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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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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熬的。”
  大家伙儿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谁都不敢、不忍、不便、不好拂了熊二爷的美意,各捧着喝了一大碗粥,还吃了不少粥里的肉料和血肠,那浓香味道一直钻进脾胃里,他们越喝越想喝,越喝越上瘾,每个人又都自行动手喝了数碗。
  “老大,这是什么粥?这么美味!”小犊子边喝边问。
  “专门为你们熬的肉粥。”熊二爷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微笑着问:“味道怎么样?还合口吧?”
  “好喝,好喝之极!”
  “俺再来一碗!”
  “谢谢大哥的美味肉粥!”
  这些汉子为了表不辜负老大的心意,也表示他们既能大吃猛喝,就是表示廉颇未老尚能饭、精力功力都不减当年,就绝对还可以胜任任何老大叫下来的重任。
  大家吃得忘乎所以,不亦乐乎——
  ——直到傻狍子在粥锅里捞出一颗圆鼓鼓的人眼珠。


第七章 我是谁?

  “这?‘腊八粥’里怎么会有让人眼珠子?!”傻狍子叫了起来,更跳了起来。
  “瞎比比个啥啊?!”笑骂兄弟的猫驴子,笑容未退,旋即又勺出了半只红烂的人耳朵,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确实是人的耳朵,“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这次看得明白白、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瘪犊子抄过木勺,在粥锅里胡乱搅了三搅,眼尖的护犊子、完犊子和王八犊子,就用筷子在粥锅里挑出一粒槽牙、一颗卵丸和一个鼻烟壶!
  滚犊子就觉着那个鼻烟壶很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大!”装犊子一丢汤勺,大叫道:“您给兄弟们喝的什么粥?!”
  “专门为兄弟们熬的‘腊八粥’啊。”熊东怖用力的摸着光头,笑眯眯地回应道。
  完犊子推开粥碗,警惕的问道:“敢问老大,这‘腊八粥’,是用什么佐料熬制成的!?”
  熊东怖以目示意一旁垂首亦垂手而立的布伯:“布楼主,你来给我的好兄弟们说说——”
  布伯一脸阴怖的回答道:“这‘腊八粥’是小人亲手为熊大当家的诸位好兄弟熬的,里面放的都是上好的补品和药材,有糯米、红豆、绿豆、桂圆、花生、黑枣、桃仁、松籽、山药、杞子、山参、茯苓、猪油、人肉……”
  “肉?!”
  “你最后说的什么肉?!”
  “人肉???!!!”
  “天——”
  扯犊子、护犊子跟猫驴子、傻狍子,先后惊乱的叫了起来。
  “是人肉。”熊二爷诡异阴森得像庙里一尊会抖动颤笑的佛:“为各位好兄弟熬的粥,当然是要加入你们的好朋友尉迟北的肉,才够鲜味。”
  “我想起来了,那个鼻烟壶是尉迟老哥的……”滚犊子指着粥锅里的鼻烟壶,变色失声!
  十兄弟惊骇恐震至极,他们纷纷离席而起,才发现自己四肢百骸,全失去了力气!
  席外垂首垂手的布伯,一脸阴怖的道:“小的还忘了提醒各位好汉爷,‘腊八粥’里,好像还放了‘软骨散’……”
  “啊?!”十个大块头纷纷跌落瘫软在各自的座位上,滚犊子有气无力的问道:“老大……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兄弟们?!”
  “老大不这样对你们,总有一天,你们也会这样对老大我的。”熊东怖的话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他俯过身去:“你们知道大哥太多的秘密了,大哥我以后可是要做仁主明君的天子,你们想,大哥会把你们这些知道我所有不光彩过去的家伙,留在这个世上吗?”
  “老大,你、你、你好狠——”
  “大哥,兄弟们可都是跟了二十几年啊!”
  “大当家,我们兄弟对得起你啊!”
  ”您就这样对待您的救命恩人和肝胆兄弟吗?你于心何忍??”
  “罢了!算我们十兄弟瞎了狗眼、跟错了人!”
  “熊二,兄弟们在十八层地狱等你!”
  “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若有来世,咱还跟着大哥一起打天下!”
  “熊老二,动手吧!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哈哈哈……”
  “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十兄弟懊悔的懊悔、哀嚎的哀嚎、不甘的不甘、捶胸的捶胸、顿足的顿足、怒吼的怒吼、咒骂的咒骂、起誓的起誓、豪言的豪言、苍笑的苍笑,乱成了一锅粥。
  看着垂死无力的兄弟们,熊东怖只悲天悯人地沉声说了三个字:
  “全杀了!”
  这杀人取命的血腥命令,温和轻柔得像是跟情人甜言蜜语的一句耳边的情话。
  熊东怖只管下命令,不管动手杀人。
  ——他现在已经是老大,做老大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多出力而落恶名的事情,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动手进行杀戮的是一脸阴怖、等待哭忍许久的布伯。
  布伯两手操着血淋淋的菜刀,从挨着他最近的第一个大块头开始片肉、剁骨,满身、满脸血点子,一路向酒席最外面的一个大块头砍过来——
  饭桌上,血肉纷飞,这些好汉的肠子、肚子,一堆堆搅在一起,已分不清楚谁是谁的,这些悍将的肉块、骨节,在刀光血雨里乱飞,也分不明白谁是谁的。
  十兄弟误食了“腊八粥”里的“软骨散”,他们空有一身本事,却丝毫不能动弹,他们只能眼睁睁的任由布伯这个对杀戮比对爱人更深情的“外来人”,任意、肆意对他们宰割”和分解。
  布伯两把雪亮渴血的菜刀,疯狂的舞动下,直把十条大汉,切割肢解得一块块、一片片、一条条、一丝丝的,就算他们仍能活着,也保证分不出哪一根肉丝是别人的、哪一根肉丝是自己身上的。
  ——曾经名震“辽东”、威慑中原的“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狂狮十大悍将,就这样死了。他们没有死于两军对垒、金戈铁马的战场,却死在了他们老大给他们准备的“腊八粥”饭桌上。
  熊东怖一面欣赏布伯的杀戮,一面在桌上继续用饭,且吃得津津有味,这饭菜当然都经过他的两名心腹郎新与苟费,严密、严格检验试查后,才放到熊二爷面前的。
  一边吃,熊东怖还问侍立在身后的郎新与苟费:“你们知不知道,二爷为什么要送他们上路?”
  郎新和苟费,一个摇头,另一个摆尾,都回:“弟子不知。”
  熊东怖揩了揩光秃秃、秃亮亮、亮油油、油光光的额顶,耐心的解释给他们听:“你们这些人,跟了二爷二十多数年,手底下都有了一班死党,他们在’狂狮堂‘的势力,早已坐大,现在他们又狗胆包天的跟尉迟北这些外系首领打得火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日后我要是一个不防,就会落了个孟老大的下场,不杀光他们,二爷睡不着觉啊!”
  郎新和苟费乍听熊二爷这句话,心里和手心、脚心里,都冒了冷汗。
  饭桌上,一脸阴怖的布伯,仍在兴高采烈的进行着尸解工作,忙得不亦乐乎。
  熊东怖酒足饭饱,行出“狂狮堂”的时候,里面的血腥味,早已随风传出数里开外,熊二爷顺着花园的碎石甬道,漫无目的的信步闲游。
  可是他的脚步声,却惊动了正在梅树下卿卿我我、亲亲密密的两个青年男女。
  这对情侣伸过头来,想看看到底走来的是什么人,却瞧见了熊东怖。
  “二哥!”二人都慌忙地站起身来,那英气勃勃、肩头蹲着一只紫貂的男子恭敬的唤道,他腰畔随随便便插着一把无鞘的长剑。
  女孩儿粉嫩如蝴蝶,稚气的眼睛只是眨了眨,微微向熊东怖裣衽一礼。
  熊东怖也没说什么,只是跟他们随意风趣的聊了几句,才原路返回他的“狂狮堂”。
  回来路上,熊东怖心里,不住的盘算着——
  ——这小白脸是十三当家杨弋捷,是三爷安东野一力培植、聪敏忠心的心腹。老龙头云飞扬在世时,也非常宠护独孤剑帅,甚至宠护到了连他三大亲传弟子“关东三虎”都为之眼红的地步,不过杨弋捷也确很少让诸位当家失望,“大风堂”交付给他的任务,鲜有完不成的。
  至于那个长得粉粉嫩嫩、十六、七岁小女孩,她叫小蜻蜓(参见《公子羽》、《断魂镖》卷),她是“梅花镖局”仅存的血脉。
  熊东怖只看了小蜻蜓一眼,刚大吃大喝的酒足饭饱的熊东怖,就有了一万分的饥渴感。她的脸靥真是玉骨冰肌,刚刚成长的风情,还带有一种尚未长成的媚意。她唇上还涂着几乎看不出来的胭脂吧?女为悦己者容,大概就是为杨弋捷那小白脸子而涂上的吧?那小兔崽子真是艳福不浅啊!哼!总有一天……
  他一走进刚才的屋子,就看见布伯一脸惊恐的抱头蹲在墙角,目光怯弱,全身上下抖个不停,他的身旁长桌上,就是两把砍卷了刃的菜刀、和一堆堆骨肉分离的尸块。
  “你很害怕?”熊东怖摸着光头,试探着问抖如筛糠的布伯。
  “是……是啊……”萎缩在屋角的布伯,满脸惊恐的指着桌子上的血盆和乱肉:“这里死了好多人……我真的好害怕啊……”
  熊东怖两条狮眼,眯成一条缝,他看得出来,对方的恐慌和惊惧,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布伯真的是吓坏了,甚至他的裆下,还有一摊黄色的尿液。熊东怖歪着头,问了一句:“你知道——刚才是谁在这里杀了我的十个部下吗?”
  “我……我知道……是布行街……他刚才拿了两把菜刀四下乱砍……他把那十个有说有笑着吃粥的大个子都……都给砍死了……”布伯越说越惊,越说越恐,越说越惊恐。
  熊东怖凶光一凛,故作生气的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拦着那个布行街行凶杀人?”
  “我拦了……布行街他每次出来杀人……我都拦着他劝着他……”布伯的眼神,越来越支离破碎,甚至他的声音也越来越涣散起来:“刚才我一拦他劝他……他就凶我……他还要拿菜刀砍我……幸亏布许动布大人出来喝止了他……否则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布许动……他又是谁?”熊东怖对眼前这个浑浑僵僵的布伯,越来越产生兴趣了。
  “布许动是个好官,他很威严、很厉害的,布行街每次一见到布大人,就吓得没影了……”一提起“布许动”,布伯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光泽,身体四肢和说话声音,都不像之前那般颤抖了。
  “布行街……布许动……”熊东怖沉吟了片刻,突然厉声问道:“那你又是谁?”
  布伯被这晴天霹雳的一声喝问,吓得两腿一软,瘫跪在地上,且不住的退缩,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小人是布好玩……”
  熊东怖上前一把抓住布伯的衣领,像一头雄狮般喝问:“你是布好玩,那谁是布伯?布伯又是谁?”
  喝声未止,一脸惊恐的布伯,忽然脸色一变,代之而来的是一脸苍凉,就如同电光火石间换了一个人似的,熊东怖心里一动,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大手。
  只见布伯精神飘忽的移步窗前,目光苍凉的望着外面灰色的天空,喃喃的自语道:“谁是布伯?布伯是谁?谁是我?我是谁?谁又是谁……”(卷终)


第一章 大好头颈,谁当斫之?

  熊东怖的大当家宝座,坐得并不安稳,也坐得很不舒服。
  自从“腊八节”熊二爷“弑兄夺位”起、到来年春的“元宵夜”,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曾经三次遇刺,这还不算百余起还未近身就暴露或者失败的行刺。
  在这段日子里,“大风堂”的弟子和“大风镇”百姓,都不难发现,熊大当家每次出行,护驾的队伍里,除了原来小心翼翼的郎新和苟费两弟子、杀气凛凛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四杀将,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新面孔”在熊二爷身边的扈卫位置,甚至比两弟子、四杀将,还要接近、还要靠前。
  这两个年轻人,当然是高手。
  ——熊东怖在发难之前,做了万足的准备,他暗中纵横联络“京师”四大势力“权力帮”、“青衣楼”、“富贵集团”、“高二党”,四大组织中的掌权大佬,出于各种自身利益考虑,也各派出了两名得力代表人物,远来“关东”,参与谋划。
  这青年男子“剑帅”独孤映岳(参见《红丝巾》卷),齿白唇红,面带桃花,俊秀风流,在一干五大三粗、吆五喝六的“关外”大汉队伍里,格外的显着与众不同。
  ——独孤映岳与裤衩先生窦辟邪这一文一武,正是蔡京派来“关东”,协助、监督熊东怖的重臣和大将。
  那青裘少女“千面狐”胡灵儿(参见《血鸢尾》卷),生了一双狐狸眼,带着一身狐媚气。“关外”穷乡僻壤,妇女大多桶腰猪面、粗手大脚,头面整齐的平日里见不到几个,这很让同性的、围观的雄性“东北”老少爷们,两眼发直、口水直流、小腿崛起了一把。
  ——胡灵儿是“青衣楼”第一百零五楼的楼主,她是第一百零六楼楼主布伯、此次“关东”之行的搭档。
  有了这一男一女的匡护、力保,熊二爷屡次涉险、遇凶、临危,才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那三次被刺,都很惊险,都很凶险,都很危险。
  一次是“除夕”夜,熊二爷吃坏肚子、半夜里爬起来上茅厕的时候。
  他进了茅房,刚一蹲下,他就忽然觉得茅房顶上藏伏着人,同时他更感觉到屁股底下、臭气熏鼻的茅坑里有杀气,所以他来不及提裤子、更顾及不到擦屁股,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即飞腾身而七,同一时间双掌击飞、拍碎了伏在茅房顶上正准备发起致命一击的刺客,又避去了藏在茅坑底下、就要攻出夺命一招的杀手。
  守在外面、形影不离的郎新和苟费,闻声一拥而入,拳打脚踢,打倒了、踢翻了、抓住了那个浑身屎臭的杀手。但无论熊二爷如何拷问,那杀手就是抵死不说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气急败坏的熊东怖,恼羞成怒之下,马上吩咐两大弟子,把杀手推下茅坑,活活熏埋闷死。
  当夜,熊二爷就派人将负责年夜饭的大厨、学徒,三九寒夜里从暖和的被窝内赤条条的提出来,扔进三天没给东西吃的狮笼,喂了狮子。
  第二次遇刺是在大年初三,熊二爷带领着一大群妻妾、子女、内卷、亲信、幕僚、客卿,浩浩荡荡的去“风神庙”佛祖上香祭祖的当日。
  祭告祖先、祭奠风神之后,布伯在香火缭绕中,刚为熊二爷求得一支签,一脸骄横的布伯就仿佛听见,那在神殿前的“风伯”神像,轻轻的喘息了一声。
  骄横满脸的布伯,当机立断,竹签从他手指间飞弹而出,穿过“风神”的嘴巴,直射入隐匿在神像后潜伏杀手的喉咙气管。
  熊东怖倒背着双手,踱步到神像之后,面色慈祥的一脚猛踏去,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潜伏杀手的脑袋,狠狠地踩进神殿的青砖地下面去。
  布伯把那支带血的签对号之后去庙祝那里提签诗,得到的是“大难不死,出将入相”的上上签。
  熊东怖因为次签,着实高兴了很长一段日子,他还吩咐要在神庙里的庙祝、香客、还有他的亲属和部属,把这件事流传到市井上去。
  “裤衩先生”窦辟邪趁机四处鼓吹造势,煽风点火,兴风作浪:“熊大当家有‘风神’庇佑,任谁也动不了他的身家、性命、内眷、子女、财帛、粮米、田产、屋舍、功业、部曲、地盘、势力,他老人家是‘风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违逆熊二爷,就是与天作对,不得善终,万劫不复。”
  三人成虎,言之凿凿,不少的耿忠弟子和愚昧相亲,对流言都信以为真,对熊东怖更是既敬又畏,奉若神明。
  第三次大刺杀,发生在“上元”佳节。
  当晚,熊东怖吃完元宵,在一大群“狂狮堂”高手、猛将的簇拥下,上街观花灯。人群中的熊二爷,一路览谜赏灯,一路接受沿途群众、徒众的见礼拜节,大为心舒神闲。
  正游走之间,熊东怖忽然闻听到,在人群中一个小女孩稚嫩的童声问她的娘亲:“娘,这个叔叔手里拿的是什么啊?怎么管管里有亮闪闪的小星星啊?真好玩。”
  熊东怖闻言就是一惊,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杀气!
  他急速回首,就见一个马贩子把一管铁箫放到马鞍旁边,黑洞洞的箫尾正对着他的后围领脖项——
  “千面狐”胡灵儿急喝了一声:“二爷小心!”
  熊东怖急一偏首,一点闪亮寒芒,没入在他身畔的一个小妾咽喉里,那小妾当场就两眼发直、全身发黑的死去。
  刺客一击失手,马上身子一晃,隐没在观灯游街的的百姓人流中。
  “剑帅”独孤映岳漂亮的眉毛挑了一挑,一点足,纵身提剑追了下去。
  熊东怖火冒三丈,杀心大起,他立即下令:“把附近的人都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以放走一个!”
  熊东怖命令一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立即带着人冲了上来,扑了出来,杀了过来——
  天明,“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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