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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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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死罪,不可由皇上道出,须由大宫监收这个人情,令大宫监以后可作为皇上和娘娘间的桥梁。”
  李显吁了一口气,神态轻松了些儿,颔首表示欣赏。
  惟有深切了解李显,方能说出这么中听的话来。
  李显对恶妻想法上的转变,该源自汤公公“临危忠告”,其影响力,于此特殊情况,显露无遗。
  李显想保住夜夜笙歌、寻欢作乐的帝皇生活,必须守住皇权在握的底线。
  龙鹰的话,加上龙桌上被毁圣谕铁铮铮的不移现实,令一向软弱的李显,不得不铁了龙心。
  龙鹰待李显咀嚼清楚他言外之意,续道:“皇上可藉此事,来个连消带打。首先,我们须了解今趟叛乱的本质,绝不可只视之为一场叛乱,现在已被平定,而该视之为叛乱里另一叛乱,大相的遇害,更为明证。”
  稍顿后,一字一字,加重语调沉声道:“叛乱至今尚未平息,且是方兴未艾,驸马爷的公然漠视皇上圣谕,正为叛乱仍在进行的征兆,故在此事上,皇上不可以让半步,让步将兵败如山倒,没法挽回。”
  李显动容。
  上官婉儿轻声道:“范当家句句金石良言,皇上垂察。”
  李显朝符太瞧去。
  符太道:“大唐病了,必须及时对症下药,否则华佗再世,仍难有回天之力。”李显双目现出茫然之色,心神不知飞到哪里去。
  宇文朔道:“大唐的未来,皇上一言可决。”
  高力士又凑在李显耳边,道:“皇上想想圣神皇帝,知该怎么办。”
  李显的目光回到龙鹰处。


第十七章 突破缺口
  高力士的两句话,是截至目前为止,说得最直率、露骨的谏言,却非没脉络可寻,勾起李显因过去长时间耽溺逸乐,被深深埋藏的记忆。
  两句话意之所指,就是李显不引以为诫,势步上乃父高宗的后尘。
  而最吊诡之处,是不论李显有否绝地反击的勇气,他的命运早注定了,问题只在“何时”。以田上渊混毒的高明,肯定在韦婆娘协助下,完成了上半部。由于表面上没任何用毒的征状,故进行下半部时,无可预防,无从破解,像独孤善明般的高手,仍难幸免,何况被韦婆娘的人重重包围、常伺在旁的绝局下。
  故此龙鹰等藉李显反击成势成形的韦宗集团,亦因命悬一线的李显注定是失败的,乃他们与敌周旋的一时之计。
  御书房内,除李显本身和上官婉儿外,人人清楚。
  李显望向龙鹰的眼神空空洞洞,对龙鹰视而不见。
  龙鹰生出似曾相识,旋又醒悟在现实里,未见过李显如此神情,而是在符小子的《洛阳篇》读过,描述的是李显在汤公公的病榻旁,听汤公公的“临终劝告”,符太和武三思进入汤公公卧房时的情景。
  当时,李显抬头朝两人望来,就是眼前此刻的神态,对武三思视而不见。汤公公说过什么,除李显外,没人晓得,可是,际此剎那,龙鹰猜到用词或许不同,但该与高力士刚说出来的两句话,大同小异。
  就是防范韦婆娘成为另一个女帝,唐室李氏子弟,将遭受灭顶大祸。
  此正为思想的脉络。
  汤公公的忠告,李显均付诸实行,就是立子李重俊为太子,以及任命高力士为大宫监。现时李重俊亡命天涯,落入韦宗集团之手是早或晚的事,至乎是宗楚客故意放人,好有借口藉清除叛党,置西京于军法统治下,令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李显,无法置喙。
  一如当年在汤公公的病榻旁,两个矛盾的想法在深心内纠缠斗争,离开大宫监府后,李显顶着恶妻、蛮女的反扑,册封李重俊为太子。
  汤公公定曾向他解释李重俊为太子的诸般好处,并以李多祚辅助之,内则以高力士代他汤公公,成为保护李显皇权的“金钟罩”、“铁布衫”。
  高力士两句话,勾起当今天子大串回忆,因高力士,恰为汤公公指定的继承人。御书房内,静至落针可闻,然此肃深的静默,沉重异常,令人窒息。
  众人均知不可以催促他作决定。
  上官婉儿温柔的声音响起道:“大相已去,请皇上当机立断,否则相王将步上大相后尘。”
  李显的龙躯抖颤一下,眼神开始凝聚,从魂游太虚返回御书房的现实里。
  上官婉儿或许是宫内最了解李显的人,在李显眼里,她代表的不但是母皇的遗统,更属武三思一系,加上在施政和起草诏书上对她的倚仗,说上官婉儿为李显最信任的人,绝不为过。
  她温柔婉转道出来的几句话,勾起李显对武三思遭杀害的深切仇恨,提醒他另一迫在眉睫,不处理势成终身之憾的大祸,其震撼力,不在高力士所说的之下。所谓被软禁,龙鹰到此刻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李旦给软禁在哪里?但观目前形势,除大明宫外,西京其他地方全沦陷于韦宗集团的魔掌里,一俟宇文破被迫撤职,西京再无可供龙鹰等立足的寸土。
  真正的政变,于李重俊和李多祚兵败后,方告展开。唯一的得利者,乃宗楚客。韦婆娘及其外戚集团,不过被利用的烂头蟀、可怜虫。
  看韦捷竟可听也不听小方宣读圣谕,悍然出手,便知李显大权旁落。表面是韦后和外戚,实则由宗楚客在背后操纵。
  幸好韦捷就是得这么多料子,给符小子寻到突破韦宗集团铺天盖地大围堵的缺口。现时能否反攻,还看李显。
  李显被女帝罢黜后,最亲近的,首数妻子、儿女,大家共历艰辛,使李显重登帝座后,尽可能补偿他们,造成今天韦婆娘当政,安乐觊觎“皇太女”之位的恶果。
  但另一方面,患难见真情,李显与皇弟李旦、皇妹太平,建立了宫廷内罕见的兄、弟、妹的感情。
  犹记得太平甘冒女帝的大不韪,远赴房州密见李显,可知其感情之笃。回来后,太平遭女帝软禁,且兴自尽的念头,其时景况,龙鹰记忆犹新。
  武三思迎李显回朝,尽揽功劳,令李显从此对他死心塌地,直至武三思现时魂归地府,李显对武三思的信任和爱宠,从未冷淡下来。可是,李显能顺利成为太子,还赖李旦肯让出太子之位,李显着紧皇弟,理所当然。
  没人敢公然杀李旦,然害死他还不容易,制造出像武懿宗般突然病发身亡的假象便成,李显可奈何韦婆娘和宗楚客吗?
  李旦为对方诛戮目标,有迹可寻。
  兵变起,大相府遇致命突袭之际,李旦和杨清仁同时遭袭,可见清剿唐室子弟,为隐形敌人的目标。不放过李旦,乃必然之事。
  上官婉儿的话,触动的是李显深心里的恐惧,不容他因软弱回避,回避先害死李旦,接着是太平和其他唐室子弟。
  李显一双龙目出现神奇变化,逐渐聚焦,沙哑着声音,边摇头,边自言自语般道:“朕绝不容许相王出事。”
  恐怕连他自己也感这句是自说自话,苍白无力,残酷的现实是皇令难出大明宫半步,眼前放在龙桌上的毁烂圣谕,以毫不含糊的事实,道出真相。
  高力士凑下在李显龙耳旁道:“昭容所说千真万确,非危言耸听,皇上明察。”大致而言,说得不好听点,是上官婉儿一直与韦婆娘和武奸鬼勾结着,专权擅政,多方得宠,使上官婉儿成为炙手可热的宫廷红人。
  可是武三思死,宫内朝外出现权力的大洗牌,上官婉儿因一向属武三思集团,自然遭宗楚客排斥,而她与韦后的关系,亦变得难以测度。
  宫廷当权的女人,没一个是正常的,也没一个是简单的,如李显不振作起来,上官婉儿唯一选择,将是效忠韦后,失去了以往游走多方势力间的左右逢源。
  若没有龙鹰,深悉李显的上官婉儿,定不肯费半句唇舌,徒揽口舌招祸。
  “砰!”
  李显一掌拍在桌面,双目神采奕奕,狠狠道:“就这么决定!”
  此话没头没尾的,然人人清楚明白,李显作出了继册立李重俊为太子后,另一个重大决定。
  李显目光落在损毁了的圣谕上,又移往龙鹰。
  龙鹰轻描淡写的道:“斩了他!”
  不论李显反抗恶妻的心意如何坚定,闻言仍大为错愕,不相信一双龙耳。
  龙鹰哑然笑道:“皇上请听小民禀告详情,斩韦捷是个幌子,雷声愈大愈好,造成威势。”
  让李显有足够时间掌握他的语意后,续下去,解释道:“真正的目标,是收其权,撤其职,改为由一个无可争议的人代替之,此人如能坐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事成过半。”
  没人明白龙鹰指的为谁,因捜索枯肠,仍找不到如此人物。勉强去猜,惟郭元振或张仁愿有此威势资格,不过,如以郭元振出任此职,便是降级,张仁愿勉强可以。
  李显比其他人更不明白,龙眉大皱,问道:“究是何人?”
  龙鹰一字一字缓缓道:“河间王李清仁是也!”
  除李显外,人人均感愕然,惟大唐天子现出恍然神色,一副理当如此,为何朕偏想不到的神态,颔首沉吟。
  宇文朔等惊魂甫定,瞧着李显欣然接纳的龙态,开始看到龙鹰聪明之处。
  在这个唐室正统风雨飘摇的时候,李显可接受者,惟他的唐室子弟。而与他关系最密切的,就是李旦、太平两人。
  因着太平,杨清仁亦变为皇族最内一重小圈子的人。干陵地震,李显找符小子密议,杨清仁是李旦和太平外,唯一有参与资格的皇族人马。
  龙鹰投李显之所好,不容他三心两意,有别的考虑。
  想深一层,龙鹰此招连消带打,凌厉之极,一举打破韦宗集团几垄断西京兵权的绝局,又是“天网不漏”的延续,放开所有顾忌,纵手而为。不是“引狼入室”,而是“以敌制敌”。
  一直以来,杨清仁深为韦后、武三思顾忌,没保留地排斥他于权力圈子之外。现在龙鹰说动李显,安排予他最大的肥缺,几句说话,立把杨清仁争取到他们的阵营来,背后是大江联整个支撑的庞大力量,便宜至极。
  且杨清仁的权位难以持久,李显何时被害死,他的官运将在那一刻寿终正寝。
  最关键者,换过任何人坐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不想自寻死路,便须投靠韦宗集团,独杨清仁的武功才智,足当大任,又得李旦、太平全力支持,为任此职不二之选。
  田上渊惯用的刺杀,在这位“不死印法”传人身上,不起任何作用,一个不好,还给他来个反刺杀。
  高力士又凑往李显道:“时间急不容缓,请皇上定夺。”
  高力士是“长人”,他俯身说话的动作特别夸张,尤添事情的迫切感觉。李显问龙鹰道:“力士说得对,朕该如何做?”
  龙鹰语调铿锵,字字掷地有声的道:“皇上明察,此事不容有失,寸步不可让,须以快制慢,既不容人反对,更不可让人有异议的时间,三管齐下的进行,藉韦捷羞辱圣谕的事尽情发挥,乱对方耳目下,来个奇兵突袭,完成目标。”
  李显由原先的沉重,变得轻松起来,受龙鹰“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神态语调影响,兴致盎然道:“朕愿闻其详。”
  龙鹰悠然道:“第一管,皇上颁旨,宇文大统领执行,御前剑士宇文朔压阵,趁韦捷仍在太极宫,立即将他逮捕归案,于娘娘赶到的一刻,宣告斩首。”
  宇文朔道:“韦捷抗命又如何?”
  龙鹰道:“攻其无备,到他反抗吗?谅他没那个胆子。话又说回来,谁都可斩,独韦捷不可斩。请皇上定夺。”
  李显欣然道:“依轻舟之言。”
  上官婉儿起立道:“皇上赐准,婉儿立即去起草圣旨。”
  李显回复帝皇风范,龙手一挥。高力士唱喏道:“准!”上官婉儿没离场,退往李显后方一角,起草此道事关重大的圣旨。
  高力士神情兴奋,为主子搓揉推拿肩膊。
  龙鹰道:“第11管由大宫监去向娘娘通风报讯,若小民所料无误,娘娘对韦捷封锁玄武门,截小民之举,该一无所知,纯为在居心不良者煽动下,自把自为的鲁莽行为。”
  高力士一声得令,告退离开。
  没人担心在时间拿捏上出岔子,因高力士乃宫内最懂玩这个游戏的人。
  龙鹰待要说话,大才女回来了,拿着圣旨恭请李显盖上玉玺。
  宇文朔接旨后,办事去了。
  御书房内,剩下李显、上官婉儿、符太和龙鹰的“范轻舟”四人。
  龙鹰道:“最后一管,是立即召开紧急内廷会议,说有重大事情公告,相王和长公主均在被邀之列,之外就是正主儿河间王,娘娘是必然的哩!”符太道:“宗楚客呢?”
  龙鹰笑道:“当然不漏他的一份,可是,他敢来吗?”
  韦捷给逮捕,在背后搞风搞雨的宗楚客,绝不敢于这个风头火势的时候,踏足大明宫,左右各扑出五百名刀斧手时,他怎么办?
  武三思死前的几个月,肯定在李显和韦后面前尽数宗楚客的不是,自己则加强防护,故此令田上渊在攻打大相府一役上,伤亡惨重。
  符太说得对,田上渊的实力终于见底。
  人人目光投往龙鹰,待他说话。


第十八章 应付焊妻
  龙鹰向李显道:“就在这个内廷会议上,皇上公布三件事,一为任命河间王为右羽林军大统领,实时生效。”
  符太道:“在此之前,韦捷已被押送皇上驾前,险被斩首,最后赦其死罪,只给撤掉官职,勉强保住小命。”
  李显现出惴惴然的不安神色。
  两人心叫不妙,知他想到须与恶后对着干,心生怯意。习惯成自然,李显多年来迁就韦婆娘的陋习,一时难改变过来。
  龙鹰微笑道:“皇上放心,应付娘娘之法,在乎‘柔弱胜刚强’的法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皇上愈是好整以暇,愈是慢条斯理,愈能以柔制刚。不用针锋相对,须以理服人,一如当年皇上册立太子时的情况。大唐的国统,乃由皇上坚持和决定,岂到其他人说三道四?”
  李显精神大振,颔首道:“轻舟的话,有道理。”
  又不解道:“怎会关乎到朕大唐国统的问题?”
  龙鹰道:“因为皇上将在这个叛乱后最重要的内廷会议,提出册封新太子的问题。”
  上官婉儿出言道:“太子册立之事,关系重大,不可能在一个内会上有决定。”符太道:“上趟的册立太子,不是迅如电闪?”
  上官婉儿道:“皆因早讨论多时,只是皇上未下决定,致悬而未决,且支持者众,故此皇上首肯,立即成事。”
  龙鹰欣然道:“至少在这个内会上,支持的肯定多过反对的。”
  杨清仁须避嫌,不能参加内会。事实上,他并没有予他参加资格的官职,只因内会有关乎他的任命,遂着他在门外等候。杨清仁虽属皇族成员,却与相王李旦和长公主太平有根本上的差异,属远房亲戚。李旦和太平,则长期在中央参政,特别有关唐统继承等事宜,两人均有话语权。
  龙鹰的看法,是不计算李显,内会本为二对二之局,一边李旦、太平,另一边韦后、宗楚客。不过韦捷出事,一旦供出是受宗楚客怂恿,目的是要杀李显邀入宫来见的贵客范轻舟,宗楚客犯的将为弥天大罪。于此暧昧不明的时刻,步入大明宫,且范轻舟刻下就在大明宫内,宗楚客不敢来,意料之中。
  这个形势下,韦后的话可否起作用,还看李显心意。李旦、太平,绝不卖她的帐。
  内会另一作用,是不露痕迹的解除韦宗集团的软禁,令相王李旦从待罪之身,恢复以前地位,参与继承权的商讨。宇文破派出一队飞骑御卫,持圣谕去迎接李旦。
  李显如释重负的道:“对!对!”
  上官婉儿道:“假设宗楚客与娘娘并肩而来又如何?”
  龙鹰道:“那就更好,可一并解决很多事,皇上又不是要杀他,只是要让他清楚,谁才是话事的人。”
  上官婉儿代李显道:“宗楚客乃能言善辩之徒,口若悬河,相王和长公主非是他的对手。”
  龙鹰道:“哪边势弱,皇上助哪边一把,形成相持不下的局面后,由皇上下决定。任命河间王和册立太子两事上,前者为实,后者为虚,次序由皇上拿捏。当争持不下的形势出现,皇上来个一手紧、一手松,在册立新太子的事上放娘娘和宗楚客一马,那河间王任命,自然水到渠成。”
  李显似在警醒自己般,冷哼道:“两件均关乎到朕之安危,岂容他人说话?”他在过去一段非常时期,饱吃大权旁落的苦头,坐看皇弟被软禁,皇侄们给逐出京城,他却没话语权。
  宗楚客太冒进了,有着赌徒一朝致富的赌博心态,逼李显入穷巷。韦后则以为夫君永远是那个畏妻如虎的人,不像龙鹰般明白到,当事情关乎到切身的荣辱,佛都有火,也是物极必反的道理。
  龙鹰道:“以柔克刚其中两大要诀,其一是‘无可无不可’,没预设的立场般,予人高深莫测之感。即使在韦捷之事上,也不愠不火,适可而止,刚巧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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