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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强盗在运载花石纲的船上提的字，上面写着‘取花石纲者，大名府麒麟山好汉也’”马如龙答道：“再者，一个半月前大名府辖下陈家庄被一帮强盗借粮，土匪也自报家门说是麒麟山土匪。”
周侗若有所思，说道：“那就是说官府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来确认麒麟山上是否真有土匪？更不知道麒麟山上的实际情况了？”
马如龙连连点头说是。
周侗心生一计：“如龙你何不回大名府禀告，说是麒麟山草寇闻风丧胆，已经逃去无踪。回头我与你再行上山叙旧。”
各位看官，周侗这法子是江湖规矩，当年托塔天王晁盖劫生辰纲，宋江私放晁盖，晁盖回头以大笔金银相报，就是这规矩。只不过天意弄人，晁盖给宋江的信被阎婆惜捡到，弄出诸般事端。这是旧话。
马如龙见是周侗出面，不敢违逆，只好依计而行。
当晚师徒二人就在军中歇息。
第二天大清早，周侗师徒辞别马如龙，再上麒麟山。
马如龙则率大队到挡马河边扰攘几天，然后回大名府复命。
……
话说周侗师徒俩上得山来，看见栾廷玉就问：“你怎么在花石纲船上题字，自爆藏身之处？”
栾廷玉低头答道：“不是这样，怎能把孙立引来？”
周侗一听火了：“敢情你还想要兄弟相残？”
栾廷玉连说不敢，师傅在此当然是师傅做主。
周侗哼了一声，这才把和马如龙的协定告诉栾廷玉。
有大名府的副指挥使暗中相助，栾廷玉自然乐意。当年小小一个宋押司也能看护晁盖多时，更何况是堂堂一个副指挥使。其中最重要的能和官府沟通。
周侗又问栾廷玉如何抵挡官府围剿。
栾廷玉得意地回道：“老师本领通天，自然是涉水过河。普通人等过来，只能经由渡口，我已经在渡口设有弩车，刃车和冲撞车等，除非是用大船，否则连挡马河都过不了。等造成大船，我等早已遁走。更何况，当年朝廷要大规模清剿梁山，前后也准备了五六年。五六年过后，这天下，可能要变天了。”
各位看官：当年宋太祖赵匡胤经历五代十国，非常担心诸侯和武将造反，故大宋建国后，地方官以文官为主，稍大点的军队调动，都要上报朝廷，手续繁琐。宋朝积弱，与此有关。
“变天？”周侗心里一紧。
栾廷玉点点头，说道：“老师有所不知。辽人占领我中土地方已经超过百年，他们学习汉人的语言，服饰，礼法乃至玩乐，民风变得文弱起来，他们学习宋室的管理体制，官员越来越**，军队的武力也越来越弱，比宋室内更甚。
而北边的女真族人长居关外苦寒之地，环境恶劣，民风彪悍，全民皆兵。女真族首领完颜阿骨打英明神武，不但武力过人，而且非常注重器械之用，专门在中原之地聘请乃至强掳工匠，铁匠。而且多年来养精蓄锐，其志远不止大辽。
我离开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已经开始进攻辽国，以我的估计，不出三年，女真人就可灭辽而来攻打我宋室江山。到时朝廷还哪里有空闲来找我晦气。”
“才只有三年时间，这么快？”周侗在喃喃自语。
栾廷玉连忙问道：“老师，怎么了？”
周侗长叹一声：“我华山早已算出，宋室有一大劫，到时生灵涂炭，我汉人百姓有大灾难，情况可能比五代十国时更甚。只是未曾想到如此之快，看来我们的布置也要加快了。”
周侗想了想，问栾廷玉：“你在金国多时，女真人的强势在何处？”
栾廷玉把周侗和岳飞两人请进大帐。三人围住书案，栾廷玉不知从何处取出出一叠画来，平铺在书案上，说：“先看这第一幅画：关外盛产高头大马，女真人以骑兵为主；关外铁矿丰富，且不禁民间锻铁，兵器以长刀大斧长柄狼牙棒为主，女真人个个身壮力大，非常勇悍。”
栾廷玉抽出第二幅画来，说：“这是第二幅画：女真人的军中有两个特种战斗营，这是其一，名字叫‘铁浮屠’。
铁浮屠营其实是重装铠甲步兵营。铁浮屠营的士兵都是精选塞外的大力士，全身都披上特制的重装盔甲，从上到下都保护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部。这些士兵站立不动，就象是个小型的铁铸佛塔，所以称作‘铁浮屠’。”
栾廷玉又抽出一幅画，继续说道：“这是第三幅画，画中是女真人的另一个特种战斗营，名字叫‘拐子马’。
这拐子马其实源自当年梁山五虎将之一，双鞭呼延灼麾下的连环马。当时梁山南征方腊回来，头领死了大半，能征善战者只剩下十几人。呼延灼被封授御营兵马指挥使，但不到半年，被高俅捏个罪名，贬为庶民，其弟呼延卓也被杀掉，呼延卓之子呼延洪忿忿不服，远走关外，投靠女真人，把连环马的训练方法教给了女真人。
大宋的马既瘦又慢，当年呼延灼的连环马是三十匹马一连，而女真人多高头大马，速度也快，只能三匹马一连。从远处看，特别象‘拐子’这两个字连起来，所以就叫‘拐子马’
拐子马和骑兵全身都披裹着重装铠甲，冲击力极强，一旦冲锋起来，辗压对手，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难以抵挡。”

第十九章：战争器械

栾廷玉继续说道：“女真人的常用的战术就是以铁浮屠打头阵冲破敌方前排阵型，打开缺口；再以拐子马冲散和绞乱敌方整体队伍阵型，让敌方首尾不能呼应；最后以大批骑兵掩杀。完颜阿骨达使用这种战术，在与辽国交战中，所向披靡，从无败绩。”
帐内的气氛显得沉闷起来。
岳飞插口问道：“栾师兄，你刚才讲得都是野战，那金人的攻城作战能力如何？”
栾廷玉非常欣赏地看了一眼岳飞，心想：“老师收的这个关门师弟好生眼利”。接着又抽出了一张画，答道：“金人不但野战厉害，攻城作战同样强悍。关外大树多，金主完颜阿骨达刻意收罗工匠，金人的攻城器械远比辽人精良。
这是金人第一款器械‘攻城车’。攻城车为木制，高约三丈，与城墙同高。总体结构为木屋形，每一丈高为一层，共三层。每层配备长梯供上落用。为了防止火攻，工程车外表还常常浇上泥浆。
攻城车基座装有四个或六个木轮，移动灵活。木轮外表蒙上牛皮或羊皮，防备守军的矢石破坏。攻城车主体内部用绳或铁链悬挂一根大圆木，后有金属帽，前有金属头，多制成羊头形。前臂可伸长至一丈。同时可供二十人进攻墙头。”
栾廷玉抽出第五幅画，说道：“这是金人第二款攻城器械‘冲撞车’。冲撞车用多层厚木板做上盖，上盖呈八字屋檐状，上方会覆盖着湿润的兽皮以防止火焰烧毁。
冲撞车的基座与攻城车基座相似，尺寸略小。
冲撞车有一个巨大的木桩，桩上会有一个铁头，在遮盖物的内部前后摆动，往城墙或城门撞上去。在撞上城墙之后，木桩会摆动回来并再往城墙继续冲撞。这种撞击力可以破开由厚木板制造的城门或石墙，打开一个可作攻击的缺口。”
栾廷玉继续抽出第六幅画，说道：“这是金人第三款攻城器械‘云梯车’。金人的云梯车分上下两部分。下面是基座和已经固定好的主梯，基座底部与攻城车的基座相同，基座表面配配备有防盾，绞车等器具，和带有用滑轮升降的设备。
云梯车的上部是一具活动的上城梯（副梯），梯顶端装有钩状物，用以钩援城缘，并可保护梯首免遭守军的推拒和破坏。
……
栾廷玉展示了包括抛石机，重型抛石炮在内的金兵装备器械图共一十三张，每张都画得活灵活现，杀气腾腾。三个人都不再说话，营帐之内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周侗先开口，问道：“廷玉，依你之见，金兵还有什么弱点？”
栾廷玉苦笑着说：“我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有发现。无论是金兵的素质，将领的谋略，军队的装备，器械等等，似乎无懈可击，我汉族百姓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周侗哈哈一笑：“廷玉，那么多年了，你的心境还是没多大的进步。当年为师是怎么教你的？世间万事万物离不开一个‘易’字，这个‘易’字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变动不居，周流六虚’。既然是在变动，就会产生逆转。更何况，我道家之人本来就是要逆天而行，该做的就要去做。”
周侗看了看栾廷玉，见栾廷玉似乎有有点不以为然，心里感叹：“这个徒弟的悟性真的不如岳飞。”
周侗扭过头来看着岳飞，问道：“小飞，你跟了为师也有三年多了，你说说金兵会有什么弱点。”
岳飞跟姚妃娘娘一样，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懂得察颜观色，见老师如此提问，那金兵肯定是有弱点的，只不过是老师要考考自己而已。岳飞想了一会，回答道：“徒弟认为，女真人久居关外一隅，地方远比中原地区要小，兵源自然也少，这是第一个弱点。金兵也是人，士兵也要吃饭，战马更要吃草，金兵若要进犯中原，就需要长途跋涉，他们的粮草运输就会变得困难，粮草是他们的第二个缺点……”
各位看官：在冷兵器时代，粮草确实是个大问题。古代第一个解决粮草问题的军队是成吉思汗的蒙古军团。当时成吉思汗让人先把牛肉煮熟，再风干，切成薄薄的一小片，这样就很方便携带，保存时间又长。吃的时候用热水一泡，就变成老大一块肉。原理跟现代的方便面差不多。成吉思汗能横扫欧亚，解决了粮食供应是第一个原因。
看着岳飞侃侃而谈，栾廷玉有点自行惭愧。还不到十五岁，老师从哪里捡来的小变态。
周侗等岳飞说完，拍了拍岳飞的肩膀，很是欣慰。
不知不觉，已到响午，师徒三人用过午饭，回营帐之中商讨下一步的去向。
回到营帐，三人按师门规矩就坐。周侗跟栾廷玉说出华山重点培养岳飞，准备建立一支自己的队伍，要用麒麟山作为基地，还要借用那花石纲款作为军饷云云。
栾廷玉回大宋所做的一切，不外乎“报仇”二字，现在师傅索要如此之多，等孙立来时，必定会偏向自己，更何况栾廷玉本来就是个慷概之人，也就一口答应周侗所求。
周侗见栾廷玉还是如从前一般信服自己，很是安慰。便吩咐一番，顺便取走五千两黄金，下山回麒麟村而去。
各位看官：当初栾廷玉劫取得花石纲是十二万贯，也就是一万二千两黄金，这周侗一家伙几乎拿走一半，也太狠了点。
栾廷玉陪周侗和岳飞二人往大路下山，顺道介绍沿路的机关，周侗见多识广，没什么反应，岳飞就大开眼界了，原来机关还可以这样用。
到了渡口，栾廷玉非常得意地向周侗解说那连串的机关器械。岳飞突然冒出一句：“栾师兄，那些床子弩的尺寸好像比起村里那台床子弩小了许多。”
原来当日麒麟村的围墙建立起来后，所募集的款项还剩下不少，父老们决定买来一台床子弩和一些弓箭，以做威慑。岳飞试射过，一箭可达150丈，杀伤力惊人。岳飞对此记忆犹新。

第二十章：无极神拳

栾廷玉答道：“麒麟山上没有工匠，所有的弩车都要从外面买回来，但档马河水流湍急，档马河上也没有大船，正常尺寸的弩车根本运不进来，所以只能订做小号的，方便运输。”
“哦，原来如此。”岳飞转念一想，便指着身边的弩车对周侗说道：“老师，现在的弩车很大很重，配上四轮基座，移动缓慢。假如我把弩车做得比这种小号品更小，连普通士兵都可以抱得起，这样一来，小号弩车就可以大量装备到军队中，那战斗力不就可以大大提高？”
周侗笑道：“能抱得起是一回事，抱起来还能否行走如常又是另外一件事，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的。”
岳飞的眼睛狡黠地眨了几下，反问周侗：“老师，诸葛孔明发明的木牛流马的原理图，是您两个月前才教会我的，您忘了吗？”
周侗心里一震，说道：“难道你想？”
岳飞点一点头。师徒两人眼睛相对，得意地笑了起来。而旁边的栾廷玉则一头雾水。
各位看官，流芳百世的，令金人闻风丧胆的岳家军的基本战略打法，就在刚才两师徒的一问一答中有了个基本的轮廓。后世之人很难理解，凭岳家军那点小小的地方私人武装部队，怎么会多次重创金国的主力部队，还赢得金人的最高赞誉－－－“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原因就在于，岳家军是世界上第一只机械化部队（当然，这种机械是木制器械）。详细情况在以后的章节中叙说。
周侗与岳飞告别栾廷玉，渡过档马河，返回麒麟村。临别前，周侗还特别吩咐栾廷玉，一旦孙立上山，一定告知师傅在此。栾廷玉听到师傅所言，心中一阵狂喜，师傅竟然没有禁止自己做些什么。
刚过了河，岳飞向周侗提出要比试脚力。原来那天与栾廷玉一战，虽然只交手四招，但栾廷玉是何许人也？三十年前已经是一流的成名高手，那“恶虎扑食”一扑一掀一剪，凶猛无比，虽然那天作弊，有老师事前提醒，岳飞也只能险险躲过。经此一战，岳飞又有了新的感悟。于是要和老师比试。
周侗当然同意，于是两人一起延着山路疾步奔走起来。
……
岳飞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的体验之中：全身毛孔紧闭，呼吸居然能直接连通着脚踵。一呼一吸变得绵长，全身肌肉在疾步奔走的时候张弛有度，整个下半身好像被一朵云包裹住，托着走……走着走着，岳飞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用鼻孔呼吸还是在用脚底来呼吸。
天色未暗，师徒已经回到麒麟村村口。
岳飞突然停了下来，全身站立，双手捏了个元始印置于胸前。
周侗早就知道岳飞处于一种神奇的状态，小心翼翼地随时准备护法。
岳飞手印一变，身形改成八卦势，侧身对着周侗，慢慢围绕着周侗转起圈来。
岳飞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呼吸变得越来越重。呼气的时候鼻孔如同冬天般喷出白雾来，全身皮肤发红，似乎血都要从皮肤中渗出；吸气的时候，全身皮肤收紧，青筋盘现，高高凸起，全身好像又变黑了岳飞走了两圈，不但从口鼻处传来沉稳的呼吸声，身上的骨骼也传来阵阵“叭叭”折响，颈项，脊椎，胯骨，大腿根，膝关节，胫骨，脚趾骨，手臂，手指骨，阵阵响声如鞭炮不断。
岳飞走到第三圈，骨骼的响声变得沉闷如雷鼓，隆隆之声由小到大，由远到近传来，走到第五圈，潺潺的流水声传出，周侗知道，那是岳飞血液流动的声音。
走到第七圈，几种奇怪的声音几乎同时从岳飞的腹腔传出，周侗知道，如牛蛙鸣叫的是大肠小肠蠕动的声音，呼呼如风声的是肺部发出的声音，“砰砰”如重锤撞墙的是心跳声……
“琴瑟和鸣”。周侗知道是时候了，气运上丹田，长长的“嗡嗡”声好像从天空中传来，一股白光从周侗的头顶百会穴冲出，笼罩住岳飞的头部。岳飞的身形停了下来，双手于胸前如托莲花状，双脚立定，不丁不八如无极桩。
周侗连续变了几个手印，幽幽的“阿阿”声好像从广阔的大地中传来，一股红光从周侗的喉部冲出，缠绕住岳飞的喉轮。
周侗再连续捏了几个手印，一阵沉闷雄厚的“吽吽”声传来，岳飞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挡马河边，长长的河水发出清凉的蓝光，投入岳飞的胸膛。
突然间，岳飞一拳无声无色地向着周侗头部打来，周侗头一偏，拳头打了个空，‘彭’的一声闷响，好像空气都被这一拳打爆了一样岳飞并不停手，变拳为掌，斜斜一劈，往周侗脖子砍来。
那手掌夹带着“嗖嗖”风声，在晚霞的辉映下，仿佛变成了一把泠泠寒刀。
周侗双手平举，束身裹膀，身体好像在沙漠中一堆遇到强风的沙丘，软软塌下，流到旁边去了。这一招，是太祖长拳中的秘手－－－丘流势。
岳飞一击不中，趁周侗身形未稳，右脚斜斜地往周侗腰间踢去。
周侗腰间一麻，心知不妙，身形忽变，一个燕子抄水，跃出两丈外。
岳飞一拳一劈一腿三招连出，快如闪电，力度方位拿捏得又准又狠。虽说是被岳飞偷袭，但已经多少年了，没有被人打得如此狼狈。周侗正自恼怒，但见岳飞并没有追来，屹自在圈中耍拳弄腿，演练得不亦乐乎。
周侗定睛看来，岳飞眼睛半开半合，脸上神态自若，没有半点偷袭师傅的愧疚。拳脚挥舞间，时而飘逸灵活，时而沉稳刚劲，每一招一式，带着某种神韵，浑然天成。
周侗仔细一想，莫不是传说中的“无极神拳”？
各位看官：中国道家的理论，当人入定入静到了极点时，人的心境是一片空明宁静状态。这时候就会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比如会突然懂得一门从未听说的语言；突然文思开窍，落笔如有神助；突然懂得医术，可以治病救人……这也就是道德经中所讲的“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看过少林内劲一指禅的传人阙阿水先生写的一本书，上面就有提到，当内劲一指禅炼到深处，就会不由自主地打拳，那种拳就叫“少林神拳”，意思是这种拳要通神后才能打出。要特别注意，这种拳和所谓的“自发动功”是性质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