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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尘-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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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跳进池子连拖带抱把小萱弄出来,带着哭腔给柳凌发了传呼。

    四十分钟后,柳凌坐着出租车赶回了家。

    小萱已经被猫儿洗得干干净净,穿着小棉袄坐在被窝儿里,看到柳凌回来,他知道自己闯了祸,吐着舌头撒娇地喊了声:“爸爸。”

    柳凌抱着小家伙半天都说不出话。

    虽然池子里的水深只有三十公分左右,但大冬天的,又是雪又是风,只要想想小萱脸上青紫地在水里扑腾的情形,柳凌就心疼到要死。

    他摸着小萱后脑勺上鸡蛋大的包问:“疼不疼乖?”

    “不疼。”小萱毫不在乎地摇摇头,“小雲哥上老歪梨树上摘梨儿吃,没防着掉下来了,脸上磕可大一片,都流血了,哥哥还不疼咧,我就是磕了个小疙瘩,更不疼。

    还有小雷哥,他,还有小雲哥,胖虫儿哥,俺几个去逮蝎子,他胳膊叫圪针剌了可长一道,流可多血,小雷哥也说不疼,小雲哥使唾沫给他一抹,一会儿可好了。”

    小萱摸摸自己脑袋上的包:“爸爸,你也使唾沫给我抹抹吧,一抹,我一会儿就好了。”

    家里有备用的碘酒和棉球,猫儿已经给小萱抹过了,不过,柳凌还是用唾沫给小家伙抹了好几遍。

    小萱晃了晃脑袋,高兴地宣布:“嘿嘿,唾沫一抹,真哩一点儿都不疼了。”

    柳凌请了半天假,在家陪小萱,那几天,小家伙睡觉的时候,柳凌一直抱着他。

    小家伙后脑勺的包跟个小牛角似的,没法平躺着睡。

    猫儿为这事内疚得要死,那天晚上给小蕤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埋怨自己太大意,叫乖小萱受那么大罪,结果,本来是他打电话安慰鼓励小蕤呢,最后反倒成了小蕤在安慰他。

    小蕤现在每天晚上回水文队,和柳川他们一起住。

    柳川和晓慧俩人对小蕤的事十分自责,觉得特别对不起大哥大嫂,他们在跟前看着,还让常帅把小蕤给祸害成这样。

    尤其是柳川,他是干刑警的,常帅在眼皮底下看那种东西他居然没发现,何况小蕤还有那么多反常的表现。

    所以他和晓慧商量了一下,过完年晓慧开始上班,柳川就跟小蕤说,他担心晓慧晚上下班路上再出事,可他又不可能天天去接,所以他想让小蕤以后晚上陪着晓慧放学。

    小蕤知道柳川这么说是为了给他台阶,他是个知道体谅别人心意的孩子,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柳长青给家里人下了话,谁都不准再提小蕤看录像的事,也不准没事老问小蕤的成绩,除了柳葳和猫儿。

    柳葳和猫儿都是学生,和小蕤年龄又相差不大,他们和小蕤谈,小蕤应该会比较放松,多跟柳葳和猫儿说说,没准儿小蕤还能早点放下这件事。

    现在,猫儿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给跟小蕤通一次电话,多的时候俩人能说半个小时,如果小蕤作业多,俩人说几句就挂了。

    柳葳打长途不方便,他一星期左右给小蕤打一个电话。

    小蕤对柳葳,就好像柳侠他们对大哥柳魁,尊重又依恋。

    柳川打电话说,小蕤和猫儿聊完后,会很放松很开心;和柳葳聊完后,开心完了会很努力。

    猫儿觉得,以小蕤现在的成绩,到高考只有这半年的时候,可能补不回来,他想让小蕤来京都读一年,换换环境,柳凌和柳侠都说不行。

    中原省的录取分数线和京都相差太多,学习氛围当然相差更多,小蕤在这里学完了,哪怕成绩名列前茅,回去参加高考,录取的希望也不大。

    猫儿知道柳凌和柳侠的考虑更实际,只好放下了这个念头。

    柳凌当然不会因为小萱掉池子里的事抱怨猫儿,以后,如果天气不好,他还是会放心地把小萱留在家里。

    后来猫儿开始去跟着戴教官学习太极拳,天气正好也渐渐暖和了,柳凌把小萱留在家里的时候越来越少。

    不过,如果去王正维的律师事务所帮忙,他通常是不带小家伙的,因为那里实在是太忙,他去了根本就顾不上照顾小萱。

    从第一次因为王正维觉得自己被白白耽误二十分钟太吃亏,让柳凌帮忙整理卷宗抵债起,小贾就牢牢地抓住了这个超级优质的免费劳动力。

    柳凌那天跟着小贾整理了两份完整的卷宗之后,后边不用小贾说,他就能把所有类型的文件整理得非常好,没出一点差错。

    小贾觉得有柳凌这么个帮手,好像压在他头上的大山给搬了去一般,实在是太轻松了,所以后来,他每星期都要找借口让柳凌过去一两次。

    王正维第一次看到柳凌的时候挑了挑眉,当柳凌怀疑他在嫌弃自己热粘皮的时候,他理直气壮地把柳凌从他弟子那里截胡,自己使唤了起来。

    以后,柳凌去的那段时间,几乎算是王正维的私人秘书。

    幸好每周就那么一两次,否则,柳凌怀疑,即便是自己分数够,王正维现在的学生们也得想办法把他游说得不收自己。

    王正维尤其爱让柳凌写封皮和卷宗目录,现在,他亲自经手的案子的文件,除了封皮和目录,连里面部分需要他写的内容都是柳凌写的,他甚至会让柳凌誊写他已经写好的案件分析。

    孙连朝来到京都的那天,王正维还让柳凌跟他去旁听了一次他的现场法庭辩护,柳凌见识了王正维在法庭上的风采,真是大开眼界。

    唯一遗憾的是,法官和对方的辩护律师穿着看上去有点挫,让本来是一场相当高水平的对决场面看着有点……不够正式高端。

    那天柳凌陪王正维回到律师事务所后,王正维让柳凌跟他说说自己对案件感受。

    王正维一点提示都不给,柳凌也不知道他说的感受是指哪方面,就根据本能,跟王正维说了一下他从双方辩护人引用的法律条文里感觉到的中国几种现行法律之间的冲突和矛盾。

    听他说完,王正维说:“你教射击什么的亏了,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工作太埋汰你了。”

    柳凌现在的身份不好跟他争辩,只好说:“虽然我不认为射击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能够做好的技能,但如果您坚持这个观点,您干脆大发慈悲把我从那个工作中拯救出来吧。”

    王正维说:“别跟我来顺杆儿爬这一套啊,我不会心软的,成绩不够,就是说出个花儿来我也不可能收你的,其实就是够了,我也不一定收,我这人喜怒无常,小人心性。”

    柳凌没的说,只是回到家后更加努力地看书,准备不行今年再考一次。

    他已经决定了,哪怕多考两年能,也要做王正维的学生。

    柳侠离开京都回中原的第四天,学校的另一位枪械教官前一段老家有事,他请了半个月假,柳凌替他上了好几节课,这位教官昨天回来了,非要让柳凌休息几天,说柳凌这几天的课他来上。

    正好今天风特别大,柳凌给那个老师发传呼说了一声,自己就没去学校,猫儿这天正好也不用去学太极拳。

    吃过早饭,三个人坐在猫儿他们那间书房,猫儿看书复习,柳凌抱着小萱坐在写字台前,握着小萱的手,教他学写大字。

    他们刚写了一行“丿”,电话响了。

    小萱兴奋地伸出左手,把电话接了起来:“您好,这里是柳府,先生您哪位?”

    柳凌放下毛笔,冲小萱伸了下大拇指。

    小家伙这么急着接电话,就是为了显摆他刚从一部台湾电视连续剧里看到的这几句接电话的标准台词。

    “小萱,我是贾叔叔,让你爸爸接电话好吗?”

    “好吧,请稍等,爸爸马上就过来。”

    柳凌下巴蹭了下小萱的胖脸蛋儿,接过电话。

    小贾打电话,是告诉柳凌,他们学校的考研成绩今天中午已经能够查到了,问柳凌这边怎么样。

    放下电话,柳凌马上给学校负责考研这块的甘老师发了个传呼。

    甘老师很快回电话,说他现在有点事,还没到学校呢,让柳凌等一会儿,他到学校后查一下,马上打电话告诉柳凌。

    柳凌揣着一颗紧张得发颤的心继续教小萱写字。

    一个小时后,柳凌正在给小萱兑白开水,电话又响了。

    小萱飞快地跑过去接起来,依然是台湾腔台词:“您好,这里是柳府,先生您哪位?”

    “……”

    “嗯。”

    “……”

    “没,爸爸今儿没去上班,我也就不去上班了,哎?你,你是谁?你咋知我叫小萱咧?”小萱就会说那一句普通话,现在,他自然而然就又转化成了柳家岭话。

    柳凌疑惑地走过去,从小萱手里接过了电话:“喂,哪位?”

    对面一片寂静。

    柳凌看了下话筒,又问了一遍:“喂,请问您是哪位?”

    对面还是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白噪音,轻轻地触摸着他的耳膜。

    好像还有,还有……熟悉的……呼吸的声音……

    柳凌的呼吸有点凌乱,唇闭得紧紧的,拿着话筒的手攥出了青筋。

    正在玩电脑的猫儿猛地跳起来,飞快地跑了过来,从柳凌手里把话筒拿过去:“喂,这……嗯,我是柳岸,你,是你吗?嗯……不是,没有,是,是前几天有人请假,他替别人上课,今天那个人回来了,非要把课还回来,五叔就在家里陪小萱了,你什么事这……嗯,咳咳……有事吗?……真的?……哦,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告诉他……我知道……嗯,我知道……好,这……咳叔叔,再见”

    猫儿把话筒放回去,偷偷打量柳凌。

    柳凌已经回到茶几那边把水兑好,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小萱在喝。

    猫儿酝酿了一下措辞,轻轻说:“五叔,卓雅阿姨,年前申请转业,现在已经批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点,晋江规定必须加一定数量的字才能修改成功,所以一些细节有改动增加。

第294章 喜讯()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个非常明显的漏洞,发了这章,我要修改一下。

    凌没有看猫儿,他看似平静地看着小萱喝完水,然后拿过一本胖虫儿上学期没用上的幼儿园大班语言书给他看。

    猫儿过去倒了杯水,递到柳凌面前:“五叔,你也喝点。”

    柳凌接过杯子,看着杯子里的水。

    小萱钻进柳凌怀里:“爸爸,你喝水呗,喝完给我讲故事。”

    柳凌扒拉扒拉小萱毛茸茸的脑袋:“中,乖想听啥?”

    小萱说:“黑猫警长,孙悟空跟哪吒也中。”

    柳凌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猫儿却伸手抱过了小萱:“走孩儿,叫爸爸再看会书,你先去后院看哥哥给你打一套猴儿拳,一会儿再听爸爸讲故事。”说着抱着小萱就走。

    柳凌忽然说:“他爸不是轻易就会妥协的人,他往咱家打电话,如果让他爸查出来,他……”

    猫儿停下:“不会五叔,平常都是我跑可远使公用电话给他打,他可少往咱家打,真是有啥急事他想跟我说,他也都是跑可远找公用电话,震北叔叔他比我还小心。”

    柳凌说:“猫儿,他家跟咱家不一样,他哩处境比我难,别给他压力孩儿,他……他,压力已经够大了。”

    猫儿说:“我没五叔,是震北叔叔他,他老想知你哩事,老想知你平常都是咋过哩,他也老害怕你会觉得没指望,会坚持不下去……我想帮帮他。”

    柳凌说:“猫儿,这事跟别哩事不一样,谁都帮不了孩儿,你要是再跟他打电话,就跟他说,叫他……过好自己哩,不用担心我,我这儿……永远都不会有事。”

    小萱奇怪地看看猫儿,又看看柳凌:“哥哥,爸爸,您俩说啥咧?爸爸你有啥事儿?”

    “爸爸啥事儿都没,爸爸哩事就是叫俺小萱一直都这么胖乎乎儿哩,不跌膘儿。”柳凌说着话站起来,拍了拍坐在他身边歪着脑袋看他的柳小猪:“柳小猪,走,跟五伯和哥哥去后院耍,风老大,叫您爸爸搁屋捣鼓他哩电脑吧。”

    猫儿拒不执行柳侠要求他限期修订柳小猪对两个人称呼的决定,坚持让柳小猪喊柳侠爹,喊自己爸爸。

    柳小猪摇着尾巴跟在柳凌身边。

    柳凌走到猫儿跟前,把小萱抱过来放在肩膀上:“走孩儿,咱去看看咱哩烧饼花出来没,爸爸再给你讲个哪吒大战石矶娘娘哩故事。”

    小萱高兴得对着猫儿摇头晃脑:“石矶娘娘石矶娘娘,一听就可美可美。”

    猫儿看着柳凌带着小萱和柳小猪出去,坐在沙发上有点没精神。

    震北叔电话里光说卓雅阿姨转业申请批了,那肯定是震北叔叔自己哩没批,要是这样,震北叔叔啥时候才能离婚?不离婚,五叔一辈子都不可能跟他见面。

    后院传来小萱的笑声:“哎,爸爸,烧饼花出来了,你看,这么多,都是俩小叶,圆乎乎儿哩,可美唦!”

    猫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转着头看了一圈屋子,屋子里有点空,家也有点空。

    小萱多美,五叔就搁京都上班,天天都能回来。小叔那工作就得成天东跑西跑,黄昏也不能回来,黄昏独个儿睡,一点都不美。

    京都南大约二百公里外一个小县城外围,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孤伶伶地停在一片杨树林边。

    因为车窗玻璃都贴了深色的太阳膜,车子里很暗。

    陈震北靠在后排的座椅上,眼神涣散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他呼吸沉重而凌乱,刚刚拿过话筒的右手有点颤抖地攥着个手机。

    两年零七个月了,终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只是两句和自己完全无关的简短话语,却像是五月里的明媚阳光骤然照耀在长年被封闭在黑暗冰冷的囚室的人身上,当那短暂到如同错觉的声音和浅淡呼吸从耳边消失,陈震北的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冰冷中。

    他一直在黑暗中跋涉,每一天都过得紧张疲惫而空洞,他每天都要告诉自己,终究有一天,他能和曾经过去的那十年一样,每天都能看到小凌,每天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喜怒哀乐,他将成为他最亲密的爱人,靠着这样的信念,他坚持了两年多。

    可今天,他突然崩溃了。

    通过冰凉的话筒从几百公里外传来的声音带来的幸福太过强烈,他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那不期而至的幸福淹没,虽然只是短短不足一分钟的时间,再次回到黑暗中,他已经不能忍受。

    他和他都是普通人,为什么只是因为喜欢了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就变成了比过街老鼠还可怕的存在?

    他偶尔看到过几本杂志,那么多背着自己的合法丈夫或妻子出轨的人,不但有机会在亿万人面前博取同情,甚至还能打着真爱的旗帜践踏别人的名誉和感情抬高自己,而他们,未婚,彼此相爱,不伤害任何人,却连安分守己过自己生活的机会都没有。

    半年前那一次隔着人潮的近距离见面,他的眼神他的面容依然干净淡然,今天,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朗宁静。

    陈震北想到两年多以前,鲁建国借着去原部队参加战友婚礼的机会,偷偷为他带回的照片。

    那是鲁建国偷拍的,照片不多,一共七张,那七张照片上的柳凌看上去也很平静恬淡,但陈震北能从他那瘦得让人心疼的脸上看到平静恬淡后的心如死灰。

    其中有一张是鲁建国在闹洞房时拍的,照片上的柳凌微笑着和慢半拍在聊天,因为角度问题,鲁建国还拍到了站在柳凌右前方的几个人。

    那里面有两个人,陈震北非常熟悉。

    一个是原来的四连副连长,现在是团部的参谋,这个人在射击上也非常有天赋,但比起柳凌还稍逊一筹。

    这个人在集团军上层也有人,他曾经想尽办法想取代柳凌参加京都军区和全军的军事技能比赛,但那是要代表集团军和军区荣誉的比赛,还都是现场表演根本不可能作弊的项目,所以他一次都没有成功,当时,他对柳凌的羡慕嫉妒,原部队同级别的人几乎都知道。

    还有一个是陈震北的老搭档,他在原部队当营长时的教导员,这个教导员原来十分欣赏柳凌,还让柳凌给他儿子写过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横幅挂在客厅。

    彼时,这两个人显然是在背后议论柳凌,他们看向柳凌的目光十分默契,一个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和鄙夷嘲讽,一个是赤/裸/裸的厌恶。

    陈震北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形,在团部的那个不知从什么途径知道了柳凌和他的事,开始不放过任何机会地散布这个消息;另一个为自己曾经的判断后悔不已,恨不得以厌恶柳凌到死的态度表明自己的正直纯洁。

    陈震北看到那几张照片后,心如刀绞睚呲欲裂,他连夜赶回京都和父亲谈判,他要让柳凌马上转业,离开那个对他来说已经被各种喂了毒的明枪暗箭充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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