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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色渐晚。
　　方十七寻了一间客栈，住了进去，以禁制封锁了房门。
　　方骏眉也是执着，抱着一把剑，就站在门口不远处，看着房门，那架势，看的客栈老板废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
　　一天。
　　一个月。
　　三个月。
　　方十七仿佛闭了死关一样，再没有出来过。
　　而方骏眉，始终站在那里等待着，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像，铁了心要除了方十七这条祸根。
　　表面看似平静。
　　内心里却是波澜大起。
　　一边是想放手大杀一场，宣泄仇恨的冷酷自己，另外一面又是在乎那城中生灵的些微从前，这两面心性，在方骏眉的心上，剧烈冲突着。
　　方骏眉必须紧守住自己，一个翻船，南天城就要玩完！
　　而方骏眉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摸向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但又强压着把手收了回来。
　　……
　　而他的消息，也是飞快的传向了四面八方，传进了他的老熟人的耳朵里。
　　第一个到来的，竟是久违的有敌氏。
　　依旧是顶着一颗大光头，身躯雄壮如山，一身膨胀起来一样的肌肉疙瘩，面无表情，不负岩石之名。
　　此人现在的境界，是祖窍初期，气度格局，更胜往昔。
　　穿过堂门，来到后院，慢慢腾腾，从从容容，隔着老远，一眼就看到了方骏眉。
　　以他的心境，见到方骏眉如今的境界和气质，也是瞳孔凝了凝。
　　“有敌兄若是来找我打架的，我恐怕是不能奉陪了。”
　　方骏眉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若我帮你杀了他，方兄可愿意陪我打一架吗？”
　　有敌氏冷冷说道。
　　方骏眉闻言，眼中一亮。
　　但想了想，马上就摇头道：“有敌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他已经会天步通，除非你也会，否则你很难帮到我，尤其还不能在城中打斗。”
　　有敌氏闻言，目光苦了苦。
　　叹道：“我还真不会天步通，看来你已经会了，这一战，不打也罢，是我又输了。”
　　有敌氏也是粗中有细。
　　来的快，去的更快。
　　说完这一段，转身就走，干干脆脆。
　　……
　　而方骏眉，还要盯着方十七，还要和自己的内心对抗。


第1172章　轰与不轰，一念之间
　　盘王圣殿，接天崖。
　　高耸入云，若隐若现。
　　崖头有一间小院，院中有数间屋子，这里是海放歌的修炼之地，平时极少有人来。
　　……
　　嗖——
　　这一天，茫茫雾气之中，一道红光，从天边飞来，渺渺若仙。
　　红光之上，是个年轻的红衣女子，长裙飘飘，相貌明艳，透着几分泼辣味道，落地之后，直接解了禁制，进了小院，砰砰敲响在某一间门上。
　　很快，有人出来。
　　正是海放歌，仍是那副卷着袖子，挺着胸膛的霸气样子，但气质却明显有些不一样了，那双眼睛，少了几分从前的豪情盖天，多了几分历经无数沧桑后的深邃厚重。
　　“师妹，何事找我？”
　　海放歌淡淡问道，不怒自威。
　　那红衣女子被他双眼一看，神色古怪了一下，自从海放歌在某一次外出回来之后，就变化了不少。
　　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所有盘王圣殿的老家伙，都看的出他就是海放歌，不是冒充的，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稳重了极多，成熟了极多，似乎连修道天分，也增进了一大截。
　　这当然都是好事。
　　而这红衣女子，原本对海放歌是藏着一份爱慕的，现在只觉得的二人的距离，仿佛越拉越远。不是境界，而是某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师妹——”
　　海放歌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红衣女子一怔醒来，忙道：“大师兄，刚刚收到的消息，你那位好朋友方骏眉恐怕要惹出祸事来。”
　　“什么意思？”
　　海放歌目光一闪。
　　红衣女子将南天城之事飞快道来。
　　海放歌听完，神色轻松，摇头一笑道：“骏眉不是那样的人，他分的清轻重的，他绝不会在城中动手。”
　　“大师兄，据南天城传来的消息，这位方道兄如今的气质，十分阴沉狡诈，身上杀意极重，仿佛随时都会爆走的凶兽，与以前的他，截然不一样，连天狼圣殿，都格外请了几位长老去盯着了。”
　　红衣女子再道。
　　海放歌闻言，神色终于凝了几分起来。
　　想了想道：“你先去吧，我自有主张。”
　　红衣女子告退而去。
　　……
　　海放歌再思索了片刻，一个转身，打出三道指芒，落在另外三间禁制封锁的房门上。
　　很快，门中分别走出三人。
　　一个是老兄弟陆纵酒，一个竟是君不语，另外一个更奇怪，穿着一身道袍，又顶着一个大光头，竟是当年的东圣域第二——苍摩诃。
　　三人之中，陆纵酒和苍摩诃，均是祖窍初期的境界，而那君不语，竟然已经冲击到了凡蜕后期，进阶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他们四人，是如何走到一起了？
　　“发生何事了？”
　　君不语问道。
　　“方骏眉这个臭小子，好象要惹出麻烦来，我们得去看一看。”
　　海放歌说道。
　　说完，又把红衣女子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三人听完，神色各异。
　　“我与方骏眉没有什么交情，你们三个去吧，无论什么局面，都该足够应付了。”
　　苍摩诃先说道。
　　此人和陆纵酒的气质，也与之前，明显有些不一样了，目光里多了极多空灵。
　　海放歌听的嘿嘿一笑，说道：“你忘了你那个爱耍刀的师弟了吗？他的转世之身，很可能就是方骏眉的那个好兄弟，你不想亲自问方骏眉打探一下他的消息吗？”
　　苍摩诃闻言，也笑了起来，眼中露出期待之色来。
　　四人上路。
　　……
　　一路展转各大城池，只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赶到了南天城。
　　才一过来，就感觉到城中气氛很古怪。
　　凡人区那一边，依旧是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但修士区这里，明显有些冷清，更没有什么喧哗之声，气氛沉闷。
　　四人一到，自然是吸引了其他修士的目光，同时亦察觉了数道强大的神识扫来。
　　四人也不理会，直奔那客栈而去。
　　“原来是海少宗和陆少宗到了。”
　　才一进门，大厅中就有人招呼他们，是个相貌粗豪的中年男子，祖窍中期的境界，此人是天狼圣殿里，一个颇受瞩目的长老，名叫雄飞。
　　除了此人外，还有那祖罗陪伴在这里。
　　“雄飞兄，久违了，连你也来这里亲自坐镇了吗？”
　　海放歌拱手说道。
　　“谁想来呢？我还惦记着我的修炼呢。”
　　雄飞有些无奈道。
　　海放歌一笑道：“我们几个，这不是来帮你解决麻烦了吗？好让雄飞兄你，早日回山修炼。”
　　那雄飞闻言，神神秘秘一笑，说道：“他的情况，现在有些古怪，不是谁来劝，就能说的动的。”
　　四人闻言，微微愕了愕。
　　再寒暄了一句。就朝着那院中走去。
　　……
　　才一进去，就是齐齐瞳孔一睁。
　　宽敞的后院之中，方骏眉提着一把剑，仿佛雕像一般，凝视着前方的那扇门，一动不动。
　　面色极阴郁，完全不同往日。目光里有着挣扎之色，仿佛在与谁斗争着一般。
　　更令人惊讶的是，方骏眉身上，有道心气息，起伏不定，仿佛风中烛火一般飘摇着。
　　四人均是天才横溢的修士，马上明白过来，眼中露出羡慕笑意来。
　　……
　　“四位不要高兴的太早，他如今的确似乎正处在感悟道心蜕变的某个机缘里，但过程又似乎极漫长，这异像已经持续了数月了，还没有蜕变成功。”
　　雄飞的传音，响起在四人的脑海里。
　　“我可断言，一旦他感悟失败，马上就会轰击那扇门，大战就会开启。”
　　雄飞再道，也是见识不凡。
　　“道心之路，分为两条，一条是顿悟，一条是渐悟，他这是走在渐悟之路上呢。”
　　苍摩诃随口道破。
　　众人点头同意。
　　“看来不用担心被我们打断了，走，我们去看看。”
　　君不语道了一句，领头朝前走去。
　　雄飞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竟感觉到这君不语，才是几人的头头一般。
　　……
　　方骏眉当然不是真的成了雕像。
　　察觉脚步声，转头看来，神色冷了冷，就挤出一个苦涩笑意来，点了点头道：“几位，久违了。”
　　“骏眉，你的气质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陆纵酒问道。
　　“……遭劫了，心性受损，离成为冷酷邪修不远。”
　　方骏眉苦笑着说道，说完，陡然嘴角一勾，邪气一笑道：“四位，可不要被我盯上了，否则我说不定会朝你们出手。”
　　四人见他的飞快转变，均都目光一闪，面面相觑了一眼。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君不语朝前走了两步，淡淡问道。
　　方骏眉咬牙切齿了一下，目光凶了凶，又压了下去，指着那扇门。
　　“我的仇人，就在那扇门后，轰开那扇门，我就能与他大战，甚至是宰了他，不轰那扇门，这满城凡人的性命便能保存，宁静的日子，便能继续，我现在——便在轰与不轰，这一念之间挣扎着！”
　　方骏眉目光痛苦。
　　“了不起，方道兄竟在一个轰不轰门的选择上，找到了自己的道心蜕变机缘，实在令人佩服。”
　　苍摩诃大赞道：“所谓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大约便是此意了。”
　　“别说笑了！”
　　方骏眉望向四人，面皮抽搐着道：“四位，我感觉到自己，仿佛要被两只大手，把脑子掰开来了，好痛苦！”
　　四人闻言，心中均动容。
　　君不语点头说道：“痛苦便对了，道心第二变，它就是这么难！守的住你的那份仁义之心，那份情义之心，你的道心，必能蜕变！”
　　“可是我不知道还要守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百年，千年万年，我不能这么虚度下去。他大摇大摆的在里面修炼，我却像个傻子一样的守着？他若是永远不出来，我就一直守下去吗？”
　　方骏眉咆哮起来。
　　似乎真的很痛苦，长剑陡然插地，抱着头颅，呻吟了一声。
　　几人眉头皱了皱。
　　“你不是在虚度时间，你正面临着一场，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天大机缘！”
　　君不语说道。
　　方骏眉无声摇头，似乎有些听不进去这样的安慰话。
　　四人均感觉到，他的情况，十分的糟糕。
　　……
　　“若你守不下去，需要其他人立刻把你制住吗？”
　　君不语陡然问道。
　　“开什么玩笑，若守不下去，我就放手大杀一场，何需其他人来制住我，这贼老天把我玩弄到这一步，那我便走逆天之路！”
　　方骏眉怒斥。
　　四人闻言，再一次感觉到不妙。
　　方骏眉的心理，已经有了这一步的考虑，便说明冷酷无情的那一面，已经占据上风了，只怕最后多半是守不住的。
　　……
　　“诸位，怎么办？”
　　海放歌传音给其他三人。
　　君不语想了想，目光睿智道：“两个办法，要么我们偷袭制住他，要么我们现在就迁徙走城中的百姓，由着他们两个在这里打去，无论是哪一个，都意味着——他这一次的道心感悟，要断绝了，以后还能否找到这样的机会，实在很难说。”
　　三人点头同意。
　　但真的下的去手吗？
　　因为担心他过不去，就提前断绝了方骏眉的感悟之路？


第1173章　客似云来
　　四人均感头疼。
　　思索了片刻之后，海放歌，陆纵酒，苍摩诃三人，均把目光投向了君不语，仿佛他才是四人中，最有智慧的那一个一般，仿佛他定能想出方法来一般。
　　君不语也很头疼。
　　再又思索了好一会之后，才传音给三人道：“你们知道，这人心上的邪，是一点一点，积累而成，若要他转为正，也须一点一点施加影响。骏眉现在，铁了心守在这里，是肯定没办法自己去经历的，只能靠别人，来帮他一把了。”
　　“怎么帮？”
　　海放歌问道。
　　君不语闻言不语。
　　过了片刻之后，四人一起，转身而去。
　　……
　　“不语兄，请等一等！”
　　方骏眉在此刻，陡然说道。
　　“你还有何事？”
　　君不语停步，转身问道。
　　方骏眉道：“你最近都在哪里落脚，我心中，还有一桩大难题，要向你请教一下。”
　　“过了这一关，你来盘王圣殿找我。”
　　“多谢。”
　　苍摩诃在此刻，记起自己的来意，也问道：“方道兄，你可知道乱世刀郎的行踪？”
　　方骏眉闻言，眼中凶煞之意，是立刻一闪而过，咬着牙强压了下来，问道：“道友为何问起他？”
　　四人闻言，交换了一记眼色。
　　由君不语传音给他道：“乱世刀郎极有可能是我以前的一个师弟转世，我们几个一直在找他。”
　　方骏眉闻言，是立刻心神转动，联想到了极多事情。
　　沉吟了一下，才道：“刀郎和我一样，也遭劫了，而且他的心性，沉沦的比我更彻底，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四人闻言，面色全苦，极担忧起来。
　　点了点头，就再次走去。
　　……
　　出了庭院，再回大堂里。
　　“四位，你们如今，想必也知道我的为难之处了，可有指点给我？”
　　那雄飞苦笑着说道。
　　陆纵酒传音给他道：“雄兄，若我没猜错，贵宗是打算撤了凡人，让他们这两尊瘟神，没有了那些顾忌，要么开打，要么离开去其他地方的吧。”
　　“没错！”
　　雄飞点了点头道：“不过那样一来，方道友的这一场感悟和机缘必断，以后恐怕要恨死我们天狼圣殿了。”
　　陆纵酒同意点头。
　　说道：“雄兄，可否不撤那些凡人？”
　　“出了事情，那可是无数条人命！”
　　雄飞正色道，倒也是一身的正气。
　　海放歌道：“由我和陆大少来做这个担保，出了事情，找我们盘王圣殿和陨星宗算账。”
　　这一段话，是说出声来，声音极朗朗。
　　当然，也传到了后院之中。
　　方骏眉听的心神一震。
　　他如今变成这副样子，还有人愿意来为做他保吗？
　　“二位这是坚信，他能过这一关吗？”
　　雄飞问道。
　　“没错，我们坚信他能过了这一关！”
　　陆纵酒亦道。
　　院中的方骏眉，听的又是一动。
　　……
　　四人与雄飞谈妥，没有再留，破空而去。
　　“我们四人，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但依我看，这点层次的情义力量，还不足以把他彻底唤醒。”
　　海放歌有些担忧地说道。
　　君不语点了点头道：“放心吧，照我看，会过来的修士，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他也有其他的亲人朋友。重头戏在他们那里，不在我们这里。”
　　三人点头同意。
　　陆纵酒陡然哈哈一笑。
　　“不语兄，若不是你来唤醒了我们最初一世的记忆，我保证我们两个将来，是跟着方骏眉这个小子，一起鬼混的。骏眉身上，也有股子天生的担当和领袖魅力，假以时日，必定是这个世界的中流砥柱。”
　　“哈哈哈——”
　　海放歌闻言，也是大笑起来。
　　君不语听的欣然一笑。
　　大有深意道：“你们跟谁一起鬼混，都无所谓的，但这一世，必须要走的比上一世更远，我也同样是如此。”
　　三人闻言，沉默下来，目光里射出无限神往之色来。
　　……
　　“对了，乱世刀郎怎么办？”
　　沉默了片刻之后，苍摩诃陡然问道。
　　君不语唏嘘了一声，说道：“他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师弟转世，只需唤醒了他的记忆，最初那一世的刻骨铭心的记忆，瞬间就会冲垮他现在的记忆，令他回归最初的我，什么心性沉沦，瞬间可治愈。”
　　三人点头同意，他们都是有过这样的经历的。
　　“他若不是……那就麻烦了。”
　　君不语又道。
　　“不过他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没头苍蝇般乱找意义不大，等他现世再说吧。”
　　三人又是点头。
　　……
　　三天离开的十来天之后，宋舍得就来。
　　事实上，若非是他之前在炼制一味丹药，中断不得，无人告诉他消息，他早就已经赶过来了。
　　哗！
　　进了后院，看到方骏眉身上，那起伏的道心气息，就是嘴角一勾，乐的笑了起来。
　　“看来那个千年约定，你是赢定了，这才过了几年？”
　　宋舍得说道。
　　方骏眉却没有心情笑，绷着一张脸，淡淡道：“还早的很呢。”
　　宋舍得微微点头。
　　突然嘴角一勾，坏笑道：“我知道你还有一重担心。”
　　方骏眉转头看他。
　　宋舍得道：“若里面的老鬼，突然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正逼的你在蜕变道心，保管再不跟你玩这场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