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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慕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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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们收拾好了情绪,怀朱还得教柳下朝烟驾车,毕竟她不能久待了。

    沐国与婺国白户城一役,沐国已打开了婺国的缺口,假以时日,必能将婺国收入囊中。她虽然在沐国扮个丫鬟,但几国之间的要事她还是摸得很清楚的,婺国去年赶上旱灾,粮草急缺,沐国如今刚刚找到凰女,士气大振,想取胜虽仍不是很轻松,但打持久战的话,婺国必败无疑。这样沐国的版图得到扩张,更可以得到婺国南部的那几条铁矿山脉,配上沐国的冶铁术,简直如虎添翼。

    接下来,沐国修养一阵子,定会对柖国展开进攻。沐国如今与郯国只有一处黑砂关接壤,定不会贸然对其南边的郯国动手,可一旦攻下婺国,那就说不好了。怀朱必须尽快赶回怀国,在婺国被攻陷之前占领郯国,才能在后来的七国争雄之中不落下风。

    柳下朝烟和柳下夕岚在车中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想通了些,时间总会证明一切。聊下夕岚抢过那沓信纸撕碎扔出车外,此时马车正在过桥,纷纷扬扬的纸片与柳絮混杂在一起,飘零满天,旋转交织着落入妬水河中。来往熙攘的人们只当是哪家的小姐扔了负心汉的情书,一笑而过。纸片沉入水底,再也难被人打捞上来,就如同十六年的纷乱心事,沉寂如斯。

    柳下朝烟翻出几件简单的衣裳,叫夕岚换上,自己也拿了一件换上。柳下朝烟着一身羽兰的窄袖棉质长裙,柳下夕岚的则是一条藕荷色的,款式也相同。各自取下头上的珠翠后,看上去倒也与寻常姑娘家无异。

    柳下朝烟撩开车帘,问怀朱:“你要换身衣裳吗?”

    怀朱瞧她面色好了些,也放下心,回道:“不必了,我刚刚看过,也没什么鲜艳的颜色,还不如我身上这件,反正是侍女服,也没你们之前穿的引人注目,没什么关系的。”

    柳下朝烟撇撇嘴,估计是没有红色的吧。放下车帘坐回车里,柳下夕岚突然发问:“姐姐,为什么我们会出来呢?虽然信上说议政王送我们离开后让我们最好不要再回沐国,可是姐姐你现在是凰妃,而我亦是侧妃,若我们都走了,岂不是大罪?再说,既然我们都离开了,那那个正妃赵芙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

    一连串问题问得车外的怀朱都哑口无言,其实她刚刚也想过这些问题,但是在没有个合理的答案,不过既是那个议政王做的,自然有几分谋划在里面,但是一时让她想,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就不想了。

    柳下朝烟也是一样,但后面那两个字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压住自己的诧异,问柳下夕岚:“你刚刚说,正妃是谁?”

第20章 凰女陨灭(三)() 
柳下夕岚被问得莫名其妙,耸耸肩道:“赵芙啊,就是那个元帅家的小女儿。”

    柳下朝烟听到这个答案,不由想起两个月前那个像神女一样在她窘迫时出的女子。

    “也好。我叫赵芙,记住了。”“那好吧,有事来元帅府找我。”

    柳下朝烟不由有些后悔,原来赵芙居然是议政王的正妃,她竟全然不知,白白错过了与她相识的机会,夕岚大概也会喜欢她的。自己离开了,或许也好,这样她就可以做堂堂正正的皇后了。

    一旁的柳下夕岚看着自家姐姐黯然神伤的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去整理整理刚刚换下的衣裳首饰。反正姐姐既然没打算主动说,估计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是不问的好。

    她们都没想到的是,柳下朝烟以为可以堂堂正正做皇后的赵芙,此刻正在含光城最大的地牢中。

    含光城地牢的最上层,一般都是用来关押还未判刑的达官贵人,地牢也有三分之二露在地上,光线也较好,每个牢房长十丈,宽十五丈,内有床铺、书桌、餐桌、灯盏、铜镜、衣柜之类,地上也铺了毯子,虽不比之前的住处好,但比起下层阴暗狭小的牢房实在是好了太多。

    赵芙此刻就坐在这样的牢房中,慢条斯理地用着午膳,冷静得好似坐在自己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她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再过几天,这几天里,自己的性命是无虞的,沐晛必会想办法留她到那日。因为至少现在,她还不能死。

    “小姐——”赵芙闻声,刚放下手中的银著,一个垂髫少女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赵芙认得她,那是她的陪嫁丫鬟芝樱,平时也是个伶俐的丫头,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居然这么不稳重。

    芝樱看到赵芙后,直接跪坐在牢门前,双手死死扣住木桩,一副要哭了的模样,不可置信地看着仍安之若素的赵芙。“小姐,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赵芙捻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心底一片澄明,竟还有人惦念着她,不由为此一阵唏嘘,却依旧平静地说道:“芝樱,本宫已不是赵家的小姐了,这称呼不能乱叫。本宫在这里,与戴罪之身无异,没什么好与不好的。”

    “是,娘娘。可是奴婢知道您没有害凰妃啊,您为什么不跟王爷说清楚呢?也可免了这牢狱之灾啊!您哪吃得了这种苦。”芝樱说着,眼泪都流了出来。她进府得晚,但也听府里的下人说过以前的事,知道小姐以前过得很苦,也更坚定了她要好好照顾小姐的信念,可如今,她却只能看着小姐身陷囹圄而无可奈何。

    赵芙没有接话,芝樱也没打算她说些什么,她知道小姐的性子,却也更心疼。

    芝樱擦擦眼角,知道小姐最不喜人哭,想着还有一个时辰,便状似随意地说着,“娘娘,芝樱自跟了您以来,都没好好跟您说说芝樱的事儿呢。这可能是芝樱最后一次跟您说话了,不管您爱不爱听,都听听好了,就当是打发时间。”

    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她目光渐渐放空,“芝樱不是沐国人,芝樱是徯国人。徯国离沐国很远很远,坐马车还要坐船,两个月才能到。您是不是想问,既然那么远,为什么还要来呢?其实芝樱也不愿意,芝樱是被人贩子抓来的。到了沐国,人贩子本来想把我们这些女孩子卖到青楼的,我不干,就跑了出来。身上值钱的东西早被取下来了,没有钱,又担心被抓,只好一直跑一直跑,最后跑到含光城,做了朱雀大街上的一个小乞丐。朱雀大街上的乞丐饿不死,却容易被人打死。娘娘,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乞丐躺在一条暗巷,手里握着一枚用红绳系着的三角形铜钱?”

    赵芙的瞳孔骤然一紧,“是你——”

    芝樱笑着点头,“是我,那枚铜钱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不敢当掉,也当不掉。”

    “因为那不是沐国的钱币,却也跟徯国的钱币有些差距,虽然细微,但依旧花不掉,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假币。”赵芙淡淡地解释着。

    “嗯,那一年冬天我差点死掉,是娘娘救了我,还给了我被子,给了我一处蔽身之所。”说到这里,芝樱的目光倏而坚定,“芝樱说过,有朝一日,必以命还之。”

    赵芙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摇了摇手中的瓷杯,清冷的茶水随之晃动,一如她此时不复平静的心湖。放下杯子,赵芙抬头直视芝樱,“我救你,不为你命,不必你以命还之。”

    芝樱怔忪了一瞬,复而笑道:“娘娘,芝樱在这里,就是为了当初的承诺。徯国人,最重诺言。”

    在赵芙想再说什么之前,芝樱扶着木栏站起,“娘娘,芝樱走了,您要保重。”说完,转身离开,再不做停留,亦不给赵芙拒绝的机会。

    赵芙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也是因了幼年的遭遇才如此孱弱吧。眼前又浮现出那张令人不由生出怜惜之情的小脸,那双眼,却如星子一般闪耀着坚定的光芒。

    “呼——谢谢。”谢谢你,愿意与我为伍。赵芙眨了眨湿润的眼眶,转身望着头顶狭小的窗,轻轻启唇。

    而此时,一道御诏从含光城里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发出,以议政王王妃赵氏因妒纵火谋杀凰妃,并伤及从犯侧妃柳下氏,致使二人殒为由,召回赵元帅,并收押柳下府众人,于三日后审问,并撤了沐晛议政王的位子。

    这三日里,人人都不大好过。赵元帅接到圣旨后只得往回赶,不是他有多忠心,而是他的兵都损在了战场上,想反也没那个资本。一路上日夜兼程,马都换了好几匹,终于在第三日早晨赶到都城。柳下家所有人吃了三天牢饭,终于等到了赵元帅回来,可以开始审问。结果还没等把众人提出牢房,那边赵芙就签字画押认下一切罪行。呈上罪状后,赵芙便弄翻了油灯纵火于牢房,最后只剩一具焦骨,死状与李芑和柳下夕岚相似,尸体走个过场检查一番后,就定了赵家和柳下家的罪,全部抄家诛三族,其余流放,于秋后问斩。

    沐晛接了消息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他可以用别人来替柳下朝烟她们,赵芙自然也可以,只要罪状在手,足以定两家的罪就好了。

    阴暗的牢房里,孟春雪看着沐晛,笑了笑:“到底放不下的不止我一个。”

    沐晛抬眼:“我只是觉得她们两个很像而已,当年没有放过定欣,我不想如今再留遗憾。”

    “赵芙跟定欣,的确很像。”孟春雪一提到定欣,眸光也泛着慈爱的柔和,“她们都像飞蛾,傻兮兮地扑火。”

    沐晛苦涩一笑:“若我真是那火,我倒希望她们是浴火的凤凰,能借由我而涅槃重生。”

    “但愿如此吧。”

    “你真的不打算出去了吗?”沐晛不确认地问道。

    孟春雪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道:“出去?如今想报的仇也报了,活着也没什么事可做,我还出去做什么呢?再说,身上背着这么多的人命,我又怎么可能活得好呢?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沐晛了然,起身离去。身后牢房桌上的烛台里,一根红烛已燃到了底,终于,随着烛光的熄灭,一股白烟升腾而上,隐没在漆黑的夜里。它旁边的女子,释然的笑了。

    终于,解脱了吗?

第21章 宁怀帝姬() 
赵芙的焦骨被运出,作为罪臣之女,尸体直接被扔到乱葬岗。一个青衣女子等人都离去后从暗处出现,白色帷帽下的神情叫人不得而知。她取下焦骨身上的一枚三角形铜钱,用手绢擦拭干净后小心收好,才小心翼翼地将焦骨移到小树林里,一点一点地将其埋葬在一个天然的坑里。

    做好这些后,女子肃然地静立在这座简陋的坟前。三月的雨带着微薄的凉意,似是替女子哭泣。片刻后,女子转身离开,身后小小的土包旁边有一块半人高的岩石,石上俨然刻着——芝樱之墓。

    雨中,一席青衣向徯国的方向进发。

    与此同时,怀朱也骑着一匹马向怀国怀奕城奔去。昨天接到密探传来的消息,怀国西北的淇国与东南的郯国同时发动进攻,联合攻打怀国,已派兵压制,命她速归。幸而这几天教会了柳下朝烟驾车,她可以撒手回国,至于安全问题,柳下夕岚应该可以解决吧,那丫头体内的内力可是令她都惊讶,明明弱的很,却可以固在丹田,想来以后的发展空间会很大啊。

    怀朱并不知道,柳下夕岚体内的力量不同于寻常内力的原因,只是因为那本就不是内力而已。

    千里马速度极快,而且本来她们也快到怀国边境,所以怀朱只一日便赶到了怀奕城。进了怀奕城马也没有停歇,而是直接驶进皇宫,直达主殿。皇帝接到她进宫的消息时便已在龙椅上等着了。

    “宁怀帝姬到——”殿门前的小太监见到那抹红色的身影,立刻扯开嗓子喊道。

    怀国并不是以国为姓,除皇帝的尊号为怀安,被称为怀安帝以外,其余人应避开国号,举国上下也只有怀朱的封号中有个“怀”字,怀国国姓为宁,而从六年前起,怀朱就被怀安帝赐名宁怀。普通帝姬则是没有名字只有封号的。

    宁怀,作为名字,单一个“怀”字就足以看出其被重视的程度;作为封号,“宁怀”可以想象出怀朱在怀国超然的地位。

    “儿臣参见父皇——”怀朱前脚迈进宫殿的门槛,后脚就把话喊了出来。怀安帝连忙道:“免礼吧。”

    怀朱扯扯嘴角,本来人家就没打算行礼。

    “皇儿想必已是知道了,朕便不再赘述了。明日一早你便领兵前往淇国边境,你待如何?”

    “儿臣遵旨,只是不知郯国那边应如何处置?”

    怀安帝道:“朕已命王元帅领兵前往压阵,等皇儿你稳住淇国,再派使臣与郯国交涉。”

    “婺国与沐国开战自顾不暇,柖国被婺国与郯国挤在东南角,若是柖国被逼急了与郯国联合攻打怀国该如何?淇国与徯国同在怀国以西,徯国历来不发兵,亦无征战,淇国被拿下不过迟早的事,为何不让儿臣去郯国边境?”

    怀安帝揉揉太阳穴,道:“右相,还不出来给宁怀解释解释?”

    怀朱心一颤,抬眼向后殿看去,果然有一青年从后殿走出,绛紫色华服配以琉璃冠,说不出的华贵。怀朱自动过滤掉了自己这几天赶路一身风霜还未洗净的事实,否则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又与这样两个尊贵的人物同屋,她非要自惭形秽死不可。不过她现在已经看着那个绛紫色衣袍的青年看得眼睛发直,自然没功夫想这些。

    右相直接忽视这道赤裸裸的目光,先回了怀安帝,才道:“以怀国目前的实力,只能拿下一国。若主力放在郯国,首先可能会逼郯国寻求柖国以及婺国的帮助,三国联合是怀、沐二国都不易攻下的;其次怀国吞并郯国必会攻打淇国,这是淇国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所以很可能会逼他们背水一战。若攻淇国,与郯国交好,对于郯国来说是安全的,同意的几率也会大些,更何况还有沐国虎视眈眈,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再者若是郯国不动,柖国必会忍不住首先挑起战乱,我们渔翁得利岂不更好。”

    “皇儿可听懂了?”怀安帝赞许地看了看孟珲,转头问道。

    “驸马讲的甚好,甚好。”怀朱收回目光,回着怀安帝的话。

    “这孩子。”怀安帝似是宠溺地笑了笑,“既如此你们便退下罢,明日还要赶路,宁怀回去好好歇歇。”

    “谢父皇,儿臣告退。”

    “微臣告退。”

    两人并肩走出大殿,向府邸走去。

    “驸马,你那两个妹妹可是已经被我弄来了,大概过些时日便到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怀朱扭头问道。

    孟珲保持着与怀朱同等的速度,说道:“谢帝姬帮忙,不过微臣貌似已经以身相许了。如今微臣所得的一金一银,所有的一砖一瓦,所植的一花一草,所穿的一线一布,所食的一饭一汤,所乘的一车一马,莫不是您的所有物,微臣实在不知该以何报答帝姬的恩情,着实有愧。”

    怀朱愣了愣,这样说来她的驸马实在是太可怜了,竟然什么都没有。虽然她总觉得这样说有些怪怪的,可是驸马说的的确没错,到底怪在哪儿了呢?怀朱一时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驸马你既什么都没有,那便算了吧,权当是我出去玩儿了一圈好了,再说为我的婆婆和小姑子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孟珲点点头:“微臣替家母和妹妹谢过帝姬。”

    “没事儿,没事儿,驸马不必言谢。”

    “那帝姬晚上好好歇息,望此役能旗开得胜。”

    “嗯,驸马也好好歇息。”

    “谢帝姬关心,微臣告退。”

    怀朱一碰上孟珲智商就直线下降,直到被孟珲哄回房间才发现自己又被忽悠了一次。嫁给她就叫以身相许?她到现在连他的手都没摸过,新婚之夜被拉出去打仗,之后不是打仗就是派往外地巡视或是做使臣往国外转悠,回府的机会少的可怜,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驸马忽悠,完婚一年了还没圆房,刚刚驸马又跑了,真是气煞她也。

    怀朱没控制好力气,咔擦一声手边一个好好的楠木桌便报废了。一队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进来赶紧把那一堆“废品”收拾走,不一会儿就搬进来张新的,与之前那张一模一样。管家很合她意,据说准备了百张一模一样的桌子,以便随时更换,还不会让人知道宁怀帝姬是个暴力狂的事实。

第22章 血衣降世(一)() 
说起孟珲,在怀国也算是一个大人物,毕竟右相的身份在那里,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况还是宁怀帝姬的驸马,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按理自古以来驸马是不可入朝为官的,但孟珲与怀朱大婚后仍居右相之位,据说是怀安帝硬要他留下的,为此一些守古礼的文官谏臣直接被皇帝下令撤职,也借此将朝堂肃清了一遍。

    而怀朱则是怀国第一帝姬。十岁便以怀朱之名随怀国大军征战沙场;十三岁那年不幸被俘,在郯国归竹塔熬了八天成功逃脱回到怀国,作为此战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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