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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着泥沙的河水冲入他的鼻腔，浑身的力量似乎荡然无存，身不由己地向着更深处沉下。

完全是靠着求生的本能，秦云奋力蹬腿挥臂，让自己重新浮到水面上来。

几度沉浮起来，在没有力量游到岸边的情况下，他被汹涌的河水带往下游。

意识渐渐的昏沉，身体愈发的无力，在近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秦云挥动的左臂突然间碰触到了什么。

他本能地死死反抱住水里的物体，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后，他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

……

山道上，十几辆马车拥挤在一起，马车夫们缩在车架底下瑟瑟发抖，向所有的神灵祈求祷告。

他们并不知道，现在陷入绝境的并不是自己等人，而是前来劫道的盗匪。

一金一赤两道剑芒纵横往来，风驰电掣所向披靡，将一名名盗匪无情地切成两截，濒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恍如人间地狱。

没有一名马贼能够抗衡，他们胆气尽丧末日临头，哭嚎着四散奔逃，旋即被秦氏武士或者剑气追上杀掉。

最终只有寥寥几名马贼幸运地逃入大山密林当中，绝大部分的盗匪被屠戮灭杀，还有一些沦为了俘虏。

曾经驰骋西郡名声赫赫，被誉为燕云四大寇过山风麾下的马贼团烟消云散，在这片山岭上成为了历史的名词。

林东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车队里，将胆战心惊的马车夫们叫起来重整车队。

他的右腿受了很重的伤，差点都断掉。

如果不是在危机关头激发潜能冲破卡了许久的瓶颈，晋升境界踏入先天，恐怕此刻早已是一具尸体。

多年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在秦氏家族中的地位必然会因此大大提升，可是此刻的林东却没有丝毫的欣喜。

因为在车队周围的地上、两侧的山坡上，尽是秦氏武士和子弟的尸体，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都能叫得出名字。

尽管早已见惯了生死，他心里依然满是悲哀。

正在他沉思不语的时候，两道赤、金剑芒从山岭上急掠而下，须臾之间直抵林东前方。

眼看着就要撞上，剑芒骤然散去，两道人影显现了出来。

两人分别是一名白衫中年男子和一名红脸老者。

以气御剑、身剑合一并不算是顶级的剑术，哪怕是秦云这样初踏剑道的人也能凭借烈火结束施展出来。

但是能够在数里之内纵横往来，灭杀数十上百敌人剑气不散，却远远不是普通的剑士所能做到的。

“厉海堂主，雾江长老，谢谢你们救下林某！”林东压下心底的情绪，恭恭敬敬向对方各行了一礼。

哪怕是他成功迈入先天境界，也绝对不敢无视面前两人。

因为白衫男子是沐阳道刑堂堂主秦厉海，而红脸老者则是武堂堂主秦雾江，后者更是秦氏宗族长老之一！

最重要的是，两人早已晋升先天境界。

“不用多礼了…”秦雾江摆摆手，看着一地狼藉的尸体，叹了口气说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来迟一步，折损了这么多的人手。”

他的神色有些悻悻然：“结果还是让过山风给跑掉了，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遁术，竟然能够逃脱我的气机感应！”

“五长老，这次我们布局对付过山风，原本计划得也不是很周详，能有现在的战果很不错了！”秦厉海淡淡一笑道：“他被我击伤丹田，强行施展遁术脱逃，至少三年之内无法恢复。”

“过山风的手下大部分被我们灭杀，此刻老巢恐怕也已经被七长老攻破，基本上不足为患了！”

“而且林东还突破了先天，更是一件喜事！”

到了这个时候，林东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里隐隐发凉。

逃散的子弟很快收拢了回来，只是打扫完战场之后，林东惊讶地发现居然找不到秦云的尸体和踪影。

第五十五章绝不屈服！

黑暗，无边的黑暗，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像是不见天日的深渊。

秦云不知道自己在这无底深渊之中停留了多久，只是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淹没身心，如果不是他坚韧的意志还在坚持，恐怕永远沉沦。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丝微光，红色的、温暖的火光。

秦云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那团火光逐渐放大，愈发的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砾石地上，身下的石块硌得很不舒服。

只不过这种不舒服相对于胸口和身上伤口的疼痛，又根本不算什么。

河水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提示秦云他是在河滩之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前方几步开外有一堆小小的篝火。

燃烧的干柴不断发出哔剥声响，在这初春的寒夜里，旺旺的火堆不由让人心生暖意。

身上的伤处一阵阵地抽痛，尤其是胸口断骨更是让秦云几乎无法呼吸，他强忍着不适为自己做简单的治疗，撕下衣衫布条绑住。

幸运的是，他放在衣衫内兜袋里的两瓶丹药还在，取出疗伤丹吞服了两粒。

丹药在腹里很快化开，药力所化的热流迅速游走全身，伤口的疼痛顿时缓解了许多。

恢复了一些力气，秦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在前面那堆篝火旁赫然端坐着一名黑衫男子，正低头把玩着自己的那把青罡剑！

这名黑衫男子约三四十岁模样，身材欣长精悍，脸庞微黑无须，看上去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他的左眼角下有一道蚯蚓般的伤疤，身上的衣衫更是处处破损，上面沾满了血迹，像是和秦云一样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在黑衫男子的旁边，还插着一把黑黝黝的重剑，锋芒不显煞气内蕴。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给秦云的感觉却是如雄山高岭般巍峨，威势自成高深莫测！

秦云呼出一口浊气，抱拳向对方行了一礼问道：“请问是您救了我吗？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河滩上，最大的可能是被对方看到从河里捞上来的，那就是救命之恩了。

这个时候黑衫男子抬起了头，漆黑的双眸闪过鹰一般的锐芒，却没有回答秦云的问题：“这是你的剑？”

他扬了扬手里的青罡剑，声音低沉而沙哑。

秦云微微一愣，感觉对方的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点头答道：“是的！”

这把青罡剑是秦扬留给他的遗物，秦云平时极为爱惜，轻易绝不拿出来示人。

如果有可能，他绝对不想让剑落在他人手里，只不过更明白如果对方真的起了贪念，那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但是黑衫男子显然没有那样的想法，手腕一抖掷出了青罡剑。

寒光闪耀的长剑像是下面被一双无形的手托着，稳稳地掠过七、八步距离，准确地飞到了秦云的面前。

仅仅是这一手功夫，秦云哪怕毫发未损也无法做到。

他心中凛然，连忙伸手将剑拿住，再次施礼致谢：“谢谢阁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阁下的恩情！”

“这把剑还不错，剑胎已成，假以时日破胎化灵也未尝不能。”黑衫男子淡淡地说道：“你是秦家哪房的子弟？”

剑胎？化灵？

秦云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不是嫡系子弟。”

“嗯？”黑衫男子讶然，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杀了我手下大将黑虎，又有这样的好剑，怎么会是旁系子弟？”

手下大将黑虎！

秦云心中大骇，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你是过山风！”

山道一战，他只听到过山风的声音并没有看到其人，印象中的大寇应该是个面目狰狞的粗犷豪强，却没有想到对方的真容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你为什么救我？”秦云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青罡剑。

秦氏和过山风原本就素有恩怨，看对方如此落魄的模样，这一战绝对是吃足了大亏，想必对秦氏更是恨之入骨。

这过山风居然看到他杀死黑虎，那么救下自己绝对不会是心怀善意！

“不错，我就是你们秦氏想杀却始终杀不死的过山风！”黑衫男子冷冷一笑：“不过这一次在你们秦氏的算计下，我差不多变成了落水狗！”

他的目光森冷，话语之中带着说不出的怨毒：“我没有想到，秦氏居然用林东、黄龙髓玉还有你这样的子弟充当诱饵，我输得倒是不冤！”

秦云心头发冷，感觉如坠冰窟之中。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陷阱，所有人包括林东在内都被蒙在鼓里，为的只是对付过山风。

想起那些战死的子弟，他的心里涌起无边的愤怒和悲哀。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中，自己等旁系子弟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可以随便牺牲的棋子！

在这一瞬间，秦云内心对秦氏家族所有的归属感和荣誉感荡然无存！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过山风轻易地看出了秦云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你没有足够的力量那只能听人摆布，倒是林东这次因祸得福，突破先天之后足以在秦氏占有一席之地，没有人再敢小看。”

“至于你，一个小小的旁系子弟，死了就死了，又有谁会关心？”

有谁会关心？

秦云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抚养他长大的爷爷秦扬，还有在千潮城里等着他平安归来的秦明珠…

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了我吗？”

事到临头，秦云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有历经生死考验，才能无惧生死。

过山风盯着秦云，犀利的眼神仿佛能够洞穿他的神魂：“杀你，我不过动动手指，不过我看你天赋极好心志坚毅，将来成就无可限量。”

“虽然你杀了黑虎，但那是堂堂正正之战，只要你立下血誓臣服于我，跟随我东山再起，我可以不去计较那点恩怨！”

“卷土重来？”秦云摇摇头：“你输得一塌糊涂，一众手下恐怕已经死伤殆尽了，以我们秦氏的实力和手段，还会有你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到现在，他对过山风再没有任何的敬畏，所以说话很是直白。

“这你就不懂了！”过山风笑笑道：“如果没有一个能和秦氏分庭抗礼的势力在背后支持，你以为我能够靠一众手下和秦氏为敌那么多年吗？”

“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只要我恢复了实力，最多半年就能够重新拉起一支队伍，依旧在西郡驰骋！”

秦云心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的背后是武氏！”

在西郡蓝田，除了大燕官方之外，秦氏和武氏是最大的势力。

如果说过山风背后有什么势力在暗中支持，大燕官方是基本上不可能的，除非镇守西郡的官员得了失心疯。

秦氏自然是更加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只有武氏。

至于说武氏的矿场也经常受到马贼的袭击和骚扰，恐怕只是为了掩饰。

“你很聪明！”过山风眼眸中露出一丝欣赏之色：“我可以告诉你，我原本是武氏的一名旁系子弟，如果没有宗族的培养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燕云四大寇之一的过山风，竟然是武氏子弟！

这件事情如果传扬出去，真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当然真到了那个时候，武氏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推得一干二净——树大有枯枝，家族里出个不肖之徒很正常。

但是秦云的心却是一沉再沉，既然过山风将这个秘密告诉自己，那么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要么选择臣服，要么只有死！

“选择吧！”过山风沉沉地说道：“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说不定秦氏的那两个家伙还会找上来。”

秦云叹了一口气，他竖起长剑，伸出左手在剑身上屈指一弹！

叮！

剑鸣轻吟，似乎感受到了秦云内心的激荡和决绝，应和着铿锵有力的拒绝：“秦某大好男儿，绝对不会去做别人的狗！”

这是属于秦云的骄傲和尊严，哪怕他对秦氏失望到了极点，但也绝对不会屈膝跪倒在敌人的面前。

他的拒绝，也是对过山风的最大嘲讽——你不过是条狗而已！

过山风的眸光变得冰冷无比，唇角扯出一抹轻蔑的讥诮：“想不到以你的聪明，还会做出如此不智的选择，我原本想你和我一样都是旁系出身，给你一个机会！”

他缓缓站起，伸手拔出了插在旁边的重剑：“那么，我就送你上路吧！”

秦云沉默无语，他能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庞大压力正缓缓加诸于自己身上，周围的黑暗仿佛变成了狂涛怒澜，冲撞着、涌动着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是先天强者的威压！

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秦云没有后退半步，他已经是无路可逃，只能凭借坚定的意志支撑着自己，拼尽全力催动气海丹田中不多的真气。

青罡剑微微颤抖，透射出赤色剑芒，虽然微弱如风中之烛，却代表着他不屈的战意！

第五十六章无上大自在剑意！

看着死撑不退的秦云，过山风脸上的讥诮之色愈发浓烈。

他傲立持剑不动如山，无形威压越来越盛，凝视着秦云的眸光中透出一丝惋惜和怜悯。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是哪怕我遭受重创功力倒退十年…”这位燕云大寇淡淡地说道：“你也不会是我一剑之敌！”

话音未落，他手中重剑扬起！

秦云面临的压力陡然暴增十倍，他感觉自己仿佛站立在山岳之下，又如同是怒海中的一叶孤舟。

对手是如此的巍峨强大，而他却是那么的渺小和孱弱！

但是秦云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前所未有的压力彻底激发出他血脉之中的悍勇傲气。

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哪怕不是对方的一剑之敌，也绝不放弃抵抗！

秦云的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燃烧，气海丹田和全身各处穴窍所剩不多的真气全都被催发出来，注入青罡剑。

心海之中没有了任何的杂念，所有的记忆仿佛消逝于风中，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将战斗的意识提升到从未有过的浓烈境界。

过山风发现了秦云身上出现的变化，脸上的讥嘲之色变成了惊讶。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剑势威压之下，秦云还能挺直脊梁。

不过此刻这位燕云大寇心里，更多的是将要灭杀一名天才人物的快意。

“杀！”

沉喝如雷，仿佛一道霹雳轰击在秦云的头顶。

他不由得浑身一震，识海之中刹那间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围绕乾坤补天石的阴阳气环里，那条由大自在剑意形成的剑气银龙突然睁开了龙眸，眸光冰冷凶戾。

龙尾猛然一甩，剑气银龙向上升起一举冲破了气环束缚，在识海之中仰头发出无比嘹亮的龙吟之声。

仿佛是在回应龙吟，秦云的躯体陡然拔高膨胀，他原本漆黑的双眸变成了银白之色，看着对手的眸光森冷！

和银龙一模一样的无情、凶戾！

正要出手击杀秦云的过山风和他的目光一对，心里竟然泛起一丝彻骨的寒意。

他无比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剑势威压荡然无存，充斥于周围天地之间的，是来自秦云的可怕剑意！

没错！是剑意，凌驾于剑相之上的剑意！

秦云的剑意无形无质，但有着挟苍穹倾压大地的浩瀚力量，让人生出不可抗拒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

蓄势待发的一剑，怎么也无法出手！

“不…”

他挣扎着从咽喉里挤出一个字，秦云挥剑，斩落！

青罡长剑划出一道斩破虚空的弧光银影，瞬间掠过数步的距离，正正轰击在过山风的身上！

过山风向后退了一步，眼眸之中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错愕、绝望、后悔、悲哀…凝聚了难以道尽的心绪。

他缓缓地低下头颅，看着自己手中的黑色重剑无声无息断为两截，一截锵然落地。

刹那间，滚滚雷音在身前身后响起，带起劲风吹动他的衣衫和头发，令旁边的篝火火焰剧烈波动忽明忽暗。

这雷音仿佛来自九霄云天之外，陡然降临人间挟带着无尽的威势，震开了无边的黑暗！

“剑、气、雷、音！”

这是过山风生命之中最后的留言，当他说出最后一个“音”字，整个人突然爆开炸成了无数的血肉碎块。

一代巨寇，尸骨无存！

只是秦云没有听到过山风的最后遗言，在发出了这惊天动地、逆转生死的一剑之后，青罡剑从他手里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瘫倒在地上。

身上的力量荡然无存，丹田穴窍里再没有一丝的真气存在，更加糟糕的是躯体如同被彻底压榨过了一遍，贼去楼空虚弱到连一根指头都无法动弹。

他的脑海全是空白，躺在地上过了很久才慢慢恢复了一丝神智和力气。

用这勉强恢复的一点力气，秦云从怀里掏出了药瓶，拧开瓶塞吞服了一粒回气丹。

回气丹能够迅速地恢复真气，在久战力竭之后服用有特效，价值之高甚至超过了培元丹。

秦云手里的这瓶中品回气丹，是离开千潮城的时候，丹药堂方怡送给他的。

虽然秦云并不依靠丹药来修炼，但是回气丹和疗伤丹一样是紧要关头的应急丹药，关键时刻是能够救命的。

丹药在腹中化开，药力迅速涌入丹田，原本枯竭的丹田如久旱遇霖重新变得滋润，丝丝真气不断生成。

如果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