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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团伙-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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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挂在唇角,连带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只是那单薄的身子看着就令武惟扬忧心。
    武惟扬下了马,在距离苏北秦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牵着马与苏北秦对望,笑道:“军师可还满意?”
    苏北秦的笑意深了深,却只是简单道:“满意。”
    武惟扬一撇嘴,显然对苏北秦过于简单的评价不甚满意,方才那如虹的气势瞬时消散了,他脱下军盔抱在怀里,转头对身后的江天河道:“吩咐下去,将士休整三天,三天之后,便是我们踏出钦州的时候。”
    他皱着眉头又陷入沉思的状态好一会儿没说话,江天河见他这般苦恼的样子,正忍不住要出声询问,便听武惟扬道:“再叫杜婶给我做些好吃的,端到我帐中来。”
    江天河低着头,宽大的帽檐遮盖过他此时脸上抽搐的神情,“是的,老大。”
    武惟扬说罢将缰绳递给身后的殷不在,擦过苏北秦的肩往自己的帐篷走去,苏北秦笑而不语,只是跟在他的身后,他显然是放慢了步伐,正好够苏北秦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入帐篷。
    武惟扬解下身上的战甲随后一扔,又跑到桌前拿起茶壶咕噜咕噜地牛饮一通,这才满意地一抹嘴,三两步跳到自己的卧榻上,四肢大敞毫无形象地倒在那里。
    苏北秦默不作声将他的盔甲拾起来,那盔甲十分厚重,带着寒夜露水的湿气和轻微的血气,但里面那一层还带着武惟扬的体温,苏北秦的目光在银光闪耀的甲片上流连了片刻,便郑重地将盔甲挂到屏风上,然后慢悠悠地走到武惟扬的榻前坐下。
    他拍了拍武惟扬的面颊道:“打了胜仗还不高兴?”
    苏北秦的手原本就十分冰凉,加之今晚在外头等了许久,现下僵硬得更冰块似地,武惟扬顺势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神情难过道:“好歹是我叔叔啊。”
    苏北秦幽黑的眼瞳一转,哂道:“别装了。”
    武惟扬从榻上坐起来,把苏北秦的手揣到自己的袖子里,面对着他道:“我确实是难过,好歹是我叔叔啊,怎地蠢到这种地步,这种轻而易举的胜仗,简直一点意思都没有。”
    苏北秦的手抽不回来,便放弃了挣扎,转而道:“你将他活捉了?”
    武惟扬摇摇头道:“带着百来人杀出重围跑了,不过不打紧,他这样的角色,再怎样经营,也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苏北秦的心态却没有武惟扬来的轻松,他沉思了片刻,道:“斩草不除根,留着必然是一祸患。”
    武惟扬眉一挑,笑嘻嘻地凑到苏北秦面前道:“我只当北秦向来崇尚仁义,没想到还有这股狠劲儿。”
    他说话时呵出的热气仿佛融化了苏北秦脸上的冰雪,苏北秦微微一笑道:“因人而异,视情况而定罢了。”
    二人正说着,便听门外的士兵道将饭菜端来了,武惟扬直接将小几摆上卧榻,这军中自然不必在无人寨,即便是给武惟扬开了小灶,菜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饭菜热腾腾的,口感要比粗糙的干粮好上许多。
    武惟扬递了一双筷子给苏北秦道:“你也两天没好好吃饭了,吃完了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说罢。”
    苏北秦一怔,疑惑道:“你怎地知道?”
    武惟扬的目光在苏北秦眼下那两块青色的区域上停了一会儿,板着脸道:“心有灵犀。”
    苏北秦睨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开始扒饭,武惟扬反倒不吃了,单手支着下巴,面容惆怅地叹了口气道:“北秦,你到底对我多不放心,不过是支小小的流匪,我除去他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你就因此担忧地食不下咽,那以后要是对上正规军队,你又要如何担心我?”
    苏北秦也不看他,只是沉默地吃了两口,便将筷子一搁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只留下武惟扬一个人疑惑地对着满满的四盘菜,苏北秦生气了?虽然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状况,但武惟扬察觉到他确实是生气了,不过苏北秦向来脾气好,就算被武惟扬气急了也顶多是拉下脸来不理人,还没发生过摔筷子走人的情况。
    武惟扬将菜和饭全部拌在一起,然后扒了一大口,鼓囊着面颊时不时地动两下,惆怅的神色却没有减少几分,他第一次觉得原先总算是吃的透透的苏北秦,好像又多了一些他不甚了解的地方。
    这个疑惑一直憋到第二日清晨,直到武惟扬看到了正在悠闲地赏花草的庄楚,便问了他这个问题。
    庄楚抚着花白的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我还以为你小子会机灵一些,没想到也是个榆木脑袋。”
    武惟扬立即做出虚心好学的样子,纯良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道:“还请高人指教。”
    庄楚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道:“有甚好处?”
    武惟扬瞧了瞧他握着手里的那把黑壶,圆润的眼角一挑,笑道:“待我们南下之时,定取江浙二地最好的茶叶给您老奉上。”
    壶好,水好,只差好茶叶了,庄楚这人没多大爱好,就是嗜茶,一想到那些经由露水浸泡而出唇齿留香的好茶水时不禁啧了啧嘴,到岭南数十年来,他是再也没有尝过那滋味了,只是武惟扬既然有这眼力,竟然还看不出苏北秦的小心思。
    庄楚还是摆着谱晃悠了两圈,这才道:“他那哪是担心你打败仗,分明是怕刀剑无情伤着你了。”
    结果身后许久没有传来回声,再转过头时,武惟扬已不见踪影,庄楚笑了笑,眺望着茫茫的青山,缓缓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武惟扬找到苏北秦时,苏北秦正要踏上马车回无人寨将剩下的有用的物资和余下留守警戒的人员一并带回来,三日后军队便在此出发,少去一段周折。武惟扬迅速跳上马车,窝在车角,催着殷不在赶车。
    “你应当在这里留守,”苏北秦道:“防止唐书林的余部卷土重来。”
    却见武惟扬摆摆手道:“天河和百川足以应付那些小喽啰。”
    苏北秦便也由着他的想法,低头看起手中的账目,这是殷不在昨夜加紧时间整理的一部分,却也相当可观了,他越看越觉得唐书林果真如武惟扬所说的愚蠢,这唐书林似乎是想直接灭了钦州这一块的势力,然后北上往京城进发,因着有了这打算,所以将所有的家产和人马一同带上,没想到第一战便栽在了武惟扬的手上,反倒便宜了武惟扬,这一大批物资加军备,足够无人寨的军队使用一年有余,此外还有一大批俘虏,若能为我所用,也省去招兵的麻烦。
    武惟扬只是安静了一会儿便又闲不住了,挪了两步凑到苏北秦跟前,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北秦,昨晚是我不对,是我误解你了。”
    苏北秦翻书页的手指一顿,他总觉得武惟扬这话亦或是说话的语气不对,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因而也不知要如何回答他。
    武惟扬只当他还在生气,当下嘴一瘪道:“自我父亲去世,除了我母亲,便再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了。”
    苏北秦也算不上生气,顶多是郁闷,此时对上武惟扬这张委屈至极的脸哪还能说出一个不字,只能轻声安慰道:“无人寨里的人都很关心你……”
    “但是北秦不一样啊,”武惟扬说着又往苏北秦怀里凑,鼻尖是闻着舒心的淡淡皂角香气,有些固执地重复道:“北秦的关心是不一样的。”
    苏北秦有些好笑地把他从怀里扯出来,问道:“哪里不一样?”
    武惟扬揣着手皱着眉头道:“说起来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不若我改日再说与你,你还是先休息罢,待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他这么一说,苏北秦倒真觉得有些累了,他原先就两日没怎么睡,今天又起得早,现下被暖和的阳光一照,忍不住眯起狭长的凤眼,便依着武惟扬的意思,靠在卧榻上小憩。
    武惟扬就躺在他的身边,伸手到苏北秦的腰际恰到好处地揉着,苏北秦僵直的腰部适才缓缓放松下来,“殷不在那家伙没有好好照顾你么?”武惟扬问道。
    苏北秦已有了些睡意,含含糊糊地回答道:“殷兄很尽责,每晚都用虎骨酒给我揉伤痛之处,他确实劝过我休息,只是我没有听从罢了,你莫要怪他。”
    一想到殷不在那家伙给苏北秦揉腰,武惟扬气得伸出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驾车的殷不在,又迅速钻了回去。
    外头的殷不在被武惟扬瞪的一个激灵,却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得郁闷地摸了摸后脑勺感叹道:“伴君如伴虎啊。”

☆、第35章 大唐将亡(倒V)

苏北秦一回无人寨便行动迅速地开始打点一切,整顿好寨中的剩余兵力,将剩下的物资装上马车,安顿好寨中老弱妇孺,饶是如此,做完这些也已经是两日之后了。
    四儿替苏北秦将为数不多的衣物整理好,他哼着小曲儿,已不似前两日般难过了,苏北秦转头看着他笑了笑,道:“何事如此高兴?”
    四儿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他一边翻弄包裹一边说道:“老大允许我跟在师爷身边了,明日我将同你们一道出发。”
    “哦?”苏北秦疑惑地问道:“他怎地突然同意了?”
    四儿将包裹打了个结,便学着武惟扬当时的模样道:“军中那些人做事粗手粗脚的,必然照顾不周全,北秦身子又弱,哪能由他们来照顾。”
    他模仿地惟妙惟肖,苏北秦笑了一阵蓦地停了下来,将收拾好的书册用麻绳扎好,摸着上面蓝色的封皮叹了口气道:“他的心思若是用在对的地方,必定事半功倍,偏偏……”苏北秦不再往下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四儿急忙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瞧着他的面色稍微好了一些,才疑惑地问道:“老大关心师爷,难道不好么?”
    苏北秦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道:“他与我的关系融洽自然是好的,我只希望他能将更多的心思用在军队上。”
    这话苏北秦也只能私底下说说,武惟扬那人脾气倔强地跟牛似地,你越是要逼他,他越是跟你反着来,不过好在他做事有分寸,该尽的责任也能尽到,只是始终不能苏北秦所认为的更好的地步,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苏北秦必须用十分的耐心去引导他,即便如此,苏北秦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改变武惟扬,毕竟那家伙实在过于自负了。
    “师爷,”殷不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即便武惟扬已经改口将苏北秦称作军师了,寨中的人依旧改不掉叫了半年的称呼,“灵山县令在山下等你。”
    这些日子光顾着忙战事,苏北秦竟然把白子瑕这茬给忘记了,前些日子殷不在曾跟他提起过说白子瑕对无人寨招兵的事很在意,只是并没有阻止,如果那件事白子瑕可以因着苏北秦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现下这场连知州都牵动了的战斗,虽然是小规模的,他是如何也不会放过了,因而才径直到山中来寻苏北秦的罢。
    事情到这种地步,苏北秦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苏北秦所预期的发展,白子瑕在看见苏北秦的第一句话是,“大唐将亡。”
    白子瑕的精神状态简直差到极点,他平时是个很注重形象的人,此时却是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神色悲戚地站在山口,背后是苍茫的远山,寒风呼啸,愈发显得他凄楚可怜。
    苏北秦一边将他往铁皮箱里拉,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子瑕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苏北秦的问话,只是不停地重复呢喃着:“大唐将亡。”
    直到苏北秦将他带到自己的书房中,房中温暖的温度让白子瑕稍稍回过神来,眼神却依旧未对上苏北秦,似乎是自顾自地喃喃道:“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主上决定向突厥提供万担粮草,将十三公主嫁与突厥王子和亲,我堂堂大唐,竟向如此小国示好,你说可笑不可笑?”
    虽然苏北秦已对顺光帝不抱任何想法,但这个消息的冲击还是有些大,他面色不佳地坐回椅子上,耳旁只回响着白子瑕的话,我堂堂大唐,竟向如此小国示好……这分明是将国家的尊严踩在脚下了。
    苏北秦一时无语,只是跟白子瑕相对静默地坐着,待到回过神来时,已过了半个时辰,苏北秦的心情复杂,安慰白子瑕的话临到嘴边说不出来,倒是白子瑕似乎突然回过神了,站起身理了理衣容,向苏北秦告辞。
    苏北秦看着他满脸恍惚的模样,有些不放心道:“我送你下山罢。”
    “不必了,”白子瑕无力地笑了笑,“你身子不好,吹不得风,就在房中好生待着罢,为兄没你想得那般不济,何况你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么?”
    苏北秦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他抿了抿唇道:“我无意向你隐瞒,只是不希望我们两个因为这件事闹翻。”
    白子瑕满脸倦容,他将双手揣在袖中,轻叹一声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去相信,口口声声地说着要为百姓着想的苏北秦竟然要陷百姓于战火之中,我想要质问你,可你是个有主见的人,必定是深谋远虑之后才做的决定,因而一直将疑问憋在心里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劝你,现下看来,你确是比我有远见得多,你必然是早就知道大唐将要亡国。”
    “我向你保证,”苏北秦立在他身后,虽然看不清表情,但白子瑕听到他的语气异常坚定道:“除了皇帝不再,大唐一定还是原来的大唐。”
    “我早就明白,”白子瑕声容疲惫,他打开紧闭的屋门,天井外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岭南这一方小天地,又怎能束住你的鸿鹄之志。”
    他说罢便径直往门外走去,刚要踏出门口时又被苏北秦唤住了,苏北秦站在门口,与他只隔了十步距离,然而苏北秦却觉得,他与白子瑕的关系,只怕永远也跨不过之中的这段距离了,“白兄,请你相信,北秦的初衷从未改变。”
    白子瑕只是顿了顿,却没做任何表述便离开了院子,苏北秦叹了口气,这才看了眼懒懒散散地杵在门口的武惟扬,转身进了屋。
    武惟扬在他关门之前就蹭了进来,揣着手猫儿似地蹲在苏北秦身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面色揣摩着苏北秦的想法。
    苏北秦瞥了他一眼,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武惟扬抓了抓头,道:“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谁知道被白子瑕抢了先。”
    苏北秦弯下身揪着武惟扬的衣领,弯曲的指节立即泛了白,他斯文的脸上满是怒气,连带语气也变得凶狠了,“武惟扬,你要是再瞒着我,我……”
    “你怎样?”武惟扬还在没脸没皮地笑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伸手握住苏北秦的手指,将之一点点地掰开,“你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得到我的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面颊便受了苏北秦重重的一拳,连人带椅子摔到地上,苏北秦显然气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武惟扬,方才使劲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武惟扬面颊肿了一块,他咝咝地到吸着冷气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半边的肿脸委屈道:“你还真打啊。”
    苏北秦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走到卧榻处坐了下来,表情还是怔怔的,刚打过武惟扬的指节通红一片,可见是使了十足的力道。
    武惟扬顶着一张肿脸走到苏北秦旁边坐下,握着苏北秦白皙的手背轻轻地揉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好过一些没有?”
    苏北秦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却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情绪失控,他怔怔地转动漆黑的眼瞳盯着武惟扬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可以牵制你的东西,我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你身上,是不是太过孤注一掷了。”
    “我方才逗你的,”武惟扬说道:“其实你本身就是足够牵制我的利器了。”
    苏北秦总算将目光落到武惟扬的身上,他怔怔地望着武惟扬满脸疑惑。
    “我喜欢你啊。”武惟扬说道。
    其实武惟扬说的很严肃正经,但是当他这么一张肿脸挂上严肃正经的表情之后,苏北秦却意外地想笑,方才那不知名的情绪早不知道抛到哪儿去了,他盯着武惟扬的脸笑出了声。
    武惟扬的嘴角一抽,道:“很好笑?”
    尽管苏北秦已恢复了平静的面容,然而微微上弯的嘴角还是带着一丝抹灭不去的笑意,他起身拿了瓶药膏,涂了些到武惟扬的脸上,给他细细地揉着。
    “方才真是抱歉,”苏北秦半敛着眸子说道。
    脸部的疼痛令武惟扬眯起了眼睛,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白子瑕那事儿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了。”
    “不全是因为他,这已是我预料结局之中最好的情况了,”苏北秦道,确切地说他情绪失控是在武惟扬说出了那句令人痛心的话之后,那火气来的莫名其妙,他停了半晌,这才又缓缓道:“你为什么瞒着我?”
    说起这事儿武惟扬也委屈,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苏北秦道:“我答应过不再瞒你,我自然会做到,这事儿也是我早上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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