。”李敏行连忙双手接过,感激满满地谢了一句。不得不说,大人派给他的十个人,都是刑讯、查案方面的好手,且足够卖力……跟着他赶了几天几夜的路过来,他拿下人以后倒头就睡,那十位可是连夜拷问到现在!
  咳,杨大军医的威慑力,也足够有余就是了……
  一边想一边迈步进房,将手里供状凑在灯前,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最上面几张就是他两位叔叔的供词,李敏行只看到一半,全身一凛,立刻扭头看向他刚才还在叫伯伯的那位玄甲卫。
  “可曾动刑?!”
  “少将军放心,不曾留下痕迹。”那人毫不意外地接口:“这么大的事儿,咱们是绝不会留下把柄,让犯人说他是屈打成招的。”
  真是大人手里派出来的人……李敏行全身一松,强忍着才没有吐出一口长气来。他低下头去继续读供词,越读,嘴唇抿得越紧,到了最后,下唇已经被咬出了细细的血丝来。哗啦啦一叠供词翻完,他霍然抬头:
  “事关重大,我要亲自问一遍。”
  “少将军请!”
  李忠铭被吊在一间空屋子里,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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