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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完，只见楚湘流神情落寞，低头不语，便奇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楚湘流苦涩一笑：“我只是感叹，我花了千年才想明白的问题，为何你一下子就明白了。”

　　　　程岩汗颜：“可能是我读过的书比较多吧……”

　　　　他为了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当即问道：“不过话说回来，老爷子，你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

　　　　楚湘流满脸黑线：“前辈这个问题倒是直接。”

　　　　“当年我布下虚妄大阵，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修真者们于妖兽之间的大战已经结束，湘水宗受到重创，沉没湖底，我便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地方。”plmx

　　　　“那个时候，修真者的时代快要结束，修道大世快要来临，我这么一个正牌的元婴修真者自然要进入深山老林里避世，争取不被修道者们发现，净化元婴。”

　　　　“我在山中躲了几百年，出来的时候，天底下已经找不到修真者的踪影了。”

　　　　“前辈可记得，在湘水湖底的时候，你曾教给了我一门屏蔽气息的术法？”

　　　　“这术法已经被我练得炉火纯青，是以来到世间，也并不会被人认出修真者的身份。”

　　　　“世间逐渐繁华，被修真者们视为小道的医道、数术、天工奇巧之类随之兴起，再也不复修真大世之时尔虞我诈的光景。”

　　　　“我知世间已不能容我，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云游四海……”

　　　　“在东海之时，我坐的船出了祸事，沉溺在汪洋之中，当时我的修为已经通玄，却也不怕。”

　　　　“我潜匿深海，与海兽为伴，久而久之，竟被我悟出了一道生生不息的法门，这法门端的奇妙无比，吐纳之间暗合天地之道。”

　　　　“我与天地契合，如同化身万千生灵，再次睁眼之时，海平面上云开雾散，我竟背生双羽！”

　　　　程岩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粗口一下子就爆了出来：

　　　　“卧槽！你飞升了！”

　第九十章　蛇妖！蛇妖！

　　　　“前辈你别激动……”

　　　　程岩：“我只是从未想过，自己面前会出现一个活生生的仙人。”

　　　　楚湘流：“……”

　　　　程岩：“我此时若是不问一句‘仙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对不起观众？”

　　　　楚湘流：“……”

　　　　程岩讪笑道：“老爷子你别生气啊，有话好好说，先把手里的针放下……”

　　　　片刻过后，程岩继续问道：“老爷子啊，你这次下凡来，怕不只是为了救我吧？”

　　　　楚湘流点头：“我们一直在追踪两个东西，那两个东西隐藏的很好，在人世间隐匿，一直小心谨慎，不敢露面。”

　　　　“直到此次虚妄大阵再次开启，它们便露出了行踪。”

　　　　“这百里湘流是我的片区，那两个人又是天界的重要通缉犯，这不，我就下来了嘛。”

　　　　“谁知道，我下来了，那两个东西却听到风声，躲避开了，真是气人。”

　　　　程岩听完这一席话，心中了然，楚湘流口中的“那两个东西”，便是那奇怪的爷孙二人。

　　　　怪不得二人自始至终都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原来是一开始就逃离了湘流古镇！

　　　　“此厢事了，我便没什么事了，要回去啦。”

　　　　程岩奇道：“这么快就要走？”

　　　　楚湘流一笑：“前辈可是还有话要问我？”

　　　　程岩不好意思道：“老爷子可否留下联系的方式，若日后想念，也可相互呼唤，清茶小酒摆上一局棋。”

　　　　楚湘流哈哈大笑：“前辈心窍玲珑，若要对弈，我是必定赢不了的！时间有因果，你我之间也只是存因而已，至于那果，便要看日后的缘分了！”

　　　　“有缘自当再见！”

　　　　楚湘流说罢，大笑着走出门去，身影渐渐淡漠，而后消失于天地之间。

　　　　他走之后，程岩长出一口气，转而问李凌：“前些天捅我那个家伙呢？”

　　　　李凌回答道：“他被三千废掉，关在柴屋之中了。”

　　　　程岩愣了愣神，然后穿戴好衣衫，让三千带路，去见那阮宁。

　　　　柴房是最普通的柴房，没什么禁制，其中也没什么玄铁锻造的锁链。

　　　　可阮宁依旧出不来，因为他的修为被废，手筋脚筋也被连根切断，几乎丧失了全部行动能力。

　　　　他的眼神淡漠，也不怨毒，仿佛坦然面对一切。

　　　　程岩心中微寒，这种表情，他是见过的。

　　　　许多天前，鄱阳大泽之上，他将蒋相师变成青蛙之前，蒋相师便是这个表情。

　　　　“虚妄是你启动的，对吗？”

　　　　程岩问他，他却不支声。

　　　　程岩笑了笑：“我就问问，没想让你回答。”

　　　　“当日车船之中，五元归一大阵的阵眼，是你破坏的。”

　　　　“在镇中监视黑虎帮狄武的人，是你。那老少二人只是误打误撞，才去到了黑虎帮，你便借着两人的势头，让狄武认为一直监视黑虎帮的人是那老少二人。”

　　　　他这话说完，只听阮宁用一种极其苦涩的声音说道：“我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岩笑了笑：“连仙人都抓不到那老少二人，人家有那种实力，必定不屑于用宵小手段去威胁黑虎帮。”

　　　　“你的手段，太不磊落了。”

　　　　程岩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冷。

　　　　“其实你从未离开过我身边，是吗？”

　　　　“从我来到湘流古镇，你接应了我和三千，从那时开始，你的计划便开始铺张。”

　　　　“就连狄明言的出现，也是你在黑虎帮中留下的字条上写下的内容，从我出去屋子，到狄明言出现，再到码头上那蛇妖竖瞳的天流武馆军师，一切都是被你安排好的。”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一张小小的字条，便能掌控一切。”

　　　　“其实我挺欣赏你这种想法的。”

　　　　“你引发了第一场械斗，又散播出相柳魔宫的传言，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这小小的镇子，于是，大家便开始了一场寻找莫须有宝藏的游戏。”

　　　　“可惜，这游戏再怎么玩都不会有结果。”

　　　　“因为，你跟随我们一起通过虚妄阵心结点的时候，一切都没了定数。”

　　　　“刺伤了楚湘流的人是你，拿照妖镜照出我妖皇指的人也是你。”

　　　　程岩抬起头，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到了极点的少年，开口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能分辨得出你？”

　　　　阮宁没有摇头，也没说话。

　　　　“只因我的视野有些特殊，能辩识人和妖物的不同。”

　　　　“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蛇？”

　　　　此言一出，不管是阮宁还是三千和李凌，尽皆惊讶无比。

　　　　三千更是当时就开口说道：“怎么可能？他有手筋脚筋，脉络也跟人族没有区别，明明是正常的人类！”

　　　　程岩摇了摇头：“你可知道，妖兽并不是妖族？”

　　　　“程老师告诉你，妖兽只是野兽修炼出了妖气而已，但妖族却是完完整整的一个生命族群，他们进化的层次甚至超过了人族。”

　　　　“只是，妖族的脑袋，却是不太好使。”

　　　　“他们虽然脑袋不好使，但力气却大的惊人，所以三千啊，我们该准备跑路了。”

　　　　三千：“啊？”

　　　　程岩毫无征兆的暴退一步，躲开了同样毫无征兆出现在面门之前的蛇信子，而后大声吼道：“李凌！射他七寸！”

　　　　天弓手的本能反应极强，当程岩暴退的一刹那，李凌便拉弦放箭，飞矢带着极强烈的亮光飞向阮宁，却被轻易弹开！

　　　　一声极其恐怖的嘶鸣响起，阮宁的身体随之出现了惊人异变。

　　　　此时已是午夜，月光普照之下，柴房之内挤满了阴影，那恐怖的阴影蠕动着嘶吼着，下一刻便挤爆了柴房，如高楼一般耸立而起！

　　　　借着月光，程岩看到了细密的鳞片和闪着红光的双眼，而眼前的蛇妖似乎与寻常蛇妖不尽相同，它的身侧长有一对肉瘤，看起来颇为古怪。

　　　　程岩看到这肉瘤，便知道不妙，这蛇妖修行时间必是不短，那肉瘤便是快要长出的手爪！

　　　　这蛇妖竟是快要化蛟！

　　　　程岩被三千背着飞奔，不忘对着那蛇妖大声喊道：“化蛟乃是顺应天地之道，你若为非作歹，那肉瘤便会永固于身！今世再也没有化蛟的机会了！”

　　　　可阮宁变成的蛇妖却没有理会他，一个俯冲便带倒了大量镇中建筑，湘流古镇之内顿时一片灯火通明。

　　　　今夜的湘流古镇，注定无人入睡。

　第九十一章　程岩之死

　　　　阮宁化作的大蛇疯狂的破坏着湘流古镇，黑虎帮和天流武馆的人早已被惊动，半妖化的孙敖冲着大蛇迎面而上，却敌不过大蛇的一击！

　　　　孙敖一击败退，其他武师便不得不顶了上去，血肉横飞，也只是拖延大蛇的时间罢了。

　　　　程岩没有立刻与之对抗，只因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条大蛇是纯正的妖族，但似乎没有修炼妖族的功法，而是完全靠着肉身的力量来与人搏击！

　　　　野生的妖族！

　　　　程岩三人此时已经不在大蛇的视线范围内，可程岩知道自己不能走，若是此时离开，无异于当了逃兵。

　　　　“李凌，射它左眼！”

　　　　飞矢带着亮光划过夜空，紧紧伴随着的便是一声痛苦的嘶鸣。

　　　　大蛇受到攻击，嗜血之意更甚！

　　　　那一箭同样暴露了三人的方位，大蛇剩余的一只眼睛散发红光，舍弃了周围的武师，一个猛子便向程岩这边扎了过来！

　　　　程岩三人慌忙躲避，好在李凌和三千攻击力不弱，虽情况危急，数次差点死于獠牙之下，但也勉强抵挡得住这疯狂的大蛇。

　　　　就在三人疲惫不堪之时，一个嚎叫声从镇外传了进来。

　　　　“是第六军团！”

　　　　程岩大喜，第六军团的降妖师若是能进入湘流古镇，这大蛇很快便会伏诛！

　　　　三人当即将大蛇向着号角响起的方向引了过去，很快便与第六军团来人相遇。

　　　　只听黑压压人群之中的一声怒吼：“妖孽休得猖狂！”一阵淬火飞矢便射了过来。

　　　　大蛇吃痛，凶性被激发到了极点，竟是迎着火箭雨冲了上来，一个照面便把第六军团的军士冲散了一半！

　　　　妖蛇逞凶，却无人能将其压制，若用人海战术，还不知道此地要再死上多少人！

　　　　程岩当机立断，对身边两人说道：“妖蛇肆虐，镇中死伤无数，它能秒杀炼红尘级别的孙敖，即便只是肉身的修为，也能比肩修道者中的第三步大能。”

　　　　“若不采取非常手段，日出之前，这百里湘流便会化为一片死地。”

　　　　“我之前虽知他是蛇妖，但没想到，他能强到这个程度。”

　　　　“我一开始便应该杀掉他，不给他变身的机会……如此看来，我真是作茧自缚了。”

　　　　“此地没有能杀掉它的人。若要让他逃了，必将后患无穷。”

　　　　“李凌，在虚妄幻境之中，贺王已经同我说过，他已经释然之前发生的事情，你已经是自由之身。我杀掉了他，也算兑现了对你的承诺。你离开此地，便回大草原去吧。”

　　　　“三千，兄弟，你的剑法我依然没有推衍出来，以前说过要替你解决剑法问题的话，这次我恐怕是要违约了……”

　　　　李凌听到这里，心生极其不妙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三千亦是将手放在剑柄之上：“你不要去，我来杀他。”

　　　　程岩苦笑：“快要化蛟之蛇，岂是你们几个能对付的？你们快快离去吧。”

　　　　两人还要与其争辩，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动弹不得！

　　　　“这定身术只有半分钟的时间，半分钟之后，你们一定要进入湘流古镇当中！记住！一定要进入湘流古镇！”

　　　　“千万别回头！”

　　　　“楚湘流说的对！浩然天地，正气长存！我去也！”

　　　　一句话说罢，程岩扭头便走，右手小拇指却闪起了奇异的绿光，那绿光淡到了极点，却似乎包含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此时，第六军团的降妖师已经死伤过半，程岩抢来一匹快马，冲着蛇妖策马飞奔。

　　　　“阮宁！我在这里！”

　　　　大蛇看到程岩，蛇眸之中怒气更长，发出一声惊天嘶鸣，便飞似的向程岩冲了过来！

　　　　程岩坐下马力虽强，但却万万比不过大蛇的速度，眨眼之间就被追了上来。

　　　　大蛇的嘶鸣如同死神的低语，在临近程岩头顶的一刹那，他突然一跳，当即离开了马背。

　　　　下一刻，大蛇巨大的头颅便到了，三米多高的马匹成了它塞牙缝的零食，程岩也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击飞数十米远。

　　　　凡人被击飞数十米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呢？

　　　　五脏六腑全部错位，两条手臂彻底废掉，胸部被撕扯出一个大洞，洞中血流不止。

　　　　可程岩并没有死去，因为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杀死大蛇的执念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大蛇来到程岩身前，独眼蛇眸中放着亮光，却已然不是惊怒，而是困惑。

　　　　眼前这渺小的人类身上，为什么有一种强大到了极点的威慑之感？

　　　　它很快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月亮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乌云。

　　　　这乌云不知何时聚集在了湘流古镇之外的上空，就像是恶毒的诅咒，积压了万年的绿色怒火……

　　　　蛇妖忽然听到了一首歌，这首歌让他沉醉其中，如同未出生之时，在蛋壳之中听到的母蛇之音。

　　　　然而它忽然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从程岩的口中传出来的。

　　　　随着这声音的继续，遮蔽天际的绿色乌云开始旋转，旋转的乌云中央渐生雷电，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出现。

　　　　大蛇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化作人身，双膝跪地，向天空朝拜。

　　　　绿色雷电极盛之时，一条狰狞的手臂从雷云中挣扎而出，那狰狞的手爪握掌为拳，带着无尽的威势降临大地。

　　　　一时间，天崩地裂，湘水枯竭，方圆十里内生机荡然无存，妖异的气息腐蚀着土地和空气，将一切化为死寂。

　　　　只有那一方湘流古镇，笼罩在白芒当中，屹立不倒。

　　　　片刻过后，狰狞手臂退回雷云之中，绿色乌云消散，天下终于太平。

　　　　湘流古镇之上，没人能看到的地方，一声悠悠叹息传出：

　　　　“前辈，我终究是小看了你……”

　　　　——

　　　　——

　　　　三天之后，栖霞山上。

　　　　“程岩死了？”

　　　　栖霞真人正喝着小酒，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浊酒混着涂抹星子就喷了出来。

　　　　三千将长剑抽出，放在栖霞真人面前，然后俯下身去，做祭拜状。

　　　　栖霞真人看到他的样子，又是一口浊酒喷了出来。

　　　　“别跟我整你们东洋人那一套，要切腹就赶紧，我还忙着呢。”

　　　　三千收回长剑：“我还不能死。”

　　　　栖霞真人摆了摆手：“那就好好活着……下一个。”

　　　　李凌闻言，轻声问道：“我知道您被外界称为‘无所不知之人’，我向问您，程岩还活着吗？”

　　　　栖霞真人叹了口气：“这个我哪能知道啊，我们栖霞山又不整命牌那一套，看不出来他是生是死。”

　　　　“只不过，生死各安天命，程岩他杀了那蛇妖，是为天下做大福祉，说不定老天爷看见了，一高兴，就不让他死了呢。”

　　　　“他刚上山的时候，我就说这小子适合盗'墓之类的活计，因为他命格硬得很，一般是挂不掉的。”

　　　　栖霞真人说完，内心轻叹一声：这小子死是没死，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

　第九十二章　大蛇？大蛇！

　　　　程岩第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竟然没有死？

　　　　然而意识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而已，就再次沉寂下去。

　　　　意识浑浑噩噩的，就像是重度酒精患者，随时都可能陷入晕眩。

　　　　恩？重度酒精患者是什么东西？

　　　　程岩的意识不清醒，但感觉还在，而现在，他的感觉糟透了。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在平地上“游动”。

　　　　身体摩擦着湿润的泥土，整个人向前游动着，就像是一条蛇……

　　　　蛇又是什么东西？

　　　　他感觉脑袋发烫，便不想继续唤醒意识了，只想按照这具身体的本能，继续前进。

　　　　渴了便饮风间露水，饿了便捕食山中野兽，若没有野兽，便吃些花花草草，也勉强充饥。

　　　　某一日，他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朵小白花，那百花生的奇异，但能让他头脑清醒片刻。

　　　　于是他便不想离开了。

　　　　风雨来时，他守在小白花身边，遮风挡雨。烈日普照之时，他挡在小白花之上，遮挡烈阳。

　　　　他白日守花，晚上便和小白花一起吐纳月华，时间便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是谁，只按照这具蛇躯的本能，生存在这片山林之间，守护着时不时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